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是李纨（十五）

    众人站在大门口吹了大半天冷风, 早被冻的脸色青白浑身发抖, 却还得咬牙强忍着。    贾兰缩在宝玉身后避风，他到不觉得冷，只是等的有些无聊。    本来李纨让他也装病来着, 但贾兰执意想去看看热闹, 小孩子嘛有几个不爱凑热闹的。李纨也不拦他，大红绣金文的厚锦衣里面给他套了一身羽绒衣裤，外面又裹上一件带帽兜的貂绒斗篷，脚上穿着长毛鹿皮靴子, 脖子里贴身戴着着他父皇给的暖玉。手里又塞了个小手炉，让小厮盯着换火炭。    这么一身武装下来，也幸亏是在外面, 要是在室内，就该热出汗了。看宝玉冻的嘴唇都发紫了，贾兰把手炉塞到他手里，这个举动迎来了宝玉感激的眼神一枚。    将近午时, 省亲的队伍终于姗姗来迟。远远就瞧见呜泱泱一群人朝这边缓缓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红衣的引路太监，紧跟着一队捧着娘娘惯用的物件的值事太监。后面才是八个太监抬着的金顶绣凤銮與。    贾母赶紧带领众人退到路旁跪下, 贾兰个子小，蹲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这时大家都低着头，没人敢四下张望，也就没人发现他的逾矩。他可是牢牢记得父皇的话, 贾元春的身份是受不起他这个当朝大皇子跪拜的。    有小太监上前扶起贾母等一干年长女眷，朝别院走去。    贾元春看着园中香烟缭绕，五彩缤纷，满园子的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走近了再看，居然都是用上好的丝绸扎成的假花，光是这一项布置就不知浪费了多少好料子。更不用说园子里亭台楼阁，假山怪石，一片的富贵繁华景象，元春看着心中熨帖又骄傲。    四大家族的贾家怎么会是惠妃德妃那样没有底蕴的半吊子家族能比得了的，再怎样蹦哒也改变不了她们家族的穷酸。    来到事先为贾元春准备的屋子，落座后，众人开始正式拜见。略跟贾政叙了几句话，元春便让男客退下去，只留下宝玉和贾兰两个。    一顿官方形式走完，众人纷纷落座，这才开启了家常聊天模式。    上座的元春看着贾母一干女眷，一个个地看仔细看过去，心里感慨万千。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长辈们都已见老，姐妹们更是长大了，她都快认不出了。还有几个新面孔，贾母都一一给介绍了，介绍到秦可卿时，元春眼神深了深，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美人，姿容绝色，人才风流，自带一股高贵气质，让元春起了嫉妒。    她可是很清楚自己这个贤德妃位是怎么来的，本来心里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但这点愧疚早就被嫉妒心冲散了。她没有错，只不过是向皇上揭发了秦可卿的真是身份罢了。其实景胤又何尝不知，只不过假做不知推波助澜罢了，他丝毫不在意秦可卿的存在，毕竟一个先太子的私生女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元春早已听王氏说起过宝钗，如今见到真人，果然比王氏形容的更好，聊了几句后越发觉得宝钗聪慧通透，端庄大气，是当家主母的上好人选。接着又拉着宝玉的手说：“我刚进宫那会你才那么大点，如今都长这么高了。要听老太太太太的话，好好用功读书。”    宝玉本来见到这个大姐姐很激动，可听到元春让他好好读书的话，心里就不耐烦起来，懦懦地回了声好。    看着贾兰，元春询问王氏道：“母亲，这个就是珠大哥留下的儿子？”    王氏欠了欠身子道：“是，正是你侄子贾兰。”    一把把贾兰抱进怀里，柔声问道：“几岁了？平日里都喜欢玩什么啊？有没有读书？”    贾兰在元春怀里挣扎了一下，他一点也不喜欢云春身上的味道，还是娘亲的味道好闻。听到元春问，就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说：“回姑姑的话，兰儿五岁半了，娘亲有教兰儿学习千字文和三字经。”他记得娘亲说做人要懂得谦虚藏拙，扮猪吃老虎才是正解。    提起李纨，元春才想起进来后没见着，就问：“兰儿真乖，你娘怎么没看见？”    贾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娘亲病了，太医说得卧床养着。兰儿就自己来迎接姑姑了。”    