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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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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士则是拂袖而去,远远传来一声,“这乱七八糟的地方没法儿呆了。我要去瑞士,赶紧收拾东西。立刻,马上——”    房中擎观摩了一场闹剧,不好再留,也告辞了。    房中铭有些气呼呼地,却吊着眼睛看大房。    大房明白还是朱迪的事情,只道,“爸,我懂你意思。那事儿咱们烂肚子里,谁也不知道好不好?”    “你保证?”    大房举手发誓,“我保证。反正闹出来气的也是我妈,你不心疼我心疼啊。”    “臭小子。”房中铭欲言又止,并不是不心疼。    大房偏一下头,这世界凄苦的太多,如果假象能让一个人沉迷,也算是幸福?对朱迪而言,翻出隐秘过往没有任何好处。    “我是想你自立的。”房中铭道,“可崔玉不是最好的选择。你妈把她弄过来的时候我就提过,担心出事。也想过真出事怎么处理,然这些年都算安稳。不想太耽误人姑娘,干脆打发走。她懂我的意思——”    晚秋的风,开始带着冬日的酷寒。    “嘉树是个意外。”房中铭第一次表现出脆弱,“那个孩子,也是意外。”    大约是被勾起多年的往事,深夜里毫无由头冒出来的愧疚,再加上崔玉站在自己面前挺直的脊梁。他想,这样的遗憾要不要留给自己儿子。因此他最后稍稍退了一步,只要她同意他的某些条件,也不是一定不可以。    半晌,房中铭又道,“我从没想过不要这个家。”    大概,是在解释的意思。    “工作太累,太辛苦,想逃避。”他道,“那时候还穷,焦头烂额。也是朋友介绍的,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不知我有家庭,我也——”    大房轻哼了一声,没发表意见。    “意识到她过于沉迷,我就走了。”房中铭叹口气,“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安排的医生会帮忙作假,而那女人居然会悄悄留下孩子,当真就再不出现在他面前。    纵使从十多年前开始,他的照片和身世开始在报章杂志上频繁出现。偶尔也会想想,她会不会突然冲出来大骂骗子。可一天天过去,忙碌的工作,纷繁芜杂的人际关系,逐渐便淡忘了。    到最后,根本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如果不是去查崔玉,如果不是朱迪父母的资料摆在他面前,如果不是去追寻他的捐献志愿者,这一切都该是尘封的秘密。在知道结果的一瞬间,他是慌张的。第一个念头是糟糕了,第二个是恐怕保不住白太太了,第三个才是,那孩子是不是故意接近为了报仇。    沉静地观察了好几个月,派出去的人潜入翻找那女人留下来的遗物。一旦有只言片语留下,或者任何一张照片,都足以证明孩子的私心。    然而没有。    岁月里发黄的纸片,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话语。    只有那素未谋面的男人留下的信,他说他把孩子当成亲生的疼爱,希望他能一生幸福。    商人的心早被淬炼得冷漠,却瞬间被敲出一道裂缝。    终究是愧对了他人。    房白林,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的儿子,却反手在这点点愧疚上让他认输。    “别对我解释,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大房跳下台阶,“我那点小生意,别再来捣乱就行了。”    他潇潇洒洒走出铁门,背对着房中铭摆摆手,独身一人走向远方。    这一走,便是两年。    又是金秋,枫叶尽红。    崔玉放好随身的小箱子,摸出镜子来整理了一下妆容,再低头检查随身带的资料,确保没有遗漏。    一年多前,伍苇正式接受她的入股,又吸纳了一些合作者的资金,重新筹建培训机构。业务从舞蹈培训扩展到美术、奥数、英语等等,规模也从只有一间店的小舞蹈室发展成有四家分店的中型机构。    这样的发展速度算快,但崔玉并不是十分满意。在她的构想里,培训机构只是最下游的基础细胞而已,在那之上还应有资金管理。譬如说,每个月的报名日囤积的大量现金,应有投资的去向,资金流动起来才有更多的收益。    伍苇对这块儿完全不懂,一应交给她处理。    她戏虐,“你就不怕我卷款跑了?”    伍苇兴致勃勃,“欧阳全都给我讲了,你抠大房钱的那些手段真是不错。钱不给你使给谁使?反正我脑子笨,肯定算不过你们的。你要真跑了,我正好把嘉树抱过来卖给大房,多少钱他都出的。”    还真是。    和房家的协议签了快两年,嘉树也两岁多了,能清晰地说出一整段十个字以上的句子。他最先学会的是妈妈,其次是叔叔,然后是爷爷和奶奶。至于爸爸之类的废话,没人教过,他也就还不知道。    她不怎么提大房,家里人也不提,但并不禁止伍苇和夏涵这一干朋友提。毕竟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圈子,虽然有意避开,但总能听见一些风声。    譬如说,房少爷开始接手房氏周边下游的某些业务;譬如说,高房两家合作,携手在智控领域布局等等。    而她这次出门,也是为了一单收购案。    伍苇的野心并不止步于办培训机构,她是想要做一个招牌舞团出来。然机构底子薄,做专业舞团即使有崔明烟和朱迪坐镇,但终究师资上薄弱了些。恰好杭城有一个老舞团办不下去了,土地、建筑连同职工都要转卖。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崔玉买了张车票,辗转找到中间人看情况。    中间人姓方,中年男子。约的下午三点,此时已经两点四十五,人还没到。    崔玉拢了一下长风衣,再看了一下时间。    方先生发了个短信,说是车子堵在环线上,可能要迟到一刻钟。    她便去旁边买了一杯热茶,继续等。    三点一刻,方先生终于到了。是个微胖的男子,看着一派和气,但眼睛转来转去,颇有当年何乐的风采。他一气儿道歉,说自己时间没安排好,请原谅。    崔玉原谅,让他先带着看看情况。    舞团前身是杭城的一个地方戏院,在老城区有一个老剧院,一栋办公楼,三栋宿舍楼并一些附属用房。集体经济的时候,房子给员工使用,市场经济后则采取了租赁的方式。再后来商业狂潮之下,地方戏没地儿演了,也没争取到政策保护,只剩下土地和建筑还值钱。再后来,有新的现代舞团看中它的好位置,便租了剧院和办公楼作为训练演出之地,然租金还不够各种员工的支出。    年年亏损,摇摇欲坠。    崔玉拖着箱子绕地儿转了一圈,那方先生十分能说。    “是个黄金口岸,多少人眼馋的位置啊。