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房间 (11)

    有运气好的身边的人已经拨打了120，运气不好的，周围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还看了眼周遇玉手上的那柄桃木剑。    大概是已经被力量充斥的缘故，他知道现在的周遇玉绝对能够打赢杨夜，所以……别的什么，自己好像也不用担心了。    “我这个人……从来就不是好人，可是，让我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就为了我活下去而死，那还不如我去死呢……”    虽然因为这柄剑锻造的时候本身就凝聚了铸剑师报恩的执念，所以秦柏能够保留些微的情感，但绝大部分的情绪，他却是体会不来。    他听着那些哭喊声，稍稍闭上眼，甚至能看到那些被吸取生气的人周围混乱的场景。    可他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感觉最深的，好像只是那几个独居在家里的人。    他们感受到异常的力量撕扯自己的魂魄，并没有哭，也没有喊，而是有些恍惚地看着墙上孩子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孩子来找自己了。    他们已经一个人住好久了，猝死在家里的话，恐怕还要等很久、很久，才会有其他人发现他们的离世。    秦柏不知道这种共情是来源于青铜剑还是来源于他自己，抑或者两者都有？    毕竟在他的小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哪一天死了，恐怕也是这种情况。    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意。    “不过，如果不是他布置了一个阵法，试图唤醒器灵，反而让还没来得及诞生的器灵消散，恐怕……如今也不会发生这些波折……”    秦柏看着萦绕在他们周围的空荡荡的孤寂，终于不忍再看，而是睁开了眼。    他望着身边已经泪流满面却不自知的周遇玉，已经逐渐冷硬的心脏还是抽了一下：“我……当初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招惹你……”    秦柏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要小心”，决然地把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汇聚到自己的右手，然后对着心脏的位置狠狠一拍。    他能感觉到周围所有力量的传输都骤然停止，下一秒，已经进入他体内的力量也像来时一般，化成光退回它最初的源头，那些厉鬼茫然无措地被重新放出，在放出的同一瞬间，他们看到周遇玉手上的那柄桃木剑，也顾不得吞噬别人，马上四散奔逃。    可惜他们并没有机会逃走，不仅仅是他们，杨夜也丧失了逃走的机会。    在看到秦柏凝聚力量准备自毁的那一刻，杨夜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出了纰漏。    他一直以为只要是器灵就够了，不管是青铜器自然而生的器灵，还是人化成的器灵，都不会对长生不老阵产生什么影响，可他错了。    原本的器灵不是人，不会有人的情感，不会试图自毁，可人不一样。    想通这一切的瞬间，杨夜心中恨得发疯，但也没有丧失理智。    活下去，这是他现在最大的念头，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撤出这个位置，秦柏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用他最后的力量，夺过了整个山林大阵的控制权。    霎时间，原本隐匿着的透明的阵法边界突然变成了淡淡的青色出现在世间，所有与秦柏净化过的力量相悖的生命体都没办法离开这片区域。    “打电话给二姐，让她带天师过来，我们必须得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厉鬼都消灭，不然让他们逃出去，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周遇玉强迫自己不去看秦柏，也不去想他如今是死是活。    她逼迫自己赶到那群天师面前，几剑就把周围清理干净，然后尽量平稳下语调跟他们说明情况。    会来这里的天师都是非常厉害的天师，周遇玉稍一点明他们就明白了事情的紧急。    