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个小时的车程, 宛如一瞬。 快到站的时候, 张骄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家里人他也想,男朋友他也想。 什么时候男朋友变成家里人就好了。 下车前, 张骄阳紧紧握着林冽的手, 跟他承诺,“林冽你放心,回家我一定跟我爸妈说,争取让我把你娶进门。” 林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摸着张骄阳的耳垂捏了捏。 “这么有本事啊、” 张骄阳拍拍胸脯,“我竭尽所能!” “你又开始装文化人了。”林冽的手又移到张骄阳的脸上,在白得跟面团死的脸蛋上揉了揉, 揉出一片粉色。 张骄阳被揉出了点兴致,他现在跟开初那会儿不一样了,已经会有意识撩人了,而且越来越放得开了。 他主动撅着嘴, “来, 跟小爷亲一个、” 林冽敲他的脑袋,无奈道:“有人、” 他无时不刻都要顾及着, 别人对张骄阳的看法。哪怕是个陌生人。 这种做法并不是单纯地设身处地为张骄阳考虑,他没有那么伟大。 那些陌生人,那些普通人,那些跟他性取向不一样的人对他说出什么低俗鄙视的话,或者投出怎样鄙视的目光。 他林冽都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他怕就怕张骄阳禁不住这些外界消极因素带来的压力, 产生动摇。 张骄阳不高兴了,背过脸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大楼,心里不痛快的很。 这人真是谈完恋爱跟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他去追系里美女的时候。 张成就说他,纯属是为了自己的征服欲,等追到手了就不喜欢了。 当时张骄阳不信自己有这么缺德,毕竟他一个也没有追到手,所以他还不知道自己征服后的感情怎么分配。 但现在看来,缺德的不是他,似乎是林冽更适合这条法则,把他追到手之后,就不再喜欢他了。 以前亲吻这种事都是林冽主动地,现在都要换他主动了,这是风水轮流转吗?! 张骄阳心里那个不爽啊!干脆把手也抽出来一块趴着窗户沿往外看那些疾驰而过的山山水水了。 “你在干什么?!”林冽去哄张骄阳。 “有眼不会自己看啊!我在欣赏风景!”张骄阳没好气地对着车窗甩脸子。 “你帽子脏了。”林冽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的。 张骄阳随手拍了两下。 “还脏着。” 张骄阳又拍了两下。 “没拍掉、”林冽继续道,声音不冷不热的。 张骄阳背着脸也看不见林冽的表情,心里呐喊,没拍掉不会帮一下我啊! 没等他真正喊出来羽绒的帽子被林冽故意扣到了他头上。 张骄阳把帽子推下来。 林冽不厌其烦地再给他带上去。 张骄阳火大了,这个扣帽子的动作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挑衅啊! 特别是这种生气的时候。 不服啊! 张骄阳气冲冲的扭过头,还没骂出来,就被人兜着帽子拉近了距离。 羽绒服帽子上垂下来的装饰绒毛遮了他半边脸。 林冽把人兜过来,接着帽子的阻挡狠狠亲了一口。 “满意了、”林冽压低声音。 张骄阳这会儿感觉到光天化日的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点头。 “高兴了吗?” “啊、嗯、还行。”他搓搓手心,重新把手放到了林冽口袋里。 林冽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你脑子不是一根筋吗?什么时候这么多小心思,还会耍小脾气了。” “啊?!”张骄阳惭愧地低下头。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也在变化,已经在林冽眼里变成这样了吗? 张骄阳心里过意不去。 大一大二他俩还是哥们的时候,他哪有这么多破事。 现在动不动为了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怄气。 朋友、男朋友、多了个性别加持,咋事这么多! 他有点怀念那个豁达的自己,却依然忍不住对林冽的每个细节都在意。 他总会觉得林冽有什么事儿藏着掖着,没跟他说完。 车子到站的时候,林冽把张骄阳塞满特产的行李箱拿下来。 