前后左右都是老街区,旅游区,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得不行了。许多人来看过都很满意,想全部买下来搞开发。可老院长不同意啊,非说接手的人一定是要搞相关艺术工作的。难坏人了。”    “从九十年代起,是老院长到处找钱给大家发工资,硬把这一大片保下来的。他儿子和女婿又是头面上的人物,又都拿他没办法,事情就杠在这里了。他不松口,没人能做主,好事落不到市面上来。说是不全卖,要看购买方的投资计划。中间过程他们要掌控,一旦有违反合同的地方立刻全部停下来撤出去。”    方先生看着她反应,“听说你们是想做舞团?”    崔玉点点头,也直说了,“看着是块大肥肉,其实里面都是骨头,对?前后左右文创区,政府保护了,基本上没拆迁的可能;老爷子不愿商业进去,可搞正经搞文创和艺术的,挣不了大钱,也买不起他这地方。”    “对的呢。”方先生表示赞同,“事情卡了好多年,老爷子也着急。急是急,可自己又不放开要求。”    工作重点,是那个老爷子啊。    “不是老爷子,是老爷子的孙子。”方先生道,“把他哄开心了,老爷子面前说话份量重很多。”    关系一重转一重,崔玉开始感觉不太靠谱起来。    这不是二世祖借着祖宗的名头,在外面骗吃骗喝?    “我这边马上给你安排,人今儿就在杭城,也是巧得很。”方先生笑眯眯,眼睛成一条线几乎看不见眼珠子了,“定在晚上,那边金山大酒店的一个包房。吃个饭,先认识认识。”    金山大酒店崔玉去过几次,消费算是中等偏上,周围环境可以,安全上到不至于有问题。    她似笑非笑,估摸着有一半的可能是叫骗过来给饭局买单了。    “成,那我直接去金山定个客房,免得来来回回折腾。”    崔玉在金山安顿下来,自行定了客房。    方先生见她出手并不十分寒酸,面上也表现得得体,便趁势找前厅的人把包间菜单送出去,顺便定了各样菜式。    “加上咱们俩,九个人吃饭,都是秦少爷的朋友。”    她眼眨也没眨,预付了一部分。    因要见客,回房间后便洗澡换衣服,刚吹干头发,李婉来电话了。    “嘉树说想妈妈,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视频上出现嘉树肉乎乎的小脸蛋,粉□□白的皮肤,黑眼珠眨巴眨巴,跟着外婆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她道,“我已经买了明天下午的高铁票,晚上就能到家。”    “小朱叔叔给我买了大飞机,说哪儿都能带我去。”嘉树抱来一个大盒子,是乐高的玩具,“我可以拼好了坐过去找你吗?”    朱迪在后面笑,“里面全是散的,咱们得拼好。嘉树,快点来拼啊——”    “不要,先给妈妈看。”嘉树两岁出头,但口齿已经十分清楚。    “崔玉。”朱迪凑到镜头前,看她的正装穿着后问,“晚上有活动?”    “约了吃饭。”崔玉把长发挽起来,“要是晚上谈得好,明天上午应该会安排正式会面。如果谈不好,就没了。”    “是吗?那祝你顺利。”朱迪拍拍嘉树,“嘉树,和妈妈再见,祝妈妈顺利。”    嘉树亲了亲镜头,“妈妈,嘉树爱你,你快点回来陪宝宝。”    崔玉也亲了他一口,挂掉手机。    晚餐定在七点,崔玉六点四十五下楼,方先生已经和两个看起来有点杀马特风格的年轻人来了。    “这是秦望远。”方先生积极介绍,“秦少爷。”    应该是老爷子的孙子了,打扮很潮流,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过于年轻了些,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该是主事人。崔玉伸出手,对方并不是很上心,敷衍地握了一下。    “这是苏小姐,助理。”方先生又道。    苏小姐也很年轻,纵然画了夸张的妆,但看得出来五官底子好。特别是那一把细腰,被丰胸衬得十分明显。听见方先生提起自己,她懒洋洋地飞了个眼神给崔玉,并没有多理睬。    秦望远更不太在意了,随手点了点座位,说了个坐字。    少爷的派头足足的。    崔玉清了清嗓子,冲秦望远伸出手,“我下午抵达杭城,和方先生去舞团那边转了一圈——”    “啧。”秦望远冲方先生来了一句,“懂不懂规矩?这是谈事的时候吗?你怎么交待的呢?”    “对嘛。让服务员赶紧把冷盘上起,房先生他们应该要到了。”苏小姐摸出化妆镜来,旁若无人地给自己再描了几笔。    崔玉有点无语,暗自琢磨要来的到底是房先生,还是另一个方先生。    秦望远已经和方先生聊起来,最近太累,要不是老爷子死活处理舞团,他根本不想见人。晚上约的这位才是真神仙,海城头号的公子哥儿,一般人想见都没机会。    崔玉听得不太顺耳,出声道,“今天晚上要招待哪位房先生?”    “海城能有几个房?”秦望远咧嘴,“崔小姐,今儿你运气好,给见识见识海城第一公子的风采。”    居然,又闯出来一个海城第一公子的名头?    崔玉起身,拎起包客客气气道,“抱歉啊,可能是我误会了。我以为是来谈舞团的事情,没想过要见其它人。包间预付的费用算我的,但接下来——”    话没说完,包间门被大力推开。    熙熙攘攘,一连串说话的声音,当中一个真是熟悉得下辈子也忘不了。    “我去,李希你TM给老子约的什么地儿?说了吃个便饭。便饭,怎么安排酒店里来了?宋海平呢?那王八蛋是不是又溜出去见高大姐了?老妖婆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    崔玉到嘴边要走的话没说得出来,方先生戳了戳她胳膊装神弄鬼道,“招待好太子爷,把秦少爷哄开心,还愁没门路?”    她扯了扯嘴角,果然是被骗过来买单了,不禁意味深长道,“老方,这就不厚道了?”    方先生有点讪讪,但又很理直气壮,“这是秦少爷的面子,敷住了。”    她看门口那咋呼的旧人,点了点头,“行,今儿我买单。”    只要你们吃了能消化得了。    方先生嘴巴笑得裂耳根子后面,给秦望远丢了个眼神。    秦望远立刻转身张开双臂,热情地迎接起来。苏小姐把化妆镜塞包里,站起来用力拉了拉贴身的衣服,让胸更加饱满。方先生紧了一句,“来都来了,先吃。别的咱们再谈,再谈。”    崔玉无语,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影逛荡进来。    寸头,白肤,二气冲天,身上挂着不知哪儿淘来的军绿色长外套,带着满脸的不耐烦;他旁边跟着李希,还是那副讨厌的眼睛,半讨好又不讨好的表情;另外三个则是完全陌生的人,都穿着劳保工装,一眼看去近乎于民工。    果然是海城第一公子的气派,见识了。    “谁啊,这TM谁啊?”大房被冲出来的人抱住,扭头吼道,“李希,李希,你个王八蛋——”    李希忙冲出去,将秦望远硬给架开。    “老板,这是秦望远啊。上次咱们不是见过吗?杭城是他的地头啊。”    “对对对。”秦望远连连点头,完全没有刚才冲天的□□气,反而有点跪舔的意思,“上次那个高新产业会,我递过名片。