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陆宸的身形顿了顿， 原本欲进车的脚停住了。    秦时走进了两步， 对陆宸温煦地笑了笑， 说：“好久不见，陆总。”    陆宸微微一抬下颚，没什么表情地开口：“确实好久不见。”    秦时依然笑得温煦， 说：“有些事情陆总不愿意说，不如就由我来和沈乔说好了， 你工作繁忙， 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陆宸脸色冰冷， 看着秦时，似是警告。    秦时毫不在乎， 转头对沈乔说：“不介意的话，我们找个咖啡馆坐着聊聊天？”    沈乔看看秦时，又看看陆宸，觉得气氛很奇怪， 好像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乎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陆宸终于正眼瞧向沈乔，说：“跟我上车。”    秦时笑容变冷：“陆总，你在心虚什么？”    陆宸没理睬他，只是看着沈乔。    秦时又说：“何必呢， 沈乔是我的朋友， 如果我想同他说，恐怕你是拦得了一时， 也拦不了一世。”    陆宸冷笑：“你前两年做的那些生意，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秦时不说话， 一双黑色的瞳孔望向秦时。    沈乔可以觉察出，陆宸是在威胁秦时，而秦时却也有陆宸不愿意让她知道的秘密。    她想了想，弱弱地说：“或许……秦时要对我说的那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陆宸愣住，望向沈乔，似是在思忖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沈乔也看向陆宸，语气平静地说：“或许秦时是想告诉我，这一次和顾南生在一起时的那些照片和视频，其实是你找人拍的，就如同七年前和钟熠在一起时的那一次一样，是吗？”    陆宸微不可见地皱了眉，他不说话，但是心里也是无不吃惊的。    秦时再一次笑了起来：“还不止这样呢，事实上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一颦一笑都神似我的亡妻，当然了，也就是陆总的初恋。”    陆宸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低声喝斥：“现在翻这些旧账，还有什么意思。”    秦时嘲讽地道：“对你来说当然是羞耻的，你靠一个已婚女人的帮助才上位，上位之后就想把她一脚踢开，她的车祸就是发生在你对她说‘分开’的那一天的回家路上。”    沈乔震惊，没想到秦时和陆宸之间还有这种深痛的渊源。    陆宸胸口有轻微的起伏，他瞪了沈乔一眼，语气不善地命令：“上车。”    沈乔点点头，却听到身后秦时在说：“沈乔不就是长得像她么，你那些肮脏的心思，以为没人知道吗？”    陆宸重重地关了车门，对司机说：“去公司。”    司机果然是训练有素，此时依然是一脸“毫不知情发生何事”的样子，淡定地发动了汽车。    陆宸头靠在车子后背上，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沈乔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发声，只是在心里揣摩秦时那些话里的意思。    车里的气氛凝固到冰点，仿佛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车子渐渐驶入城区，马路上的车流量和人流量也越来越多。    到了公司，司机下车为陆宸开门。当大家看到跟在陆宸身后的沈乔时，都不免惊讶，缓了缓神才说：“乔姐，你和陆总一起来的呀。”    沈乔朝那些诧异的目光露出一个官方的微笑表情。    到了陆宸办公室后，她很自然地关上了门，站在陆宸对面，说：“陆总，我今天来找你，其实就是想和你谈谈关于顾南生未来的发展。”    陆宸一言不发，等沈乔继续说。    空气静默了数十秒，沈乔在脑子里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陆总，这一次的事情，网上的舆论不断地在发酵，也对他今后的一些合作以及通告造成了一定的影响，现在每天我们都会接到各种各样的电话来寻求答案，但是我觉得既然我是艺宸娱乐的经纪人，而顾南生是我的艺人，我们还是应该在和公司充分沟通的前提下作出回应。”    陆宸冷言：“想要公司来替他擦屁股？”    沈乔摇了摇头，说：“如果公司不愿意，那我们就自己回应了。我知道顾南生这么做违反了协议的约定，但是他说愿意承担一切违约费用。而且既然他已经公开了对我的感情，我也不想一直再逃避下去，我想和他在一起。”    陆宸露出嘲讽的笑意：“你是打算让他自毁前程咯。”    沈乔垂下眸子，平淡地说：“以前我觉得他必须一直红下去，他必须拥有数不清粉丝的喜欢和爱，他必须站在璀璨光芒下，他要越来越好，要越来越红，要一年比一年有更漂亮的成绩单。可是我发现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一定是他最想要的，顾南生不是一个事业主义者，他在工作之余，更享受安宁的生活，他不需要全世界都爱他，只要在乎的人也在乎他就可以了，其实他想要的很简单。”    陆宸继续嘲讽：“嗯，辛辛苦苦花了七年时间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你现在来跟我说其实顾南生想要的很简单？”    