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你父亲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你们，或许他的出走， 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女。”隋渊剥着瓜子， 慢慢说道：“如今另一块锁魂石在那个组织手里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确定了，或许对他们而言这东西还有别的用处， 那么他们当年找上你父亲是非常有可能的。”    戚安隔着衣服摸了摸脖子上的锁魂石，低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没把锁魂石一起带走？”    “也许是怕他死后本将军就这么没了。”隋渊道：“此事暂时想不出个结果来，不如先找人问问这镇上可有发生过什么冤案，先完成此次任务才是最要紧的。”    戚安点点头，在茶馆里看了一圈， 见几乎都是游客，便朝窗外看去， 片刻后指了指一家卖古风装饰品的店面，低声道：“等会儿去那里找老板问问。 ”    下午四点左右，两人便离开茶馆去了对面的店铺。    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玩斗地主，手机声音大得在门外都能听得清。    看到有客人来，他连忙起身热情的招呼了一句， 在听戚安说是来问事情之后， 就又坐了下去， 一边斗地主一边随口道：“我在这地方都开了好几年店了，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人横死冤死的事， 你们两位是找错地方了？还有啊， 跑到人家店里问死人什么的事情可有点不太好啊。你们非要问的话，不如去那边的庙里看看， 那里有不少老年人整天都坐在树底下闲聊。”    戚安道了谢，看看时间，先去找好了住的地方，才动身朝那座庙的方向走去。    庙在迎阳镇外，距离稍微有点远，但一路上的行人却是不少。    大家手里都拿着手机或者摄像机什么的，一边走一边拍，一看就是来玩的游客。    半道上戚安还从一名带队的导游口中听到了关于这座庙的事情。    据说这座庙修建于奚国晚期，是一座将军庙，当时奚国国内十分混乱，当朝皇帝□□昏庸，嗜杀成性，还整天研究什么长生不老术，四周大小国家趁机开战，搞得民不聊生。    于是这里的百姓就在那段时间里凑钱修起了一座将军庙，想要以此来祈祷平安。    导游介绍的时候说，庙里供奉的是一位百姓们虚构出来的战神将军，此人征战四方无往不利，强大到所有敌国人一听说是这位将军带兵便会主动退军绝不敢轻易进犯的地步。    在庙里还有这位将军的生平介绍，包括他一生打过的多次胜仗记述。    最后导游说道：“其实呢，在历史上是不存在这么一位将军的，我们从奚国史书上可以得知，那些战役的领兵者并不是同一个人，而所有的将军之中，都没有这么一位名字叫袁遂的大将军。专家们也经过多方考证，证实这位将军其实只是一个被撰写在野史故事里的虚构人物，而且名字应该是叫隋渊，不知道为什么当地百姓修建将军庙时竟然给他改了名字，但根据谐音和生平事迹来看，这两者的确是同一个人……”    戚安脚下一崴，差点跌下去。    她查迎阳镇资料的时候，的确查到这里有一座将军庙，只匆匆一扫，看到是一个叫袁遂的将军的庙之后就略过了，因为她对历史本来就没什么兴趣，早知道她真该好好看完。    隋渊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身子一顿，呆立当场。    在周围人奇怪的视线下，戚安扯了扯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问：“没事？”    隋渊一时没回话，目光紧盯着那个依然在往下介绍着的导游。    跟队的游客们听得津津有味，其中一人还感叹道：“一个虚构的人物到现在还有人来上香祭拜，也是难得了。”    导游笑着继续说：“神奇的是，当年将军庙修好之后，已经攻到城外的慧国将领忽然就撤了兵，在奚国灭亡之前，慧国再也没进攻过一次。就是因为这个，这座将军庙被百姓们当做了有求必应的神庙，这才能保持一千年都没被毁掉。”    隋渊眼底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许久才低低说道：“慧国将领……大概是张霆？我与他虽是敌人，却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休战时还曾一起喝过酒。”    虽然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可两人私底下都是很欣赏对方的，或许他当年没有进攻这里，就是因为那些百姓修起了隋渊的庙。    “现在这座将军庙前还有一座缺了一条腿的石狮子，据传说，是奚国皇帝听说这里修了一座将军庙，特意传了圣旨来让人把庙拆了……”    那导游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有些听不清了。    隋渊一把拉起戚安的手，就快步追了上去。    随着距离接近，声音也清晰起来。    “不过那会儿不像这时候，再远都可以打个电话就解决了，而且当时还有战乱，到处都在打仗死人，所以那圣旨从皇城传过来，传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而等这里的官员派人来拆庙的时候，就听说皇城已经被攻破了，连奚国都灭了……于是这庙当然也就不拆了，加上有百姓们一直照料着，就一直留存到了现在。”    “当然这都是传说而已，这石狮子到底为什么断了一只脚现在是无从考据了，总之不会跟皇帝有关系。”    有游客赞同道：“是啊，这天底下庙子多了去了，那老头再怎么吃饱撑的也不至于隔着那么远传道圣旨来毁一座庙。”    隋渊停下脚步，松开了戚安，沉声道：“那狗皇帝，连本将军的存在都一起抹去了，自然不肯放着这么一座庙不管。”    戚安有些疑惑：“不知道你死了之后又发生过什么，就算你当时劫了法场，皇帝也不可能恨到连你这个人都要抹去？”    隋渊慢慢摇头，没再说话。    戚安想了想，问道：“你想去看看吗，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回去。”    隋渊笑了一下：“当然要去，不知那些百姓将本将军修成了什么样？”    那座将军庙其实并不大，只是一座小房子中央供了个将军石像而已。但在经过这些年来的修缮加盖之后，这里已经被扩建得很大了。    除了将军庙本身外，其他部分的建筑都是十几年前才完全修好的，外面大门处有卖香烛的地方，牌匾上有金光闪闪的将军庙三个字，进门之后还有很长的一条石板路，路两边栽了许多树，中央修了一个供游客休息的石亭，还有一排供信徒居住的房子。    再往里走一段，穿过一道大门，才能看得到那座真正的将军庙。    而这庙是不能走进去的，因为这将军庙完全是木头修建而成，香烛之类的东西又有安全隐患，所以只在庙前的空地上摆放了很大的香炉供人上香许愿。    好在将军庙大门开着，大家从外面也能看得清里面那座高大的石像。    人们纷纷站在外面举着手机拍照，戚安和隋渊好不容易才往前挤了一截，得以看清石像全貌。    看到石像的那一刻，戚安就愣住了。    真的是……完全不像隋渊。    将军像是个圆脸，眼睛很小还朝上斜飞，两条眉毛比眼睛还宽，而且还龇牙咧嘴的，大概是想做出个威严凶狠的将军形象来，但其实一点都不威严，只是有点滑稽。    尤其是戚安知道这个将军到底长什么样，就更觉得好笑了。    隋渊的脸有点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转头看到戚安一脸憋笑的样子，咬牙道：“有什么好笑的？不是要打听冤案吗，还不快走！”    “等等……”戚安一边说一边往外掏手机：“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得拍几张照啊，你也站过去，我给你们合照一张？”    隋渊黑着脸，转身就走。    戚安赶紧拍了一张照，又把旁边用简体字张贴出来的生平介绍拍下，便跟了上去。    在外面那些树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张供人休息乘凉的户外长椅，而许多平时没什么事情可做的老人就会坐在树下闲聊。    戚安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一群正在聊天的老人，并上前攀谈起来。    从询问这将军庙是不是真的灵验开始，慢慢的就把话题引到了怪事上去。    许多老人都是比较迷信的，对于那些奇闻怪事更是有兴趣，基本上每个老人口中都能说出几件与灵异相关的经历来。    戚安听他们说了一些之后，就故意编了个自己村上有人离奇死亡的事情，还将它朝鬼怪作祟上面引，说着说着，一名老人便忽然说道：“说到这个啊，前些年这镇上有个人死得就很奇怪！”    戚安和隋渊对视一眼 ，忙问：“那是怎么回事？”    那老人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像得有十几年了，我记得应该是……十五年以前了？现在这镇上做生意的都不知道换了几轮了。老李，那瞎子事你还记得？”    另一名老人想了一下，点头说：“嗨，那肯定记得啊，他可是这地方最后一个有本事的算命先生了！”    庙门外到迎阳镇的这条路上，摆了不少摊位，有卖东西的，也有好几个算命的。    姓李的老人说，十几年前这里就有不少算命先生了，不过其中坑蒙拐骗的比较多，有真本事的是少数。    