宋总说很看好咱们公司的发展,约了有机会一定面谈。小苏,赶紧来认识认识,这是海城的房少爷——”    苏小姐被一把给拽了上去,娇笑着贴了过去。    崔玉抚额,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既混乱又搞笑,多少还有些怀念。    问题是,她居然被骗来当买单的了。    如方先生所言,既然来都来了,就不着急走。    她干脆放下包,坐回自己的位置安静等着。    直到李希撕开苏小姐,把大房推上了主座,苏小姐自然而然蹭在了旁边。    大房随意摆弄了一下碗筷,抬眼,整个人僵住。    对面穿着黑色套装,挂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死死挽在脑后的是谁?眼睛里满满的戏谑,嘴角有点勾起嘲笑的,又是谁?    久违的畏惧冒出头来。    我艹,崔玉为什么会在?    崔玉没有被秦望远介绍,不过是忽悠来买单的小啰啰而已。她也不必见缝插针地递名片,没那个必要。    方先生好歹是中间人,小声道,“你等会儿去敬酒,趁机介绍自己一下,再递个名片。人房少爷,随便拉上点关系,总归是有好处的。是不是?”    她微微点头,却道,“我看他没那意思。”    方先生扫了一眼,大房眉眼有些薄怒和不耐烦,眼角都不甩秦望远一下,更不消说这边的冤大头了。他有点儿叫苦,但也不能让场子冷下来,毕竟自家秦老板穷得一逼,但又要想办法招待真神拉上关系。想了想,他站起来冲李希就开始套近乎。    李希是什么人啊,大房一个表情不对劲就发现问题了。    对面,什么时候坐了崔玉?    他作为房少爷的大助理,掌控无数资金的近身跟班,少爷的事情自然是他的事情。崔玉辞职,少爷疯了一样去找;后面两人褪干净关系,各种不来往。可他还是瞧见了崔玉家多出来的那个小婴儿,五官长相和老板如出一瞥,有什么不懂的?    好几次和钟勇感叹,“咱们老板就在老崔身上载了一回。”    一向不多话的钟勇道,“你以后客气点儿,咱们老板求老崔多少回没求到。以后少——”    以后少说老崔的闲话,不然保不住就要被下岗了。    好的是这两年他调整心态,重新得到老板的赏识。没了崔玉,他又能大展身手。特别是最近,宋海平那边的成果出来,在科技展上一炮打响,得了不少订单。这趟来杭城,就是参加庆功宴。有个以前认识的老关系,千万说情托他一定给个机会和房太子吃顿饭。    他推脱不开,把人哄过来了。    可千算万算,谁能料到崔玉在?这辈子,崔玉是他的克星。    大房坐着一声不吭,面色难堪。那不识趣的苏小姐还在蹭,还在招呼上菜,帮忙倒酒。对面的崔玉,一向冷冰冰的脸居然开始挂笑。    李希后背冰凉,冷汗起了一层又一层。    然又有姓方的中间人跑来说闲话,拉着他要招大房的兴趣。    李希闭眼,哀嚎一声完蛋了,凑到大房耳边,“老板,我真不是故意的。绝对,绝对是意外。”    方先生不明所以,秦望远也有些疑惑,见他们都面色不善地盯着来付账的女人看,以为是招忌讳了。年轻的秦少爷挺了挺胸脯,给方先生甩了个眼神,自若道,“我家老爷子不是有块地要处理吗?许多人缠着要买,说了条件不合适,不好弄。偏人不信,非要缠上来。老方,赶紧把人弄走,别留这儿碍房少爷的眼。”    大房的眼睛抽了一下,李希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这些棒槌啊,一张桌子吃饭都不知道做做背景调查。    更可怕的是,崔玉还真麻溜站起来要走。真走了,全部的错都得背他身上,他怎么能顶得住老板的怒火?    李希立马站起来,主动道,“来都来了,一起吃顿饭。”    大房的面色缓了缓,似乎丢出来一个赞赏的表情。李希get到了,再加上钟勇那边传递过来的乱七八糟的八卦消息,假意道,“怎么称呼这位呢?”    方先生有点吓了一跳,大约不明白往日嚣张跋扈的房太子一号狗腿子怎么变得亲切了。    秦望远还有点不明白趋势,特主人家道,“不用。就一个硬跟上来的,让她去外面等着付账就行了,别打扰了咱们吃饭的心情。”    李希几乎颜面神经失调,恶狠狠地看着方先生,这是哪儿翻出来的混蛋?    方先生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这是崔小姐,从海城来的。崔小姐,这是——”    不等介绍完,李希假意热情地握上去,“崔小姐是?真是太荣幸了——”    崔玉一向不喜欢李希,但此刻不得不说这人很有本事。那演技,那装傻的本事,那柔软的身段,一般人真没有。她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道,“幸会。”    秦望远还有点傻,方先生把他拽下去坐住,小声道,“有点不对。”    李希立刻又热情道,“崔小姐,叫我李希就好了。这边是咱们老板,房白林。熟悉的人都叫他大房,另外的三位是咱们厂里的工程师,这位——”    一一介绍。    大房等得全身痒痒,被李希提起名字后立刻站起来,假模假式地冲崔玉伸手。    “崔玉,你好。”    那手跨越了巨大的圆饭桌,空落落的,极其显眼。特别是今晚上的主人秦望远,脸绿得发青了。他千辛万苦把人请过来,挨冷眼就算了,连个握手都还没挣上。结果便宜了来付账的?    崔玉看着那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傻叉主人带的什么傻叉手下,当时虽然签了合同撇除了嘉树和房家的关系,但并没说以后见面要装不认识。她崔玉有名有姓,小圈子里认识的人也够多,知道她跟着房白林干了五六年的人不少。假装不认识?这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馊主意?    方先生眼看要冷场,急得不行了,赶紧拉着崔玉的手戳出去。他咬牙道,“别下少爷面子啊,想死呢?”    大房却适时把手收回去,笑嘻嘻道,“都是老熟人了,握什么手啊?老崔,好久不见。”    李希傻眼,感觉自己戏全白演了。他立刻皮厚地跟进,“哈哈,我刚是跟老崔开个玩笑呢。来来来,介绍一下,崔玉以前是我领导,都是给老板办事的。”    崔玉客气地跟了一句,“同事,谈不上领导,李助理太客气了。”    方先生和秦望远,不知该如何表情,傻呆在现场。    大房见崔玉接口说话,心松了大半,立刻将胳膊上挂的女人给推开。他站起来,走到崔玉身边,“咱好久没见了,坐一起说说话儿呗。李希,赶紧地,去找服务员重新点菜,上老崔最喜欢吃的——”    李希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往外跑。    秦望远见势头不对,冲方先生甩个眼风,方先生马上跟出去。    方先生在走廊抓着李希问,“李助理,这都是怎么回事呢?”    李希换了张脸,下巴仰起来了,“老子千辛万苦把人给你们弄出来了,就摆这场面?招待房少爷这么体面的事情,你们居然还找个冤大头来付账?找什么人不好找崔玉?你TM是傻的呀?”    方先生赔笑脸,“对不住,对不住,这不是见识少吗?