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里

    薛易一直到下了数学课才想起来，昨天忙忙活活的一堆事，作业竟然忘了写。    “陈娇，物理作业借我抄一下。”    后座的女生正对着小镜子梳自己的丸子头，闻言惊了一下，唏嘘道：“大学霸，你真要抄我的？”    “对。”薛易点点头。主要是因为这附近坐着的可爱的同学们，只有陈娇的书写还算清晰。    薛易同桌姓苏，叫苏城飞，长的很帅，可惜个子太矮只能走谐星路线。他闻言哈哈大笑，拍了薛易一下乐道：“易哥这么想不开吗？”    “什么意思。”薛易抬了下眼。    “嗨，你刚来的不知道，她物理考21分，倒数第一，你抄她的还不如自己瞎写，陈丸子，你说是不。”    陈娇哼了一声，撅起小嘴。    “哦，这样，那给我抄抄你的。”薛易扭头盯着男同桌。    “我？我……”苏城飞哽住了。    “怎么了？”薛易皱了皱眉。    “怎么了？”陈娇哼了一声，兰花指朝前一勾，晒道：“他就是那个倒数第二，24分，奶奶的，就比我多两分，笑话我半年了。”    薛易：“……”    薛易其实想说他24你21不是应该多3分吗……这是坐了个什么神仙地方，万年学渣区？    眼看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就要过来了，薛易咬咬牙，一把抓起陈娇的作业本，囫囵个地照抄上去，然后又不管不顾地抄了陈娇的英语卷子，终于赶在上课前交上了全部作业。    刚刚落笔，身后传来女孩儿暴躁的声音。    “你说什么！作业不是这张卷子？我呸，英语老师留的就是这张，顾清你是不是瞎！”    “明明就是你做错了，你看看啊。”顾清个头大，但活的精致，从兜里掏出一个带花边儿的小本本，吐口吐沫翻开，指着本子嚷嚷道：“第二单元测试卷，你做的期中卷。三单元还没学呢，你做期中卷，单词都认识吗，啊？”    薛易：“？？？”    所以他抄的是……    陈娇恐怕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开始原地撒泼：“就这张了，没了，你爱要不要！”    “那我给你交了啊，反正老师肯定要骂的。”    “骂就骂，姑奶奶不怕。”    等顾清终于从陈娇的九阴白骨爪里逃走，来到薛易桌角收卷子的时候，终于开始怀疑人生了，捏着本子仔细回忆：“难道真的是我记错了？”    薛易心想，管他留的哪张呢，老子累了，不想写了，于是趴在那儿装死，任顾清怎么折腾，头发丝儿都不带动的。    苏城飞给他出主意：“清哥你就这么交，插在一堆作业里头，老师肯定也不一张一张看。”    陈娇附议：“对对对，你把我俩的分开，老师一准儿看不出来。”    三中老师敬不敬业另说，但顾清这张嘴是很欠揍的。作业刚送上去，俩人就被课代表传唤到了办公室。    英语组在五楼，因为快上课了，顾清就没跟着去。陈娇和薛易两个人挤在楼道里，闷着头一阶一阶往上走。    “薛易，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那可是班主任啊！”    “还好。”薛易瞅了她一眼：“你好像也不紧张。”    “啊，嘿嘿，我这不是被骂习惯了嘛。对了易哥，一会儿怎么说，咱们对个口供。”    薛易啊了一声，心想这有什么好对口供的，就实话实说呗，“我抄你作业，你写错卷子了。”    陈娇听了，感动地咽了口吐沫，“真的吗？易哥，我都没发现，你怎么这么好。”    薛易：“？？？”    陈娇：“嗨，你不知道，我成绩这个烂劲儿，只要你说作业是我抄的，老师绝对会相信你。苏城飞那货天天卖我，我都习惯了。”    “是吗。怎么能欺负女生，回去我替你揍他。”    薛易轻轻勾起嘴角。他之前上的男校，女生少，偶尔见着几个女老师都是当宝贝供着，根本不存在男生欺负女生的问题。    薛易随口一说，陈娇却没能随耳一听。    “薛易，你……你可是第一个帮我说话的。我、我，啥也不说了，你这个大哥我认定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陈娇拍拍胸脯。    “啧，你还真好收买。”    “嘿嘿。”    薛易突然觉得，这女孩儿说话的方式和秦朗很像，时而自恋时而自嘲，很有意思，很亲切。    于是薛易笑了一下，陈娇走在前头，听见他笑，就回头来看，少年那双漂亮的眸子正盛着满当当的笑意。    “你笑什么？”    薛易看了她一眼，对她说：“我觉得不应该啊，老师一般都喜欢长的漂亮的女生，应该相信你才对。”    