张骄阳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林冽,你觉得以前的我是啥样的?” “怎么了?”林冽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扯着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啥?”张骄阳觉得自己有点娘们了,问多了怕林冽烦。 林冽看出了张骄阳的心思,宽慰他,“我都把你掰弯了,当然得对你负责,要不然——” “要不然咋?”张骄阳忙拽着他的胳膊追问。 “要不然对不起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你掰弯。”林冽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了,过了这一会儿就是下学期再见了。” 林冽不舍地跟他相拥,“阳阳,新年快乐!” 张骄阳在他怀里蹭了蹭,一样不舍,“新年快乐!林冽,记得给我打电话,想我!” “我买了返程票,就不出去送你了。”林冽把行李箱递给张骄阳,“回去帮我给你爸妈问好,还有,你阑尾炎刚好,回家不能胡吃海塞了!” “嗯,我知道了。”张骄阳一步三回头地拿着车票出了站。 万春霞和张达光早就在车站外边等老长时间了。 万春霞一见儿子过来,就兴冲冲地上去先抱住儿捶了两下,“瘦了,瘦了,在学校咋不多吃点。想死妈了。” 张达光接过张骄阳手里的行李箱,接着万春霞的话说,“想想给你带过去的营养品都吃了吗?” “吃了吃了……” 张骄阳搂着他妈,张达光去开车门,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上了车。 林冽捏着车票出了车站,在一个暗角,静静地目送张娇阳家的车越走越远。 他有返程票,但是没有当天的,当天的返程票也卖光了。 他必须得在张骄阳的家乡滞留一天。 这样也好,他还没来过张骄阳的家乡。 以前只听说过这里山清水秀,没想到更甚,果然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把毛毛躁躁的张骄阳养得清秀非常。 ******2 张骄阳家以前拆迁的时候,除了按人头补助钱之外,还赔了好几套房子。 但是张达光不习惯住电梯房,买了三套买了一个独栋别墅。 他跟他老婆倒不是相中这独栋别墅的豪华,而是相中这独栋别墅带了一个小院子。 夫妻二人把里边原配的花树连根薅起,送给了邻居,在小院中起了果树,还开了几个菜畦。 张达光一夜暴富之后,本来是打算继续养猪杀猪卖猪肉,可是他住的这个小区物业禁止这种事儿,说是污染空气。 张达光没事干,就天天跑到市中心跟着清洁大队当起了清洁工。 夫妻俩整天闲的发慌。 人一闲下来,就喜欢动嘴嚼舌根。 特别是万春霞,隔三差五地就去找之前的老邻里在社区的小花园叙旧。 一说就说到了张骄阳那个出柜的表弟唐致。 唐致当初出柜,也只有家族里的人知道。 后来,进了影视圈,开始有了点名气。 人一旦有名,随之而来的就是黑。 娱乐扒皮,扒了唐致的性取向和他的男朋友。 他男朋友是个有名气的导演。 一瞬间唐致从努力奋斗的小鲜肉,变成了靠卖屁股上位的变态。 网上也有很多支持表弟的声音,但是在真正的现实生活里,在乡里乡间,唐致变成了一种病毒,成为了万春霞和一群刚刚步入更年期的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 万春霞好久没跟儿子聊家常了,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唐致身上,“你看你那个表弟,不会到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喜欢上了男人。” “喜欢男人不是中邪,就是普通的同性恋而已。”张骄阳刚才还聊得兴冲冲,一会儿身上的热情就全被他妈给浇灭了。 “啥叫普通的同性恋?!” 可了不得了。 万春霞赶紧跟他儿子强调,“这在以前都是要批/斗,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传出去多难听啊!” 张达光也加了一句,“建春家的孩子你知道。” 张骄阳点点头。 他称呼建春为叔叔,是以前村里近门的邻居,他们家有五个小孩,前四个都是女娃。 为了要个孩子,建春叔格外卖力,在张骄阳印象里,他刚记事那会儿,建春叔老婆的肚子就没有小过。 国家搞计划生育的时候,他们家抱着娃东躲西藏的,直到计划生育的风头过去,他们家终于添了一个男娃。 有了传续香火的苗苗,建春叔把卖了一年的甘蔗钱用来宴请邻里,庆祝他们家后继有人了。 