那崔小姐,真是——”    “老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认识十多年的朋友。”李希把说辞改了,“给老板做了五六年助理。讲老实话,有她在的时候,根本没我站的地儿,懂吗?”    人家里现在还养着个小少爷,能怎么办?    大少爷现在三十二三,女朋友没影子。手上好几个项目起来了,房家根本呼不动他。也就是说,结婚更是没指望了。在这种老板娘都不知道出生没的状况下,崔玉简直就是手握玉玺,谁能和她挣?    方先生再抹一把汗,“这,咋都没听说?”    “你能听说了?人低调懂不懂?”    确实低调得过头了,谈事一个人出行,拎个小箱子自由来去。谁知道是那么大的来头?    “我说你家老板到底是不是傻?就算不知道她和我老板的关系,那她现在上班的地儿,大老板是谁不知道吗?”    方先生眨眨眼,还是不知道。    “是伍苇。伍苇是谁?欧阳北老婆晓得不?欧阳北不用我告诉你是谁了?”    方先生摇头,真不用。欧阳北的四海集体,在杭城也有一个分公司,算是代表型的大企业了。    他浑身一激灵,“我去买单,重新点菜,全上最好的。”    李希点点头,这才像话嘛。他抖了抖身上的西服,狐假虎威的成就感油然而起。    大房坐到崔玉身边,笑嘻嘻似乎在解释,“我和老宋来杭城这边,主要是参加那个科技展。你呢?看什么地呢?伍苇想要的话找四海那边不行吗?”    崔玉道,“先自己到处看看,也不是一定要买。”    秦望远听得心肝儿胆颤,想插话又插不上。他刚架子摆得太高,这会儿不好下了。    “听说你们生意挺好的呢?”他问,立刻又道,“我是听老赵说的,说夏涵把元大宝也送过去学什么编程了,是?”    “也不是学,先让他玩玩乐高机器人。”她道。    大房全身痒痒,嘉树俩字在嘴边堵着怎么都出不来。他遗憾地看着多余的秦望远和边儿专注吃瓜的三工程师,真不是叙旧的好地方。    但也已经是进步了,起码巧遇了也能正常对话。    “接下来怎么安排的呢?”犹豫再三,大房还是问了。    崔玉看他一眼,他骨头马上酥了,低头清了清嗓子掩饰。    她道,“吃完饭休息,明天上午和秦少爷或者会聊聊那剧院的事情。”    秦望远被点名,立刻激切道,“是是是,明天上午就把我家老爷子请出来。”    大房瞪了他一眼,不想他插话。他有点莫名其妙,抓了抓脑袋,坐下去干看着。    大房又问,“那中午呢?下午呢?”    崔玉皱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半晌道,“你想干啥?能直说吗?”    大房有点儿扭捏,不想被许多人围观,但又怕单独两人会被拒绝得更惨。只好忍住羞耻,小心道,“既然都遇上了,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玩一玩,吃个饭什么的?”    崔玉转头看他,他立刻道,“不是约会,不是约会。就是老朋友见面,叙叙旧,再聊聊——”    他摸出手机,露出嘉树的脸来。    “好久没见了,做梦都想他啦。”又有些哀求,“可以吗?”    崔玉握了握水杯,给了一个好字。    作者有话要说: 峰回路转,我是亲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张机 5个;啊啊啊啊快吃瓜!、saint 3个;雪、叶子、在暴雨时分、柠檬故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楊小铥 30瓶;lilgrain 28瓶;yiyiyi 19瓶;222333666、柠檬故事 12瓶;jojo、peachyoko、萱萱、小源儿乖乖 10瓶;茉莉 9瓶;菲菲、茶树果、zzzzz、34292539、快乐西柚、一席之地、雪 5瓶;Zen 3瓶;不熟西瓜 2瓶;Saber.、桑梓潇潇、老天诚不欺我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八、九章    晚餐结束得很快, 秦望远同方先生再三向崔玉承诺, 明天上午九点半在老剧团办公室会面。老爷子一定按时到,会就合作进行深度交流等等。    大房听得很满意, 丢给李希俩眼神,那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拉着三吃瓜工程师走了。    最终剩下的只有崔玉和大房两人。    “去湖边逛逛啊,消消食。”大房提议。    金山大酒店在杭城郊区, 紧邻金山湖。环湖修建了一条绿道, 靠城的一面做成了广场供市民休闲娱乐,另一边却连接好几个大型的新社区和本区新建的标志性建筑。    “走。”崔玉既然答应了,也没矫情。房家基本守住了自己的诺言, 她对大房的怨恨早就消散。    出酒店,下台阶,进绿道。    天色有点晚,许多老人开始带着孩子回家休息, 但年轻人则是全身运动装备准备夜跑。穿过绿道,小广场里各样摊贩还没走完,另有玩耍滑板和轮排的少年, 尝试着在矮台阶上练习动作。    一个小肉墩躲避奶奶的追捕,闷头乱跑, 栽到大房的腿边。    “哇——”小家伙摸着鼻子哭起来。    大房立刻蹲下来,随手摸出一把亮晶晶的糖果, “不好意思,叔叔腿上没有长眼睛,所以没看见小朋友。给你糖果好不好?挑一颗喜欢的。”    小孩子满眼含泪地看着他, 他拨弄玻璃糖纸,“绿色的是苹果味,粉色的是樱桃,黄色的是菠萝。”    小孩一下不哭了,犹犹豫豫地看着糖果,左右拿不定主意。奶奶已经追上来,一把将他捞起,冲大房道,“长牙,不吃糖,谢谢叔叔。”    小孩子又哭了,眼泪滚滚地下来,委屈得很。    大房舍不得,全塞给奶奶道,“全给奶奶,一天吃一颗好不好?奶奶同意才吃好不好?”    奶奶没办法,让孩子感谢。    软软的童声说‘谢谢叔叔’,大房开心极了。    大房起身,和小家伙再见,转身却见崔玉看着自己。    她道,“你这样会让妈妈和奶奶很为难,不讨喜欢。”    “嘉树也爱吃糖吗?”大房很有些期待。    “爱吃。”崔玉脸色松了很多,“不拘糖,甜的都喜欢。巧克力,威化饼干,外婆熬的银耳汤,吃起来没够。已经开始给他刷牙了,但前段时间喊牙齿痛,去检查是蛀了。医生说,得禁糖。”    大房抓了抓头发,嘿嘿笑,“我小时候也这样。”    所以说,血缘的力量强大。    广场上的人陆续少起来,崔玉往湖边走。靠岸的一圈灯五颜六色,光打在睡眠,波光粼粼且十足梦幻。    她站在临水的台阶上,道,“不会说话的时候很乖,大人随便怎么摆弄都可以。最近能说长句子,也开始有主张了。不要一个人睡,更喜欢在外面玩,天天都想找大宝哥哥。”    大房听得很认真,许多想问的话却问不出来。    崔玉摸出手机,“我这里有拍的小视频,你看吗?”    当然要看,迫不及待地拿过去了,坐在台阶上看。    屏幕上显出摇晃的画面来。    崔明生拎了一个小水桶,里面装了一条大草鱼和几条小鲫鱼。他晃一晃,“嘉树,来看爷爷钓的鱼。”    一个小小的人儿从角落里冲出来,把住水桶边缘,“爷爷,是鱼宝宝和鱼妈妈。”    “对。”