周遇玉看第一个人点头，身形一个飘忽，已然往杨夜的方向追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他们快一点把厉鬼和杨夜都清除，就可以把秦柏带回医院，就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    周遇玉这么想着，脚步又更快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秦柏救回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可以把人救回来的。    她努力地催眠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相信了，这件事就真的会发生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林阵法的掌控人换成了秦柏，周遇玉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找到了杨夜。    后者看周遇玉追了上来，第一反应并不是交锋，而是试图继续撤退。    周遇玉现在整个人都靠一口气支撑着，大脑混混沌沌，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恐惧来源于哪里，只是凭本能地直接攻了上去。    这回虽然同样是交手，也是同样的攻击，但产生的效果却是之前的数倍，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等有放心不下周遇玉的天师带着一位警员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杨夜毫无招架之力地落败，而且一身修为都散尽的模样。    “周大师！你没事！”会在这种情况下过来找周遇玉的，都是不怕死而且敬佩她的人，如今看她这精神恍惚的模样，险些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周遇玉看到杨夜以外的人，理智倒是回笼了一点，她想说自己没事，不过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这样的话，反而感觉心脏有些抽着疼。    她没事，那个人呢？    “二姐他们什么时候到？”    “快了快了，”周遇玉和秦柏的关系，那位柳家来的天师清楚得很，听到这里连忙安慰道，“秦先生会没事的，等二小姐他们来了，差不多就可以带人走了。”    “嗯。”周遇玉很想问快了是多快，不过山下等着的天师们都已经上山，也许不需要柳沁菲到就能把事情解决，也许……    “你们带他走，我去周围看看。”周遇玉低语了一声，假装没有听到他们让自己休息的劝解。    休息？她怎么可能休息？    也许是因为秦柏返还了力量之后能力不足的缘故，那个大阵只维持了两个小时。    理论上来说，时间这么短周遇玉应该感觉担忧，可是她发现比起担忧，她心中的释然之情反而更浓。    秦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不管之后如何，至少现在，他不用留在这里了……    周遇玉这么想着，也没有再管别的，而是把剩下的厉鬼交给了其他天师。    她知道自己该留下来，知道自己该帮忙。可是她如何办得到。    她已经食言，没有阻止阵法的启动，如今她又怎么可能再次对不起秦柏，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不知生死的结局？    周遇玉胡乱想着，跟两个守在原地的警员一起，带着秦柏下了山。    救护车里等着的医生不懂她怎么一副人就不回来的模样，试探着说了一句应该不会丧命，听得周遇玉一阵愣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哭得说不出话。    虽然不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的，可是还有希望，真好啊……    等秦柏醒来，已经是十三天之后。    夺过阵法控制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死，可是他实在来不及把这件事告诉周遇玉，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那段时间，周遇玉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你醒了？”周遇玉一直陪在医院，虽然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可只要知道这个人有机会醒就好了，她有耐心，她可以等。    可她没想到秦柏居然那么快就醒了。    “我好像不能长生不老了。”跟上次生魂离体不太一样，秦柏这次只昏迷了十多天，却已经不太好发声。    他花了挺长的一段时间适应，才能把一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不过大概可以和你白头偕老。”秦柏又补充了一句。    周遇玉本来还哭着，听到他这话当即止住了眼泪，起身就走了。    