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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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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迟则安父母家。    年关将至,家里保姆休假去了。迟则安送完周念,就被老妈一个电话召集回家做饭。    关婕没结婚前,尚以人美厨艺佳闻名于地质学院,结果嫁给迟则安他爸之后,人就一天比一天懒散。到了如今,恐怕连厨房门从哪边进都不记得了。    迟则安一进家门,就看见父母坐在沙发上,一人手里拿块狗饼干,逗得家里那条金毛左顾右盼,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    见他回来了,关婕连起身欢迎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说:“我中午想吃羊蝎子,阿姨走之前买了冻冰箱里了,你拿出来炖上。再炒两个菜,给你爸煮个萝卜汤,他昨晚就说想喝。”    迟则安把大衣挂好,穿过玄关走进客厅,怒斥这对坐等投食的父母:“人性呢?我刚回来,连口水都没得喝?”    迟盛霖抬起脸笑:“这话说的,谁不准你喝似的,自己去倒呗。”    “……”迟则安冲他俩竖起大拇指,顺便躲开见了他就嗷呜嗷呜扑上来的大金毛,觉得这家真是没法待了。    自食其力地倒了杯热水喝掉几口,他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指了下又蹲回去等狗饼干的金毛:“盯着点儿啊,别让它又拿我杯子喝水。”    关婕嫌他啰嗦,白他一眼正要吐槽,话在嗓子里就拐了个弯:“哎——你等等。”    迟则安停下脚步:“嗯?”    “你锁骨那块怎么回事?”老妈的火眼金睛名不虚传,一眼就看到了被衣领挡住一半的印记。    迟盛霖闻声抬头,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转头便夸老婆:“还是你眼尖,他黑成那样我一眼都看不出来。”    关婕得意地笑了笑,脸上全是“那当然”的神采。    要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换了迟则安,都没办法像他老爸那样,秀个恩爱还要顺便贬低一下儿子,也不看看自己也白不到哪里去。    迟则安受不了他俩那黏糊劲,干咳一声郑重回答:“女朋友咬的。”    关婕一听来了兴致:“那你怎么不把人带回来呢?”    “她今天回老家了。”    “哦,哪里人啊?多大啦?”    “二十三,今年该二十四了,苏城的。妈你别一来就……”    “那她是做什么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迟则安被关婕的连环发话搞得应接不暇,转身往厨房边走边说:“你等会儿慢慢问成吗?中午还吃不吃饭?”    他之前没有提前跟家里报信,怕的就是以父母这种热情的性格,只要听说了肯定就会马上想要见周念一面。    那时候他俩才刚开始没多久,如果真要见父母,她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    迟则安进了厨房,听到客厅里远远地传来爸妈的议论声,隔了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出他俩语气里的欣喜。他弯下腰,从冰箱里拿出冻好的羊骨,无声地笑了笑。    自从和肖媛分手以后,他一度打定了这辈子不结婚的念头。    父母表面上虽然尊重他的想法,但背地里说不定盼了多少次,希望他能找到一个能相守一生的人。    “安安呀,”关婕在外面喊他,“要不中午叫外卖,你出来跟爸妈说说呗。”    迟则安一身鸡皮疙瘩全都窜了出来,自从初中毕业关婕就没再喊过他的小名,今天突然听到简直让他臊得慌。    关婕对儿子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安安?听见没,妈妈跟你说话呢。”    迟则安把羊骨扔回冰箱,大步跨出厨房:“行了别喊了。”    关婕笑眯眯地拍拍沙发,迟盛霖已经坐到旁边,两人之间留出一个审讯专用的座位。迟则安无奈地叹了声气,坐下之后任由金毛把两只前爪搭在他膝盖上,吐着舌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一条狗凑什么热闹。    迟则安顺手给它挠下巴,想了想说:“她是个绣师,前段时间我给姥姥送的那个生日礼物就是她绣的。”    周念那幅仿真绣在姥姥的生日宴会上引起了全家人的围观,关婕听了便想了起来:“那回头还要谢谢姥姥咯,要不是她过生日,你还不会认识人家。”    迟则安摇头:“我跟她是在夏天去榆清山带团的时候认识的。”    迟盛霖蹙眉回忆了一下:“是你手机里的姑娘?还挺漂亮的。”    “啊,就是你觉得眼熟的那个。”    