崔明生笑呵呵,“小的是鱼宝宝,大的是鱼妈妈。”    李婉的声音入镜,“爷爷乱说,小的是鲫鱼,大的是草鱼。嘉树想不想喝鱼汤?”    “想。”嘉树眼巴巴地看着镜头,口水横流,“还要吃鱼肉肉。”    “好的。”崔明生将鲫鱼捞起来放盆中,“小鱼熬汤,再放一块豆腐,美得很。”    嘉树紧跟着去,又舍不得桶里的鱼,问道,“小鱼宝宝是不是也有妈妈?”    “有的呀。”    “那它们被我吃了,妈妈怎么办?”    崔明生凑过来,“要不就不吃了?爷爷放回池塘里面去。”    嘉树拍拍小肚子,“我要吃。奶奶说我小肚肚里有河,要不把鱼妈妈也抓回来一齐吃,他们可以在我肚肚里一起。”    李婉哈哈的笑出声音。    大房紧跟着笑,点开了第二个。    崔明生在小区花园里散步,手背在腰后,手指上钩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切成小块的水果。    嘉树摇摇摆摆跟在后面,眼睛直盯着水果,两只手往前伸。眼见要抓住了,崔明生往前跨一步,拉开距离。    李婉在后面拍摄着闷笑,“嘉树再快一点,爷爷马上要被抓住了。”    嘉树继续往前,如是再三后感觉不对劲,停下来开始思考。    崔明生晃了晃小袋子,“嘉树吃不吃?”    “要吃。”嘉树努嘴。    “那就来追爷爷呀。”    “不追。”嘉树再不被诱惑了。    “怎么不追了?”李婉笑着问。    嘉树学着爷爷,将两只小手背在后面,晃了晃手指说,“奶奶,把果果挂我手指上,爷爷追。”    崔明生转头笑得开心极了,“爷爷追什么?”    “追到了给你吃一块。”他伸出一个手指。    “好。”    袋子落入了嘉树手中,他抓得紧紧地,背起手摇摇晃晃往前面跑。崔明生假意要追了,他却放弃背手,手指抠入袋子中抓起一块塞口中。然后有些得意地冲爷爷晃头,跑了。    李婉又是一阵笑。    大房忍不住点开了第三个。    明亮的教室里,干净的木地板,朱迪和崔明烟分坐在两边。    元大宝跟嘉树头碰头滚在地板上。    “嘉树。”朱迪拍拍手,“想不想当小王子?”    “想。”嘉树高声。    元大宝抬头冷静道,“你不是。”    嘉树看一眼哥哥,再一次,“我想当小王子。”    “你想当,但你不是。”元大宝情绪很稳定。    “我是。”嘉树慌张了一下,但坚持道。    崔明烟挪了一下长腿,“大宝,谁是?”    “我是。”元大宝很自信地挺了挺胸脯,“妈妈说等长到比她高,就可以和阿姨一起跳舞。”    嘉树有点着急了,“不可以,你不行。”    元大宝站起来,走到崔明烟身边,从自己的头顶量到她的头,“你看,我和阿姨坐着一样高,很快就可以了。”    朱迪笑得几乎趴在地板上,眼窝深深。    嘉树小跑过去,拽着朱迪的手往外拉,“不可以——”    镜头更晃了,几乎看不清楚人脸。    崔玉伸手,将手机拿回来,坐他身边。    大房抹了下眼角的泪,“还有好多,再看点啊。”    “晚上我找几个发给你。”她道。    “哎,你过得好吗?”他问。    近两年来,大房大半时间泡在宋海平的破烂厂房里,小半时间处理海湾新城的各项关系。海湾新城陆续有回款,但大部分被重新投入,小部分再注入宋海平那边。翻滚了几个来回,账面上的资金看起来蛮多,其实现金拿不出来。    房中铭放弃劝他接受房氏的事务,开始集团内提拔年轻的管理层,培养继任者。房中擎提议将集团业务分割,传统产业和高新产业分属不同的事业部管理。大房考虑到和宋海平的合作可能需要前后产业链的帮助,便主动去要了一个自控类的安装小公司,掌在手中做后备。    太忙,忙得脚不沾地,天天躺床上便睡着了。    忙好,便没有时间去想崔玉和孩子,或者控制不住自己手脚蹭过去。    实在想得不行了,便跑去老赵那儿,听他啰嗦崔玉的近况。譬如说朱迪怎么给她过生日,她怎么带着嘉树陪朱迪去美国面试,又怎么样参加了什么比赛等等。    “挺好的。”崔玉回答,“你呢?”    “不是很好。”他老老实实,“经常想去见你和嘉树,但又怕你不高兴。”    “你妈有时会联系我妈,她们在偷偷发视频和照片。”崔玉道,“没给你看?”    大房摇头,“这没办法,我能管好自己和我爸,但我妈真没办法。她没跑你们家去?”    “没。”这也是崔玉能容忍的原因。    崔明生倒是看得开,说能和房家撇清关系就行了,总归不是要做仇人。只看在这些年交情上,普通人来来往往,发个孙子的照片看看无所谓。李婉刚开始还有疑虑,跑来打探了崔玉好几次口风。崔玉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于是便明目张胆地传递起消息来。    唯一不能开的口子,不能去见白女士,不接受房家来的任何礼物。    大房把烟盒摸出来,递给崔玉,“现在抽不?”    “偶尔。”    “来一根。”他说。    崔玉没拒绝,抽了一根烟出来。大房的火机送到嘴边,趁势点燃。    两人均含着烟,闷头抽了好几分钟。    “老崔——”大房又开口了。    “嗯。”崔玉呼出一口烟气。    “你现在单身吗?”    崔玉想了一下,抬手将烟拿下去。她把玩了一会儿,“算是。”    欢喜立刻充满了大房的心,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试探得到了明确的答案。算是,怎么算是?还是她和朱迪依然在培养感情?可真培养感情,这么两年也该够了。    大房纠结着,干脆撇开朱迪,又问,“有想找人吗?”    “我爸妈有提过,但嘉树现在还小,等他大点了再考虑。”她抽一口烟,“你说你忙,其实我也挺忙的。嘉树现在精力旺盛,我爸妈都有点带不动了。我陪他玩,追追跑跑累得很。上幼儿园后应该才能抽点时间,总不能约会还带个娃去?”    大房也跟着笑,确实。现在的男人再大度,即使接受了孩子的存在,但也接受不了孩子占据全部时间。    “你呢?”崔玉也问,“我是说不是今天那个苏小姐那种,是正经追求约会的。”    “苏小姐?”大房想了一下,恍然道,“你说那杀马特啊?”    杀马特?两人都笑了。    “现在年纪不小了,啃不动了。”大房摇头,手伸出来比划了个四,“就上回跟你滚过,到现在都没尝过肉味。老赵非说老子痿了,要拉我去肉身测试。哎,我还以为能带什么美女来,结果一水儿浓妆艳抹。我想说亲一口满嘴的化学味儿,就真萎了。”    崔玉手僵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再看我要破功了。”    她将烟头丢地上踩两脚,“你现在跟我聊这个,不合适?”    “我的意思是反正咱们都还单身,要不你给我加个塞呗。”他摊手,“予取予求,随叫随到,你不让出现就绝对不出现。万年老备胎,怎么样?”    大房觉得自己混得有点惨,然老天爷既然让他们再碰上了,就不能浪费机会。    崔玉次日起了个大早,特别在眼睛下面扑了一层粉遮盖黑眼圈。    又失眠了。    两年来的第一次。    她忍不住苦笑,见不着大房的时候总觉得已经完全不被影响,可真见到却难免会有应激反应。他问出那个问题,她立刻拒绝了,但却不能否认在当下是有些心跳加速。    