元春看着贾兰的眼睛有些怔愣，她总感觉贾兰的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很熟悉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能按下不提。    又逗了贾兰说了几句，赏了些小物件就让下去了。    打发了众人，只留下王氏，两母女独自叙话。贾母心有不满也没法。    元春急切地问王氏：“母亲，那个事怎么样了？”    王氏冲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快速塞进元春手里，小声说：“放心，都准备好了，怕你在宫里煎药不方便，特意让人制成了药丸子，每次行房前吃一粒，说是有九成的机率怀上男胎。”    元春兴奋地攥紧了手，“如今皇上膝下空虚，皇后只有一样子，还不得皇上喜欢。我要是能趁机生下皇子，以后会有更大的富贵也说不定呢。”    王氏很以为然，又塞了两万两银票给她，“知道我儿在宫中度日艰难，这些银钱先拿去打点，缺了少了再传话给你送。”    元春心下满意，这次回来该办的事情都有了着落，便高兴地说：“劳太太费心。我看宝钗很不错，配宝玉也合适，母亲和姨妈已经敲定了么？”    说起这个王氏有了愁容：“哎，这事说来也是一波三折，一开始老太太主张把林家丫头配给宝玉，自从林丫头没能继承林家家产又成了孤女后，老太太倒是再不提这个茬了。按说现在宝玉和宝钗的事应该顺理成章了，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愿，毕竟宝钗的商户身份实在太低，我总想着或许宝玉还能遇到更好的。如今以结亲的名义借用了你姨妈家大笔的银子，我还发愁怎么才能把这个事圆过去呢。”    元春觉得太太说的很有道理，薛家也就是钱财多些，官场上却没什么势力，对宝玉以后的仕途一点帮助也没有，对后宫的她更是提供不了丁点的助力。    “嗯，母亲担忧的很是，要是早早就定下，万一遇到更好的岂不是后悔？结亲这个事母亲还是找个借口拖一拖，也别说死了，只说找大师算过宝玉不宜早定亲。若是遇不上更好的，再选宝钗也不迟。”    母女两个暗搓搓地决定了这件事，无耻地把宝钗当成了贾宝玉的备胎，丝毫不顾虑宝钗比宝玉还大两岁的年纪，更不在意是否会白白蹉跎了宝钗的大好年华。    休息过后众人又伴着元春参观了省亲园子，元春给园子取名大观园，又让宝玉和小姐妹们给里面的景致院落纷纷取名题诗。游览过后觉得这么华丽精美的园子只用这一次可惜了，就让宝玉和姐妹们住进大观园，大家一听果然高兴，毕竟园子里地方又大又漂亮，都暗自思量着选哪里住合适。    元春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赏赐清单，让太监把礼物发下去，一人不拉连宁国府里诸人都赐了礼。    晚上看过花灯之后就到了回宫的时间，众人又是一番依依惜别。好在元春封了妃位，一个月允许家里进宫探视一次，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众人也就不再难过。    省亲过后，荣宁两府连日来忙的人仰马翻，个个精疲力尽。后续事情繁多，凤姐儿自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宝玉则成了最大的闲人。    闲的无聊的宝玉又逛到了梨香院，没见到宝钗正怏怏不乐地往外走，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薛蟠。薛蟠一见宝玉顿时眼睛一亮，上前来勾着宝玉的肩膀说：“走，宝兄弟，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开开眼。”    宝玉不太想去，却被薛蟠连拉带拽地带走了。    宝玉这世面一见就深入骨髓，薛蟠带着宝玉跟着一群狐朋狗友胡吃海喝了一顿，宝玉被惯的晕乎乎，然后又被薛蟠带着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窑子里，宝玉不紧大开了眼界，还亲身体验了一把，彻底开了荤。    从此宝玉面前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门里的世界温香暖玉，灯红酒绿，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食髓知味的宝玉一发不可收拾，脑海里总想着那事，也没心情去找宝钗和姐妹们玩乐了。    