这事关婕没听说过,她左右看看父子俩,疑惑地问:“你爸见过她?”    迟则安说:“怎么可能,就我爸见了照片,非说我还在你肚子里那年,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迟盛霖抹了把脸,讪笑道:“可能是我记错了。”    其实若是放在别人家里,丈夫说在妻子怀孕的时候见过一个姑娘,到了如今都还依稀记得长相,听上去多少都有点对妻子不忠的意思,那少说也要吵几句嘴才能罢休。    可是在迟则安家里,这事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    一来是这么多年以来,夫妻俩的感情谁都看在眼里。二来则是迟则安出生那年,迟盛霖根本不可能有心思出轨。    那时候他能活下来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提起当年,关婕不胜唏嘘地将手落在丈夫的腿上,过了会儿才说:“等过完年,你还是把人带回来看看,别让人家姑娘觉得咱们冷落了她,记住了啊。”    迟则安爽快地点了下头。    ·    当天晚上,等家里人都睡了,周念才给迟则安发了条信息,问他睡了没有。    【没呢,来视频?】回应一如既往的直接。    周念从包里翻出耳机插上,又确认了一遍房门反锁好,才重新坐回床上,摁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键。    镜头稍微摇晃后被固定在某处,周念先是看见一个陌生的房间,然后画面里出现了一条成年的金毛犬,冲她露出一个憨笑。    周念:“……”    “一边儿去,哪儿都有你是?”迟则安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他放好手机,轻轻一脚把狗踹开,然后抢到摄像头正对的位置,冲女朋友笑了笑。    周念转开脸沉默了一下,过了几秒才重新看向手机。    迟则安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单薄的布料被他的肌肉撑得鼓起来,他大大咧咧地在地上,被黑色长裤包裹的两条腿太长,无处安放地伸出到镜头之外。    “你怎么穿那么少呀。”周念小声感叹,他这是想玩□□吗?    迟则安说:“家里暖气太热,而且我刚洗完澡,”说着他低下头凑近了甩了甩头发,“吹干了的,检查一下?”    结果他刚一晃脑袋,大晚上非要挤到他房间来的金毛就快乐地也把头伸过来。一黑一黄两颗脑袋齐齐挤在镜头前,看得周念忍俊不禁。    迟则安白了它一眼,无奈地说:“行,非要看小姐姐是不是?来,二弟,跟你嫂子打个招呼。”    刚听到金毛的名字时,周念还在想这名字取得也太随便了,可听到后面那个称呼,她一下子就红了脸:“你胡说什么呢。”    “它是我弟,”迟则安认真地说,“不叫你嫂子叫什么。”    二弟配合地汪了一声,周念害羞地笑了笑:“你好呀。”    仿佛听得懂人话似的,二弟倒在地上打了个滚,紧接着又爬起来跑到它哥腿上趴下。迟则安给它顺了顺毛,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苏城的冬天阴冷,周念在被窝里也套了件毛茸茸的睡衣,睡衣正面印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样子傻得跟二弟不分伯仲。    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这身打扮和发型连带着让周念本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要小了许多,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嫩得能掐出水来。    迟则安明目张胆地欣赏完,才说:“对了,今天我跟家里说了咱俩的事。”    周念心里噗通一声:“我也说啦。”    “默契,”迟则安嘴角牵起,“他们怎么说?”    “他们……”周念停顿一下,想起饭桌上发生的一切就觉得像是在做梦。    当她宣布完自己有男朋友后,最先发出声音的是表姐。    她夸张地惊呼一声,先是询问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再是埋怨她竟然这么久才告诉大家,最后差点当场要周念打电话给迟则安,好让她听听到底是哪儿来的男人竟敢把她的小表妹给骗走。    相比同龄人的激动,家里三位长辈倒是镇定许多。    他们仔细盘问了迟则安的年龄与性格,又不可免俗地关心起他的家境。周念还没来得及了解得那么透彻,只说他父母都是搞地质的,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    “那也还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庭,”外婆听完后点了点头,看向大姨说,“那明年我们去一趟燕都见见他?”    周念吓得赶紧摆手:“别呀,你们这样我会紧张的,等晚一点再说这些。”    表姐在旁边笑话她:“你提起他脸上全是笑,还要等多晚?