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东行的冬天格外的冷， 风轻轻一吹， 路人露在外面的耳朵就被冻得通红。    雪花在空中缓缓飘落， 一片一片落在吴一芒弯弯的睫毛上。    那时的吴一芒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复杂的心路历程，她喜欢的男孩子在情人节这样浪漫的节日里无缘无故地将她扔在电影院，她沉浸于自己哀伤的情绪之中， 根本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探究外人的心思。    只是，她隐隐约约间觉得有些奇怪。    眼前这个男人一副社会精英的打扮， 她不太明白一个社会精英为什么要在情人节的晚上去网。    其实若在往常， 吴一芒是能察觉出陌生男人搭讪的意味， 但是她今天刚刚被喜欢的男生“抛弃”，心中的自信突然间土崩瓦解， 散落成片，不知道被遗弃到了哪里。    吴一芒心情不好，并不太愿意搭理眼前这个陌生人。可也许是因为感同身受，心情失落的她以为莫芮麒是像自己一样在情人节没有陪伴的人， 见他一个人在情人节的晚上找网，既是同情他，也是同情自己，自以为地伸出“援手”。    “我带你去。”    其实银河网咖离他们不过十米的距离， 可在莫芮麒的眼里， 这十米仿佛有一辈子这么长。    他之前也对一些女孩子产生过好感，但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比起来， 那些好感也只不过是对美好事物的微不足道地欣赏。    就像是喜欢一只可爱的小狗、想要拥有一个花色素雅的碟子一样。    他不知道他自己现在心跳得有多快，但他敢保证， 一定比百米冲刺后的心跳还要快上一倍。    莫芮麒从未相信过所谓的一见钟情，在他二十五年的认知里，一见钟情不过就是喜欢上对方的颜值。而颜值恰恰是一个人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他坚信，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肤浅的。    可莫芮麒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天，他也会一见钟情地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某个特定的地点、某个特定的陌生女孩，他与她相遇了。    然后，这个女孩就在他的心底扎了根。    吴一芒带着莫芮麒来到银河网咖的门口，冰冷的双手塞在大衣的口袋里。    “到了，就这里。”    她说话时，嘴里呵出一团白雾，隐住了她被冻得微红的鼻尖。    莫芮麒没有要立即进去的意思，他开始后悔，他为什么要说自己要去的是不过几步远的网，而不是距这里还有一公里的西餐厅？    说不定，还能邀请她共进晚餐。    至于蓝钰，就让他一个人孤独到天明。    吴一芒引完路不想久留，她还得在门禁之前回到宿舍。    她随即便道：“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莫芮麒条件反射般的叫住了她。    可话一说出口，却没有任何挽留的理由。    吴一芒一脸疑惑地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莫芮麒喉结微动，想要留她的联系方式，却又担心被当成奇怪的人。    吴一芒以为他没有看到网在哪儿，伸出手指指着网的门头的招牌：“你看到了吗？银河网咖就在这里。”    莫芮麒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她如玉葱般修长的手指上。    吴一芒无奈地叹了口气，帮他推开了网的大门：“就是这里，你进来。”    莫芮麒一步一顿地踏进了网。    吴一芒本只想快点回宿舍，但转念一想，室友们一定会问她和学长约会得怎么样。她现在这么惨，一点都不想跟别人提及今晚的遭遇。    不如直接在网包夜算了，反正明天也放假。    莫芮麒一面环视四周寻找蓝钰的位置，一面用余光注意着吴一芒的动态。    如果她要走了，他立刻就追上去，说找人找不到，再问问她去哪儿，借口顺路送她回去。    他还没有考虑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可能被当成坏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吴一芒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网管，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包夜。”    一套动作莫名的熟练。    吴一芒也没去管莫芮麒，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莫芮麒想追过去，但蓝钰哭丧的脸突然横在了他的眼前。    蓝钰瞧见他就跟遇到了救星一样，抱着他嚎啕大哭：“麒麒，果然还是你最爱我！”    莫芮麒几乎是咬牙切齿：“神经病才会爱你！”    蓝钰忽然间激动：“不许你说Lisa是神经病！”    莫芮麒：“……Lisa是谁？”    蓝钰：“我的女神。”    莫芮麒：“……前女友？”    蓝钰抽泣着点头。    莫芮麒地将他推开，一本正经：“她都是你前女友了，说明她已经不爱你了。”    “不！”蓝钰又黏回他的身上，“Lisa是爱我的，是我跟她提的分手。”    莫芮麒黑线：“那你为什么哭得这么惨？”    蓝钰用纸巾狠狠地擦了擦鼻涕，“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莫芮麒：“……”    知道蓝钰尿性的他没有再问下去。    但蓝钰见他没问又主动解释：“她要我这辈子只爱她一个女人，我做不到。”    随即又单手掩面做出受伤状。    Fine，跟他猜想的一样。    莫芮麒并不想同蓝钰浪费时间，目光依旧追寻着那个陌生女孩。蓝钰偏同他作对，将他往相反的方向推。    莫芮麒没了耐心：“你要带我去哪儿？”    蓝钰：“我今天心情不好，快跟我一起双排。”    莫芮麒回身看了眼吴一芒所在的位置，虽然妥协，但提出要求：“我们去对面。”    蓝钰不愿意：“可是我机都开好了，对面又没有包间，好好的包间不去，为什么要去散座？”    