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画你

    凤伽罗指着赵琴的衣袖说：“你用它包上你的手掌，再试试！”    赵琴尝试着用衣服裹着手，然后去碰了碰桌子，咦，手掌没有穿过去。也就是说……身体先过去的话，就会穿，先碰到衣服的话，就不会穿？试了几次，果然是这样的道理。    赵琴开心极了，她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触碰东西的方法。    看着赵琴玩得高兴的样子，凤伽罗的嘴角弯了起来。    就寝的时候，赵琴看着凤伽罗自然的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她叫了出来：“凤伽罗，你干什么？”    凤伽罗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这么晚了，当然要就寝啊！”    “可是，”赵琴说：“我还在这里呢！”    “你在这里怎么了？”凤伽罗说：“以前你不是一直在我房里。”    “那不一样！”赵琴说：“那是我在锁魂珠里，只有一点点大。现在我已经出来了，怎么能跟以前一样？”    “那你说怎么办？”凤伽罗问。    赵琴说：“我要去其他房间住，你把锁魂珠放到其他房间去。”    凤伽罗说：“大小姐，锁魂珠在我的腰带上，你是让我的腰带去其他房间吗？”    “这个……”赵琴说：“这也可以啊！”    凤伽罗说：“这不行，我的腰带不能离我太远，不方便。”    赵琴说：“拜托！你用其他的腰带不行吗？我才不相信堂堂一个王爷，难道只有一条腰带？”    “我的腰带是很多，但是……”凤伽罗说：“我是一个恋旧的人，喜欢一样东西，就会一直喜欢到底，不会轻易改变的。”    “呃……”赵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条腰带而已，说得跟女朋友似的。    凤伽罗把腰带解下放到桌上，自己坐到床上倚在床头，拿起床头的书，翻了起来。    “喂，凤伽罗！”赵琴说：“就算你让我留在这里，可是我睡哪里呢？这里又没有另一张床。”    凤伽罗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说：“是本王的失策，忘了你现在变大了。这样，我叫人抬张软塌到房里来！”    “王爷！”赵琴哀求道：“男女有别，就算我是鬼，我也是女鬼啊，你就尊重尊重我，行吗？”    “呵呵！”看着赵琴这副苦瓜脸的样子，凤伽罗笑出声来，“你放心，我对着一只鬼，很难有什么想法”。    一只鬼？他居然用“只”这个量词，赵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背转过身去。    凤伽罗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腰带，推开门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不想被吸回珠子里，就跟上。”    赵琴一听，虽然心里不爽，还是赶紧跟上。    凤伽罗来到隔壁房间，推开门，把腰带放到里面的一张床上，说：“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哦！”赵琴低低地应了一声。    凤伽罗又指着桌上的一摞书说：“睡前可以翻翻书，还记得我今天教你触碰东西的方法？”    赵琴点点头，说：“记得！”    凤伽罗说：“记得就好，以后就不需要我来翻书了。好了，你早点休息！”说完，走了出去。    什么嘛，原来是为了不给我翻书，才教我触碰东西的方法的。赵琴撇了撇嘴，扯长袖子抱住手掌，去翻桌上的书。手掌翻书不如手指灵活，再加上书页有些回潮，一点不好翻。赵琴翻了半天也没翻对几页，郁闷的停了下来。赵琴又四下打量了这个屋子，发现还算整洁，看来凤伽罗不是随便找了间屋子敷衍她，但是也不算是特意找人布置的。不禁心中感慨，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啊。    赵琴重新坐到桌旁，用衣袖包着手去翻那些书页，虽说有些不方便，看是对赵琴目前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于是，房间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本书在无人无风的情况下，书页被翻着，一会儿往前翻，一会儿往后翻，一会儿一页一页的翻，一会儿又几页几页的翻，就像是顽童在看书一样。但是事实就是，一个手掌不灵活的鬼在看书而已。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如果凤伽罗戴着那条腰带，赵琴就得形影不离的跟着。如果凤伽罗戴着其他的腰带，赵琴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着，过得赵琴很是无奈。她一心惦记着明月，可是又无计可施。她想起灵岩山上老者写给她的纸条——“死去活来。”她想，自己现在已经算是“死去”了，那就一定有“活来”的机会。