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吴一芒不敢多嘴， 附和着打着哈哈：“妈， 我知道啦。”    莫芮麒像是能听到她们的对话一般， 隔着老远瞄了她一眼。    吴一芒咬舌，不会是被听到了？    可是距离这么远，他应该听不到的。    不过被莫芮麒“死亡凝视”之后， 吴一芒也不敢在背地里说他的不好，全程都闭嘴乖巧地帮老妈打下手。    可吴妈妈并不满足， 在两平米的小厨房里嘀嘀咕咕地教育她：“我当时就劝你不要去做直播， 我听人家说主播圈子很乱的。”    “钱我和你爸可以慢慢还， 可你非要去做什么游戏主播。”    “你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正经工作，现在你们老板又跑过来追你。”    “你怎么就不拒绝人家呢？还把人家往家里带。”    吴一芒“嗯嗯”地敷衍着， 吴妈妈听不下去，加重了语气：“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我们小门小户攀不上那种大户人家，你千万不要被金钱诱惑。”    吴一芒无奈地点了点头。    吴一芒知道老妈说的相当有道理， 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人家是她最大的“金主”，她怎么好直接拒绝？    所谓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软，她现在才明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道理。    吴妈妈见女儿态度还是不够端正，越说越着急：“妈妈知道你几年不容易， 但是你可千万别为了钱做出什么傻事啊。”    吴一芒听出了老妈话里担心的意味， 笑着安慰她：“我没有做什么傻事啊，难道你还担心我做小三不成？”    吴妈妈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吴一芒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吴一芒说不出来此刻心中的滋味。    “妈妈当然不会这么想你，”吴妈妈解释着， “但我听说直播圈子很乱，张阿姨的女儿就去做了人家小三，现在就住在东行的别墅里，跟家里人都断绝关系了。”    “我又不是她。”吴一芒低下头小声反驳。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去做小三，但是你做直播不也抛头露面吗？你一个女孩子总是抛头露面不好——”    “妈，你这都是几百年前的封建思想了？”吴一芒打断她。    吴妈妈叹了口气：“劝你也没用，今晚你回东行市之后赶紧跟你们老板断了，省得夜长梦多。”    “……”    她跟老妈的思想观念完全背道而驰，唯有最后一点她是赞同的。    回东行之后一定要跟莫芮麒把话说开才行。    吴爸爸今天出差谈生意，午饭只有他们三个人，场面一度非常地尴尬。    吴妈妈明面上还是十分热情地招呼莫芮麒吃菜，莫芮麒也万分配合，只是眼神时不时就往吴一芒所在的方向飘来飘去。    而吴妈妈关注的焦点也在女儿身上。    这顿饭吴一芒吃得是坐如针毡，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她无视莫芮麒对她房间的强烈好奇心，拉着还想在她家坐坐的莫芮麒就走。    出了家门，吴一芒长舒一口气。    这顿饭吃的，比没日没夜加了七天班还要痛苦。    “你要带我去哪儿？”莫芮麒看起来心情似乎非常愉悦。    吴一芒眨了眨眼：“如果我希望你现在就回东行市，你会因此辞退我吗？”    “唔，”莫芮麒拧着眉像是在认真考虑，“大概率会的。”    吴一芒：“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她不信莫芮麒来宜城只是为了特意送她回家。    “我原本打算是在宜城的景点转转，听说你们这里有一弯月牙湖，那里的湖景很漂亮。”    莫芮麒低头看着她，眼神里闪着期待的光。    “可是我记得你来过好几次宜城，我们公司之前有个博览会也是在月牙湖举办的，你还亲自参加并发表了演讲。”    她用委婉的方式戳穿他隐晦的谎言。    “是的，月牙湖我去过很多次，”莫芮麒歪头，“可我从来都没有和你去过。”    吴一芒：“……”    “你不陪我去吗？”    吴一芒还没有无耻到说不陪的地步。    “陪，”她艰难开口，“你是不是都已经算好了？”    从国庆加班，到今天送她回家，再到“邀请”她去景点参观。    莫芮麒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自动忽略了她的问题，“上车。”    月牙湖在宜城的边边角，驱车过去需要一个小时，睡眠不足的吴一芒在吃饱喝足之后，困意终于来袭，顶着正午刺眼的光线，闭上了双眼在副驾上昏昏欲睡。    莫芮麒开车很稳，经过不平坦的路面时车身连抖都没抖，只是感觉整个人突然变高了，下一秒又掉了下去。    颠颠晃晃，她睡得更沉了。    她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在景区外的停车场停稳，她一睁眼就是莫芮麒宽大的手掌。    “你醒了？”莫芮麒脸上并无笑意，可认真的眼神却让她倍感温暖。    莫芮麒将挡在她脸上的手拿开，强烈的光线直直地射进她还没有适应的眼睛里。    她一直都知道莫芮麒是个体贴的人呀。    “我睡了多久？”吴一芒不好意思地问。    “没多久，我也是刚刚把车停好。”    她别过脸，试图隐藏脸上的红晕。    “对不起。”她小声道歉，心里担心的却是自己熟睡的样子是不是很丑，有没有被莫芮麒给拍下来。    莫芮麒就像是能看透她整个人一般，“你睡相很好，没有流口水，我更没有拍照片。”    脸皮薄如纸的吴一芒迅速地解开安全带，像是逃难一样打开了车门。    十月份的宜城天气好到不行，湖边的空气更是清新，她一出来身心就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    “我们买票进去。”