看他还有力气说这些，想必是没什么事了。    秦柏很想再卖一会惨装不舒服，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实践，刚刚出去买东西的严素欣就刚好回来，一边哭一边问他有没有事。    秦柏只能默默把还没抖出来的机灵都收了回去，连忙安慰严素欣自己没事，末了还有些无助地望向走到门口却始终没有出去的周遇玉。    后者看着他，忍了好一会，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没事就好……其他的账，自己可以慢慢算。    她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番外一    从医院出来之后，秦柏就回到了生魂离体之前的生活。    早晨六点, 他开始晨跑。这个时间点的人不多, 空气也……一般。    不过因为没有了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鬼魂的打扰，秦柏感觉周围的风都暖和了许多, 不再带着彻骨的凉意。    早晨八点五十，他准时到了公司。    虽然秦怀安进了监狱的消息已经被封锁, 但并不妨碍大部分人知道，秦怀安已经彻底丧失腾云继承权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作为腾云第二大股东的秦柏, 已经是这个集团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所以员工们对他的态度更恭敬了不少。    而且, 因为他总是不迟到, 腾云的出勤率也越来越高，尤其是他负责的部门, 上个月更是集体都拿到了全勤奖。    大家看着打到卡里的工资, 感觉泪水都要落下来了。    明明腾云对这些要求并不严, 为什么他们会走上这么一条每天都不迟到的道路？想想背后的原因, 实在太令人心酸了。    中午一点, 秦柏一般会坐在办公室，给周遇玉打电话。    运气好的时候，周遇玉刚好比较闲, 她会高高兴兴地告诉自己上午干了些什么, 然后问自己中午吃了什么东西，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    运气不好的时候……周遇玉会让他乖乖看文件，不要总想着打电话, 更不要打扰自己的工作。    下午六点，逻辑上来说应该是下班时间。    因为已经衔接完，秦柏加班的机会也少了许多，所以大部分时候他还是能在这个时间点下班的，但是虽然下班了，却不代表没有应酬。    不需要应酬的时候，他就到周遇玉新家楼下随便找个地方，吃完晚饭，然后就去看看周遇玉的新家装修得怎么样。看完就把不满意的地方都记录下来，然后和装修公司的人协商。    是的，这段时间周遇玉又赚了点钱，买了套房子，目前正在装修中，而监工的人选，自然而然就是秦柏。    这个小区的交通区位好，环境绿化不错，室内布局也很合理，这三个条件加在一起，就只意味着一个字——贵。    周遇玉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和秦柏一起，中介一开始还以为这又是一个女大学生傍上富二代的故事，但是后来刷的都是周遇玉的卡，他就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那些中年有钱人低调就算了，这二十五六岁的有钱人，穿得那么低调，这是什么新兴的潮流吗？他实在是看不懂了。    而且……秦柏这一表人才的精英模样，居然负责跑腿，而且很多手续办着都磕磕绊绊，一点都不利索……难道自己看错人了？他才是小白脸？还是本事不太行的小白脸？    秦柏感觉到中介略为震惊的眼神，真是有苦说不出。    严素欣听说周遇玉准备买一套房子，本来打算借人给她干活，不过周遇玉表示秦柏最近特别闲，而且毛遂自荐要帮忙，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他。    秦柏听到这句后茫然地看着她，被她一瞪，默默把这话给认了，表示确实是自己自告奋勇。    严素欣看他们这一来一回哪里不知道是小两口在闹别扭，而且周遇玉八成是气他之前的舍己为人……于是，严素欣表示，很有道理，必须好好教训，跑腿和监督的工作，就交给他。    亲妈都叛变了，秦柏只能心酸地干起了自己的活。    得知这件事的李明思特地打电话来嘲笑了他一通，并且给他的邮箱发了一个G的相关资料，告诉他要好好干。    他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号码被秦柏拉黑了三天，并且一周都没有收到秦柏的消息回复。    但是，虽然是让他负责装修，不过周遇玉选的是设计家具全包的装修公司，秦柏要干的，也就是随便监督一下而已。真让他全权负责，周遇玉可不舍得，谁不知道忙装修要劳心劳力累得不行？    秦柏知道这一点，严素欣也知道，所以就当这是小两口的情趣了，她不管、不管。    