她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自己才能“活来”，不知道明月能不能一直等着她。    又过了几日，原上之来到了凤王府求见凤王凤伽罗。    凤伽罗召他到花厅问话。    原上之说：“王爷，派去天启朝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凤伽罗问：“哪路人马回来了？金陵还是泸州？”    原上之说：“都回来了。”    “噢？”凤伽罗问：“怎么说？”    原上之说：“明月公子没找到。据说明月公子已经失踪大半年多了。”    “失踪了？”凤伽罗问：“何时失踪？因何事失踪？”    原上之说：“详细的情形不太清楚，据说好像跟魔教有关。”    “魔教？”凤伽罗皱了皱眉，说：“尹天奇不是一直在闭关吗？怎么，他出来了？”    “应该是。”原上之说：“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尹天奇在半年前就出关了。”    “半年前？”凤伽罗问：“若是他半年前就出关了，江湖上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可不是一个安静的主儿，不把江湖搞个天翻地覆是不可能的。”    原上之说：“我也觉得纳闷，所以又派人去凌云山进一步查了查。据说尹天奇刚出关的时候，就遭遇了一场恶战，导致元气大伤，所以尽管不需要闭关养伤，也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动作。”    “刚出关就遭遇一场恶战？”凤伽罗更疑惑了，继续问：“这场恶战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原上之说：“派去的人虽然没有查到什么，但是结合赵琴姑娘说过的内容，上之大概能猜到一二。”    “赵琴？”凤伽罗问：“这又关她什么事？”    原上之说：“王爷，还记得赵琴活着的时候的身份吗？”    “你是说……”凤伽罗说：“南宫灵？”    “对。”原上之说：“赵琴姑娘曾经说过，她之前是南宫灵，机缘巧合，被明月公子所救。然后日久生情，和明月公子成了亲。在一次出去游玩的时候，遇到了魔教中人，打斗中不小心坠崖。”    凤伽罗问：“南宫世家那边查的怎么样？”    原上之说：“南宫灵确实已经身故，她的大哥南宫俊亲自送她的灵柩回金陵城，葬入了南宫世家的祖坟。”    凤伽罗想了想，问：“送南宫灵的灵柩回金陵的，除了南宫俊，还有谁？”    原上之说：“我知道王爷的意思，那是只有南宫俊，没有明月公子。”    “这怎么可能？”凤伽罗说：“如果南宫灵和明月公子结成夫妻，哪里有不去的道理。还有，南宫灵既然已经嫁了出去，又怎么葬入南宫世家的祖坟？”    原上之说：“确实是有些蹊跷。不过，明月楼的人并不知道明月公子和南宫世家的南宫灵成亲了。”    “什么？”凤伽罗大吃一惊，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两人是私定终生，并没有三跪九拜，行夫妻之礼？”    原上之说：“王爷，当初和明月公子成亲的女子叫琴卿，是红翎坊唱曲弹琴的伶人。明月公子就是和这个伶人行了夫妻跪拜之礼。”    “琴卿？伶人？”凤伽罗问：“这个赵琴究竟是谁？是南宫灵？还是琴卿？”    虽然这么问，但是凤伽罗非常清楚，他知道这个赵琴其实只是一缕来自据说是几千年以后的魂魄，她能借尸还魂成为了南宫灵，也能借尸还魂成为琴卿。又或者，南宫灵就是琴卿。    “上之，”凤伽罗说：“明月公子的下落还是要查，我一定要见见这个明月公子。”    “是，王爷！”原上之说：“我会加派人手去查的。”    “好，”凤伽罗点点头。    “那个，王爷，”原上之说：“这个事情，还是要瞒着赵琴姑娘吗？”    凤伽罗说：“先瞒着。”    “知道了！”原上之说：“王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凤伽罗说：“怎么，你有事？”    原上之说：“上之想去看看赵琴姑娘，可以吗？”    凤伽罗沉吟了片刻，说：“去，她就在内院。我还要处理点事情，等下过来。”说完，叫来紫彤，让她带原上之进内院。    “是！”原上之告辞，由紫彤领着去了内院。    来到院门前，原上之对紫彤一揖，说：“有劳紫彤姑娘了，我自己进去即可。”    紫彤笑着说：“那怎么行，怎么也得给原公子泡杯茶再走啊！”说着，推开门做了个有请的姿势。    “多谢紫彤姑娘！”原上之笑笑走了进去。    “原公子……啊！”紫彤一声尖叫，指着院中某处，浑身发抖，“那，那……”    随着叫声，“哐当一声”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摔个粉粹。    原上之上前两步一看，原来是一个茶壶摔碎了。    “紫彤姑娘，你没事！”原上之问。    “那，那个茶壶，它……掉下来了！”紫彤哆哆嗦嗦地说。    原上之看到站在桌旁的赵琴冲他吐吐舌头，一副做坏事被抓住的表情。    按耐住想笑的感觉，原上之说：“风大，吹得，别怕！”    