再晚我怕你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嫁过去啦。”    大姨也不同意外婆的提议:“这怎么行呢,第一回见面应该是他来我们家,没有长辈主动上门的道理。”    说来说去,全都是在筹划两家人见面的事,听得周念面红耳赤,心想大家这是干嘛呢,明明他们都还没提过结婚的事。    等到周念轻声讲完白天的事,迟则安笑了一下:“是该我去拜访他们。”    “你怎么也开始乱说啦。”周念小声抱怨。    “这哪是乱说,我妈也想见你呢,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迟则安顿了顿,叹了声气,“可惜我春节走不开,不然真想现在就去订机票。”    周念一时没能理解:“你春节会很忙吗?”    “嗯,一般到了过年过节,救援队那边就经常有事。”    春节长假是外出旅游的高峰期,而因其阖家团圆的特殊意义,这时候出去游玩的大多是以一整个家庭为单位。老人小孩一多,难免会出各种差错。    走失走散都是小事,走在半路突发身体不适甚至遇到危险,才是最让救援队担心的情况。因此春节期间,暖峰里凡是工作岗位不需要值班留守的队员,都会保持随时待命的状态。    周念心疼地皱起了眉:“那希望今年不要有事。”    “嗯,借你吉言。”迟则安笑着点头。    ·    周念的那句话,仿佛一句灵验的祝福。    除夕的爆竹味散去,迟则安今年竟然当真没有接到任何紧急通知。他难得过了一个清闲的春节,回头想想又觉得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索性去一趟苏城呢。    哪怕能够视频聊天,可这摸不到亲不到的半个月,过得他心里空落落的,每天都掰着日子数周念到底哪天才能回来。    大年十五那天,周念总算确定了回燕都的日子,就在两天之后。    迟则安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打道回府,这些天他早就受够在家跟二弟一起吃狗粮的生活了。    推开自己家的门,迎面而来的不仅有看惯了的亲切,还有周念在燕都时悉心照料的满屋月季。    他依次给花浇完水,站到院子里看了几眼。    今年燕都回暖得早。他想等春天真正来临之前,可以先抓紧时间找工人来砌出花坛,到时候跟周念一起,把她精心挑选的月季全都移栽到院子里。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可以坐在屋檐下,一边赏花一边商量带她回去见父母的事。    迟则安想着想着,自己就先乐了起来,乐了半天感觉一个人在这儿傻笑特别弱智,于是便揉了揉脸,打算先查一下砌花坛这种活应该联系什么公司。    谁知刚拿出手机,沉寂许久的暖峰微信群就响起了通知。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走失了。    ·    老人家住在燕都市下属的云县农村,距离她失踪已经过去整整一天,家里把亲戚朋友家都问遍了,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救援队赶到村里,望着周围的环境,每个人眼中皆是一沉。    这个村子和榆清山脚下那座村落有些相似,周围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丛山峻岭。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老人既然没在出现在村里,那很可能就是进了山。    当地民警过来跟于阳介绍:“走失的这位老人家叫黄秀华,据家里人说有轻微的老年痴呆,失踪前跟儿媳妇吵了几句嘴,所以目前不清楚她是想撒气还是不慎走失。”    于阳说:“哪怕是故意出走,这么大年纪也有危险。”    这几天虽然天气暖和了些许,但山里晚上依然很冷,八十多岁的黄秀华能不能安然度过仍然是个未知数,况且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至于更不理想的情况,在场人人心中都有数,却没有一个人想说出来。    救援队很快把设备从车上搬下,一部分人用前段时间拿回来的无人机进行勘察,另一部分则跟民警和村民一起,一座座山头走着去找。    迟则安体力好又有登山经验,被分到巡山那组。    直到当晚七点,将近十小时过去,救援队依然一无所获。    民警带来的几只警犬都累得哈气不止,迟则安打着手电筒照亮前面的灯,听到山岭间此起彼伏地回荡着人们的呼喊声。    “时间还早,再往远点的地儿看看。”他征得其他人的同意,打电话通知无人机组的成员也加入巡山的行列。    天色已暗,没有搭载红外相机的无人机已经派不上用场。    “那行,我们……”那边的队员话说到一半,周围就响起几声嘈杂的叫骂,他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都安静点儿!”    迟则安蹙眉:“怎么了?”    队员按捺住怒火,抱怨道:“他们家有几个亲戚,骂我们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们说错了吗!