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吴一芒从小到大都是个乖乖女， 从不做离经叛道的事。    可能是她最近压抑的太久了， 她突然也想疯狂一把。    明明天已经很晚了， 她也不想唱歌，可是背着莫芮麒偷偷出去玩，竟让她有种刺激感。    就像高中时骗父母说是去上补习班， 实际上是去网一样。    “我先进屋了。”吴一芒不去看莫芮麒，低着头刷卡进门。    莫芮麒似乎发现了异样， 眉头微皱：“刚刚是谁找你？”    “室友， ”吴一芒背过脸， “让我帮她找样东西。”    莫芮麒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他也没有一直追问下去的理由， 只是同她道：“那你早点休息。”    “嗯。”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嗯。”    莫芮麒长叹了口气：“我等着你的消息。”    “嗯。”    吴一芒进屋后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大概过了十分钟，她才小心翼翼地开门，谨慎地查看莫芮麒有没有堵在她的门口。    好在莫芮麒没有那么无聊， 见她进去就走了。    夜色愈加深沉，但云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李艳将KTV的地址发给了她，她叫了辆出租车。    上了副驾，她低头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全然没有抬头看看窗外。    等她将微博刷了个遍， 车开了半个多钟头都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发觉异样。    当下吴一芒的心一沉， 恐惧感突然以喷涌之势席卷了她的整个大脑。她迅速抬头观察着窗外，外面一片漆黑， 没有路灯。    她又警惕地瞄了一眼身旁的司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三角眼，瘪着嘴面无表情地向前开。    一时间，各种千奇百怪的社会新闻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雨夜屠夫、肢体雪人、那些她在网上不小心看到的令人窒息的图片。    她浑身开始打颤。    她没事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去KTV？她又不会唱歌。    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光灯照将本不宽广的小路照亮。    吴一芒出发前有导航过，从酒店到KTV的路程没有那么远，也不需要经过荒无人烟的小路。    她的牙齿开始打颤，迫切希望有人给她打个电话。    车仍在漫无目的地往前开，她的手机屏幕也恰合时宜地亮了。    来电显示是莫芮麒，她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虽然她并不想让莫芮麒知道自己大晚上偷偷溜出来，但是她现在命都快没了，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莫芮麒骂了。    司机扫了她一眼，吴一芒就像受了惊的鸭子，嘴都在哆嗦。    电话里传来莫芮麒焦急的声音：“我在你房间门口，敲你门你不开，从外面看房间又是黑的，你去哪儿了？”    她强装着镇静，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我打车过去的，就快到了，手机定位还有车牌号已经发给你了，你快点来接我啊。”    司机又朝她的方向瞄了两眼。    她额头上的汗珠滴落。    她压根没有给莫芮麒发过什么定位，更没有记住什么车牌号。    她只能在心里不停祈祷着：“莫芮麒你可一定要懂我的暗示啊。”    莫芮麒迅速反应过来：“你先下车，我过去接你。”    “现在就下车吗？”吴一芒故意提高嗓门。    “对。”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同司机道：“师傅，麻烦能不能先停车，我朋友就在附近。”    车厢里很暗，吴一芒看不清司机的表情。    他满是褶皱的右手紧紧地握着变速杆，许久，才踩下刹车。    他靠路边停下了车，吴一芒的心紧绷成了一根线。    周围漆黑一片，她要是惨死在这里，好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    她都已经想象到自己暴尸荒野的惨状。    “一共六十二元。”司机打破了寂静。    吴一芒长舒一口气，迅速翻开钱包，手抖着扯出百元大钞后立刻逃出了车。    司机很果断地掉头将车开走，黑压压的路上只留下她一个人。    出租车越开越远，将光亮也全部带走。    一片漆黑的荒野，比刚刚还要吓人。    吴一芒的腿不停地抖，她蹲下身子抱紧自己的小腿。    她真的好害怕。    莫芮麒没有挂断通话，还在大声地问她：“你下车了吗？”    吴一芒听到扬声器里的声音，眼泪没忍住哗得落下。    “你快来接我，我好怕。”她哭得大声，像是跟父母走丢的小孩子。    “你在哪儿？”莫芮麒急切，“发个定位给我。”    这里的信号不算好，吴一芒开了手机定位并不能显示当前位置。    “我不知道，”她边哭边抹着眼泪，“GPS信号好弱。”    “你别怕，我现在就过去找你，”莫芮麒语气镇定，“我联系移动基站定位。”    吴一芒不知道莫芮麒能用什么办法找到她，但能听到他笃定的声音，她心中的不安也在一点点的减少。    “你手机电量多吗？”莫芮麒同她确认。    吴一芒吸着鼻子看了眼，“还行，还有80%的电。”    “那你这段时间不要挂我电话，我很快就到。”    她的手机此刻连不上网络，连电话的信号也不够平稳。    除了听扬声器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她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月牙仍高高的挂在夜幕上，她身后是满是杂草的田埂。    