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游书

    红木方桌上摆着一碟酸甜可口的糖醋里脊, 油淋青菜清脆爽口, 酿豆腐香味诱人……这都是秦小一平日里爱吃的, 往往是菜还没放摆上桌，她人已经端正的坐在一边夹着筷子准备下手了。今天倒是反常, 少女托着下巴杵在窗边, 苦大仇深作沉思状, 一张抹得干黄干黄的小脸皱成一团，很是好笑。    男人倒是暗地里皱起眉头, 思忖那赵妇人有那么重要吗？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少女昨晚醉倒在旁, 醺红着脸含糊不清的细细呢喃。突然很想问出口, 那名册是不是和她要找的赵夫人有关。    偏偏话到唇边男人又压了下来, 不禁摇头苦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余光中扫到对方放在一旁的包袱, 他凝重的神色才渐渐放缓。“小一, 过来吃饭，吃完饭就要出城了。”男子佯装不知, 冷静自持的坐在一端等对方过来用膳。经对方提醒，秦小一才堪堪的回过神，愣了半响才记起他们已经决定今天要离开湘南这一事实。    然而，临行前才发现自己一直寻找的人居然就在附近, 秦小一何其不甘！她甚至恨不得猛敲自己的脑袋, 把自己敲醒敲聪明点。她当初就不该和关水生这种人渣闹事，要是她的脾气收敛一点，也不至于被对方注意到百里轩, 她应该还能在湘南多待上几天。动作够快的话，她说不定已经从赵姨娘手里拿到名册，能改送百里轩回京了！    偏偏现实是她既打草惊蛇，男主又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她不得不离名册而去……悔之晚矣！    越想越气馁，秦小一无精打采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白白的香大米，欲哭无泪悔得心头滴血。却不知道对方早已把少女的神色尽收眼底，男人冷静自若的为少女添饭布菜，明明脸上仍挂着淡笑，笑容却是冷冰冰的，丝毫不见温柔。少女无精打采的夹起菜肴，脸上一会气恼一会失落的，变个不停，最后视线不甘愿的落到包袱上。男人犹不可察的冷起俊颜，试探问:“怎么了。”    秦小一沉默了一瞬，觉得这一道闷气就卡在心里，不吐不快，索性干脆道出:“我先前不是说我在找一位赵姓妇人吗？刚刚和老板娘闲聊时，我发现那人可能是赵珠儿的姨娘……”    男人想不到秦小一会坦白，指尖不由一顿，抬眼定定望去，目光深邃如潭。“那你想……留下来找她吗？”秦小一戳着碗里的豆腐，半响后才失望的叹息道:“算了。这人注定和我无缘，我还是干脆去雁东得了。”    闻言男子指尖一松，见对方一脸的失望不爽，唇角不知为什么却是压抑不住的上扬，满意极了。甚至见到对方垂头丧气的戳着碗中食物时的呆蠢模样，还十分不厚道的轻笑出声。    秦小一既然决定好先去雁东，便不再打算纠结名册的事，余光中督见对方眉梢眼角一片轻柔。不争气的微红了耳尖，不禁腹议男主的美色就是强大，随时随地都在撩人，就是吃个饭还能吃得那么不省心。秦小一稳了稳心神，极力转移着纷乱的思绪，寻思着离开湘南后得先给男主灌输一下速战速决搞定女主这事，要是能不出一年内搞定雁东城的马贼之乱，回程时再把名册搞到手，那这一趟旅程也不过是花上一两年，对比起男主磨蹭了五年之久的雁东之行，她可谓神速。如此想来，这趟路也不算亏。    想通以后，秦小一才美滋滋的用起午膳。    八月二十八，大晴，地点：『银杏林』。距离开湘南城已近五天。    秦小一兴奋的收集起路上的枯叶，一边蹦蹦哒哒的小道上撒欢。身后的男人把地图看了几遍看，才犹豫问道:“小一，我们的路线好像偏移了？往雁东的路上应该经过平原，并没有写有树林啊。”    秦小一透过阳光观察着树叶的细致纹路，老神在在道:“对，我当时看地图，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个银杏林！我可从没见过银杏林，这太让人惊喜了，我当时就拍板把路线偏西偏移了一点，绕这边来了。哎……那是小兔子吗？”    秦小一惊奇不已，追着那小白团跑了过去，留下百里轩一脸无语的看着手里地图，上面不单注明了银杏林杜鹃山等杂七杂八的地方，还把每一处的美食都整齐的写好，男人太阳穴突然一鼓一鼓的隐隐作痛，他毫不怀疑秦小一会把这地图上的路线都走遍。    “小一，过来。”    秦小一抱起手中的小白兔，疑惑回头，见对方隐隐含着怒气，她心虚的解释道“我可是问了你的。就在刚刚的岔路口上，我问你要走那一边，你自己说随便我选的。”    百里轩手里的地图是捏得松又紧，紧了又松。这丫头太叫人头疼了，少看一会都能出乱子。秦小一看着百里轩缄口不言，眼珠一转灵光一现，笑盈盈回道：“你看，这事就教育了你应该坚定自己的信念，决定好走那一条路就该干干脆脆一走到底。