陈娇当场僵住了，差点一脚踩空。    还好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    单调却响亮的四个节拍，一拍比一拍高，两个人小跑起来，推门进了英语组办公室。姜老师坐在最里头的桌子前，和一个男人在说话，他侧对着门口坐，肩膀削瘦，大衣在椅背儿上搭着，只穿一件浅灰色西装，能看出这个人的衣品很好。    两人相谈甚欢，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报告。”陈娇低着头喊了一声。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闻声转过来头，待看清男人是谁后，薛易一直眯觑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啧，一大早的，制服诱惑。    “诶，大哥，这不那个谁……”    “你们俩，还交头接耳的，都给我过来！”姜老师一脸愠色，手指曲起，扣了扣桌子。    可惜姜婵长得实在是斯文漂亮，哪怕真的生气了，也没什么太大的震慑力，柔柔弱弱的样子，反而会让人腾起一阵保护欲。只不过在薛易眼里看来，男人削瘦的肩膀，更容易让他热血沸腾。    陈娇见薛易不动，也不敢往前走，两个人僵在门口，就很像犯错了又脸皮薄的小孩儿。    “过来呀。”陆皓亭笑了，朝两个人招招手。薛易这才看见，他手里还拿了一个帽子，随着他招手的动作，上头的小蓝球球还晃了晃。    卧槽……    一种心理上的羞耻感爬上神经，薛易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陈娇拉了他一把，两个人仿佛学步的婴儿，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走到老师跟前儿。    “说说，怎么回事。”姜婵细嫩的指尖弹了弹两张一模一样的卷子，哼笑道：“互相抄还这么不小心，三单元我讲了吗，单词都认识吗你们？”    陆皓亭那边则是轻轻笑了一下，低下头，翻了翻其他学生的作业。    “老师，我们错了。”陈娇低着头，毫无底气地小声嘀咕。    姜婵看了她一会儿，才将卷子放下，语重心长道：“陈娇，不是我说你，昨天下午你是不是才来了一趟？当时我是怎么说你的，我说你下次再抄作业就怎么样？”    陈娇听了，嘴一瘪，差点就哭了：“老师我真的错了，求你别跟我妈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妈最近就挺上火，知道了该气死了。”    “那你怎么又抄作业……”    “老师，是我抄她的。”薛易咳了一下，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陆皓亭眼皮抬了抬，朝薛易这边看了一眼。    “薛易？”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她才带薛易带了一个多月，没见过薛易打架，也没见过薛易犯错，在她眼里，薛易是因为家庭原因从好学校转来的，是她带过的最乖的男生。    “嗯，是我忘了写，她就是记错作业了，没抄。”    薛易说话的时候，陈娇感激的快要疯了，抬起头望着他，愣是望出了一眼深情。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陆皓亭嘴角忍不住上扬，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薛易的卷子。    “原来是这样。”姜婵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徐娇道了个歉，复又批评了几句，就让她先回去了，留下薛易站在空空的办公室里，一张脸还是隐隐发烫。    既期待，又紧张。    “下节什么课？”    “体育。”    “那你晚点下去，老师和你谈谈。坐，你陈老师正好上课去了。”    “好。”薛易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在隔壁老师的椅子上，双手交叠，落在小腹上。    这动作太过拘谨，青涩地描绘出专属于青春的线条，陆皓亭摸了摸手里天线宝宝帽，一脸的忍俊不禁。    这个学生，还真可爱。    姜婵噗嗤一声笑了，手指点点桌子：“你倒是离我们近一点呀，那么怕老师呢？”    不不不，不至于怕个女老师。