莫芮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双桃花眼顿时发出红色的光，变得凶狠可怖。    蓝钰吓得眼泪也不掉了，也不去想莫芮麒为何坚持要去坐散座，立马妥协道：“……那就去对面。”    莫芮麒选择了吴一芒身后的位置，这样能够偷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吴一芒当时并没有关注莫芮麒的行踪，她那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眼前所看到的东西，也不过都是自己想要看到的，显示屏、主机、键盘、鼠标、耳机。她戴上耳机，登录游戏之后，就彻底与世隔绝。    她打了一局游戏，赢了一盘。董漫音看到她在线，问她要不要双排，说自己正在直播。    她笑话董漫音：“情人节怎么还直播？”    董漫音也笑答：“你情人节不也在打游戏么。”    吴一芒刚嘚瑟地想回，自己是约会结束了，跟她不一样。    可又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吴一芒那时候也刚开始直播，虽然没什么人气，但将就将就也将直播间搞了起来。    既然她现在在无聊地打游戏，干脆就在网里直播算了。    她直播时很少说话，只有偶尔会讲一些操作时的注意点和干货。由于今天心情不好，她说的话更是少。但可能是因为她将苦闷的心情都发泄到了游戏里，她这一局的战绩倒是十分注目，12-0-9。    而坐在她身后的莫芮麒也瞥见了她辉煌的战绩。    “卧槽，这个妹子怎么这么猛啊，我记得她刚进去的时候是王者段位，你看到她在中路那一波团战时的操作了吗？EQ技能同时放的，这么秀的吗？”    蓝钰在他的耳边大呼小叫，莫芮麒竟意外的不觉得他聒噪。    他看上的女孩子，果然与众不同。    蓝钰继续逼逼：“可惜是个女生，要是个男生真的可以去打职业了。”    莫芮麒不做声。    “我觉得你应该找你们公司的策划聊聊，这个也太bug了，该削了。”    他瞪了蓝钰一眼：“你给我闭嘴。”    他加强还来不及，还要削？    莫芮麒注意到那个女孩在直播，默默地记下了她直播间的号码。    如果要不到微信号，在直播间刷存在感也是一条路。    蓝钰自顾自地将那女孩吹了一通之后也没了兴趣，因为他在游戏里被打爆了。    “我的莫大总裁，你不要老东张西望，专心打游戏好不好？”蓝钰有些气，“就是因为你心不在焉，今天又连累我掉分。”    莫芮麒斜了他一眼：“你再说，我挂机了。”    蓝钰瞬间怂：“别别别，莫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其实莫芮麒无论挂不挂机对战局没有任何影响，他就算是不挂机，也并不会翻盘。    他的眼睛只跟着那个女孩走，什么段位、扣分，在他眼里只是浮云。    只要他愿意，他让技术部门给他一千个顶级号都没有问题。    吴一芒连赢了好几局，失落的心情总算好受了些，肚子也开始饿了。    她起身想去洗手间，顺便去前台点份夜宵，正巧又瞥见了莫芮麒。    莫芮麒也注视着她。    “麒麒，你快帮我啊——”蓝钰狂敲着键盘，见莫芮麒没有反应，便转过脸想去喷他。    这一转脸，也瞧见了刚刚那位女大神的正脸。    为了和白竞约会，那时候还不怎么会化妆的吴一芒稍稍化了下“淡妆”——隔离、口红、眼线、眉笔、散粉。一套化完后，虽然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差别，但起码是要比素颜有气色了些。    看惯了周围浓妆艳抹的小姐姐，蓝钰恍惚间竟将她看成了下凡的天女，惊讶得嘴都合不上。    吴一芒简单地打量了一番这两人，心突然间抖了一下。    特别是当她发现莫芮麒死死地盯着她时，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坏人，一直跟踪她想要干什么坏事？    吴一芒越想越觉得害怕，但表面上仍是装作波澜不惊，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包拿好，从容地走到前台后，然后飞快地冲出网。    蓝钰还呆呆地注视着她远去的方向：“卧槽，麒麒，我突然有种心动的感觉。”    莫芮麒死死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嗯？”    蓝钰感受到死亡凝视，默默地吞咽口水：“不，我一点也不心动。”    ***    “没想到你真和这个妹子搭上了，”蓝钰十分玩味地看着莫芮麒，“厉害啊，能让我们家麒麒恋恋不忘的女人，啧啧啧。”    莫芮麒默不作声。    其实吴一芒虽然长得好看，但也不至于能让蓝钰记住三年。蓝钰能记住她的长相，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莫芮麒看上了她。    他认识了莫芮麒二十年，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    蓝钰嬉笑道：“怎么样？现在搞定了没有？”    莫芮麒摇头：“没有。”    蓝钰惊讶：“竟然还有女人能拒绝莫芮麒？”    国内身价排名第一的九零后总裁，更别提那倾城翩然俊雅的皮囊。    莫芮麒轻轻叹气：“可能是我追求的方式不对。”    “你怎么追求了？”蓝钰好奇。    “砸钱。”    莫芮麒言简意赅。    蓝钰：“……”    蓝钰：“除了砸钱呢？”    “在直播间、微博里支持她。”    蓝钰：“……”    蓝钰似乎抓住了重点：“你现在该不会是她的粉头？”    莫芮麒秀出了自己的手机屏保：“我连手机桌面都是她的照片。”    蓝钰：“……”    蓝钰：“你真他妈的变态！”    蓝钰吐槽归吐槽，但还是向莫芮麒提出建议：“追妹子不能光砸钱，还必须得让她知道你的真心。”    莫芮麒讶异“真心？”    小说里霸道总裁追女主角不都是砸钱就行了吗？    蓝钰摊手：“是啊，具体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看着办喽。”    莫芮麒若有所思，蓝钰又道：“不过，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怎么去解决你妈。”    “我妈？”    蓝钰朝着吴一芒刚刚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喏，你女人几秒钟前就被你妈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