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番外一

    意识朦胧间, 习惯性伸手揽住旁边的人，手臂却是扑了一空, 只有头顶传来些许柔软的触感。    顾时泽猛地一睁眼，蓝团团卧在灰色的枕头边上，蜷起身子睡得正酣，是全然放松的状态。    顾时泽的情绪却紧绷了起来, 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明明昨晚入睡之前，他就在自己的小家里，没有蓝团团，也不该醒在顾家老宅, 在他的房间里。    更何况在顾家而这个独属于他的房间, 也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变了模样。    但现在一切属于她的痕迹都不存在了。书架上只剩下他的书、摆着绿植的窗台空无一物、没有大大的化妆镜，连床单被子都是冰冷的灰黑色系。    顾时泽猛地起身，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 蓝团团被他的动作惊醒，大尾巴卷了起来。    解锁密码是他们的生日日期相加, 一连试了三次，手机屏幕显示密码错误。顾时泽停顿了一会儿，才从记忆中找回了他很久之前, 曾经使用过的密码。    终于开锁。    锁屏、屏保、相册、通讯录、聊天软件……所有的信息熟悉又陌生, 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和楚云鹿有关的消息。    就像她从来不曾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再看到手机上的时间，顾时泽颓唐地坐在沙发上，只觉得一切真是荒唐。    上帝一定看错了对象，按错了开关, 竟然给他施了魔法，让他如此仓促地回溯到六年之前，正值《长剑止戈》拍摄的时候。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明明昨天晚上还在说，月底可以一起去旅游，一起讨论着该去哪一个城市、哪一个景点、一定要吃哪一种美食。    自从拍了《亲爱的旅行》之后，他们就喜欢上了一起去旅行的乐趣。    明明还有十几天的事，却一觉让他回到了六年前，难道他还得再等上六年，才能实现再去旅游的计划    那么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他现在还在沉浸在梦里还是说遇见她的那六年才是梦，他现在才算醒来    楼下，小段已经赶到顾家老宅这边，和顾爷爷、顾奶奶打了招呼。谈了两句后小段上楼。    “哥！你起来了吗飞机在三个小时之后。”言下之意是，他们该出发了。    “哥刘导这回又有新要求了，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待会儿记得看。”    顾时泽没有回答。他坐在桌前，面前的电脑开了很久，暂停在一个网页上再没有动静。    上天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而且是一个无比恶劣的玩笑，它以那么狰狞又无情的面孔，看着他，发出恶意的哈哈大笑。    他宁愿这是一个能醒来的梦，又或者他宁愿重头走一遍当初他们从相遇到在一起的这六年。    顾时泽查了很多资料，越看越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他的云鹿怎么会死呢    并且还要连上薛宁毅这个渣男的名字，死那冰冷的病床上，死在了那么多人的恶意谩骂里。她进了医院急救，再也没有走出来。    他记得她做菜的时候认真的样子，记得她笑的时候明艳的样子，记得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明明一切就在昨天，他的云鹿怎么会死呢    小段一愣，看出了几分蹊跷：“哥你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时泽“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不再去看那如刀锥心的文字。    他垂下的指尖带着颤度，缓和后沉声问：“现在，演逄清璎的人是谁”    他已经在网上看到铺天盖地的通稿和官方剧照，但他不相信。    不信。    “是郑茹啊。”    小段奇怪地看着顾时泽，“哥你已经和她打过照面了。”就因为白清莹吸/毒的事情重选角色，剧组停工了两天，顾时泽这才顺便回了顾家。    现在重回剧组拍摄，就两天的时间，要演对手戏的女演员是谁，应该不、不至于转眼就忘    “郑茹”    “对！”    郑茹    顾时泽闭上了眼睛。再度站起来的时候大步往外走，直接拍了小段的肩膀，“你马上帮我查一个叫楚云鹿的人，是我们倾世旗下的人，我要她的所有资料。”    “还有那个薛宁毅，你也给我盯紧了！”    “阿泽。”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顾奶奶笑着招呼道。    “来，先把早餐吃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顾时泽什么胃口都没有，脚步虎虎生风，浑身气势低靡又揉杂着愤怒。用小段的话来形容，就是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惹他。    听到顾奶奶的声音，顾时泽在楼梯口停了几秒，时间长到看报的顾爷爷都转头看了他一眼。    