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张骄阳在林冽家待了两天就回家了。    他其实也不想走, 就是林冽爸妈都在家, 他横竖怯得不得了。    林冽让他别把他们当外人，可是张骄阳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话都说不囫囵, 碗也给人家打烂了两个。    他火急火燎地去, 又火急火燎地回家。    到家的时候接到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林冽的要他报平安的电话。    一个是唐致的散播负能量电话，这货又特么分手了。    快开学的前两天，林冽打电话说他父母这几天在外院有个手术，不在家。    张骄阳在家憋闷几天之后, 又兴奋了，拖着半麻袋土特产去找林冽了。    上次的没给成，这次说啥也得弄过去。    这回他也听话了, 没在听他那个风流表弟的怂恿，去什么花里胡哨的破酒长见识了。    林冽在车站接人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    张骄阳背上拖个灰麻袋，穿着一身黑衣服, 一路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    “你这都带的些什么啊？”林冽接过那个大麻袋, 提了提还挺沉。    “上次我带了寄存到人家哪一直没拿，最后给扔了。太可惜了, 没让你吃着。这回我又多带了点。”    张骄阳抹了一把脸，麻袋上有木沫子，于是他脸上就糊了半脸的沫子。    “你能不能……”林冽指指张骄阳的脸。    他想说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但是转而一想，这话没必要, 形象太好容易引贼注目。    他一声不吭地把人拉到一边，用湿纸巾给张骄阳擦了擦脸，又给自己擦了擦手。    一边擦还一边腹黑地赞美，“其实你穿黑色最帅了。”    张骄阳虽然脸白，但他一点也不衬黑，相比于其他颜色，黑色简直丑死了。    他也不是个纯傻子，脑子里还有点容量，疑惑道：“我记得你以前说我穿黑色没有黄色好看啊。”    “我以前说错了。”林冽笑笑，把张骄阳的衣领收拾了一下，“黑色能把你衬得很酷。”    被人这么一夸，张骄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拽”的气息。    拽着林冽的手，走着路都想嘚瑟两下。    两人背着个麻袋，赶到林冽家的时候，张骄阳傻眼了。    林冽的父母正坐在客厅喝茶。    “阿、阿姨，叔、叔叔。”张骄阳结结巴巴道，“你们不是今天有事吗？”    陈婉一看见张骄阳心里就觉得喜欢，眉开眼笑道：“临时取消了，我跟你叔叔正打算带林冽去他姥姥家，正好你也来了，顺便带着你也去。”    “我、我……”张骄阳慌慌张张地抖出他的麻袋。    “这是我妈熏的腊肉。”    “这是驴肉的、”    “这是猪肉的、”    “这是羊肉的、”    ……    陈婉过去拉住张骄阳的手，“好孩子，你爸妈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这么听话，你看林冽走门串户就不知道带点东西。”    林琛也在一边点头表示他老婆说的对。    张骄阳有了那么一点自信，扒扒头发傻笑，竟然还有人说他比林冽强。    林冽领着他到卧室换衣服。    “你不是说我穿黑色的酷吗？”    林冽拿着准备好的羽绒服，“你穿黄色的更可爱，我姥姥喜欢黄色的。”    “哦、”张骄阳乖乖地伸胳膊换衣服，嘴里不停地咕哝，“你爸妈怎么今天又没事了，我要是去你姥姥家，是不会是就是相当于见家族长老啊！”    林冽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还长老 ！”    “反正我们那儿的人要是双方见了家里的老人就说明这事儿，差不多成了。”    说到这里张骄阳有些心酸：“林冽，可是我爸妈还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啊，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林冽替他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不慌。”    张骄阳拽住他的手，“你等我，等我好好跟他们说说，一定可以的。”    林冽微笑，看着有些苦，“有时候转变思想是很难的。”    “那、你愿意等我吗？”张骄阳急道。    “愿、但是你也不用勉强。”    林冽给他围了一个藏蓝色的围巾，“我小姑给你织的。”    “啊？！”张骄阳摸着脖子上柔软的围巾，“他们？！”    林冽给自己围了一个黄色的毛线围巾，“我说了他们都很喜欢你。”    张骄阳这才注意到林冽身上穿了一个藏蓝色羽绒服，两个人颜色倒换，刚好是个情侣装。    “谢谢。”他低着头，觉得很羞愧，自己就不如林冽那么有本事，说不动他爸妈。    