日常巡视完周遇玉新家的装修情况，秦柏就步行回了自己的家里，看看电视或者打开电脑看看新闻找找资料。    是的，周遇玉的新家和秦柏之前买的房子是在两个相邻的小区，近得不能再近了。    当然，这是周遇玉没空的情况下，如果周遇玉有空，他们会一起吃个晚饭，一起去新房子逛上一圈，然后再一起逛个街看个电影。    秦柏出院后第一次上街的时候，看着周围只有人的街道，油然而生出一种帝都夜晚的街道竟然是那么空旷的感悟。    不仅空旷，还热闹，实在是令人感到欣慰。    逛街如此，看电影就更是如此。    一眼看去放映厅里都是人，活生生的人，这场面，简直正常得令人想要落泪。    可是，周遇玉得知他这个想法之后，就非常无情地戳穿了他的自欺欺人。    “虽然你看不到，但他们还是在的。你看那个人，他刚刚就从一个女鬼身上穿过去了，女鬼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再看那个人，一个五十岁的体重两百八的男鬼正坐在他怀里然后盯着他手上的烤串；你看……”    秦柏表示，他不关心，反正看不到就是不存在的。至于穿过去什么的，他当阵眼那会那些厉鬼都差点跟他融为一体了，只是看不到鬼让他们从身体里穿过去而已，一点都不恐怖。    周遇玉本来是想吓唬吓唬他，听他这么说就认真思索了一番，不得不承认他说得还挺有道理。    对他来说，什么没体验过，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秦柏偶尔也是会有那么一点不适应的。比如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周遇玉突然对着空气说话的时候。    他不是感觉恐怖，也不是觉得周遇玉神神叨叨，而是他会忍不住想，对方是男是女，长得好不好看呢？    万一这个厉鬼风姿卓然，相貌堂堂，那该怎么办？虽然他不觉得周遇玉会看上对方，可是就是……有点吃醋啊。    晚上十一点，秦柏送完又跟一个厉鬼交流了一番的周遇玉回家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李明思刚从S城寄一个包裹给他，他拆开之后，发现里面放的是一个保存完好的青铜酒樽。    “我觉得，你当初之所以能活过来，应该是因为你之前还吸收了其他青铜器的力量。因此充当阵眼的青铜剑的力量消失之后，你身上还有多余的东西，所以才能活过来，”李明思一本正经地跟他介绍着，“所以，我特地给你搜罗了一些青铜古董，你不是抱怨周妹子能看到鬼你感觉很焦虑吗？要不要试试能不能继续吸收这些能量啊？说不定又能见鬼了呢？这个青铜酒樽也不贵，我给你算五百万，怎么样？你什么时候转账？”    听完李明思这强买强卖的逻辑，秦柏忍无可忍地挂断了电话。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当他没查过这些青铜古董的价格吗？这个青铜酒樽最多就值两百万，他这是漫天要价啊。    晚上十二点，秦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其实看不到鬼魂也没什么，不是还有窥鬼符吗？他偶尔去图书馆和许鸿聊天的时候，用的就是窥鬼符。    对方对他居然能剥离器灵状态变回人也感觉稀奇，不过对于如何重新见鬼却无能为力。    这些东西……都是天生的。    秦柏想到这里，也没有再想，只是笑了一下，就闭上眼睡了。    也许明天他又恢复了能见鬼的能力，也许永远也不会恢复，谁知道呢？    这些事情，不必强求，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番外二（全文完）    秦柏最近在C城出差。    C城是有名的旅游城市，文物古迹众多, 环境也好。秦柏想着, 他和周遇玉谈恋爱之后，就没有正经地旅游过一次, 借着出差的周末，两个人一起逛逛这个城市, 也是一个不错的事情。    周遇玉得知了他的想法之后，就先他一步去了C城，美其曰为提前考察, 实际上是……她接了一个C城的工作。    这次的客户虽然给钱很大方, 不过处理起来也是真的麻烦。等秦柏到的时候, 周遇玉还没有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晚上，秦柏住在酒店里, 看着周遇玉回来得比自己还晚, 他第一次明白李明思吐槽自己的时候,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你说你每天工作工作, 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准备工作, 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很无趣吗？”    可惜，李明思能光明正大地吐槽他，并且一边吐槽一边对他翻白眼, 秦柏却是不能这样对周遇玉。    他只能委婉地问周遇玉, 觉不觉得最近工作很忙？