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合作

    “后面那辆黑色大众，在我到的时候就一直停在警局对面。”李警官双眼盯着前方的道路， 沉声说道：“你从里面出来， 这辆车就一直在后面慢慢跟着。你走得很慢，汽车的正常速度不可能超不过你，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跟踪。”    他这次是过来让警局放人的，由于现在职务的保密性， 他没有直接提出要接戚安走，打算等她离开警局后再开车追上去，于是他故意跟副局长多说了几句话，开车出去时就正好看到那一幕， 于是超车到了前面，接下戚安。    戚安闻言， 抬头看了看后视镜，果然见一辆黑色汽车正紧紧尾随在他们后面。    她心中迅速掠过一个念头，沉声道：“应该是那个人。”    “谁？”李警官问。    戚安摇头：“我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上次有个人肯花一百万买我的正脸照片。”    李警官皱了皱眉，慢慢说道：“看来跟你能看见鬼魂的事情有关。”    “应该是这样。”戚安有点后怕地盯着后视镜里那辆黑车， 低声道：“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而来。”    她身上唯一值得对方这么费力的东西只有锁魂石， 但锁魂石的作用是为了让隋渊在死后避免到地府受难， 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用处。    而且，她在直播时其实并没有露出过项链。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那个在找她的人， 应该对锁魂石有所了解。仅仅在岳笑笑那一次直播事件里， 就看出了她身上有锁魂石。    二就是那个人找她是为了别的事情。    可第二种可能性太小了，如果是别的事， 那就只能是希望她帮忙去驱鬼什么的，这种事大可以通过直播平台的私信直接联系她，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大的价钱买她的信息。    所以，戚安认为，这个人有很大的概率是早就知道锁魂石的。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竟是父亲的脸。    可绝不会是他的，他如果还活着，有必要买自己女儿的信息吗？有必要跟踪吗？    既然不是他，那就……有可能是他曾经认识的人了。    锁魂石一直在戚家人手里，而她才刚开始使用不久，在她之前，一定是她父亲在做那些事。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离开这么久之后才轮到戚安来做任务，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曾经肯定做过这个代言人。    在那时候，会不会有人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锁魂石的事情呢？    只有这样，这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戚安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头晕了，只好暂时收回思绪，转头对着窗外深呼吸了几次。    李警官驾车在马路上东弯西拐，不时还超上几辆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才终于甩掉了后面的黑色大众。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在前方拐弯驶向了高速，口中说道：“甩掉了，先回Y城，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戚安有点反胃，趴在车窗口蔫蔫地说道：“好，谢谢李警官。”    他道：“我叫李志远，现在的职务要对外保密，别再叫我警官。”    戚安转头打量了他一下，说道：“那我就叫你李叔叔……”    话还没说完，她就连忙转头对着窗外扯下口罩干呕起来。    李志远扫了一眼右侧的后视镜，扯下一张纸巾递给她，语气硬邦邦地说：“睡，到了叫你。”    戚安干呕一阵，眼泪都流出来了，闻言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双臂搭在车窗上，闭眼趴着，倒也不可能真睡着。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戚安已经干呕了不知道多少次，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一样。    李志远带她来的是位于三环外一栋临街的居民楼二楼。    戚安看着他敲响了左边的房门，而门上还贴着一张广告海报，上面写着“花生工作室，承接各类游戏等级/日常代练，代刷装备/金币……”    戚安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带她来一家游戏工作室，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门外的广告只是一种掩护。    