第五十四章

    “隔壁李叔与张阿姨是商业联姻, 没有感情, 在外也各有情人，但是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把外边的人带回来，这位瞧着像是不请自来的，啧啧...敢这么打张阿姨的脸的我还没见过,    顾易沈栗说着话，两人都没有注意后边, 这时司机大叔突然笑了声，道：“呦，后面儿那车跟着进来了。”    沈栗回头看了眼，就见莫良骏开着车紧紧咬在他们身后，感应栏杆检测到有车往下降了一些又强行弹回去。    沈栗问道：“他就这么进来了？”    司机大叔挺热情, “哪儿能啊, 这小区每年巨额物业费可不是白交的，等会儿就有保安的车队追来了。路上全是监控呢。”    沈栗点点头, 不在说话。    顾易嗤笑一声，兴致勃勃的问，“一会儿下去看热闹？”    沈栗摇摇头, “别让长辈等着。”    第一次见长辈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妥。    顾易安抚的拍拍沈栗的手, “行。”    顾易说是隔壁, 但其实这里每一栋房子都相隔着不小的距离。    沈栗拎着准备好的礼物站在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有点儿快了？”    顾易笑着把他往前推, “快哪里快, 太慢了好不好。”    来开门的是顾简, 他特意推了一天的日程，早早的回来等着围观自己的弟...媳？    顾简脸上惯是挂着温柔的笑，但和沈栗不同，沈栗的温柔之下是冷淡，他的温柔下是精明。    “是小沈，我是顾简，你叫我哥就行。”    见顾简装作不认识，沈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顺着顾简的话笑着叫了声哥。    屋子里顾爸顾妈听见门口的说话声也过来迎人。    沈栗一一叫人。    顾爸年纪大了，身材微微有些发福，没有顾易这么高，和沈栗差不多，一张脸与顾易有六七分相似，只是脸型方一些，不如顾易这般窄瘦。他面容威严，眼中是精明睿智，听沈栗问好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顾妈妈一头长发盘在脑后，穿一身旗袍，书卷气浓郁，脸上的皱纹也掩盖不了她的风采，顾易出色的容貌大多是继承了她。她笑容还算和蔼，比之顾爸略热情些，她拉着沈栗的手，目露善意的打量了沈栗几眼，目光明显在沈栗那头长发上顿了顿，但很快转移视线，“好孩子，进去坐。”    顾易忙道：“栗子给你们带了礼物，这是顾简的，这是爸妈你们的，快打开看看。”    顾妈皱眉责怪的看了顾易一眼，哪有当场就开礼物的？    沈栗笑着解释道：“叔叔阿姨上次送了乾隆年间的葫芦瓶，一直不知道回什么礼才好，听顾易说叔叔阿姨喜欢字画就翻出太爷爷早年的一副山涧兰花图，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不喜欢。”    顾爸顾妈一听先是一愣，沈栗语气说的谦虚但眼底坦荡，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送的这幅山涧兰花图与那清乾隆浅黄吉庆有余长颈葫芦瓶的价值相比丝毫不差，这却是让两人吃惊的，要知道那个瓶子可是拍卖了1.1亿的古董。沈栗这孩子目光清明，待人接物自有一股子普通人家养不出来的风流气度，看着应该也不像是傲慢无知之人，沈栗的太爷爷到底是什么人物，让他这般自信？    这心思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儿，两人活了这些年也算是身居高位，面部表情的管理自然是不会让晚辈看出不妥来的，于是顺着沈栗递的梯子，就打算打开来看看，不说他们还真被勾出一丝好奇心。    这也怪顾易，他给顾爸顾妈普及沈栗的信息时，因为炫妻之心毫不知道收敛，以至于目标过于明确，只顾着沈栗本人，其他都草草略过，以至沈栗说太爷爷的画时他们完全没办法对上名号。    沈栗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太爷爷是谁，不免有一丝尴尬，这样他情况下贸贸然拿出太爷爷的画来，隐隐有一种炫耀的意味。    沈栗羞窘的红了脸，他趁其他人的目光都被画卷所吸引，瞪了顾易一眼。    顾易摸了摸鼻子，他没说过吗？他说过了？记不清了......    顾爸顾妈小心翼翼的取出画卷，慢慢展开，一副山涧兰花图映入眼帘。    整幅画都是墨色，寥寥几笔间，意境跃然纸上，竟有种扑满而来的震撼感。    顾妈懂得比顾爸多些，他只看了一眼，就可断定，这是绝对出自大家之手。再仔细看着风格，竟隐隐有寄云先生的味道。    再回想寄云先生的姓，可不就是沈吗。    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再去看落款。    果然！    顾妈眼中露出惊愕之色，难不成真的是寄云先生之作？    寄云先生的画作备受追捧，但存世的却很少，若是这幅画是真品，恐怕价值不在那个瓶子之下    而且听沈栗这孩子说，寄云先生是他的太爷爷，那的确是大家之后，可这事儿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这年头的人们都愿意从历史书上找个厉害的人物给自己当祖宗，好像这样就比别人高出一头似的。她对这种行为向来是嗤之以鼻，心中对沈栗这个孩子的印象分减去一些。    到底是个年轻人，或许是家里条件的差异让他心里不舒服，因此有些沉不住气先给自己添点儿砝码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走的这一步棋着实不好。    