思想不纯洁了的他把目光对准了伺候他大丫鬟袭人，于是在袭人值夜的时候拉着她便成了好事，那之后两人便不分白天黑夜的找机会办事，时间长了身边的伺候的丫鬟们就有了察觉，有心大的丫鬟也起了小心思，渐渐地，宝玉身边的麝月秋纹和碧痕几个大丫鬟都被他拽上了床榻。    几个丫鬟有了共同的秘密，就越发地相互帮忙遮掩，哪怕宝玉夜夜不缀的忙碌着也没有被人发现。    宝钗再次见到宝玉时，就发现宝玉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东西，她不懂那是什么，只是感觉宝玉看她的目光更加激烈炽热，好像他正在用眼神扒她的衣裳，臊的宝钗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宝钗毕竟和丫鬟不同，宝玉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比从前更频繁地吃些小豆腐。被薛姨妈洗脑成功的宝钗已经开始把宝玉当成未来夫婿对待，心里也慢慢地接纳了他。    贾家后院里的事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李纨，听闻宝玉的辉煌战绩，李纨咋舌不已，宝玉铁定就是传说中天赋异禀的那类人，小小年纪就把的一手好妹，长大了那还了得！    林如海得知宝玉的行径后，怒发冲冠，暴跳如雷。这样品性的人怎么敢让他接靠近黛玉，万一……！就算没有那个万一，传扬出去黛玉的名声也毁了。    想到这个可能，林如海便想跟李纨要个入梦符去警示黛玉。    李纨白了他一眼，没给他符箓，“你这样做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好嘛！黛玉现在是寄人篱下，你以为她说的话谁会听？她在荣国府里连说不得权利都没有好。”    “都是我的过错，如果当初不把黛玉送来荣国府，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林如海整个人被浓郁的沮丧情绪包裹着，深深地自责着。    “你快打住，说的好像不送她来荣国府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似的。你要是没送她来，现在有没有命在还不好说呢。在这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至少她还活着不是。”李纨最烦这样磨磨叽叽还玻璃心的老爷们，一点都不干脆。动不动就自责愧疚，早干嘛去了？    再说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如果当初怎样怎样？如果当初……成真了，兴许他早就上天了呢！    看他那个样子，李纨好想爆踢他一顿来发泄心里的郁气。呃，不知道踢完会不会让他再死一次。“喂，你是不是忘了你有个优秀的学生了？”    林如海不解地看她，用眼神询问李纨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不是忘了你学生有个厉害老子了？”看他还是一脸问号的模样，李纨扶额，哎呀妈呀，沟通好费劲啊。    “让你学生去跟他老子提一提你这个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巡盐御史还有个孤女在荣国府的后院过着小白菜心里黄的日子；再提一提你捐献给朝廷的那一百万。一百万扔水里还好大个响呢，就算他没有什么表示，那要两个厉害的教养嬷嬷镇压个牛鬼蛇神的总可以？”    香草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四下里看了一圈，奇怪地问：“主子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呢？”    李纨对着香草神秘地说：“跟鬼，还是长的贼好看的鬼。”    “啊？主子您就忽悠我！哪里有鬼？”真是的，就算忽悠她也找个靠谱的理由，居然骗她有鬼，真是过分。    李纨耸耸肩，“说实话你不信，怪我咯？”    林如海听到李纨明目张胆地夸他长的好看，有些不适应这么奔放的表达方式，不过心里却有点小羞涩。禁不住暗自腹诽，觉得李纨还是挺有眼光的。    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还是按照李纨说的做了。很快景胤就以皇后的名义赏赐黛玉两个有品级的教养嬷嬷，从那以后宝玉就再没进过黛玉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