很快房门就被人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与李志远对视了一眼，笑问：“你们好啊，要代练吗？什么游戏啊？”    李志远也应道：“你们接转单吗，我这里有一些代练任务，想转给你们做，量很大，不知道有没有优惠？”    “这样啊，那请进来再谈。”男人笑眯眯地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志远先一步走进门去，戚安紧随其后，男人则在后方关上了门，然后跟着走过来，向戚安眨了眨眼睛：“嗨，你好啊，大名鼎鼎的时候主播。”    戚安回了一句：“你好。”    她看了看房间，见客厅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与李志远年纪差不多大，另一个是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们原本坐在沙发上，看到李志远和戚安进来，便都站了起来，一起将目光投到了戚安身上。    李志远走至中央站定，向戚安指了指沙发：“坐下说。”    戚安点点头，在数道目光下有点拘束地走过去走了下来。    刚才跟她打招呼的男人直接坐到了她旁边来，两眼闪光地望着她问：“隋将军在不在你身边啊？能不能让他也出来？”    隋渊：“……本将军不想让他们看见。”    另一中年男人走到冰箱前问：“想喝什么，有可乐，奶茶，矿泉水。”    戚安刚张嘴想说话，隋渊率先开口道：“奶茶！”    “……”戚安看向他：“你不是不出来吗？”    隋渊低哼了一声：“我事先又怎知他们这里有奶茶？”    对面沙发前的男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位隋将军说要奶茶。”    此话一出，戚安和隋渊同时一惊。    戚安立刻问道：“你能看到他？”    男人耸耸肩，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说：“如果连鬼魂都看不到，我也不会在这个部门里呆着了。”    戚安身边的男人气得跳了起来：“赵一，可别忘了咱们队里多了一个李叔！你嘲笑我就算了，怎么能带上他呢！”    中年男人拿了两瓶奶茶过来递给戚安，头疼地揉着额角道：“都别闹了，赶紧说正事，再闹明天你们两个就一起去医院太平间过夜。”    那两人顿时偃旗息鼓，乖乖闭了嘴。    李志远便开口向戚安介绍道：“这位是队长张东，你旁边那小子叫……”    “白易！”他自己接口道。    对面的赵一哈哈大笑：“你叫个屁的白易，名字而已嘛，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主播，听我的，他叫白曙，就是小白鼠那个白鼠！”    戚安清晰地听到了身旁男人的磨牙声。    他挽起袖子，双拳紧握，磨着牙咬牙切齿地说：“睡太平间就睡太平间，赵一，你给我等着！”    他说完就朝对面的赵一扑了过去。    戚安注意到，隔在两边沙发中间的茶几没有给他造成任何阻碍，落地时身体也没有任何不平衡，两人打闹起来的时候，一招一式都明显是练过的。    名叫张东的中年队长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把自己手里的一罐可乐冲他们扔了过去，两人看似随意地一动，便轻松躲了过去。    隋渊却对他们的动静毫无兴趣，两眼巴巴地望着戚安。    戚安被他盯得不自在，赶紧转身打开背包把血瓶拿出来给他用。    等到隋渊显出实体的时候，那打闹中的两人也都停了下来。    张东吸了口气，向戚安说道：“其实我们请你来，是想跟你合作。”    戚安有点疑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部门的具体情况，但不论经验还是身手都是你们要厉害得多，怎么会需要跟我合作？”    他笑了笑：“因为你身上似乎有我们没有的东西，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吸引鬼魂的一种磁场。你这次去的那个刘家旧址，在上次女性村民离奇死亡之后赵一就去看过，他在那里住了五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你才刚去第一晚就出事了！”白曙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竟然有点兴奋：“你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招鬼法器啊！”    张东抬手在他头顶拍了一巴掌：“一边去！”    白曙鼓了股腮帮子，一脸委屈地凑到了隋渊身边去低声问他：“隋将军啊，听说你是一千年前奚国的……”    “当时赵一住了整整五天都没出事，就以为那里的事情只是偶然事件，不是厉鬼作祟，没想到……”张东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可惜，如果当时我们能发现那里的问题，这次就不会再死两个人了。”    戚安听他这么说，心里不免觉得有点不舒服——照这么说的话，如果她没去，王坤和那个主播就不一定会死在那里了。    “所以我们希望，以后再有疑似灵异事件发生的地方，你能跟我们一起去。”张东认真说道：“当然了，我们会给你相应的报酬，毕竟这些事是有生命危险的。另外，可以确保你以后不会再被请去喝茶。”    他说到这里，朝赵一使了个眼色。    赵一起身进了旁边的卧室去，片刻后返回来，递给戚安一张黑色的卡片。    戚安接过来看了看，见正面印着一串像乱码似的金色文字，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而背面则是纯黑色的。    张东道：“这是我们部门的东西，拿着这个警方就不会再为难你了。不过，在协助我们的任务时，你不能开直播，录制也不行。”    戚安低头看着卡片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那你们能不能再帮我两个忙？”    “两个？”张东有点好笑：“先说来听听？”    戚安觉得自己有点太不客气了，不过这两件事如果靠她自己肯定办不到。    她低咳一声，说道：“第一件事情，是希望你们能帮我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想买我的信息，而且今天还跟踪我。第二件事……是我想试着找找我父亲。”    张东和旁边的李志远对视了一眼，李志远道：“第一件事好办，跟踪她的人是开车跟着的，可以顺着车牌号去查。”    张东点点头，看向戚安：“第二件事嘛，我们不一定能帮上忙。而且，要我们帮你找人，你就必须把你的信息全都告诉我们，你不担心我们泄露出去？”    戚安慢慢摇头：“如果你们想知道我是谁，办法多得是。比如现在，你们人多势众，想要摘下我的口罩简单得很。而且李叔叔都带我来这里了，就已经先表示出了你们对我的信任，既然你们信任我，我当然也愿意信任你们。”    “哈哈，好！”张东大笑两声，点头道：“这两件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不过不敢百分百保证能出结果。”    “只要你们尽力而为就行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张东伸出手来：“从现在起，我们就正式开始合作。”    戚安跟他握了握手，收回手来时便摘下了口罩。    白曙“啊”了一声，有点惊讶：“这么年轻，还是学生？”    戚安点点头，笑了一下，向张东说道：“我叫戚安，我爸爸是戚远，在我四岁的时候离开家再也没回来，我家地址是……”    她将情况说了一遍，又拿出手机翻出了相册里的一张老照片发给了张东。    那是她三岁的时候一家三口拍摄的全家福。    张东收到照片后，将它放大，盯着上面男人的脸看了半晌，忽然皱眉道：“等等……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戚安大惊：“什么时候？在哪儿？”    张东看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有点歉意地摇头说：“抱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嘶，老李，当年那个瑞河沉尸案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沉尸案？”李志远皱眉问：“哦，就是那次从河底捞出十几具尸体的案子？应该是……十八年前。”    戚安心底一沉。    她现在十九岁，也就是说张东见到她父亲的时候她才刚一岁，并不是在他离开之后被张东见到的。    “就是那个案子，当时我还是个实习警察，第一次跟着师父去出现场。”张东回忆道：“那次从瑞河里捞出来十几具泡出了巨人观的尸体，我是记忆犹新哪。所以我还隐约记得，报案人好像就长这样！”    戚安心想，看来当年他的确是在做着代言人的工作。    “不过，你爸爸失踪以后，你们没报警吗？”白曙问道。    戚安摇摇头：“报警了，但一直没找到。你们应该也知道，这种失踪案一年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警方根本不可能专门分出一大批警力来找他的。”    更何况，十几年前国家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不像这时候到处都是天眼监控，要找一个没有犯罪记录而且自己主动离家出走的普通人，实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张东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放下手机道：“你放心，我们会尽量帮你找人，那些跟踪你的人也会尽可能找到的。    不过，既然现在有人跟踪你，你自己回学校去的话可能不太安全。现在正好还是暑假期间，不如你就暂时先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正好，我看过你的直播，觉得你还欠缺些东西，比如身手不好，没有自保能力。住在这里的话，赵一可以教你一些防身术。”    戚安自然求之不得，立刻便答应下来：“这样当然好，那就先多谢你们了！不过……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得再回刘家旧址那边去一趟才行。”    