紫彤说：“不，不是风吹的，我刚刚明明看到那个茶壶在半空中，它是从半空中掉下来摔碎的，它……”紫彤有点激动起来。    “嘘——”原上之按住紫彤的肩膀，安慰道：“紫彤姑娘，你冷静一下。茶壶怎么可能自己从半空中摔下来，你刚刚一定是眼花了。你最近是不是很疲惫？”    紫彤愣愣地说：“眼，眼花？”    原上之说：“紫彤姑娘，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我就在这里等着王爷即可，你放心，我来了这么多次，会自己倒茶的，不用你招呼。”    紫彤勉强镇定了下来，看着原上之说：“原，原公子，那紫彤先告退了！”说着，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就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    原上之看着紫彤离开的背影被走廊挡住了，才开口道：“赵琴姑娘，你刚刚吓到人了。”    赵琴走到原上之的面前，说：“不好意思，刚刚我在实验我的新技能，太投入了，没留意到有人进来。”    “新技能？”原上之笑着问：“姑娘刚刚在实验什么新技能？”    “倒茶啊！”赵琴说：“原上之，你重新拿一个茶壶过来，我给你倒茶！”    原上之说：“能承蒙姑娘给上之倒茶，乃是上之的荣幸，上之这就去拿！”    原上之拿来茶壶之后，放到桌子上，看见赵琴用两只衣袖包住两只手掌，然后夹起茶壶，小心翼翼地把茶水倒在了茶杯里。由于技术不熟练，茶水倒得到处都是。    好不容易倒满一杯，赵琴又小心翼翼地把茶壶放下，然后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    原上之说：“姑娘好本事，上之谢了。”    门外，紫彤悄悄地趴在门上，从门缝里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心想，王爷的院子里果然有鬼。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强迫自己砰砰直跳的心慢下来，心里虽然知道这鬼无碍，但是突然看到这么诡异的事情，很是吓人啊！    紫彤又看了看院子里的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原上之，撇了撇嘴，心说，看起来真像是有病啊！随后，转身悄悄的离去了。    原上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接着说：“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其实不是我，”听见原上之这么说，赵琴有点脸红，说：“是凤伽罗告诉我的。”    “王爷？”原上之问：“你是说是王爷告诉你的。”    “嗯！”赵琴点点头。    原上之说：“看来王爷很关心姑娘。”    赵琴说：“其实王爷人还是不错，就是有点恶趣味。要是他能帮我找明月就好了！”    “明月公子？”原上之问：“姑娘可以直接跟王爷提啊！”    赵琴摇摇头，说：“我不想跟他说，我只是一个鬼，什么都没有，他不会帮我的。”    “赵琴姑娘，”原上之说：“姑娘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以后再说！”赵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打岔道：“原上之，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原上之说：“什么事，你问。”    赵琴说：“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脱离锁魂珠的限制啊！你看，有了招魂铃，我可以从锁魂者里出来，那是不是再找到什么神器，就可以让我彻底摆脱锁魂者呢？”    “这……”原上之迟疑的说：“确实这种可能性，不过究竟需要什么样的神器，上之也不清楚。”    “这样啊，”赵琴有些失望。    “姑娘不用着急，”原上之说：“等上之回去翻阅典籍，应该可以找到相关的记载。”    “那太好了！”赵琴高兴地说：“原上之，谢谢你！”    “姑娘何须言谢，”原上之说：“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嗯！”赵琴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哦，对了，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原上之问。    赵琴环顾四周，然后低声凑到原上之跟前，说：“我跟王爷说了，我是从几千以后来的人的事情了。”    “你说了？”原上之有点惊讶，问：“那，王爷怎么反应？”    “他还好啊！”赵琴说：“表现的很正常。而且他还问我，有没有告诉你，我说没有。所以，你要记得，千万别露陷了。”    “好！”原上之点点头，说：“我会注意的。姑娘这几天过得可还好？”    赵琴说：“很好啊！自从出来以后，觉得天地都开阔了许多。但你们也不像是看巨人了。”    “巨人？