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表小姐的未来（06）

    既然卫雪怡和宫奕达成共识, 且卫明骥也没有反对，卫雪怡和宫奕的事情就暂且如此。    不过事情还是有变化的, 比如卫明骥撒手不管外甥女的婚事了，之前他琢磨着外甥女及笄了，按照伯府姑娘的待遇嫁出去就行了, 但现在, 外甥女有父亲，不管他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宫奕都不会满意，那他还不如不管。    柳黛和卫雪怡谈过，但卫雪怡对她为什么要选择和离避而不谈, 不过倒是话中带话为宫奕说好话。    “玉瑾，娘这辈子就这样，以前怀念你爹, 我也能过下半辈子, 现在知道你爹没死, 我心中其实是很高兴的。”    “你别对他有意见，他是你爹，他是你的依靠。”    卫雪怡小心翼翼地说着话, 她还暗暗观察女儿的表情，不过柳黛一向没多余的表情，卫雪怡看不穿。    以前宫玉瑾是一个非常积极进取的姑娘，但浑身带刺，最不喜欢卫雪怡说的谦虚低调的话。    当然柳黛理解, 毕竟她们住在舅舅家，若是不知感恩，反而总是和表姐表妹们争抢，那有些不知好歹。    这是卫雪怡的想法，但宫玉瑾却不是这样认为，她就是要争，要成为表姐表妹们羡慕的对象。    柳黛点了点头：“我没有意见，母亲放心。”    现在宫奕、宫莫若、空子星已经离开了，他们是江湖人，不喜欢呆在京城，不过宫奕说等他处理完九星殿的事情，他就会回来。    入夜了，天上星辰漫天，星辉月华倾洒大地，耳畔虫鸣声啾啾，夜莺放声歌唱，静谧的夜消融了白天的热燥。    “小姐，老爷在前院书房。”柳黛派了梦香去打探大舅舅在哪里，梦香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禀报。    柳黛立即起身：“去找大舅舅。”    主仆两人很快穿过回廊，穿过半月门，来到了前院，在书房门口被小厮拦住了，后院女眷不得擅自闯入老爷书房。    小厮敲了敲门，禀报道：“老爷，表小姐求见。”    卫明骥正在书房里发呆，当然也不是发呆，他是在思考朝堂局势，一共三位皇子，他的女婿是三皇子的伴读，侄女又做了三皇子的侧妃，他们家该稳固了？    当今皇帝一共只有七位皇子，大皇子、二皇子分别在二十五岁、二十岁那年去世，留下妻儿子女；四皇子十五岁那年随着御驾西山打猎，掉进西山河淹死了；最小的七皇子八岁夭折，现在就剩下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三人，年龄分别是二十五岁、二十岁和十八岁。    三皇子实际为长，于是朝中多拥护，但五皇子、六皇子也不差，当今皇帝已经年过花甲，随时都会驾鹤归西，所以夺嫡之争还颇为激烈。    卫明骥眉头紧皱，他好像已经黔驴技穷，想不到法子可以让卫家保住爵位。    “让她进来。”听到小厮的禀报，卫明骥有些惊讶，不知道外甥女来找他做什么？    想到外甥女，又想到了卫雪怡和宫奕，卫明骥就开始磨牙。    柳黛让梦香呆在外面，她推门而入，先是给大舅舅福身行了一礼，而后才缓缓走到桌案面前。    卫明骥打量着外甥女，纳闷道：“你找我做什么？”    柳黛福身一礼：“大舅舅，你这么汲汲营营，是为了保住卫家的爵位，还是为了让卫家传承下去？”    卫明骥眼中迸射出利光，皱眉道：“你这丫头说什么？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个小女子不要管。”    柳黛抿了抿唇，说道：“大舅舅，靠女人的裙带关系，你是无法把卫家发扬光大的。”    卫明骥登时起身，双手啪地拍在桌子上，牙痒痒道：“你个死丫头说什么？”    柳黛慢吞吞道：“振兴家业最重要的还是子孙有出息，您整天在外忙碌奔波，就算你站对了位置，保住了爵位，大表哥承担不起家业，卫家还是会落败。您现在最应该想的不是怎么抱上未来皇帝的大腿，而是教养锦阳、锦诚、锦朋他们，不然再大的家业，再好的前程，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那也是做白工。”    卫明骥胸口起伏不平，他跌坐回椅子上，瞪着外甥女的眼睛气鼓鼓的，他脑子转啊转，好半晌才出声道：“你想做什么？”    柳黛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帮您调-教锦阳他们，如果你听我的，我保证十年后卫家更进一步。”    “当然，爵位的事情不好说，因为皇帝很吝啬，但我可以保证让卫家成为京城最受瞩目的人家，成为大越朝举重若轻的家族。”    卫明骥惊讶万分道：“不是，等等，听你这意思，你不打算嫁人？”