林冽在他嘴唇上深深印了一下，低声道：“说了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你在紧张什么，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吗？”    “不是、林冽他们为什么喜欢我，都没有见过我，是你经常在他们面前说我的好话吗？”张骄阳特别不好意思，他没在父母面前说过一句好话，甚至都没敢提起过这个人。    林冽比出一个对天发誓的姿势，“我保证，你的好话，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张骄阳皱着眉惊奇，“啥？！”    “我倒是说了你不少缺点，反正你以后要跟他们相处，知道一些缺点，他们好适应。”    “啥？！”张骄阳脑子没转过来，“你们、你们家里人是不是有点奇葩啊。”    “有点，我们全家现在就我一个后辈，这么多人把我培养成一个一毛不拔的同性恋当然是有些特别的。”    “那、”张骄阳犹豫了犹豫，还是非常好奇地问了出来，“那他们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们喜欢你勇敢。”林冽摩挲着他脖子后边的一圈短绒毛，“你跟我在一起，以后是要面对很多困难的，尽管你是个傻逼，但是不能否认你是个勇敢的小傻逼。”    张骄阳被夸的有点飘，当即装了一个B，“哎、我其实还是很怂的，也就喜欢你的时候勇敢了点儿。”    “会说话，一会儿在我外婆面前好好表现。”林冽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好！”张骄阳抬手握住他的大拇指。    ******    林冽一家带着张骄阳到外婆家的时候，外婆的小屋里已经做了一屋子的人，上次给他做阑尾炎手术的林叔叔也在那儿。    张骄阳紧紧抓着张骄阳的手，手心里沁得都是汗。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件展览品，生怕有一点瑕疵。    张骄阳夜也见到了给自己织围巾的姑姑。    姑姑长得很漂亮，一笑还能露出一堆可爱的小虎牙。    她旁边坐了一个男人，想必那应该就是姑父。    他相当有礼貌地走过去道谢。    “姑姑”却笑着指指外婆身边挨着林叔叔坐的那个女人，笑道：“我不是你姑姑，我是你姑父，他是你姑姑。”    “啊？！”张骄阳被雷了个七荤八素。    大家忙着说话的时候，张骄阳才意识到为什么林冽说他们这个家庭这么特别，为什么只有林冽这一个后辈。    原来他的姑姑跟叔叔都是同性恋。    现在林冽也光荣地成为了同性恋，真可谓空前绝后啊。    吃饭的时候，那一大家子文化人开始讨论什么新医药。    张骄阳努力假装自己听得懂，一边扒饭，一边表演。    席上的气氛很祥和，可就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餐桌是西式的长桌，中间专门空了一个座位，座位上放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那本子从张骄阳进门，就见外婆抱着了。    他很是不解，那明明就是一个空座位还要满上一碗热米饭。    吃完饭的时候，张骄阳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背地里问林冽，“你们家吃饭还要什么仪式吗？怎么还要给一本书满上米饭。”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小舅的事。”林冽解释。    张骄阳点点头。“所以……那其实是个——骨灰盒？”    “想什么呢？！”林冽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那是我小舅的日记。”    “日记？”    “小舅是我外婆的小儿子，外婆特别心疼，留着日记做个念想。”    “那里边的内容有人看过吗？”张骄阳好奇道。    “一开始把给小舅立案的时候，里边的内容也是一个线索，所以不得不看。”林冽语气有些沉重，“可是我觉得我小舅一定不是简单地自杀。”    林冽把日记本从玻璃盒里拿出来，“你也可以看看，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迟早要认识认识小舅的。”    张骄阳小心翼翼地接过日记本。    毕竟是别人的遗物，他不怎么敢翻。    直到林冽一页一页给他翻开，他才敢看。    日记本的纸张有些泛黄，但是每一张都裹了塑。    乍一看上边的内容，根本就看不出想要自杀的痕迹，仅仅只是一个阳光大男孩每天的作息。    直到中间撕了几张之后，内容仿佛出现了什么断层。    日记的内容除了家人之外，反反复复出现三个外人的名字。    张骄阳看得心疼。    林冽的小舅生活在不算好的时代，如果是在现在各种社会包容性高的社会，也许就不会被当做怪人鼓励。    林冽把日记本收了回来，缓缓道：“小时候没有能力，在他受伤害的时候保护不了他，现在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张骄阳心情也很沉重，“嗯、我也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