但再大的情绪在两个长辈面前无处发泄，他调整了面部表情，这才转身走到餐桌旁。    “怎么了阿泽”透过老花镜，顾奶奶慈祥地看他。“遇上什么难题了吗不如告诉奶奶，奶奶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    “她那条丝巾您还喜欢吗”顾时泽突然问。    在国外旅游的时候，经过纪念品店，楚云鹿一眼就看上了那条丝巾，说是送给奶奶，这个款式她肯定会喜欢。    楚云鹿的眼光独到，顾奶奶果然很喜欢。后来几次大家聚会见面，顾奶奶都系着那条丝巾。    “丝巾”顾奶奶思索了一会儿，“谁送的我这段时间没有收到丝巾。你姑姑去年倒是送了我一条，后来不是蓝团团喜欢玩，就留给它了么。”    “……”    顾时泽哑了声音没有办法说出来，连让老人家放心的假笑都笑不出来。    “这样啊……你说得对。奶奶，我现在必须走了，下次再陪您吃早餐。”    再也留不下去，他说完后很快就离开。    ———    剧组的拍摄工作琐碎又繁重，同样的内容已经不是第一次扮演，顾时泽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走位和打光该在什么地方。    白清莹被换，摊上这么个演员，剧组的气氛偏向于沉重，这又是顾时泽重新涉及电视剧的担纲之作，这段时间的繁忙和压力，可以排进这么多年从业经历以来的top3    剧依然要拍，行程依然要赶，他也越来越吃不下饭了。    而且这一次再也没有人给他专门做上丰富的便当，也没有人陪他一起在游戏世界里枪林弹雨、一起聊天大笑。    休息的时间里，他更多是在发呆。    “哥你最近这又是怎么了”小段过来的时候，顾时泽雷打不动地坐在那张椅子上，小段语气带了些玩笑的成分，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    “要不我和晶姐说说，让她把接下来通告都推了”    顾时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随你。”又回归到发呆状态。    小段讪讪的，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后掏出了一张票，倏地递到顾时泽面前。    “哥，明天下午刚好有一场话剧，你去看看。”    顾时泽抬起头，一脸“你怎么还来烦我”的表情看他。不说话。    小段见状，直接把票塞到顾时泽手里，“你上次不是让我查那个叫楚云鹿的女生吗给你，这里有一场她的演出！”    小段提高了声音：“我觉得你是不是记错了人，你要找的楚云鹿不是倾世的楚云鹿，而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    那些热门的小说片段中不就有写吗，因为男主因为同名同姓/狗血替身/阴差阳错而把女配认错为女主的乌龙事。最后男主成功找回女主，认清身份，可是能费上洋洋洒洒好几十万字呢！    小段循着这样狗血的剧情，补完了所有逻辑链，十分坚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能此云鹿非彼云鹿，那个还活着的女生才是他要找的人！    顾时泽这样毫无斗志的消沉状态，别说小段了，晶姐也得哄着啊。    不晓得那个已经去世的楚云鹿之前做了什么，死无对证了，也总不能让顾时泽一直丧下去。    刚好就查到一个也叫楚云鹿的人在剧场担任演员，四舍五入就是同行人。    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只要能把小祖宗的脾气哄好了，就算是个替身，能转移这位爷的注意力也行啊！    听着小段极力推荐他去听这一场舞台剧，半响后，顾时泽才垂下眼帘，扫了一眼那张门票和宣传单。    不是什么知名的、有影响力的话剧，名字和故事他是第一次看到。重要的是，在演员名单上，倒数第二行，用小了一号的文字，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楚云鹿。    真是熟悉又令人怀念的名字。    ——————    第二天下午，临近开场，不大的剧场内一切准备就绪，顾时泽还是来了。    他的位置在前排，视野最佳，能完整又清楚地看见舞台上每个演员的走位和神态。演的是情情爱爱，曲回婉转的爱情故事。演员、剧本和最终效果中规中矩，看得久了，无端生出疲惫催眠之效，台下的观众也着实不多。    众人都昏昏沉沉间，顾时泽猛地挺直了脊背，他目光炯炯，右手不自觉捏紧扶手，盯住了刚上台的一个人。    楚云鹿的名字排在演员名单中倒数第二排，还是因为她有一场哭戏算是小高潮，难度不小。上舞台后，哭完后她就可以领便当了。    从楚云鹿上台到下台谢幕，不超过六分钟的时间，她的表现，顾时泽没有放过一丝一毫。    舞台上的演员可以扮演成为剧中的人物，抛却自己在戏外的身份，楚云鹿做得不错，但还不够完美。    她的演技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如火纯青。    那些青涩刻板的表演中，还是会带上她自己的小动作。    比如，她紧张的时候总是会半握住拳头、她的吐气和停顿的方式、她哭泣的样子她眨眼的样子。    除了外貌不像，这些若有若无的小细节，都像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台上人谢幕退场，话剧还在继续。顾时泽坐不住了，他马上起身，大步走下台阶，脚步飞快赶往后台。    他迫不及待要寻找答案，印证他那个荒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