呵呵……”原上之笑着说：“姑娘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我说的是真的，”赵琴说：“你是没有体会。你想想你小时候，只有凳子高的时候，是不是看什么都觉得很高大。我之前就是那种感觉，感觉自己很渺小，一阵风都能吹散……”    “哈哈哈……”    凤伽罗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原上之和赵琴正相谈甚欢，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发堵。    “你怎么还在？”凤伽罗口气不善道。    “王爷！”原上之看见凤伽罗进来，赶紧起身行礼，心想，不是你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嘛，我敢不在吗？    “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凤伽罗暗沉着脸说。    “上之告退！”原上之看凤伽罗脸色不佳，识趣的离开了。临走之时给了赵琴一个小心为妙的眼神。赵琴冲他眨眨眼，表示自己心领神会。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凤伽罗心里更不爽了。他开口道：“你们在聊什么？”    赵琴说：“没聊什么，就随便聊聊！”    哼，随便聊聊，就这么开心？凤伽罗看着桌上的漏了一摊的茶水，说：“怎么这么脏？”    赵琴说：“不好意思，我刚刚给原上之倒茶，不小心倒撒了一些。”    “倒茶？你给他倒茶？哼！”凤伽罗哼了一声。    怎么了？赵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觉得他今天真是喜怒无常，难不成受什么刺激了。    想着，赵琴说：“王爷，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杯茶！”    凤伽罗没有说话，看着赵琴用包着衣袖的上手夹着茶壶，万分艰难的倒了杯茶。    赵琴说：“王爷，请喝茶！”    凤伽罗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皱着眉说：“冷的。”    “是啊，都这么久了，肯定冷了”赵琴理所应当的说。    “你给我喝冷茶？”凤伽罗不满道。    “那怎么办？”赵琴说：“我是鬼，你总不能指望一个鬼去给你生火煮茶！”    “你……”凤伽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郁闷的进了房，随手把房门关上了。    怎么了？心情不好？赵琴走到门外，把头伸进去，看了看。发现凤伽罗斜倚在床头，什么也没做。    “王爷，心情不好？”赵琴问道。    凤伽罗抬眼看着赵琴只有一个头在屋内的恐怖情景，心里叹了口气，说：“你要么就进来，要么就在外面，这不进不退的，像什么样子。”    “哦！”赵琴于是把身体也挪了进来，说：“王爷，你是心情不好吗？要不要跟我说说，让我开导开导你！”    “你？”凤伽罗说：“还是算了！我懒得费那个口舌！”    “那好！”赵琴耸耸肩，说：“既然不需要我，我就出去了！”说完，又直接从大门穿了出去。    凤伽罗看着她的背影，更加心烦意乱了。    赵琴坐在石凳上，看着西沉的夕阳，小声的哼起了歌。歌声悠扬轻快，传到了凤伽罗的耳朵里。他静静地听着，听完一曲。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赵琴的声音。    凤伽罗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看见赵琴坐在廊下的栏杆上，仰望着夕阳，眼角处有泪痕。    “怎么了？”凤伽罗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    赵琴看着面前这个逆光的人影，周身散发着光芒，面孔模糊不清，手却伸向她的脸庞。    虽然明知道凤伽罗触碰不到自己，赵琴还是向后躲了躲，她摸着自己的脸，问：“凤伽罗，在你的眼中，我的长相是什么样子的？”    凤伽罗说：“你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吗？”    赵琴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以前我的脸是南宫灵的脸，现在我不是南宫灵了，我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    “这好办！”凤伽罗说，“你就在这里等着。”说完，凤伽罗转身进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凤伽罗拿着文房四宝出来了，他把宣纸铺到了石桌上，开始磨墨。    “你是要作画？”赵琴问。    “是！”凤伽罗回答。    赵琴看了看四周，说：“画什么？这院子了也没什么好景致啊。”    凤伽罗说：“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