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国庆节前一天晚上， 吴一芒和项目组的人一起被关进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    《巅峰传奇》的手游版即将上线， 现在到了最后的测试阶段， 公司从普通员工到领导层都蓄势待发，做最后的冲刺。    吴一芒其实不太明白，她是做游戏策划， 前期策划工作已经完成，现在剩下的主要是技术人员与测试人员的工作， 和她貌似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一直带着她的部门主任告诉她， 一款游戏快要上线的时候， 才是策划组艰巨工作刚刚开始的时候。    “正常游戏上线之后后续会有许多更新项目，有很多问题在公测之前并没有考虑到， 需要后续继续维护，”邱主任向她解释道，“关卡类游戏需要综合考虑各个关卡的通关难度会不会影响玩家体验，moba类游戏也要考虑到装备、技能的设置是否平衡。你不是《巅峰传奇》很厉害的玩家吗？英雄的技能每个版本都会有一些小改动， 这些版本更新都是我们以后工作的重点。”    “这些我都理解，”吴一芒拧眉，“可是手游版已经有pc版在前，我们只要根据手游版做一定程度的调整不就好了？”    “理论上是这样， 但手游版毕竟是手游， 没有键盘上那么多键位，同时也要考虑到受众， 游戏的难度也不能像pc版那么大，这就要求数值策划能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去处理这些情况。”    吴一芒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她未来的工作会这么复杂。    她以为手游版只是改改数值而已，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多的精力去开发。    邱主任见她一脸懵便安慰她道：“没事，具体的业务工作以后可以慢慢学，这次闭关你主要的任务是全程跟进自己负责的功能，如果程序美术在开发这个功能时中遇到问题时，你再给出方案来协同解决。等技术部门将最终的成果反馈给你后，你要自己测试，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功能。如果有错误缺漏打回给程序，没问题就提交给测试部门正式测试。”    吴一芒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任务实在紧急，她磕磕绊绊还是开始上工作。他们整个开发组的人晚上睡在客房，白天都集中在酒店会议室里办公，第一天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    吴一芒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23楼。主任跟她说没有酒店没有多余的客房，就给她安排了一间豪华大床房。    吴一芒以为这豪华大床房就和快捷酒店里的一样，除了床和窗户再没其他东西。可她刷卡进去后发现，这豪华大床房确实名副其实，自带露台沙发，拉开窗帘就是波澜壮阔的江景。    房间自带两个平米大小的衣帽间，浴室里均是某贵妇品牌的洗护用品，咖啡机、冰箱也均配备齐全。    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她一定会在23楼的走廊上遇上莫芮麒。    吴一芒接到国庆期间加班通知的时候没有太过惊讶，以为他们最近真的很忙，忙到她一个对业务还不够熟练的人都被逼着上了战场。    她忽然间想起之前莫芮麒问她国庆是加班还是跟他一起出去旅游。    她当时选择的是加班。    原来那个时候，莫芮麒就已经以半开玩笑的方式让她接受了加班的现实。    如果她那时候选择和他一起出去旅游，是不是就真的不用加班了？    可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凌晨1点的东行，霓虹灯依然耀眼，客房里没有开灯，霓虹灯光直直地射进了床边的地板上，在地上画上了类似心形的图样。    吴一芒没有开灯，身体往后一仰，随意地瘫倒在了床上。    江上有汽轮呜呜地响，打破了深夜的静谧。    吴一芒最近虽然很忙，很累，但是晚上却睡不好觉。    明明已经困得不行，感觉只要一闭眼就能进入梦乡。可是她阖上双眼，眼前却是一片光怪陆离。    有时候是莫芮麒的脸，有时候是陈景的脸，有时候是白竞的脸。    还有宿舍楼下的一摊血，陈景母亲咄咄逼人的表情，莫芮麒母亲的微笑。    中间还会夹杂着其他乱七八糟的的景象，像是游戏里不断减少的血条，武器的装备栏，也有爸妈在老家租的70平米的小屋。    为什么没有一样东西能让她心情平复下来呢？    她之前养成了对安眠药的依赖，只要失眠，不吃安眠药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现在安眠药管制严格，她一粒都买不到。    前几个夜晚，都是那些画面陪着她。    今夜貌似又是失眠的一夜。    反正都是失眠，她还不如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她点开了粉丝群。    芒果班戟：小仙女们都睡觉了吗？    很快就有一群人回复她：    没有    没有    没有＋1    没有＋10086    芒果班戟：大晚上的不睡觉，第二天会有黑眼圈的哟～    在等你的直播呀～    我们是小仙女，不会有黑眼圈的！    ……    吴一芒低笑，虽然现实中的她很不顺利，但有一群喜欢她的粉丝陪着她似乎也不错。    芒果班戟：最近没有直播了，工作很忙，我刚刚加完班。    抱抱    心疼    芒芒加油鸭！    ……    吴一芒本来就不怎么困，和粉丝聊起来后就越聊越high，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凌晨两点。    小青芒：你怎么还不睡？@芒果班戟    吴一芒翻了半天才看到小青芒发的信息。    没想到这个点她也没有睡。    芒果班戟：最近失眠了，睡眠不是很好。    小青芒：失眠的话睡前喝一杯热牛奶，这样睡眠会好很多。    热牛奶么？她大晚上的从哪儿弄热牛奶？    她还想着怎么回复小青芒，主任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毕竟是休息时间，她借口睡着了没有接到电话也无可厚非。    可是大晚上的，她又担心是要紧的事。    在手机响铃45秒左右的时候，她还是接通了电话。    邱主任找她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大概就是说有份流程单需要莫总签字，正好文件在她手上，莫总刚刚到酒店，就跟她住在一层，有可能明天早上就要走，让她赶紧去找领导签了。    这个“刚好”太过凑巧，要不是她知道按照莫芮麒的性格不可能让她大半夜的来回折腾，她都快以为是莫芮麒故意安排的。    文件正好被她背在包里带回了房间，她将文件翻了出来，穿着睡衣就去找莫芮麒。    邱主任说莫芮麒的房间号是2308，就在她房间隔壁。    正如她猜想的那般，她的房间是出自莫芮麒的手笔。    她敲了敲门，门没有关紧，竟意外地被她推开了。    她又敲了几声，没人回应之后，她轻轻地走进了房间。    莫芮麒房间的布置和她房间差不多，只是他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发着蓝光。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里传了出来。    莫芮麒在洗澡，她不知道是在房间里等还是先回去再说，她原地转了一圈，决定还是先跟莫芮麒打个招呼。    “莫总，”她对着浴室的门提高了嗓门，“有份文件我想找您签个字，您什么时候有空呢？”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    “你是吴一芒？”莫芮麒似是在确认。    “对。”    “你把文件放在桌上，我签好字后明天早上送到你房间。”    “好的。”    吴一芒将文件放在了电脑边上，恰好这时，莫芮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几条微信消息。    莫芮麒设置了隐私，吴一芒无法看到信息的内容。    可她却意外地发现了其他东西。    她偷偷拿起手机，仔细辨认着已经被遮住了三分之二的屏保。    那是一张女孩子的脸，眉眼活泼动人。    她的手突然开始发抖。    吴一芒一向是一个自我认知很准确的人，她从不自恋，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各种缺陷。    所以莫芮麒追求她时，她也很理智地将自己定位在很低的位置，以她的条件，是完全配不上莫芮麒的。    因此，她还没有自恋到会以为莫芮麒的手机屏保是她的照片。    可是，这张照片里的耳麦她太眼熟了。    她的耳麦是董漫音送她的生日礼物。    HyperX Cloud Flight，让她吃鸡的时候能听音辨位。    她当时觉得全黑的耳机不太好看，便在耳机上粘了几张贴纸。    是她最爱的电竞战队的标志。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样模糊的像素，多半是她直播时的截屏图。    难道莫芮麒也看她的直播？    莫芮麒知道她的直播间的号码，看过她的直播也很正常。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第一次和莫芮麒见面时，莫芮麒就向她表现出极大的宽容。    不仅给了她offer，入职之后也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难道他很早之前就开始看她的直播了？    吴一芒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鬼使神差地，她试图解锁莫芮麒的手机密码。    面部识别没有解锁开，她尝试性地输入密码。    她很不要脸地输入自己的生日，手机成功解锁。    她却更加紧张了。    她颤颤巍巍地点开微信，里面只有两个聊天框。    一个是芒果班戟，一个是她的粉丝群。    这个微信号应该只是一个小号。    她没去点聊天记录，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她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微信头像和微信名。    一颗可爱的芒果头像，微信名“小青芒”。    一切就都能顺起来了。    为什么莫芮麒会给她offer，会对她如此“照顾”，会如此准确地把握她的喜好。    为什么小青芒会主动提出面基，会对她的生活非常了解，会向她提出一些奇怪的建议。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啊。    吴一芒几乎是机械式地将他的手机放回了远处，脑子一片空白，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逃离了他的房间。    她关上了他房间的门，心里那扇门也被她关紧。    像是溺在海里的一条淡水鱼，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