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态

    十月的京城早已是渐生寒意，如今又正值夜中, 庭中冷风习习, 便如刀刃冰冷的钢刀, 生生要从人身上剐下一层皮来。

    余晚晴才从内殿出来，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 浑身瑟瑟——因为要去乾元殿, 她今日出门前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裙过去, 好看却不厚，现下冷风顺着领口和袖管往里钻, 这是要成冻人干的样子啊。

    便是余晚晴原本粉嫩的脸颊一时也成了冻玉, 雪白雪白, 丝丝的冒着寒气。

    素衣就跟在余晚晴身后——她是被德嫔派来做监工的。

    见余晚晴只是站着，似乎没有要跪的意思, 素衣便笑了笑，轻声催促道：“余娘娘还是动作快些？左右德嫔娘娘也不过是罚了两个时辰, 早些跪完了早些了事，若是再拖下去，跪到三更四更的，那可怎么好。”

    素衣说话时也没避着人，甚至是刻意扬了声音，字字清楚。殿外守着的许多宫女太监闻声也看了过来，悄悄的打量起余晚晴，目光里也都透出了异样和好奇, 更不知私下里还要如何的议论。

    余晚晴心知：德嫔叫她出来跪着，不仅是想体罚她，也是存心要让她在这些宫女太监面前丢个大脸......

    这用心，当真称得上恶毒。

    这一刻，余晚晴甚至都起了装晕躲避的心思，可她也知道德嫔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叫她跪上两个时辰，倘她敢装晕，说不得德嫔就敢叫人给她泼水弄醒......

    就在余晚晴想着要如何脱身时，素衣又叫了一声：“娘娘？”

    语声里满是催促。

    顶着那些形形色色、意味复杂的目光，余晚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抓着了自己的裙裾，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指甲几乎嵌入了雪青色的缎面中。

    然后，她在殿前位置跪了下去。

    等真的跪下去了，余晚晴才知道这铺在地上的青石板有多冷，简直称得上是寒意森然。双腿本就被那冷硬的青石板硌得生疼，偏偏还有一丝丝的寒意顺着双腿往上，好似细针扎在身上，叫人浑身发颤，连跪都跪不稳。

    素衣就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余晚晴。她面上仍是恭谨有礼的笑容，站在一边，只是眼里含着些许掩饰极好的轻蔑，语气又轻又快：“我家娘娘还在殿里等着，奴婢也不好在这久留，便先回去了。至于余娘娘您.......既然我家娘娘开口罚您跪两个时辰，那等时间到了，奴婢肯定是要过来服侍娘娘起身的！”

    说罢，她便与余晚晴礼了礼，然后一拂袖，抬步走了。

    素衣这一走，余晚晴又是跪着，殿外那些宫女太监看过来的目光就更是不加掩饰，更加放肆了。

    说到底，他们这些夜里还守在殿外吹冷风的，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算是后宫里最底层的人，平日里也是受了上头不少的气。也正因此，这会儿能见着余晚晴这样的贵人一遭落难，当众受辱，他们这心里或多或少也都带了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他们里还有人记得：镇远侯府还在的时候，余晚晴这位侯府嫡女是多么的风光不可一世。当然，那会儿她亲爹是战功赫赫的镇远侯、亲姑姑是当朝皇后，亲表哥兼未婚夫是当朝太子.........对着这么一位天之骄女，宫里上上下下，哪个敢轻忽了去？

    可如今呢？如今，镇远侯府谋反事败，孝明太子也已过世，新帝登位之后，便是余太后都称病闭宫，余晚晴这位天之骄女也不过是新帝后宫里的小小才人。

    论及份位，就连德嫔这个昔日太后宫中的奉茶宫女都在余晚晴之上，轻飘飘的扯个借口就能罚她在殿外跪上两个时辰。

    可见世事无常，一至于此。

    一时间，众人心里多少有些唏嘘，余晚晴却是跪得双腿发麻，既难受又委屈，眼里微微有些酸涩，好似针扎一般，也是强撑着才没有掉下泪来。

    作为一个投了好胎的欧皇，余晚晴从小就心想事成，事事顺遂，再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对她来说，早前在德嫔跟前装几日孙子都已经够憋气的了，所以才会在等到皇帝召见后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憋了好几日的气都撒回了德嫔身上了。

    原本，她都想好了：见了皇帝后多半是能迁宫的，等搬出了宜安宫又有顺妃撑腰，自然不怕什么德嫔；便真是倒霉到搬不出去，德嫔总也要顾忌着点皇帝和顺妃，应该不会下狠手，至多就是回头给人赔罪消气，再接着装孙子便是了。

    现下想来，也是她太天真了——德嫔宫女出身，比起自恃身份的林贵妃和顺妃，反倒更放得开，还有几分市井百姓的简单粗暴。也正因此，当德嫔真就狠下心来对付时，反到没了那些顾忌，手段更是狠辣。

    现在想想，还是老古董说得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哪怕要迁宫，那也是明日的事情了，她现在就把德嫔得罪的这么狠，要是德嫔有心，今晚上就能把她玩死了，根本等不到明日......