除了月亮，没有任何人陪她。    莫芮麒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吴一芒忙着哭没有留意去听。她哭累了，眼泪也流尽了，没有纸巾，只能拿袖口去擦眼泪，真的和小朋友一样。    就在她都快绝望的时候，莫芮麒突然同她道：“我就快到你那儿了，你有没有看到车灯亮？”    吴一芒环顾着四周，依然是一片黑。    “没有。”她突然感到委屈，泪水再次簌簌落下。    “别怕，”莫芮麒安慰着她，“我很快就到。”    吴一芒巴巴地看着她来的方向，似乎看到有光亮，但一晃神，那光亮又不见了。    她近乎产生了幻觉。    她垂眸，既是抱怨也是撒娇：“你怎么还没有来？”    “我看到你了，你回头。”    吴一芒转过头，道路的另一端有点点星光向她靠近。    越来越近。    远光灯照得她睁不开眼。她用手遮住自己的眼，只见一辆车停在她跟前，从车上走下一人。    笔挺的西装裤，光亮的皮鞋。    那人正向她奔来。    她被抱起，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眼泪挂在他白色衬衫上，晕开了一滩水印。    “一个小时，”吴一芒抽搭着，“你让我等了一个小时。”    明明是她犯的错，她却要怪莫芮麒。    莫芮麒也哄着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明明打通她的电话开始，他就在提心吊胆，动用一切办法来找她。    吴一芒在莫芮麒的怀里放肆大哭。    莫芮麒默默地拍着她的后背，紧紧着抱着她。    终于，她哭累了，紧张了一个多小时的，困意来袭。    “我们回去。”吴一芒擦着眼泪。    “嗯，我送你回去。”    上了车，吴一芒才发现莫芮麒是打车过来，司机师傅一直在车里看着他们。    她顿觉得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刚刚抱着莫芮麒哭的举动有些出格。    莫芮麒并不在意这些，上车后依然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莫芮麒脸上担心的神色丝毫未减，“幸好你没事，不然——”    不然他会自责一辈子。    吴一芒哭够了，理智也渐渐恢复，回想起刚刚冲动的举动，也很不好意思。    “谢谢你，”吴一芒声音恢复了平静，“我刚刚不应该冲你乱发脾气的。”    “而且，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大晚上一个人出去瞎跑。”    “这不是你的错，你晚上出门遇见坏人怎么会是你的错？是那个司机的问题，”莫芮麒严肃地看着她，“你本来是打算去哪儿？”    吴一芒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嗫嚅道：“KTV。”    “有人约你？”    “嗯。”    “谁？”    她不敢供出李艳的名字，怕牵连她。    “部门的同事，他们都在那里。”    莫芮麒挽着她左肩的手稍稍用力。    “就是我临走前你接的那通电话？”    “嗯。”她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    “你为什么不如实跟我说？我可以送你过去。”    “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告诉你。”    莫芮麒已经渗透到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直播圈，他对她是了如指掌；在公司，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回到家，他们在同一个小区，他还时不时制造一个“偶遇”。    从三年前，他就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到现在，他已然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    她不想这样。    莫芮麒织了一张大网将她困住，可她却想过着莫芮麒不知道的生活。    她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莫芮麒的监视之下，成为他喂养的一只宠物。    她不想离开莫芮麒之后没有后路可退。    莫芮麒没有做声，吴一芒也不再开口。    她咬舌，好不容易平和一点的关系，又被她给搞砸了。    但这次，他会知难而退了吗？    “如果我不给打那通电话，你准备怎么办？”莫芮麒突然主动问她。    “打电话找人来救我。”    “找谁？”莫芮目光灼灼，“是晚上跟你表白的那个人吗？”    吴一芒一时失语。    她当时慌乱不已，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找谁来帮她。    因为她知道，她一定会给莫芮麒打电话。    “找你。”    车终于驶入了繁华路段，半夜还有商铺开着灯。    吴一芒的眼眶红红的，明明是受尽委屈的表情，但看向莫芮麒的眼神却格外坚定。    “为什么？”莫芮麒看似波澜不惊。    “因为你有能力，也会用尽全力来救我。”吴一芒实话实说。    吴一芒以为莫芮麒会生气，可他只是轻笑。    “你不生气？”吴一芒试探。    她是在利用他的喜欢啊。    莫芮麒摇了摇头：“生什么气，你遇到危险时最信任的是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语塞。    莫芮麒越过吴一芒的头顶看着车窗外：“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月亮亮也没用。”    她愣愣地点头，好像是有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在网上看到，这句话还有下半句，”莫芮麒缓缓开口，“月亮很亮，亮也没用——”    “没用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