特别是他被拒绝后丝毫异样也无,反而戏着脸问,“既然被拒绝了,可不可赏我一个吻安慰安慰?”    看着比以前成熟了,但荒唐起来还是一模一样。忍不住地,她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崔玉收拾好东西,拖着箱子下楼办退房,结果方先生守在前台等候。他很热情地招呼她,说派来的车已经在等了。    果然来了车,秦望远亲自开的。    大约是一晚上的心里挣扎,秦望远终于接受了事实,此刻很积极地帮助开车门。一路上很小心谨慎地解释,道歉,说软话,介绍老爷子的基本情况。还真就是,家里一个顽固的老头子,爹妈拿他没办法,小孙子自己混着个少爷名头,但包包里没啥钱。目前开了个小商贸公司,看上宋海平手里的产品,想要做区域代理。然现在那东西正在火头上,根本不准备招代理商。于是起了点歪心思,想起和房少爷有一面之缘,要走他的门路。    最后,要忽悠一个冤大头来付吃饭钱。    也是真心道歉,姿态放得很低,还透了老先生不少底细。    崔玉不是死拿着不放的人,只说一场误会,以后都是朋友。    见面比较顺利,老先生很健谈,确实十分固执。幸好崔玉并非自我主张强烈的人,安静地听了一两个小时,把他的需求搞明白了。    双方交换名片,交换资料,崔玉需要回去再和伍苇商量。    老先生表示理解,但也表达了期待。    崔玉告辞,下楼却见大房冲自己笑,一口大白牙。    “你怎么来了?”她问。    大房两手揣在衣兜里,“来找你玩呀。你事情办完了?中午怎么吃饭?什么时候回海城?”    不远处秦望远冲大房做了个手势,明显是通风报信后来领功的。    崔玉拎了拎箱子,“找地方吃个饭,去商场逛逛买点特产,下午四点的高铁。”    “真巧。”他眉开眼笑,“我也是。”    如此低级的巧,骗傻子的。    崔玉忍了一下,“你以为我傻?”    “没啊。”他笑一下,伸出右手想帮她拿箱子,“我不是说了要当备胎嘛,就得有自觉,对不对?”    没见过这么大大咧咧理所当然的备胎。    崔玉让了一下,避开他拖着箱子往前走。    中午吃饭的地方已经在网上定了。    伍苇陪欧阳北在杭城呆过一年多,对那儿好吃好玩很熟悉。她晓得她要来后,给了个小纸条,某些景点必去打卡,某些店面必须去吃一顿。    时间短暂,安排有些满,崔玉不想和大房浪费时间。    然而,她刚走出去没几步路,大房追了上来。他按了一下车钥匙,旁边一辆车响了一下。他拉开车门,“老崔,上车呗。时间有限,咱们去哪儿都得快点儿。”    崔玉抬头看他,他使劲招手,显得有点傻。她还是没动,他不耐烦了,干脆走上来拽她胳膊。    “跟我还客气啥?咱们都多熟的老熟人了,你占我这点便宜也亏不死我。”    半推半拉,把行李箱弄到后备箱,人绑道副驾了。他拉出安全带,便要跨越她的身体按锁扣里。这动作势必会让两人的身体发生接触,稍显亲密。崔玉挡了一下,将安全带夺回来。    他又笑一下,“这么客气呢?”    崔玉盯着他,用力将安全带锁好,道,“赶紧开车,废话怎么那么多?”    大房乐了,小跑着上驾驶座。    “那个秦望远,真是没名堂。”大房自顾自聊起来了,“还说什么杭城是他的地头,听他安排准没错。李希那王八蛋,不晓得收了人家多少好处把我忽悠过去了。可定的什么地方吃饭呢?金山大酒店?那能是好吃的吗?”    金山大酒店,标准五星级,档次挺高。招待客人也算是拿得出手,但房少爷舌头早就被养刁了,东西入口就晓得中厨一般。    “欧阳北才是真地主,在这块混吃混喝了好几年。当初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带我去吃的那几个地儿才真叫好吃。老崔,要不咱们去尝尝?”    崔玉从包里摸出伍苇给自己的小抄,道,“伍苇给我推荐了。”    大房蹭过来,头碰在崔玉肩膀上。她往旁边挪了挪,他跟着继续蹭。崔玉无语地看着他,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认真看纸条上几行字。    崔玉伸手拍了拍他脑袋,“起开。”    “好咧,咱们先去吃鱼羹。”    大房这么说着,启动车,嘴角挂上了笑。    崔玉没拒绝他,就是好现象。    时间可以抹平许多伤害,痛苦逐渐沉淀下去,浮上来的只有他的好。    崔玉从小就喜欢吃鱼,特别是崔明生做得一手好鱼菜。    举凡熏鱼,鱼丸,鱼汤,酸菜鱼,香辣鱼,活水鱼,清蒸鱼或者红烧,几十种菜式,养得崔玉对鱼也挑剔起来。    鱼肉要鲜甜,土腥味一点也不能有;丸子得Q弹,吃的就是新鲜美味四个字。    大房去的地儿是个私家小院子,门口挂了个红色的灯笼,上面写了个渔字。    显然,专门做水产的私厨。    杭城周围水脉众多,又紧挨着几个大湖,各样水产丰富。不仅养出了一众老饕,也养出许多有绝活的厨师。    “这儿。”大房有些讨好,“提前定了螃蟹和鱼,我让他们做你最爱吃的手工蟹黄鱼圆。”    提起这道菜,还有些渊源。    崔玉做了大房管家后,费心费力将他一众女伴打发干净,何乐给弄走,李希给踩下去,看起来颇风光。其实则不然,最简单的一条,没办法按时吃饭。    首先得清理大房名下的各样资产,盘点各种贵重衣物、古董、书画和首饰的库存,还得去巡查他各处房子目前的状况。基本工作之外,最重要是安排他每天的行程和衣食住行,琐碎到极点。    再有一个,大房有事没事爱找她咋胡。    往往人刚起床,电话就来了,问她什么衣服放哪儿去了,给谁谁谁重要人物安排的礼物忘记拿了,晚上又要去哪儿哪儿了让她安排。把这一摊子事情弄好,差不多过去俩小时,急匆匆喝一瓶牛奶赶着去各个地方,到中午的时候电话又来了。    “咋不一起吃午饭啊?”这是大房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晚上必须一起啊,我请客呢。”这是接下来的。    因此,她只好胡乱凑合吃个盒饭,等着晚上去给少爷擦屁股。    短时间能熬过去,时间长胃就要坏掉了。    崔明生心疼她,亲自买鱼和螃蟹,剔骨剁肉炒蟹黄,给做了满满几个大盒子的鱼圆冻冰箱里。随时准备着,饿了翻出来煮着吃,既方便又营养。    崔玉便随手放了一盒在大房常驻那房子的冰箱里,交待保姆别动。可某次打开,盒子全光了。她饿得两眼冒青光,问保姆怎么回事。保姆说不知道,她很不死心,跑去查监控。结果,赵子铭半夜带了俩美女来找大房,嘻嘻哈哈喝酒,后来美女开冰箱找东西吃,把她救命的鱼圆给吃了。    崔玉一是饿的,二是气的,三是被大房无所谓的态度弄烦躁了,直接冲去房间把还在睡的人给纠起来数落了很久。大房刚开始不晓得发生了啥,等知道是鱼圆被吃了道,“不就是鱼圆吗?少爷吃你一碗咋啦?小气鬼——”    那是一碗鱼圆的事情吗?    崔玉揍了他一顿,硬生生半个月没和他说话,直到大房到处找类似的东西,亲自带她吃去了赔罪。    印象深刻,因此,大房唯几个晓得她爱吃的,鱼圆绝对是其中至高。    也因此,第一次追妞儿,迫不及待地显摆出来了。    崔玉仔细体会他的真心,没嫌弃啥,坐雅致的小包间里,等着上菜。    