一下午就拿个遥控飞机在那儿晃啊晃的,还有脸说啥高科技!高科技你找到人了吗!屁用没有!”    粗鲁的叫骂钻进耳里,迟则安当作没听见。    无人机在救援过程中确实能起到很大作用,至少现在已经帮他们排除了一部分搜索范围。但是心急如焚的黄秀华家属,恐怕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们要的只是找到人。    “别跟他们吵,”迟则安说,“抓紧时间。”    老人失踪三十多个小时,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现在只能尽量跟死神赛跑。至于那些不能理解的声音,只能放到救援结束之后再慢慢消化。    九点多的时候,周念打来了电话。    听说迟则安正在参与救援,她懂事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交待了一句:“注意安全哦。”    “找人而已,没什么危险。”迟则安宽慰她。    周念嗯了一声:“那结束之后打电话给我,不管多晚都可以的。”    “好,那我先挂了。”迟则安笑了一下,女孩儿温柔的声音像是一股暖流涌进心里,让疲惫的身体又燃起了新的斗志。    挂掉电话没几分钟,迟则安这边就收到消息,于阳他们找到老人了。    然而喜悦还没在心头升起,坏消息就接踵而至。    “半山上有个堰塞湖,人在湖中心呢。”    迟则安先是愣了一下,没明白一个老人怎么还有如此好的体力能游到湖中心,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黄秀华应该是走过去的。    冬天湖水结冰,冻得最厚的时候人在上面行走完全没有问题。    然而如果黄秀华是失踪后不久就走上了冰面,那么接近两天之后的此时此刻,湖里的冰或许已经无法承重了。    ·    堰塞湖离迟则安所处的山头不远,二十多分钟后,他到达目的地时,于阳他们已经把救援器材搬了过去。    情况比迟则安预计的更糟。    湖里已经融化了大半,瘦小的老人蜷缩在一块浮动的冰层上,面对众人的焦急也没有任何反应。    迟则安拿望远镜看了一下,庆幸地发现人还活着,只是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而更倒霉的是,她身下那块两平方米不到的冰块,随时都有破裂的危险。    老人的亲属也在此时赶到,围在湖边大呼小叫吵得迟则安头疼。    一位队员劝他们说:“你们先安静一点行吗?老太太的情绪可能不太稳定,小心不要吓到她。”    “妈——!”老人的儿子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的忐忑让他愤怒地转身给了妻子一耳光,“老子打不死你个嘴烂的!我妈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要你赔命!”    他妻子也是个彪悍的人物,挨了一耳光后反应神速,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哭嚎,嘴里一连串地骂出许多迟则安听都没听过的脏话。    现场一片混乱,派出所的民警劝完这个劝那个,急出一头的汗。    “你们都安静!安静!”民警显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吵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你们会影响救援队的工作。”    迟则安沉默地走开,从设备里找出浮潜绳迅速地解开。    几个队员已经准备下水,由水性最好的于阳打头阵,打算游过去把老人救下来。夜里的湖水冰得浸骨,他们抓紧时间在岸上做热身,以免下水之后自己先被冻得身体僵硬。    “还在这儿磨蹭啥啊!赶紧下去啊!”一个围观的男人冲他们嚷嚷道,“再拖下去出了事你们负责啊?”    迟则安回头看他一眼,那人梗着脖子冲他吼:“看什么看!这都老半天了还没点儿动静,你们是来表演还是救人呢?”    “哎呀,爸!”一个年轻女孩儿从人群里钻出来,扯了下男人的袖子,“人家正忙着呢,你就别添乱了。”    几个讲理的村民也纷纷劝阻,那男人才勉强收了声,双手抱怀地站在旁边继续围观。    迟则安将浮潜绳绑在湖边的围栏上,没再搭理那人。    参与救援的次数多了,见过的怪象自然也不会少。    知恩感谢的人是大多数,但也有一少部分人,会像今天站在那里看热闹的人一样,谩骂催促,指责他们只是在作秀而已。更有甚者,会因为救援失败而怪罪于他们。    “等救上来了得喷他们一顿,”之前和迟则安在电话里沟通过的队员也过来帮忙,“迟哥,你是不知道,这群人根本就是刁民,搞得好像我们收了钱没办事一样。”    “回去再说。”迟则安拍拍他的肩。    是人都会有脾气,迟则安同样如此。从知道无人机组的队员之前被骂过之后,他心里就始终憋着一股火。    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于阳穿好潜水服,翻到栏杆外嘱咐道:“我先过去把救生圈给她绑上,到时候看我手势,随时准备接应。”    