而那个瞎子万金就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他这人跟别的算命先生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在外面摆个摊就算，他不，他在镇上弄了个小店面，平时也不开门，天天就在镇里到处闲逛，而且他不修边幅，乍一看就跟个流浪汉一样。    奇怪的是，就算这样，他那店面租金却一直没缺过，也不知道哪来的钱。    老人们说，他很少给人算命，有时候就算有人当面找到了他出高价请他算一卦他都会拒绝，据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不过有时候大家又会看见有人去敲他那家店铺的门，每当有人登门的时候，这个很爱到处闲逛的万金就刚好在家。    像这样的客人他都是会请进屋里去的，然后关着店门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过会儿客人走后，他就会像暴发户一样去最好最贵的店里大吃大喝。    有人调侃他，说他是不是又赚大钱了，他就会摇着头说：“靠这种透露天机的事情赚来的钱啊，那都是我的命换来的。”    说这个事情的老人叹了口气，说当时他也爱喝酒，就跟这个万金的关系比较好，两人偶尔还约着一起打麻将。    虽说万金是个瞎子，可他玩麻将厉害着呢，两只眼睛就跟能看见似的，要是有人想偷看他的牌，他甚至能准确地伸手去一把按住对方探过来的脑袋。    这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人，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而后来不知道哪天开始，万金出门的次数就日益减少了。    大家猜测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可当他出现的时候又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去了最常去的那家茶馆，将手里的一只大提包放到了中央的桌子上，大吼大叫着让所有人围过去，然后说：“这里面装的都是钱，你们谁好心帮我拿去捐了，最好捐给福利院。”    有人诧异地问他为什么忽然捐这么多钱，他只是笑了一声，说：“我用不上了。”    然后照常去买了酒，一边喝一边往回走。    那是大家最后一次看到他，或者说是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他。    当天他们还以为万金是喝多了说胡话，也没人去动那些钱，茶馆老板当着大家面数了钱，说明天要是万金不过来找，他就给送家里去。    结果第二天，茶馆老板登门时怎么敲门都没人开。    那会儿还以为他只是喝醉了在睡觉，又过了两天，依然这样，大家才觉得奇怪，于是强行砸开了门进去，却发现万金早就已经死了。    他的尸体就悬挂在房子中央的横梁上，脖子套在一条绳子里，双脚脚腕也被绳子捆着，下面还吊着很大很重的铁块。    这个一向都跟个流浪汉一样的万金，估计一辈子都没打扮过，临死的时候却换上了一身红艳的新衣服。    当时有人报了警，但最终被警方认定为了自杀。    因为那房间是密室，而且在万金死前他还做出过捐款的反常举动，据查那二十几万块是他的全部家当，再加上他所说的那句“我用不上了”，的确很像是要自杀的样子。    其中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大概就是脚下吊着的铁块了，但警方说也有可能是他怕自己后悔，也想减少临死前所受的苦，所以故意吊铁块加大自身重量，才好尽快死掉。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自杀。    只是这两个老人说，他们不觉得万金像是会自杀的人，他也完全没有自杀的理由啊。    而且，为什么一个要自杀的人还要专门换套红衣服呢？不是说穿着红色衣服死的人会变成厉鬼吗？他好好的人不做，却想变成厉鬼？    李爷爷叹了口气，感叹道：“他是个怪人，可再怪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就自杀？真不知道他当时遇到了什么事，怎么就不知道跟我们商量商量呢？”    另一老人说：“后来大家都在传，是不是因为他给人算命泄露了天机，所以老天爷惩罚他，让他去自杀了。你们说说，这事是不是挺奇怪的？”    最后这句话是在问戚安和隋渊。    戚安点点头，问道：“那……他当时死的那间店铺现在还在？不知道变成什么店了？”    李爷爷道：“就镇里那家卖特产的，名字叫什么……平安点心铺。不过这事儿你们可别往外瞎说啊，万一影响到人家店里生意就不好了！”    戚安连忙保证绝对不告诉别人，又跟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才借着时间不早了的借口离开这里。    回程路上二人加快了脚步，一到迎阳镇就立刻赶往了平安点心铺。    