吴一芒没有回头看莫芮麒，兀自向售票口走去。    吴一芒是本地人，凭本地身份证号前六位进入景区是不用付门票钱的。她陪着莫芮麒买票，售票的小姐姐看到他的身份证愣了一秒，随即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请问您就是创世游戏的老板莫芮麒吗？”小姐姐主动问道。    莫芮麒这样的名字并不常见，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莫芮麒脑袋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是。”    小姐姐似乎很激动，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都没说出口，最后只结结巴巴说出一句：“祝，祝您旅游愉快。”    莫芮麒随意地点了点头，拿到票后转身离开。    吴一芒笑了笑：“还是莫总您名气大，人家小姐姐见到你可激动了。”    莫芮麒毫不在意，相反却有些失落，“可是你见到我一点都不激动。”    吴一芒一怔，“我不是经常都能见到你吗？”    经常见到为什么还会激动呢？    莫芮麒像是吃了柠檬，语气酸得不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也不激动。”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你是面试官，我见到你紧张得不行，哪有空去激动？”    莫芮麒傲娇般地别过脸不去看她，“不是那一次。”    “那是哪一次？”吴一芒开始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产生怀疑。    莫芮麒憋了很久，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记得也没关系。”    “啊？”    秋天的月牙湖边，萧瑟的风里浸了湖水的寒气，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紧紧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    吴一芒双臂环胸，莫芮麒见状脱下了西装，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不冷。”吴一芒下意识地拒绝。    “你就当我热。”    一个月前，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象。    心境却全然不一样。    莫芮麒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穿了一天后背已经有了些微褶皱。    看得她好想拿熨斗将那些褶皱熨平。    她迅速转过脸，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脸红。    莫芮麒的衣服还用得着她来熨吗？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月牙湖边绕着圈圈，走在前面的莫芮麒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吴一芒抬头看他。    莫芮麒看着眼前高大的楸树，“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发的照片，就是和这棵树的合影。”    吴一芒皱眉回忆着，她什么时候给莫芮麒发过照片？    她和这棵树又能有什么合影？    “应该是你春天的时候拍的，”莫芮麒似是回忆着，“照片里树上都是淡红色的花。”    吴一芒微微张口，她这才回想起那张照片。    大概是在大一的清明，放了小长假的她回家休息，她妈妈帮她在这棵树下拍了一张单人照。    那时候树冠上满满的都是淡粉色的花，她在树下笑得灿烂。    吴一芒没想到莫芮麒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启“小青芒”的话题。    这张照片，她没有从没有发过朋友圈，只发给过“小青芒”一个人。    “小青芒”当时刚加了她的微信，说想看看她美美哒的照片，她也没有多想，随手就将这张照片发给了“她”。    “那张照片现在还是我的电脑桌面。”莫芮麒平静地说道，就像是说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    吴一芒抖了抖，短短的午睡竟然让她忘记了莫芮麒的“可怕”。    她不敢多说话，莫芮麒转过脸看向她：“你已经知道了？”    虽是问句，心里却已经有了结果。    她点了点头。    “是不是觉得很生气？”    她抠了抠脸，“也还好。”    生气倒没有觉得，她能理解莫芮麒对自己身份的伪装。    “是不是感觉我很可怕？”    吴一芒这次没有否认。    莫芮麒倒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一开始想跟你表明身份，约你出来约会吃饭。”    “可是，你的戒心太强了。”    “我只是假装是一个女生。”    “但你这样做就是在欺骗我。”吴一芒小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莫芮麒耸肩：“你说的对，我是在欺骗你。”    吴一芒：“……”    她知道莫芮麒“厚颜无耻”，却没想到他如此爽快地承认。    “但有用就行，不管是什么方法。”    “……”    吴一芒低头沉默着，脚尖玩弄着地上的小石子。    “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莫芮麒小心翼翼地发问。    她摇头：“不会的。”    “因为我骗了你？”    “不是的，”她终于扬起脸看向他，“我觉得你大概对我是有什么误解。”    “误解？”    “没错，误解，”她叹了口气，“你喜欢的大概是直播里的我，那不是真正的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