男娃叫张春阳,跟张骄阳顺了一个字,长得更是精致,比他四个姐姐还漂亮。 万春霞继续道,“就那个春阳。他家估计是命里不改有男丁,就算生了个男丁,也女里女气的,这不,高中还没毕业就跟同班同学好上了。” “然后呢?”张骄阳觉得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儿了,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林冽的父母一样开明。 万春霞接着道:“跟春阳搞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是教师子女,春阳还没毕业就被老师劝退了。他爸妈把他接回来,就直接送到了张神婆那。” “送张神婆那儿干啥?!”张骄阳都惊讶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张神婆说他被女鬼着了道,才变得女气,把女鬼赶走,就恢复正常了。” “建春叔咋这样啊!连自己儿子都嫌弃!”张骄阳快无语死了。 那个张神婆小时候给他叫过魂儿。魂儿不知道是咋叫回来了。 张骄阳一直觉得那是以毒攻毒。张神婆的一身打扮差点让他吓个半死。 她穿着一个鸡毛马甲,跟个行走的鸡毛掸子似的,乱叫乱跳,哼哼完一通就收了钱走人。 “哪个张神婆还真是神,半个月不到就把春阳的病给治回来了。” 张骄阳无语得只翻白眼,“你咋就知道治好了。” 万春霞道:“反正是再没发现他跟其他男生好过了。” 张骄阳试探道:“妈、要是我以后也跟春阳一样,喜欢男生咋办?” “那就打断你的腿。”张达光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严肃,“多丢人啊!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你要让我丢,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妈——我爸咋这么冷些无情那!”张骄阳不满,嗔怪,“你们不就我一个儿子!就这就不要我了,还要打断我的腿、” 万春霞摸着他儿子的头,慈爱道:“别听你爸瞎胡说,妈肯定不会扔你,也不会打断你的腿吗,妈舍不得。” “就是,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张骄阳燃起了一点希望,觉得这事有得商量。 万春霞继续道:“妈到时候把你送到张神婆那儿,总会有点儿办法的。” 张骄阳闭嘴了,脸色不怎么好看。 根深蒂固的东西连根拔也拔不起来。 “儿子、”万春霞有点警惕,觉得什么苗头不对,“你不会是看上男人了。” 张骄阳支支吾吾否定了,“没有,我就事论事,同性恋不是病,也觉得建春叔对他儿子太不公平了点。” 万春霞舒了一口气,“你可吓死妈了,我不管你是个啥态度,反正你不准早恋啊,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抱孙子呢。” 张达光接着万春霞的话往下说,“我儿子肯定跟建春家的不一样,你别瞎说,你盼着咱们张家断子绝孙啊!” “同性恋又不一定断子绝孙,现在科技都发达了,找个代孕试管婴儿啥的,法子多了去了。”张骄阳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别人生的,哪有自己的好。”万春霞在他儿子头上打了一巴掌,“你可不准动这门子歪脑筋,听见没?!” 张骄阳别扭地点点头,“听见了……” 万春霞又开始给他说七大姑八大姨那些亲戚孩子的事情。 张骄阳没啥兴趣听,强忍着不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他妈的话。 他现在觉得挺对不住林冽。 不到半小时前他还信誓旦旦地承诺林冽,说一定会说服家里人。 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栽倒在现实面前。 张骄阳很快就到家了,车上聊了敏感话题,他一直不敢给林冽打电话。 一下车,他就迫不及待得奔到卧室,把门锁上拨通了林冽的电话。 林冽刚车站旁边找了个酒店刚安顿上,此时正在洗澡,手机在床上响了许久没人接。 张骄阳蔫蔫地把电话挂断,矫情地给林冽发过去一条短信,“宝贝儿,爷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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