每上一个菜,他就开始东拉西扯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菜品来历和传说。    怎么说呢,也不是别扭,而是不和谐。他往日的风格,吃要吃好的,但品味也就到好吃这一个层级了,绝对不会深入挖掘其历史和演变。也就是说,厨师在文化人那儿能得到所谓传承的意义之类的夸奖,在大房那儿,吃就是吃,绝无其它。    一餐饭,崔玉很心满意足。    大房尤其对那醉蟹满意,找老板死活硬买了五罐拎给她,“带回去给叔叔阿姨吃,还有嘉树宝贝儿。”    崔玉还是没拒绝,反而领着他去附近的古街,给嘉树买礼物。提起这个,大房更不能省了,但凡看着有点趣的都买。她赶紧阻止,“我只带了一个箱子,装不下。”    没箱子,装不下什么的,能是问题吗?    大房去给买了一个超大号,塞得满满当当。    崔玉晓得劝不住吗,一句话没说。只心里感叹,智障依旧啊。    大房却冲她笑得春光灿烂,“也就勉勉强强,凑合了。”    崔玉吐槽着,轻装简行的计划完全失败。这还是偶尔碰见了随手买的玩具,要是哪天真见面了,岂不是灾难?她想想他搞出来的做糖的厨房,养的那糖坊,暗暗觉得还是别让儿子见他了。    小门小户,不能让儿子养成奢侈的毛病,要习惯了可怎么办?    然她这边视为教训,大房那边已经开始畅想了。小玉儿已经不排斥他了,她还是单身,证明朱迪那混蛋还算有良心,更证明横梗在两人之间的种种障碍几乎要被扫清了。接下来,是不是就是抱得美人归了?    想,成了情不自禁。大房看着崔玉有点嫌弃地摆弄新买的大行李箱子,走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对老天爷发誓,真是自然而然的行为,绝对不是占便宜。    崔玉被那吻惊了一下,站直了身体,瞪着大房。大房有点不好意思,别开头侧脸对着她,但嘴巴已经控制不住地裂到后脑勺了。    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又觉得自己陷入了旧漩涡中开始警戒起来。    “不小心的——”他辩解。    “你多少岁了?”她问。    大房认认真真掰手指头数了一下,“三十二。”    “我多少岁?”她又问。    “小玉儿,咱们同年啊。”    “对,咱们同年。”崔玉点头,“嘉树现在不到三岁也知道不能说谎骗妈妈,你呢?”    大房机灵死了,立刻道,“对不起,我是真心想亲你,没忍住又怕你生气。”    他看看摆脚边的俩行李箱子,“我送你回海城,拖俩箱子上高铁很不容易的。”    崔玉习惯性地要拒绝。    他立刻道,“你等回海城再拒绝我啊,我这样的备胎白劳力,不用白不用,是不是?”    一个钢筋的心脏,无论被拒绝多少次都不会崩裂。    崔玉没有拒绝好意,上车,把高铁票退了。    大房过于兴奋,跑超市买了许多牛肉干之类的小吃,又搬了好几盒子切配好的新鲜水果,一大箱茶饮料。这是他的本性,崔玉没挑了,只问,“你现在有钱了?”    “还行,能生活。”    “勇哥呢?”    大房就嘿嘿笑,然后车上高速的时候,他用力按喇叭,后面有车应和。崔玉开车窗探头出去看,果然见钟勇开着另外一辆车跟在后面。勇哥对她点头,她笑了笑,算是老朋友久违的招呼。    于是一路上,大房就略有点飘了。    “老宋完全搞技术的,一点也没做商业的想法;高大姐相反,一心想把市场搞大铺开。每次开会我啥都不用说,抱个水杯看他们吵架,等吵完了找个地方吃饭。反正他们办公室干完仗,回家床头就合了。高大姐真是胃口好啊,居然把老宋收编了。”    “我就说她,咱们投资就投资,裤腰带不要太松。人老宋是老实人,你欺骗人家感情,后边咋办?她还跟我怼,说她一女的都不怕吃亏男人还怕什么?白赚人投资还有人□□,世上有这样的好事?”    “讲好了,她想分手的时候股份全退给我,不能把生意搞黄了。”    “她还是爽气,不让□□的人吃亏,说等退的时候分一半给老宋。”    崔玉用牙签插了一块蜜瓜吃,听他讲些东倒西歪的八卦。    大房有点儿口干舌燥,“喂我一块。”    崔玉便喂了一块去他口边,他吃了后继续闲话,“不过我觉得情况还是有变化。以前嘛,都觉得老宋不太可能把产品弄出来,只要保住不亏本,再忽悠人来继续投她抽身走人。这回科技展,原型机搞出来挺好的,她应该会舍不得。本来这会正经该老宋领人来的,但他和高大姐闹别扭了,甩烂摊子。”    “幸好老子负责,不然怎么能见到你,是?”    她已经吃完小半盒蜜瓜,指指前面不断延伸的路,“好好开车,看路。”    大房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话唠起来。    “我爸是消停了一年多,小叔开始烦人了,非想把我弄他们那边去上班。上班有什么意思?早七点晚九点,打卡不说了,还要文山会海。天天面对的都是些看我不顺眼的老头子,丢一堆莫名其妙的报告来让我谈想法。能有什么想法?我在外面挺自由的,再说了,一家人凑一个行当里,出点什么问题想帮一把都帮不上。”    “天天来得勤,我妈也帮着说话。后来想了想,老宋这边等产品上线了,肯定需要下面的合作商。要了个小工程公司,以前是负责给他们做配套的,啥楼宇自动化什么的。让他们一边儿继续跟着老业务干,再派一批新人来老宋这边培训。”    恨不得一股脑儿把两年的差距补齐。    “看路。”崔玉再提醒一次。    这次他安静得久一点,差不多有一刻钟了。    “你晓得老赵那事儿不?他家不也是在催结婚吗?他扛了老长时间扛不住,跑外面酒店包了个套房长住。”又开始啰嗦。    “他这段是出现得比较少了。”崔玉忍不住回了一句,毕竟赵子铭是大房的信使,经常出现在崔家的饭桌上,打着看嘉树的名义阴一句阳一句提醒她别忘了孩儿爹。    可一句话,彻底打开了大房的八卦之火。    “什么出现得比较少啊,是跑路了。”大房幸灾乐祸,“他包那个房间配了专属管家,闲了就去撩一撩,结果把人给弄上手了。他以为是谈个小恋爱,等过段时间就分手,结果人家直接把爸妈叫酒店里去抓了个现场。”    崔玉有点儿吃惊,诧异地看着他,“怎么没听人说呢?”    “他自己晦气死了,哪儿好意思跟别人说呢?你等着看,过十天半月,肯定会爆出来订婚什么的消息。那姑娘也是狠的,酒店就她们家的。”大房忍不住拍了下方向盘,就差手舞足蹈了。    她赶紧,“你冷静点,咱们现在是在高速路上。”    大房眉飞色舞,哪儿还晓得冷静,“我估摸那姑娘早就跟他相亲过,晓得他的烂脾气,专门去钓他。结果他也太没操守,一钓就上钩——”    前方的车猛然降速度,眼见要怼车屁股上去。    崔玉后背冒汗,幸好大房眼快,赶紧踩了一脚刹车稳住了。    她手摸一下额头,满手汗水。    钟勇在后面也不放心,超车到侧面,按喇叭问咋样了。    她给比划了个OK的姿势,让放心。    大房怂了,头缩了缩,不敢再吭声。    崔玉转头有点怒道,“房白林,你骨头再轻也看地方啊,现在是在高速路知道不?我命比你贵,不想交待给你。”    大房没回嘴,歇了一会儿咕哝了一句。    崔玉没听清楚,很不善地吼他,“你说啥?