沈乔缓缓地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他放弃事业，事业自然是重要的，但是，我希望他活得更开心一点，这也是对我自己的希望。我和顾南生不大一样，我一直觉得我的工作是我生命的全部，但是在追求进步的时候也忽视了自己内心的感受，我也内心挣扎过，我也犹豫不决过，但是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内心的感觉走。”    陆宸讥笑道：“所以你特地跑过来，就是要来和我讲这一大段要和顾南生在一起的爱的宣言？”    沈乔目光真挚地看向顾南生，不论他再怎么讥讽或者嘲笑，她都想把自己心底的话告诉他。    她说：“我想和顾南生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不管怎么样，我相信顾南生有这个实力继续红下去。”    陆宸轻吸了一口气，看向沈乔：“你这个人，永远把事情想得太天真。”    沈乔轻轻一笑。    陆宸愣了愣，便听沈乔说：“陆总，我知道你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那样做，都不会真的伤害我的，对？”    陆宸是各种谈判的高手，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可是这一次，沈乔真挚的眼神竟然让他有些无措。    沈乔柔声说：“我知道你那么做，其实是在用你的方式保护我，你不想我陷进去，你担心我会受伤，所以让我尽早抽身。你对我，一直都是恩人，如果不是你的帮助和提携，或许我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企业业务员或者场记，断不会有今天的成绩。我感谢你，也希望你可以知道，我一直把公司、把你当做我生命中十分重要的存在。”    陆宸目光有一丝闪动。    这个沈乔，总是喜欢用善意去解读这个复杂的世界，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如果这一次她威胁他，她斥责他，她怪罪他，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狼狈而退。可是她没有，她感谢他，还说认为他所做的那些事是在保护她。    真的是……傻得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想到那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如果顾南生不红自己就自愿被辞退的沈乔，想到那个帮艺人排练节目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沈乔，想到那个工作安排做到事无巨细的沈乔，想到那个红着眼睛问自己为什么合作方不肯相信她的沈乔……    她一直都有这样一颗赤胆忠心，她也一直都有一份独特的善意和天真，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中不断跌倒又爬起，但依然愿意热情地拥抱这个世界。    他依然面色平静，语气放低了几分，说：“你觉得你这样说，我就会帮你吗？”    沈乔耸了耸肩，好似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整个人都轻松了，道：“不论怎么样，我都愿意和顾南生共进退。”    沈乔朝陆宸点了点头，道：“陆总，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沈乔一直走到门口，陆宸忽然叫住他。    沈乔心里一动，看向陆宸。    陆宸揉了揉肉太阳穴，停了几秒钟，说：“今天晚上七点半，叫各部门负责人开会，讨论一下顾南生这之后的发展和规划以及公关问题，要顾南生也来参加。”    沈乔上扬起嘴角，道：“好的，陆总。”    陆宸看着她离开，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才沈乔说出那句要和顾南生共进退的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还是输了。    沈乔出门遇到了王敏，王敏一脸苦哈哈的表情，握着沈乔的手说：“我可真是扛不住了，顾南生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加上老板又不发话，让我们冷处理，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舆论发酵，各种电话络绎不绝，光是应付那些客户、合作方什么的，就快累得我没了半条老命了。”    沈乔拍了拍王敏的手，说：“放心，今天晚上陆总就要开会专门讨论顾南生的事了。”    王敏一脸看到了希望的表情，说：“真是个好消息，我以为陆总真的要把顾南生冷藏起来了呢，看来他是气消了，毕竟顾南生这棵最大的摇钱树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沈乔笑着“嗯”了一声，说：“我已经通知各部门负责人去准备开会材料和应对方案了，你到时候也记得把目前顾南生面临的具体的情况和大家都说一说，我们要做好全面公关以及应对的准备。”    王敏：“好，沈乔，还是你厉害，分分钟就把气头上的陆总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