是不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周遇玉倒没觉得自己最近多忙，只是刚好……这个工作有点超出了她的预料。    不过确实是她答应了秦柏却没有做到，她承认错误, 并且保证自己会在第一个周末到来的时候把工作顺利完成。    事实证明，周遇玉对于时间的把握，还是比较精准的，周五的上午，她就把工作都顺利完成，然后查起了C城的旅游攻略。    C城虽然是一个路网比较简单的城市，不过因为城市并不小，所以假如要出去玩的话，周六的早晨同样得起得很早。    秦柏虽然方向感好，不过他觉得难得出来玩一次，坐坐旅游大巴也好。    可惜他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之前去一趟秦家老宅都能被青铜剑当成宿主，这次也差不多。    他们只顺利逛了半天，当天下午爬山的时候，又遇到了一只鬼。    那只鬼站的位置并不是在山道上，而是在平台中靠近山崖的位置。    周遇玉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只鬼，因为他穿着跟现代人截然不同的服饰。    他看着像是一个小书童，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不过那也只是死前的年纪，现在是多少岁的心性，还真不好说。    “柏大哥，我要不要给你一张窥鬼符？这山道上鬼还挺多，蛮有意思的。”也许是因为C城的天师不多的缘故，C城的鬼魂并不少。    之前没跟秦柏一起出门还好，现在跟秦柏一起出门了，周遇玉总觉得，自己在这边看这个看那个，秦柏一脸茫然，是不是对他不太友好？    “不用不用，”秦柏一脸正直地拒绝了，“你看着就行。”    秦柏这话刚说完，那个书童就穿过了平台的栏杆，静静地看着平台下的山峰谷底，那模样让周遇玉下意识地往前走一步，又看了好一会。    秦柏不知道她眼里的是一个孩子，他只知道周遇玉看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鬼魂看得出了神。    秦柏突然很想穿越回两分钟前把自己暴打一顿，他故作大方个什么劲啊？    “遇玉，那位是出了什么事？”不管心里怎么想，刚刚装出去的大度，秦柏圆也要把它圆回来。    周遇玉看他这个样子，也是好笑。    秦柏只是在假装自己没有吃醋，并不是真把她当敌人防着，所以他在想什么，周遇玉一眼就看穿了。    她虽然走心逗秦柏，故意不提窥鬼符的事情，不过她也记得两个人这一趟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工作的。    之前秦柏还能看到鬼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如今秦柏看不到了，她倒是慢慢把驱鬼和生活分开来了。    况且，鬼魂有鬼魂的世界，也有鬼魂的生活，并不是每个鬼魂都需要天师去横加干涉的。    “我们走。”周遇玉又看了一会，觉得对方未必需要自己，就和秦柏一起继续爬山。    就像秦柏和柳沁菲跟自己说的一样，谁都不是圣人，她要适应一种状态，把自己当成警察就好了。普通鬼魂相当于普通人，而不是需要帮助的人。    秦柏对她最近的变化还是乐见其成的，他看周遇玉再看了一眼就没有纠结，就和她一起继续爬山。    如今正是春末，山里开了各种各样的花，山道虽然陡，不过对于他们两个这种并不缺乏运动的人来说，和散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且半山处还有卖吃的，两人下山的时候，周遇玉特地买了根鸡腿，自己不吃，还递给了秦柏。    后者看着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又好笑又无奈地接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和其他游客一样，挑了个合适的地方，就安静地吃了起来。    “柏大哥，怎么样，好吃吗？”周遇玉看秦柏吃得还挺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好像有点馋了。    秦柏哈哈大笑，也去给她买了一根。周遇玉接了过来，刚咬了一口，就看秦柏也跟着继续咬他那根，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开了。    “其实你猜得没错，我以前确实不会在外面买这些东西吃，”等周遇玉也吃完了，两个人休息一会继续下山的时候，秦柏终于轻笑着开了口，“一方面是我本身对吃的没有多大的执念，另一方面，也是姨母当年除了念书，不准我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看着严素琳重伤濒死，自己再从鬼门关走了那么一遭，秦柏感觉自己是真的不恨她了。更严格一点说，他不是不恨，是彻彻底底不在意了。    不在乎她被救了回来，也不在乎她进了监狱。    “起雾了？”就在周遇玉想着要不要安慰他的时候，秦柏突然有些疑惑地问道。    今天的天气很好，也没有下雨，按理来说，他们下山的时候如果运气好，碰到的应该是霞光满天的场景。    即使没有，也不应该起雾啊。    “……柏大哥，你觉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周遇玉本来以为这是哪里飘来的烟，可是短短一会的功夫，这不知烟还是雾的东西就蔓延了整条山道，让他们的可见范围，瞬间变得只有五米。    “没有人，”秦柏跟她的默契向来很好，她一开口，秦柏就知道她在问什么，仔细一想，也发现了哪里不对，“从我们离开卖食物的地方，一直到现在，我们既没有追上一个人，也没有被一个人追上。”    秦柏这么一说，周遇玉也反应了过来。    他们的速度并不慢，之前在那里吃东西的时候有不少人早他们一步下了山，当中更有好几个队伍都有走路慢的人，他们不应该一个队伍都没遇到。    “这么看来，异常应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周遇玉一边思考，一边递了张窥鬼符给秦柏，“柏大哥，你点燃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我阵法不太行。”    秦柏看着递到手边的符，不得已接了过来。    说好的出来玩呢，遇到鬼魂也就算了，现在是又被困到阵法里了？    秦柏虽然腹诽着，可观察还是很认真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力变差的缘故，他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来。    周遇玉也有些无奈，两个人只能继续往下走，看看会发现什么。    “我错了，来的时候我不应该说，爬山很轻松的。”周遇玉走了两个小时，感觉腿有点疼。    因为没有人，缆车自然也停止了运转，他们只能默默地继续走，一直到山脚即将离开山道的时候，前方的浓雾才被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取代，让人感觉自己凝视着深渊。    虽然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周遇玉的直觉告诉她，不要过去。    秦柏倒是没感觉前面有多可怕，只是他觉得，他们出阵的关键应该是在上面而不是外面。    他回头看了眼下来的山道，回忆了一下他们下来花了多长的时间，感觉……心有点累。    “遇玉，我们休息一下，休息了再上去。”    秦柏二人撞进这片浓雾里的时间是将近五点，中间耽搁了一会，再到山脚，应该是七点左右，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也表示他们没记错。    可是，虽然周围有浓雾，但是看光亮程度，应该还是白天。    这么想来，两个人进入的应该是幻阵，就是不知道这幻境的区域是整条山道还是连山道都是假的。    “遇玉，你之前有没有看到比较奇怪的鬼？”重新爬山的时候，秦柏不禁开口问道。    周遇玉微怔，很快想起了那个书童，就把对方的特征都和秦柏描述了一遍。    “可是他周身的光芒是白的，连厉鬼也算不上，应该不会做出这些事？”    “不好说，”秦柏牵着周遇玉往上走，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我们在这里面待了三个小时，自始至终，这个‘幻境’都挺安静的，更没有伤人的意思，遇玉，你不觉得，这与其说是幻境，倒不如说……”    “是心魔？”周遇玉除了不会布阵以及智力破阵之外，对阵法还是很了解的，当即反应了过来。    那个书童身边是白光，那应该没有作过恶，也没有作恶的打算，可万一他们并不是落入了陷阱里，而是无意闯入对方困住自己的幻境里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要回到的不是平台，而是我们买吃的地方……”两个地方的距离并不近，尤其是在他们已经玩了一天没吃晚饭的情况下，这距离就更远了。    秦柏唯一庆幸的就是周遇玉突发奇想要买吃的给自己，不然他们现在八成饿得走不动路了。    “冷吗？”今天白天的天气晴朗，那么晚上自然就比往常冷。    虽然他们在爬山，不过秦柏还是担心周遇玉会不会感冒，试图脱下外套。    “可别，你想热死我啊。”周遇玉连忙把他塞回到了外套里。    他们不知道得在这里待多久，谁感冒都不行。    “而且，指不定到时候我走不动了你得背我呢，你这着凉了不就得我自己走了。”周遇玉又补充道。    秦柏听她这么说，也放弃了把薄外套给她的打算。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差不多九点，他们应该刚走了一半。    “幸好是两个人在里面。”    秦柏感慨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讲话。    