若是这是真的他们家也不会因此就接受他，说实话，她一直以为，拼祖宗的这些人，连拼爹拼妈的都赶不上。    若他说的是假的，谎言早晚会被拆穿，到时候又该如何？    顾妈妈是女人心思细腻，想得不由多了一些，但她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对年轻人的包容心也是足够的。    她笑了笑，神色平静，没有顾易想象中的欣喜与满意，只是拍了拍顾爸爸的胳膊，示意他把画收起来，笑着对沈栗说：“我们很喜欢，你这孩子有心了。”    顾爸爸是男人，看事情的角度与女人不同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真的喜欢这幅画，也跟着点了点头。    饭桌上看似和乐融融的，但顾易却有些烦躁。    他父母的对沈栗的态度看似满意，但顾易知道，他们始终没能从心底接受他。虽然他原本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同意，但后来却希望他们真心喜欢他，他想给沈栗一个温暖完整的家。    但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顺利，是他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但顾易相信只要相处的久了，他们一定会喜欢上沈栗的。    饭桌上顾妈妈问了沈栗一句：“有没有在京城定居的打算。”    沈栗笑容僵了片刻，“还没想好。”    两个人精一样的长辈哪里读不出潜台词，暂时没有。    娇宠到大的小儿子因为工作一年到头能见的时间很少，现在还要分出时间去外地看男朋友...    话题马上被带过，但这短短的两句话却让看似和乐融融气氛之下双方的距离再次拉远。    这次见面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成功。    沈栗中途去了一次厕所。    顾易脸色不太好的问了句“他不好吗？”    顾爸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你喜欢就行。”    你能逼着我们接受他，还能逼着我们喜欢他不成？    这次就连一向纵容他的顾简都没出来打圆场，只是叹了口气。    气氛前所未有的僵硬，顾易红着眼恨不得摔筷子离去。    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等着他。    离开的路上，顾易一直显得很平静，沈栗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偶尔的出神泄露了一丝情绪。    赶回沈栗家中时，天色已经黑了，两人都有些疲惫。    进了屋，沈栗习惯性的去摸开关的手被顾易攥住，接着整个人都被顾易揽进怀里。    沈栗愣了片刻自然的回抱住顾易。    顾易的头埋在他的颈窝，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半晌才开口，声音沙哑隐隐颤抖，“对不起。”    顾易很少说这话，他道歉的方式总是别扭又笨拙的，他会粘着他笨拙的讨好他或是可怜兮兮势弱，却很少像现在这样，难过的趴在他的肩头认认真真得说一句“对不起。”    明明自己是被说对不起的人，可他却在心疼顾易，这样的心疼他。    沈栗在顾易后背摸了摸又拍了拍，“你又没做错什么。”    顾易声音艰涩，“是我太心急了。”    他不该为了自己的占有欲，为了自己安心，在没把家里人搞定之前就带着沈栗去见他们。他不该让沈栗面对今天的这一切。    沈栗扯了扯嘴角：“ 其实他们是很重视这次会面的，你父母哥哥工作这么忙却都等在家，他们给我精心准备了见面礼，还操心准备了一桌子的饭，他们不是不重视我的，而且他们虽然不够喜欢我但也至少不排斥我对吗。可能表现的不够让他们满意罢了。”    顾易反驳道：“那是他们不了解你。”    沈栗点了点头，“对，他们只是不了解我。你喜欢男人的事本就让他们排斥，所以你在他们面前说得再好他们也不会喜欢我。或许你说的时候他们会对我产生好感但过几天你说过的话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他们的所记得的我就是，一个同性恋，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同性恋。”    顾易深吸了一口气，“他们送了你那个花瓶我还以为是喜欢你。”    沈栗道：“因为我在他们心中的印象不怎么样，所以同理，他也怕你在我父母那里受委屈，估计是为了这个才送来那个花瓶，同样他们也并没有然我受委屈，他们只是不够喜欢我。但他们真的很爱你。”    顾易松开沈栗，借着从落地窗洒落进来的月光看向沈栗的眼睛，“栗子，我想让他们喜欢你...他们是一对好父母，他们会对你好的。”    沈栗眼眶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只要你对我好就足够了。”    顾易低声说，“我总也觉得不够，你这么好，值得最好的，最多的。”    沈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你要动员全家的力量对我好？”    顾易点点头。    沈栗收了笑，戳了戳他的脸，“你是不是傻，真是傻的可爱。”    顾易捉住他的手，很认真的在他的手背上吻了吻，轻叹道：“我只是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