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不嫁人呢？虽然因为宫奕这个江湖人的突然出现让卫明骥有些束手束脚，但外甥女要在京城生活的话，那必然要嫁人啊，不然世人的流言蜚语足够淹死她。    柳黛倏地抬起头，眼神冷淡道：“对于嫁人，我没有兴趣，还请大舅舅以后不要在这上面费心。大舅舅可以算一笔账，我嫁人和帮你调-教侄子他们，哪个价值更高？”    卫明骥微微皱眉：“你能怎么调-教锦阳他们？”    锦阳是他的嫡长孙，今年已经十岁了。锦诚是他老二的嫡长子，今年七岁。锦朋是老大的嫡次子，今年五岁。    柳黛眨眨眼，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在大舅舅的瞪视下，柳黛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伯府里大家就只知道歌舞升平，没有人有奋斗精神，舅母和表嫂溺爱侄子他们，在她们这样的教养之下，锦阳他们很难成器，不过是从走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的老路罢了，就看大舅舅能不能狠下心来教导侄子他们，不然有朝一日，卫家就真的彻底泯灭于京城权贵之中了。”    “你，我怎么相信你？”卫明骥满含怀疑地看着外甥女，就她那干瘦的样子，以前还浑身是刺，现在倒是成长了，教人看不清真面目了。    柳黛淡淡道：“我五岁就在伯府长大，不管我这些年在伯府过的什么日子，与二表姐、三表姐她们再怎么争风吃醋，但仍然要感谢大舅舅给了我和母亲一个庇护之地，大舅舅养育我十年，这份养育之恩恩深似海，同样十年时间，就当大舅舅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卫明骥定定地看着外甥女，眼中有些难以置信。    柳黛又道：“或者大舅舅可以给我一年时间检验一下，看看我能不能让锦阳他们改掉纨绔少爷的坏毛病。”    “大舅舅，儿孙不成才，就算您女儿当了皇后，卫家就算繁盛也只是昙花一现，您好好想想。”柳黛说罢福身一礼，转身走出了书房，把空间留给大舅舅，让他好生思考，调-教儿女总比费尽心机的靠上皇子要容易一些。    不过柳黛这些日子收集到的关于三位皇子的消息，总觉得有几分奇怪，还有最近京城多了许多江湖人。    江湖人身上煞气重，多了这些人，空气都不一样，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能察觉。    柳黛没有急着找大舅舅要决定，当然她是决定给大舅舅半个月的思考时间，然后她和卫雪怡搬到郊外别庄上去时，她顺带也会把三个侄子带走，教育就要从娃娃抓起，大侄子十岁了，还来得及。    六月的天，皎阳似火。    京城最近很热闹，因为眠花庄来了一个美娇娘，她很美，倾国倾城不为过。    眠花庄，京城一处高档消费庄园，无数的达官贵人在眠花庄豪掷千金，就为了博得庄园里美人的欢笑。    最近这个美娇娘，人称月姬，寓意为月下仙子。    这种掺杂着大量桃色绯闻的传言一向是流传得最广的，但只限于成年人，像柳黛这种未出阁的女孩子，一般来说知道这种传闻都是消息传了好久之后了。    只是柳黛很早就听到了这个传闻，因为大表哥卫嘉哲迷上了美人，作为女人，一向是最敏锐的，大表嫂很快就察觉到他跑去眠花庄消费的事情，大表嫂大吵大闹，大表哥怒气冲天之下，甩了大表嫂一巴掌。    大表嫂当即就傻眼了，她的丈夫因为外面一个女人而打她，她不敢相信，但不得不相信！    梦香忍不住嘀咕道：“小姐，大少爷真是太过分了，他在外面花花肠子，回来还欺负大奶奶。”    柳黛点头道：“确实很过分，所以大表哥他们已经没救了。”    然后，晚上就听说大舅舅把大表哥扒了裤子按在板凳上狠狠打了几大板子，卫明骥越打越生气。    他整天汲汲营营就是为了这个家，可惜他儿子呢？看不清楚形势，居然还敢去眠花庄消费，那里是他能去的地方吗？    多得是达官贵人在眠花庄进进出出，他惠安伯的儿子算哪根葱？    但他才打三板子，母亲和妻子就扑上来哭天抢地了。    卫明骥丢开手上的板子，哐当一声，发出很重的声音，老夫人和大夫人被吓了一跳。    “你们给我回去，今天这板子我非要打下去！”    老夫人立即苦她那死去的丈夫，但卫明骥瞪大双眼，直接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放在脖子上，怒声道：“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是选儿子还是选孙子？”    老夫人哭声戛然而止，大夫人也颇为震惊，儿子/老爷这是做什么？    卫明骥放下刀子，看向丫鬟婆子，说道：“把老夫人、夫人扶回去，把大少爷给我按回去，继续打，打得屁股开花！”    