他们两个，还是保存体力比较好。    因为越来越累，等两人到达买吃的平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周围的雾气更浓了一些，可见范围只剩下两米。他们不敢分开，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寻找有异常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他们真的找到了，还是那只鬼魂意识到自己的幻境里多了人，它终于从雾气里现身，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    “……误入的路人？”周遇玉小声回答。    那小书童看他们的样子也觉得不像坏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非常有礼貌地道了歉。    “对不起两位，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去。先生从小就教导我不能害人，我不是有意的，你们不要怪我。”    鬼魂毕竟是鬼魂，不伤人已经很好了，这么好说话的两人都是第一次见。    两人见他说着就毫不迟疑地撤去屏障，抬头正是漫天星斗，不免有些惊讶。    “你说先生……你先生是？”周遇玉好奇地问道。    “我先生就是我先生，他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可惜我病死得早，想去找先生又在浓雾里迷了路，不然先生去世的时候我就可以陪在他身边了，”那个书童非常好说话，听他们又是问自己最在乎的人，便如实答了，“我虽然没见到先生最后一面，可是先生以前说过，等他有空了，他想当个隐士，住在山里；他也想知道千百年后世间会如何，所以我就留了下来。”    说起自己在乎的人的时候，这书童的眼睛里，闪闪亮亮地都发着光：“作为回报，要不我带你们去适合看日出的地方。以前先生就喜欢看日出，他说看着日出，就仿佛看到了新生，看到了希望。你们现在的人好像也喜欢？”    他这么一提议，两人都觉得不错。    反正都十二点多了，现在下去也找不到车，看完日出再下去也好。    两人就这么跟着他往山下走，走着走着又回到了那个平台的位置。    这个书童只是死的时候年纪小，现在年纪也不小了，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嘿嘿，先生生前教导我说如果遇到小夫妻，就不好打扰他们，虽然你们应该只是小情侣，不过也差不多。我就先走啦，等天亮了，路也好走了，到时候你们再下山，比较安全。”    他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山道上方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回之前的地方。    秦柏和周遇玉对看了一眼，就在凉亭上坐了下来，一边看着星斗，一边聊天。    “柏大哥，你说出去的时候要不要验门票？万一发现我们是前一天进来的，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破坏文物？”    “应该不至于，我们买的门票里没有内置芯片。”    “那，会不会有人报警，然后漫山的警察都在找我们？”    “你想多了，如果真的有人找我们，现在山里就不会那么黑了。”    “唉，感觉我们做人好失败啊，连帮我们报警的人都没有……”    “……”    周遇玉靠在秦柏的肩膀上，聊天聊了很久。    远方的天边逐渐缓慢泛起了一丝白色，正是日出的征兆。    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看着太阳从远方升起，看着天色越来越亮，看着早晨和煦的阳光落了他们满身，才在这一片寂静美好中回过了神。    “遇玉。”    “嗯？”    “母亲想让我们尽快结婚。她说你那么好，如果我再拖拖拉拉，说不定你就被人抢走了。”    “你这就算求婚？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当然不是，我就是先问问，你不想那么早结婚的话，我就不急。”    “这没关系，你可以订婚之前求一次，然后要结婚了再问我，再求一次。”    “这个主意不错。”    秦柏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然后揽过人低头亲了下去。    虽然有一段小插曲，不过他的旅游计划还是执行得不错。    “遇玉，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平淡地快乐着。”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