几个队员都重重地点了下头,于阳转身跳进了水里。    就在他落水的一瞬间,远处响起咔嚓几声重响——黄秀华赖以生存的冰块裂开了。    老人在湖面上扑腾几下,转眼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岸上顿时炸开了锅,黄秀华的儿子顾不上打媳妇了,扯着嗓子冲到湖边嚷嚷起来。    “退后!”迟则安把他往后推。    “退个屁!”壮年男人口不择言地怒骂,“都怪你们慢吞吞地耽误了!都这会儿了你们几个还在上面站着!还不都快点儿下去!”    几个队员气得额头青筋跳起,一个经验尚浅的眼眶都气红了,但还是没有去跟他争辩。而在岸上吵吵闹闹的时间里,于阳已经游出几十米远,浮上来换了口气又继续下潜。    老人的儿子还在继续废话:“是你们宣传说可以来救人的!老子就不该信你们!”    迟则安喝道:“你他妈给我闭嘴!”    由始至终救援队都没有正面与村民呛过声,他这一吼让对方先是愣了一下,没等那人再次出声,迟则安冷冷地注视着他,开口道:“第一,你妈走失不是我们的责任。第二,我们没收你一分钱,也没欠你什么。第三,安静去那边呆着,我们还没有放弃。”    “……你还敢教训我!”那人恼羞成怒,怒吼一声就要扑上来动手。    迟则安抬手挡在脸前,焦头烂额的民警冲过来把男人拉远,一边忙不迭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属太急了。”    “没事。”迟则安回过头,看见又有两位队员跳进了水里。    他水性不好,哪怕心急如焚也只能留在岸上观察。周遭那些声音全都是无用的噪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屏蔽它们。    “你一大男人哭毛哭!老不死的早死早干净!我明天就去镇上买鞭炮庆祝!”    “你个臭婆娘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哎呀别打别打,怎么又吵起来了。一人少说一句行不行?”    “你说这些救援队是不是正规的?别到时候装装样子就走了。”    “都这么久了,人估计已经不行了。”    迟则安揉揉眉心,安静地注视着夜色之中的堰塞湖。他很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看时间,因为无论确认老人落水过去了有几分钟,都代表着她生存的几率正在极速降低。    水下的队员时不时冒出头来交流信息,从他们的手势就能看出,偌大的堰塞湖阻碍了搜寻的进度。    十几分钟过后,最先体力不济的队员游回到岸边,迟则安蹲下身把他拉了上来。    “估计已经不行了。”队员喘着粗气小声说。    迟则安点了点头,从理智的角度来说,他们现在还在进行的,恐怕只是搜寻尸体。    身后依旧喧闹不止,时间却没有因此而停止流动。    陆续有队员上岸,迟则安焦急地盯着湖面,试图寻找于阳的身影。他最先下水,却直到此时都还没有露头,这不免让人担心起来。    还好没过多久,于阳就游到岸边,他的嘴唇由于精疲力尽开始泛青,接着摇了摇头:“恐怕要用打捞船了。”    迟则安把他拖上岸,转身望向村民:“你们谁家里有船的?借来用一用。”    刚才还吵个不停的人群顿时没了声。    “有没有?”迟则安又问了一句,“再耽搁下去更不好找。”    有人躲在后面小声说:“有也不借啊,捞完尸体船没法用了。”    迟则安咬紧牙关,看向老人的儿子:“你家有吗?”    男人瘫坐在地,呆滞地摇头,片刻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你们不是会潜水吗?再继续找啊!”    迟则安皱了下眉,想跟他解释人力有限的问题。谁知对方却像是不敢接受现实一样,挣开上前阻拦的其他人直朝他冲了过来。    “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们!”他已经失去理智,双眼通红地推搡着,“要多少钱你说啊!”    没有防备的迟则安被他推得脚下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又被他朝后推了一把。    身体重重地撞上什么,落水的声音如同噩耗般响起在耳畔。    迟则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秒完全僵住,他记得于阳就站在那里,而今晚他的体力消耗极其严重。    周围几个队员连忙跳下水去救,迟则安颤抖着回过头,冷风仿佛吹透了他的身体,让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面。    这一次,于阳没有再游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地顶起锅盖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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