老夫人、大夫人噤若寒蝉，她们走远后听到了卫嘉哲的惨叫声，婆媳俩面面相觑，她们完全不知道儿子/老爷怎么这么生气？    卫明骥最近很上火，卫嘉哲撞到他手上，他想起子孙不继这种事情，真的万般悲凉，忍不住动了大怒。    可怜卫嘉哲屁股开花，大夏天趴在床上养了半个月才好受一点。    府里上下顿时气氛严肃起来，可谓是老爷一生气，大家都很慌！    柳黛本来没打算这么快找大舅舅，但突然听到外面一个传言，那就是三皇子似乎要纳这位月姬为侧妃，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俨然就跟真的一样。    夜里，很安静，除了犬吠声，四周一片静谧。    柳黛修炼玄天大陆基础练气法已经有半年，就算江湖第一高手也看不出她有任何武功，但她却能轻易地运用轻功。    她现在的身手应该和江湖一流高手差不多，不得不说练气法比武功要高级一些。    她打算去眠花庄探探情况，这个月姬肯定是一个江湖女子，而恰在这个时间冒出来，她有理由怀疑月姬就是慕芊芊。    只是若是月姬真的是慕芊芊，她想做什么？    眠花庄里面高手如云，原本柳黛以为要花费一番工夫才能找到月姬，哪知道她轻而易举就发现了月姬。    但那张脸并不是慕芊芊的脸，柳黛微微诧异，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会，从身形、脖颈、手肘等地方观察过后，她确定这就是慕芊芊。    “她想做什么？”柳黛惊讶万分，宫奕和宫莫若已经回九星殿去善后了，看来宫奕和慕芊芊的婚事确实已经取消了，慕芊芊这是打算自甘堕落，还是她想借助这些达官权贵做什么事情？    再次百分百地确认月姬就是慕芊芊的证据是柳黛发现了空子星，他终于没有穿红衣服了，穿着一袭黑衣，手上拿着一壶酒，靠在眠花庄最高的屋顶之上，他双眼茫然地看着底下阁楼里的酒肉池林。    柳黛没有上前找空子星，她现在还不打算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次日，她领着梦香出门了，不过今天天气阴沉沉的，随时都要下暴雨，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躲在屋檐下，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雨。    “小姐，你要找什么呀？”梦香挺纳闷的，小姐在街上到处转悠，到底想做什么？    她手上还抱着两把油纸伞，待会雨下大了，必然要找遮雨的东西啊！    柳黛已经看到在酒楼里喝酒的空子星了，他仍然没有穿耀眼的红衣，他穿了一身非常低调的白色衣服，但他长得美，所以仍然吸引了足够多的目光。    “找到了。”柳黛微微一笑，梦香跳着脚四处探看：“哪里，哪里？”    她看了好半天，才终于看到：“原来空楼主啊！”    对于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男性魅力的空子星，梦香是没有多大好感的，这男人太骚气了，要找丈夫不能找这样的男人！    主仆两人进了酒楼，直接在空子星对面坐下，空子星抬了抬眼皮，问道：“小玉瑾，你找我做什么？”    柳黛抿了抿唇：“借酒消愁？但很显然没用，是？”    空子星嗤笑道：“确实没用，越喝越发愁。”    柳黛语气淡淡道：“慕芊芊扮作月姬，想做什么？”    空子星刹那间酒醒了，目光清亮了几分，他惊讶地望着柳黛，片刻后无言笑道：“证明江湖第一美人的魅力！”    柳黛微微蹙眉：“她是想借权贵的力量对付卫家，还是我母亲，或者我，当然最根本的目的是宫奕吗？”    梦香张圆了嘴，那个害大少爷被打的月姬居然是慕芊芊吗？    柳黛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睛，也遮住了她的思想，她低低一叹：“所以，她是由爱生恨吗？”    ——爱而不得，既然无法让你爱上我，那么就恨我！这应该是慕芊芊现在的心思，不然她一个江湖女子牵扯进朝堂之争是为了什么？    空子星双手捧着脸，看着柳黛，无言笑道：“如果她真是这样，你待如何？”    他的眼神突然有几分哀伤，他像个被囚困的小动物那般无助的说道：“我后悔了。”    柳黛挑了挑眉：“后悔把我带去见宫奕？”    空子星抹了一把脸，自嘲一笑：“小玉瑾，你真聪明！”    柳黛沉默半晌，说道：“你很喜欢慕芊芊？”    她没看出空子星有多喜欢慕芊芊，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空子星做的那些事情，要不是她没发现空子星和宫奕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她绝对认为他喜欢宫奕呢！    “十年前，我认识芊芊的时候，她才十五岁，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子……”空子星陷入了回忆当中，如果说慕芊芊追了宫奕十年，那么他也守护了她十年。    空子星抹了一把脸，苦笑道：“我真的做错了。”    柳黛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才说道：“你该劝劝她，宫奕人生最爱的只有剑，他不会爱任何人。”    空子星扯了扯嘴角：“她其实知道的，但她就是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哪怕他看不到她，她是他妻子，有这个名分就能让她满足，但我毁了她的愿望。”    柳黛耸肩：“那么，那就各凭本事！”    江湖和皇权，在这个封建时代，即便是江湖高手也不敢和朝廷机器作对，所以她万万不能让慕芊芊支持的皇子登上皇位，否则等待她的就是麻烦。    外面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宛若从天河倾倒下来，哗啦哗啦，雨声犹如赞歌。    等到雨停了，柳黛才领着梦香回去，一路上她在思考，如果现在就把慕芊芊除掉，那么是不是就没有麻烦了呢？    她要好好研究一下，现在诸位皇子与江湖势力牵扯到底有多深！她相信，一个慕芊芊并不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就算某位皇子要利用慕芊芊，那也应该是和慕芊芊背后的慕家达成了合作，慕芊芊只不过是催化剂。    接下来几天，柳黛就格外忙碌，白天黑夜都出门，但她现在出门都化妆易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是她。    随着越是了解，她反倒有几分跃跃欲试了。    慕芊芊及慕家所代表的江湖势力掺和进朝廷之事，他们接近三皇子，想帮助三皇子上位，这虽然是秘密，但五皇子和六皇子不会不知道，于是五皇子、六皇子也都寻求了江湖势力支持，慕家在江湖上也不是没有敌对势力，五皇子、六皇子就寻找了不弱于慕家的江湖势力支持，眼看着就是一场混乱到来。    京城关于三皇子纳月姬为侧妃的消息越传越广，直到这天消息落实，月姬真的被三皇子接进王府为侧妃，而且是第一侧妃。    三皇子先前的两个侧妃，其中一个就是卫安颖，另外一个是三皇子岳家庶出表妹，两个人都气炸了，但她们阻止不了。    柳黛思考过后，趁着这天来找大舅舅要答案，告诉他：“大舅舅，那个月姬，身份就是慕芊芊，之前和我父亲有过婚约的那个江湖第一美人。”    卫明骥眼睛一瞪：“什么？不是……”    他抓了抓越来越稀少的头发，茫然道：“她就算做了三皇子侧妃，那也没什么关系？安颖也是三皇子侧妃，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柳黛低头道：“慕芊芊因爱生恨，她想报复我父亲。”    “什么？那我们要怎么办？”卫明骥登时就跳了起来，被惊得都结巴了。    柳黛抬起头道：“所以，如果三皇子登上皇位，那么等待卫家的就是灭顶之灾。”    卫明骥牙齿打哆嗦：“不至于？她要报复宫奕，找宫奕啊，找我卫家做什么？”    柳黛叹口气道：“抱歉，大舅舅，是我连累你了，因为我，她要报复我父亲，伤害我，比伤害我父亲更有用。”    “所以，接下来，大舅舅，我会扶持五皇子或者六皇子，反正绝不能让三皇子登基，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但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卫明骥感觉自己都老了许多岁了，他才五十岁，感觉自己整个人心力都要衰竭了。    “我怎么相信你，你怎么和三皇子斗？”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大舅舅，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调-教锦阳他们，朝堂的事情不要掺和进去。”    五天后，宫奕还没有来，但他调派给柳黛的两个女下属来了，是从九星殿当中找的两个女弟子。    柳黛看着她们，暗暗盘算着，正好等她三不五时地去做点其它事情的时候，莫兰、燕雪就可以帮她监督侄子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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