就是陆皓亭手里拿的帽子，太羞耻了……薛易磨磨唧唧地把凳子搬了过来。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薛易，小孩儿有点害羞。帽子就是他的。”姜婵和陆皓亭说完，转过头来拍了拍薛易的肩膀，赞道：“小伙子干的不错，有担当。但是怎么能抄女同学作业呢。”    “忘了写。”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越描越黑，薛易不想多解释。    “好，薛易这是你第一次犯错误，老师原谅你，但是希望你没有下次了，明白吗？”    “明白。”    “来，你跟我说实话，真的是你抄的吗？”忽然间，一直没说话的陆皓亭开口了。    “什、什么意思？”薛易紧张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陆皓亭唇角一弯，笑的眼睛里起了一层雾，语气稍带暧昧地说：“别不是你喜欢她，然后于心不忍，替她挨骂呢。”    卧槽，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没没没，我没有，我不喜欢她……”薛易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连摇头，头发丝儿都震起来了。    太荒唐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如果帮她挡个批评就是喜欢她，那背你打车，给你看孩子，岂不是爱惨了你？    薛易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师，本以为姜婵会制止一下，结果她也笑的眉眼盈盈，轻轻拍手道：“听说小易之前上的男校，也不是没有可能哦。”    好，谁让她是英语老师，比别的科老师看的开，这一瞬间，薛易甚至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下去打球多好。    “行了，那剩下的时间你们两个聊一聊。皓亭，你看着点时间，体育课结束前让他回去，我那边儿有个会，先走了。”    “没问题。”陆皓亭朝她笑了下，示意她放心。    “薛易，老师走了，你和陈娇两个人中午记得把作业补上。”    “知道了，老师再见。”    姜婵点点头，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文件，临出门前扭头对陆皓亭说：“那皓亭，改天咱们一起吃个饭。”    “好。”    好，好？    薛易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们！认识？顷刻间，薛易心里是百味杂陈。这忘恩负义的男人，这是来谢谢我还是来泡我老师的，还吃饭，好什么好，不好！    “没想到竟然是你。抱歉，早上没有认出来。”    “没关系。您没事了？”    “没事了，真是麻烦你照顾我们俩了。你叫薛易对，真的十分感谢，昨天我有急事回去了，也没有当面谢你。这样，你周末有时间吗，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应该做的。”    看看，这才是标准答案，怎么能一上来就答应呢。况且真要请吃饭的话，半个虹城的餐饮娱乐都是薛易他爸的，万一让他爸知道他又和陌生男人交往，非得把陆皓亭家底翻个底朝天，说不定还会有那种俗套的剧情：拿着一百万，离开我儿子。不够？那一千万。    “也是，你们学生时间紧，任务重，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陆皓亭想了想，突然打了个响指：“这样，我们家离这儿还挺近的，周五晚上你们放学早，我接你到我家吃个饭，然后直接开车把你送回家，怎么样？”    “啊？”    一提家里，薛易就会习惯性地很紧张，不管是他家还是自己家。    “别怕，我不是坏人，宸宸也在。”    “啊，好。”    “那行，就这么定了，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把你手机号给我一下？”    “给你。”薛易程式化地抬起手，宛如一个没上油的机器人。    “我要手机号，你给我手机干什么。这孩子，老师都走了，你跟我还紧张什么。”    笨蛋，一直都是跟你紧张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