有种再说一遍?”    哪儿敢再说啊,视线游移地看看窗外,没种到家了。    车进入海城,直奔城郊李婉的住处。    然开到半路,崔玉的手机响了,是朱迪的视频申请。    她看看一直瞟自己的大房,道,“我开视频,你不准说话,也不准蹭过来。”    大房举起手指保证,让当哑巴就当哑巴。    视频开了,嘉树的小脸蛋冲出来。    “妈妈——”    大房有点忍不住,偏头看了一下。    崔玉侧身,手机面向着车窗外,“嘉树,妈妈已经到海城了,很快会到家。”    朱迪的脸蹭出来,“我带他来舞蹈室这边玩,等一下要去楼上吃好吃的。你回来的时间来得及,来这边接他。”    “好的,我让司机直接把车开那边去。”    大房忍不住摸了下下巴,亲爹化身成为司机,也是很可以了。    “妈妈,出差好玩吗?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大宝哥哥说出差就是给宝宝买礼物。”    大房很想说,儿子你想要啥,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爹也给你把陨石拍回来。    “有的。”崔玉稳住道,“面人儿,糖画,还有——”    “那我可以送一个给大宝哥哥吗?”    “可以,玩具要大家一起玩才好玩。”    童言童语,撩得大房抓耳挠腮,怎么都坐不住了。    崔玉冷眼见他毛猴子的样子,“儿子,你先和小朱叔叔去楼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妈妈现在又累又饿,给挑一个能吃饱的好吗?”    “好。”嘉树很爽快,麻溜转头对朱迪道,“叔叔,妈妈饿了,咱们要快一点。”    大房笑眯眯地看着崔玉,很满意嘉树叫朱迪做叔叔。    崔玉顺利哄了嘉树挂电话,道,“去舞蹈室那边。”    大房点头调车向,心里盘算着既然碰一起了,小玉儿对他的态度也有改观,要不继续试试能不能和儿子搭上话?    崔玉见他那表情就晓得他在想什么,离舞蹈室还有一站路的时候就让停车。    他十分遗憾,趴在车窗上看崔玉拖箱子走开,远远道,“老崔,我追你好不好啊?”    大房当然没有得到崔玉的回答,但他久久没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钟勇来电话问,还要不要回杭城了。他为了追老婆,撇下主办方一干人员,现在剩李希一个人焦头烂额,差点压不住场子。    “不回去了。”他道,“老宋也在那边,高大姐肯定也在。这种苦力活哪儿能让我一个人干完了,让他们去呗。”    “你接下来去哪儿?”钟勇开始哀悼李希,迎接死亡。    去哪儿?看儿子去。    大房将车开到舞蹈室所属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根据已知信息,挨着楼层逛。    朱迪带着小孩子找好吃的,应该不会选择口味重的餐厅。大房打开本地的美食推荐APP,输入商场名称后,各种店铺的信息一应俱全。    有小牛小猪这样可爱的儿童餐厅,也有清淡的潮汕锅,还有目前比较受欢迎的泰餐。    因有了目标,逛起来便比较快了。    时间挨到晚六点的时候,他终于在扶梯口见到熟悉的人影。朱迪抱着一个雪白的肉团子,崔明烟披发束手,逗着小家伙笑。    不能被看见啊,要是被看见了,崔玉该翻旧账了。    大房赶紧闪到柱子后面躲起来,把手机开了摄像头伸出去,对着三人移动的行径拍。嘉树两手圈着朱迪,在他怀里挣来挣去,大概是在选吃饭的地方,一点也不安份;崔明烟懒洋洋地走在后面,偶尔将不听话的头发夹到耳朵后面去;朱迪逗得嘉树不开心了,她手轻轻拍一下他的翘臀,还捏了一把。    等等!    大房一脸吃瘪,刚才他看见的是什么?    崔明烟浑身上下充满女性的魅力,但对人一向分明,从来不会乱碰别人的敏感部位。是什么让她对小了九岁的年轻男人的臀部出手?    更可怕的是,朱迪不仅浑然无觉,偶尔偏头看她还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大房不死心,继续跟上去。这次开了拍摄,希望能将珍贵的视频存下来。    肩膀被人拉住,他不耐烦地拨了一下。    “房白林。”崔玉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怔住,立刻将手机揣衣兜里,转身,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老崔,好巧啊。”    崔玉双手抱胸,真是巧啊,巧得很。真想拿个大喇叭吼起来,都来看看啊,房家的大少爷喜好偷窥。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问。    “吃饭啊。”他睁眼瞎话,“开了一下午车,饿惨了。我就想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商场那么大,也不能总是碰到。你说对?”    她太阳穴鼓了鼓,这王八蛋真是逮着机会就不松手。不收拾他,忍不下去;收拾他,总觉得人之前两年表现得挺好,自己未免太严苛。    大房见她沉吟不语,蹭过去碰碰她肩膀,“老崔,问你个事啊。”    她看着他,说。    “朱迪,和小姑姑,是不是那样啊?”    “多事,你怎么正事不干尽管人家八卦?”    大房的欢喜从心里流淌出来,明明想憋笑的,但怎么都憋不住,就出了声音。    哎呀,差辈儿了啊。    可是,谁耐烦管?他有一种冲动,跑老赵老元老夏一干看热闹的人面前显摆,看,他早就说过老崔根本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这不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张机 4个;saint 3个;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哈哈哈哈 110瓶;saint 48瓶;水妹 20瓶;花椒 12瓶;十里、白茫茫、simengya 10瓶;原版手册、懒洋洋的猫、菲菲 5瓶;大柠檬爱唱歌 4瓶;雪 3瓶;排骨莲藕汤、Saber. 2瓶;桑梓潇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十一、八十二章    崔玉把大房弄走, 让他别再搞鬼, 不然以后见面都没好脸色。他答应得好好的,随便选了个店跑去吃饭, 还一边儿给她拱手求原谅。    她摇头,往朱迪那边的店走。    是家泰餐,远远看见门口长长的排队。    然走了没几步便见朱迪挡在一个男人面前, 崔明烟紧紧抱着嘉树站旁边, 十分警戒。    她过去,“朱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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