张东笑道：“赵一也得去一趟，你们可以一起去。”    赵一点点头，说道：“你做完了消除厉鬼怨气的工作，我这次就只需要负责善后了。”    于是下午戚安便由白曙开车送回了学校，收拾了些衣物后就搬进了这个花生工作室暂住。    当天晚上她登陆了一下直播平台，在后台看到了许多私信消息，都是问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被警方抓走了这样的话。    她想了想，没登陆直播间，就在主播空间发了条图片说说，将上个任务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顺便报平安。    在最后她提醒了一下他们：想要做灵异直播当然可以，但一定要量力而为，不要为了一点热度和礼物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第二天一早，戚安就跟着赵一一起返回了刘家旧址。    这次他们装成了兄妹，没有再戴口罩遮掩容貌，以探险为由来到了这里。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地方几乎成了网红打卡地，在他们抵达的时候那毛坯房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人，简直就像是市中心的商场大楼。    毛坯房门口还被设置出了一个买票口，卖票的人就是修起这座房子等拆迁的屋主。    房子修好了几年，拆迁计划却一直搁置着，他都快要烦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能靠这破房子再赚一笔，此时坐在门前脸都快要笑烂了。    赵一也去买了票，和戚安一起进楼去举着手机到处拍照，看着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出了大楼后，他们便在屋主旁边跟他闲聊起来。    随意聊了几句后赵一就问：“哎老哥，按理说这下面既然有个地下室，那你们当时修房子应该知道啊，难道打地基的时候没从下面挖出尸体来？”    他似乎不是第一个问到这事的人了，屋主张口便道：“嗨，那会儿我不在老家，只在电话里听我老婆说了一声。她说是挖出人骨头来了，我们一合计，反正修好了又不住人，管它死没死过人干啥，就直接把骨头给挖出来扔到后山沟里去了。”    赵一和戚安对视了一眼，由他开口问：“后山沟在哪啊？那尸骨就一直扔在那儿，村里人不怕吗？”    屋主摆摆手：“你听我说完啊，当时是扔在那了，后来这房里不是有两个工人死了么，村里人那会儿就说这里闹鬼，而且鬼肯定是被挖出来的那具尸体！郭大爷就说，尸骨是从我修的房子里挖出来的，我得负责处理了。其他人都跟着闹，我也没办法，就买了棺材把它给埋了，后来还请人来超度过呢！”    戚安说：“那坟在哪儿啊，我们大老远从外地来一趟，还挺想去看看再走的。”    显然早就有人问过这种奇葩问题了，屋主完全没觉得惊诧，反而从桌子下面拉起一只塑料袋来：“我这儿有香烛纸钱，一套一百块，来两套呗？”    “……”一套一百，抢人啊？    而且看他这架势，要是不给钱他肯定不会说。    赵一掏出钱包来抽出一张放到桌上：“有个心意就够了，不用那么多，来一套。”    屋主有点不太满意，但好歹也算赚了一笔，便笑着收了钱，朝他们指指后面的小山林：“很好找，你们爬到后面山上去，有一大堆人的地方就是。”    戚安默默吐槽，早知道这么好找，一百块都不给他了。    赵一拿起那套香烛纸钱，向戚安说道：“走妹妹。”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他又回头来冲屋主露出一个温柔和善的笑：“老哥，你这么赚死人钱，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要当心啊。”    不知道为什么，屋主忽然打了个寒战。    隋渊一直臭着脸跟在戚安身边，浑身低气压，一句话都没说过。    戚安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去，走到人少的地方才低声问：“你怎么了？”    隋渊拍了拍自己的衣角，冷哼道：“你们倒好，可以随意走动，本将军却被那些人穿来穿去，实在烦躁！”    戚安无奈：“忍忍，我们去山上走一趟就能回去了，回头带你去买好吃的。”    “上次你答应买的手机呢？”隋渊瞥了一眼旁边的赵一，臭着脸道：“就知道跟他说笑，把本将军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老大，我们昨天才从警察局里出来，今天又来了这里，哪有时间去买手机啊？”    “强词夺理。”    “那你还要不要好吃的了？”    隋渊沉默片刻，开口道：“双份。”    戚安叹气：“行，三份都行。”    赵一在一旁憋了半天，最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隋渊斜睨他：“再笑本将军便将你脖子拧断。”    “哦。”赵一笑问：“拧断以后人头你也要吃吗？”    隋渊瞪向戚安：“你看看你都结识了些什么人！”    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