时间的确不早了，已经到了下午快七点的时候，游客也少了很多。    大街上各处都开了灯，虽然是电灯，但外面罩着个红灯笼罩子，看起来既复古又喜庆。    只是那红色的光线，在知道这里有鬼的戚安眼里，看着就多了几分诡异感。    两人很快到了点心铺附近，见那家店现在没什么客人，才走了过去。    老板很热情地介绍着各种新鲜糕点，戚安还没说话，隋渊就一样接着一样地开始点了：“这个一斤，这个……挺好看的，来两斤，这个也要一斤……”    戚安捏着拳头低声道：“您老人家能看看价格签吗？”    老板脸上笑开了花，隋渊也一脸笑容地回头道：“我不识字。”    戚安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那张脸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还没等她找到下手的机会，隋渊又低声道：“趁现在，进店里仔细看看。”    说完他就率先走了进去。    这家店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小，一眼就可以看完。    在里侧有一道小门，似乎是老板自己隔出来的，后面就能用来住人了。    两人趁着老板称点心的走到了店里，装作看其他食品的样子，一点点晃到了那扇门边去。    接着，戚安伸手一边推门一边问老板：“这里面是你们做点心的地方？”    说话间，门已经推开了。    和她想的一样，里面有一张小床，还有烤箱之类的东西，整个房间非常狭小，小得令人觉得压抑。    老板回头看了戚安一眼，显得有些不高兴，但没敢直接说她什么。    戚安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好，没礼貌没素质，可这也是没办法嘛。    不过……她没在里面看到鬼魂的踪影。    两人提着一大口袋点心回到了宾馆，戚安问道：“刚才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呢？”    隋渊已经塞了一嘴的点心，吃完了才说：“没有。”    戚安看他这副好吃鬼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要是那些人知道供奉的是你这么一个人……”    隋渊哼了一声：“本将军死后不还庇护了他们一次？”    戚安忽然道：“我来搜索一下奚国那个皇帝看看。”    关于这个人历史书上写的不多，不过他想要长生不老的这一点戚安倒是还记得。    她搜索了一下，很容易就在网上找到了详细一些的资料。    在这资料上，她看到了隋渊所说过的那场瘟疫，而这个皇帝当时其实只有四十多岁，并不是什么老头子。    关于瘟疫，最后没有明确记载到底它是怎么结束的，后面的才是重点。    据记载，这个皇帝就是从瘟疫事件结束后的第二年开始寻求长生不老之术的。    他派了很多人多方寻找，一开始还做得比较隐蔽，后来就变得大张旗鼓了，那些被他派出去的人手里还拿着一张图纸，可是那图纸上画了什么只有被他所信赖的那些人才知道，后来奚国灭亡，图纸也不知所踪，就再也没人能知道上面到底有些什么了。    隋渊也看完了这些，皱眉想了想才道：“说起来，当年我就是在这一年里死的。”    瘟疫出现的那一年年尾神医献上良方解救了奚国百姓，之后成为院使，隋渊和他变成朋友，然后就发生了神医被诬陷投毒的事情。    这时候正是瘟疫结束的第二年。    他说道：“或许就在我死的那天发生过什么事情。”    戚安赞同道：“应该是这样，你不是说你死之前看到那个已经死了的神医突然复活了吗？而且之后你进了锁魂石还听到了他对你说话的声音。    那么这个神医有本事拿出一块这么难得的锁魂石来帮你，而且还知道在地府里会发生什么事，可以确定他绝对不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也许就在你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当着那么多人面复活的神医还做过一些令人震惊的事情，而这事情让皇帝也知道了，并且通过这个事他突然产生了长生不老的念头。”    隋渊想了一下，道：“可是如今没有任何关于劫法场那次事件的记录，若真在那些百姓面前发生了什么，除非皇帝将所有人杀光灭口，否则不应该完全没有记载。”    戚安又换了关键字去搜索，却没有搜到任何相关信息。    隋渊按了按眉心，道：“这事先别管了，我现在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你到了这里这么久，厉鬼还没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六千，今天我妈生日，晚上要出去吃饭，估计今天不能再码字了，剩下的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