绝不能给别人选择的机会，不然到手的鸭子又该飞了……”    百里轩把地图贴身收藏好，才一把捏着秦小一的脸颊，拧的得通红道。    “你说的对，现在到手的鸭子又飞回来了呢……”    九月初十，微风，地点：『玉兰关』。    秦小一麻溜的吸着碗中的辣面条，好不自在。由于此处盛产辣食，民众一向盛行无辣不欢，所到之处膳食上无不添放辣酱，这便乐坏了秦小一这个无辣不欢的主。偏偏百里轩口味偏清淡，看着面条上铺满的一片辣油，胃口大减食不下咽不说，尤其是见秦小一把汤都喝完，嘴巴辣得通红的便更觉得辣味呛人，不想食用。    秦小一吃饱喝足后，才督见对方的碗筷一动不动，十分体贴的向小二要了一碗清汤来。小心翼翼的把面条泡入清汤里，再放回给百里轩，见对方仍是不为所动。    才徐徐谓道:“越往雁东走，路上的气温就越低寒，加之我们长行湿冷山地，湿寒气温下人就容易生病。故当地人都爱吃辣驱寒，余下的路虽说不是顿顿吃辣，倒是也少不了。”    秦小一含着茶杯笑眯眯道，“既然难得能体验一趟民间之旅，怎么能连这少少的辣食都要挑剔？其实你要是认真品尝，就会发现这样大汗淋漓的吃一场也是很愉快的。”见百里轩终于被说动进食，秦小一笑的活像只偷腥的猫儿。    她就喜欢捉弄人，特别是看见百里轩皱着眉头乖乖吃下的模样，就觉得特别好玩。待男人用过膳后，秦小一才掏钱付账。摸着摸着，就发现荷包怎么不见了。    少女顿时大惊失色，男人却慢条斯理的拿出荷包道:“你说得对，食用的开销是该按照我们路上的情况更改，我看你平时一天三餐的小吃杂食，像什么糖葫芦酸梅汤的就免了，不能挑剔不是吗？”    “……”    九月二十，天阴，地点：『河西村外』。两人已行至千余里。    秦小一系紧了身上的笠帽破衣，顺手给百里轩外露的白净皮肤都仔细的涂上一层土黄的面脂，见对方俊美无俦的容貌变得平凡了不少，才安心的打理好包袱与财物。    百里轩等少女折腾完才不解问怎么了。秦小一头不抬，低声细语说道:“我刚刚在行脚商哪里打听过，我们稍后途经的几处村镇先前又是闹旱灾又是闹蝗虫的，导致粮食短缺饿死了不少人，卖儿卖女不说街上还乱糟糟的特别多流贼出现……”    简单的科普了余下路途的麻烦，秦小一才藏好干粮准备带人赶路，谁知道对方既还不解反问:“这不可能，要是出现天灾人祸，地方官员是要上报朝廷的，不可能闹了那么久还没人知道。还有每年的拨款治河也不是少数目……”    百里轩细细的列举出朝廷的条例，听得秦小一嘴角一抽，拉着对方的手就要往前路赶，见对方不为所动，才恶狠狠道:“王爷，那请问你们有确定过这钱是真真实实一分不少的落到了村县人民的手里又是万分肯定这其中没有人中饱私囊层层剥夺地方官员没有为了自身官道稳定而隐瞒灾情谎报朝廷粮仓又真的有为民众注满而在发生灾情时开放？只要他们有做到其中一条，也不至于满路上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    秦小一边低声解释，边拉着男人赶路，途中的确有不少拖家带口疲神色疲倦麻木痛苦的难民与之擦身而过。然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行脚商说越往里走就越多难民，等到了冬天.朝廷还不派人救济，连野树草根都啃完了，饿殍遍野人相食的惨景怕是都会相继出现。    “还好我们不经过那几处灾情严重的地方，不过这地儿也是够乱的，你看好财物干粮……”秦小一唠唠叨叨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回应，才停下脚步回望。见他看着前面一个孤零零蹲在路边的干瘦小孩，秦小一眼尖的压住了百里轩欲往里掏干粮的手。    男人不解的回看，秦小一压底嗓音耳语道:“你可别给。”见百里轩眼底震惊不已，她才悄声解释:“那小孩一个人蹲在路边紧盯着过路的每一人，精神奕奕不见丝毫慌乱害怕，可见是有熟人在附近的。你要是过去给了他干粮，你信不信等会就有一群人冲上来向你乞讨到时候你拿什么给其他饿昏头的人？”    不待秦小一说完，还真有人上前施舍干粮，干瘦小孩才刚拿到手里，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群同样面黄肌瘦的孩子，一个个伸着黑乎乎的小手围着那人乞要粮食，不少拖家带口的路人看见，还以为对方是派粮来的，也上赶着讨要。    秦小一急匆匆的带着百里轩离开那处，见对方一脸惊讶不解，才徐徐谓道:“你看，与其解一人之困，还不如尽快赶到雁东恢复你的身份，救千万人之水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今天天上的云像不像收藏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