    这还是余晚晴进考场以来最深刻的一次反省——虽然她从进考场起便想着认真努力考试，可心态上还是没有掰正，还拿过去玩游戏的方式对待考试。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她究竟还要不要再考下去？

    说实在的，她会参加考试，也是因为和亲爹赌气——亲爹是个老古董，总觉得她是女孩子，学的是古饮食这种冷门专业，毕业了估计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还不如顺着家里安排，好好相亲，嫁人做少奶奶接着享福......为着这个，她和亲爹大吵了一架，骂他老古董——明明开的是科技公司还搞这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的这一套。

    然后，她一气之下就出门找工作了。

    正好LJJ是国家单位，岗位也空了好多年，她就想着过来试试，还想着：若是面试上了，也能在老古董面前出口气而已。

    只是，就为着这么一口气，就真值得她耗费这么多的心力，在这吃苦受累？如果继续，那么今天的罚跪其实也只是开始，后面可能还会有更大的困难......

    如果不继续，那就只能弃考。

    想到这里，余晚晴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系统”。

    其他人都看不见的猫咪从半空中钻出来，蹲在余晚晴跟前，小声问道“怎么了”。

    余晚晴咬了咬唇，“弃考”这两个字就在她舌尖，只要张开嘴就能说出口。

    可是，不知怎的，她有些张不开嘴。

    *********

    与此同时，余犹清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凝目看着全息投影屏上面的余晚晴。

    修长白皙的长指在书桌上叩了叩，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看着余晚晴被罚跪，他自然也是心疼的，同时却也略松了一口气——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没吃过苦也没受过罪，顺风顺水或许还好，可真要碰着了事，只怕又要缩回自己的乌龟壳子里了。

    这也是他一开始让人将难度调至Hard模式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LJJ后台调动的Hard模式居然会激起内部的预设程序，反倒把情况更加复杂化了。偏偏余晚晴又是一贯的好运气，便是Hard模式竟也能顺风顺水的撑到了现在.......甚至，这一次若非余晚晴自己嘴贱作死，把德嫔踩得太狠，说不定也会顺顺利利的过了今晚，第二天就能搬去华清宫，躲开德嫔。

    好在，这事应该要到此为止了。

    现在停止正好，要是再这么下去，余晚晴和那人还不知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余犹清不免又有些庆幸，正想叫人备车去LJJ古代部接妹妹，忽而听到屏幕上的余晚晴出人意料的回了考务系统一句——

    “没事就不能戳了？”

    无缘无故被怼，考务系统一时有点懵。

    听到意料之外的话，余犹清一时也有点懵。

    ******

    比起经过了一番艰难抉择而更加坦然的余晚晴，以及因为难得失算而有些懵了的于犹清，反到是10086直播间的观众们更加“单纯”。他们并不知道余晚晴适才已经在弃考边缘试探了一小下，反到是对余晚晴眼下境况义愤填膺，弹屏不断——

    【心疼我小姐姐，看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德嫔是魔鬼？怎么这么恶毒？】

    【讲真，我现在都不敢看了......真的是Easy模式吗？怎么这么惨啊？】

    【我这暴脾气，德嫔真的能把人气到升天！话说，我八十米长的大砍刀哪去了？!我要为人民除害！】

    【皇渣呢？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怎么有事就不见人影？】

    【这个皇帝真是屁用没有——到现在连个手指头都不给人碰，想象中的“干他个爽”也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现在，小姐姐出事了，他也不能现身解决！就想知道：这种男人，要他何用？上供桌的？】

    【表示皇帝不背锅！主要是小姐姐自己怼德妃怼得太狠了。而且皇帝很忙的，哪有空管这些】

    【刚从分屏过来，实话告诉你：“很忙”的皇帝正在泡温汤，嗯，都是马赛克，又没有声效，所以我回来了.....】

    【道理我都懂，鸡汤我也喝，可是！还是很想把皇帝拖过来暴打怎么办？！】

    【给楼上加油！冲鸭！我帮你按住他的手】

    【我按腿】

    【我给大佬们递棍子，争取一次性打折】

    【弱弱的问一句：这是要打几折？】

    .....

    【最新情报，皇帝他洗完了，换了黑衣服，好像是要来这边夜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晚安，mua! (*╯3╰)

    蟹蟹清妖的地雷，也谢谢子房小师弟的地雷，么么哒~

    PS.其实抽到的Hard模式和后台暗调的Hard模式还是有一点区别的。有关这一点，第1章的时候范经理本来想说的，但说到一半就因为哥哥的缘故没说了。至于哥哥，他看到皇帝出场就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才气得砸东西，现在也是送妹悔断肠就是了....

    PPS.悄咪咪提醒大家一下：虽然皇帝下章会来，但是他也有一点点渣...

    PPPS.今天更新太晚了，为了补偿大家，明天双更，一更早九点，二更晚九点，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