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全息宇宙

    兰诺顿时明了自己找错了方向。    现如今的帝国星图, 囊括的是帝国已经占领的星球, 多数是宜居行星和矿产丰富的资源星。    可帝国起源地——银河系中的太阳系，如今已是一片死寂，因没有利用价值，且没有直通的星际之门, 早已被视为遗弃之地, 并未在帝国版图中亮起。    “星网上是有太阳系平面图的, 似乎不大一样 ”兰诺疑惑道。    江寒陌抚摸着封面上那代表星体的透明水晶, 一时心潮起伏。    “这是1000年前的太阳系, 那时候地球还没有被毁，月球还没有远离, 剔除了冥王星后，阋神星作为最新的第九大行星还没有被发现，于是, 只有8颗……”    她轻轻道, 带着一丝怅然。    就像那本著名的科幻巨作中写的——“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这1000多年的时光里，太阳系遗失了自己的文明，今后的亿万年的岁月也将毫无意义。    “所以，这是在向人类的起源星系致敬吗？”兰诺了然。    “也许。”魔法师的浪漫情怀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她将每本笔记都快速扫了一眼，不像有顺序的样子，于是随手翻开一本。    扉页雪白, 上面写着两行名字——    “尹·玛莉亚”    “弗格斯·克雷克”    江寒陌想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单身如她, 为何要一再被塞狗粮？    再往下翻，她越来越沉默。    她以为自己看到了高等物理、高等数学、天文学、哲学……    那一堆数学公式和几何图形看上去真是眼熟极了。    她又飞快挑了3、4本翻开，“洛伦兹变换……哈勃定律……反德尔西时空……”    江寒陌咽了口唾沫，这个节奏不大对？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恶补物理学和数学基础的准备，也不怕高难度的挑战。但如何才能感应和沟通空间呢？难道非要等到她理论知识满分了才能开始？    本来她没准备一开始就请教兰诺。她就像一个字都还不会写的蒙童，怎好意思跑去向大儒请教怎么拿毛笔？    然而现在她后悔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蒙童都教不会，何以称大儒？真的圣魔导，一定不会嫌弃知识的浅显，一定能够深入浅出地给她指出最快捷的学习路线！    “兰诺，如果我现在拜你为师还来得及吗？”江寒陌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    一声轻笑传来。    “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开口了。”兰诺的声音仿佛带着极致的愉悦。    江寒陌惦着脸道：“我觉得，玛莉亚长公主和弗格斯圣魔导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如你，还不如直接向你请教。再说现在局势这么危险，我早点学会，也能多一份保障，是？”    她不怕兰诺不教，就怕兰诺给她来个3年基础、5年模拟……    兰诺的灵魂不由得绽放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可惜没有人能看到。    “陌陌，打基础永远都是重要的。”他的声音故作严肃着。    陌陌还小，不能养成急功近利的坏习惯。    其实他心里已经在琢磨：“诺兰大帝学空间魔法用了半辈子，算是大器晚成型的，而且他是纯草根出身，对于如何速成还真有点心得。”    “是是是，这不是时间太紧嘛~基础知识我一向学得很快，完全可以同步进行！”    江寒陌只差拍胸脯保证。    兰诺不再劝，组织了下语言，徐徐道：    “空间魔法的本质，是建立在对物理学的深刻理解上的。你可能会问，为什么其他魔法不需要理解？因为其他魔法已经形成了套路，前人栽树，后人只需要乘凉，这样可以极大加快魔法师的培养速度，是有现实必要性的。唯独空间魔法不同。因为它，没有套路！”    最后这句话，让江寒陌呼吸一窒，瞬间感觉到，空间魔法的难度可能远超她想象。    “我们所处的每一片空间的磁场、引力、熵值，都是不同的。同样的空间魔法，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星球，会有不同的释放方法，是无法靠同一个套路解释的。你要做的，是精确地感知你所在位置的一切空间指标，计算出适用于当下的施法方式。然而，很多人在感知这一步就卡住了。”    “空间要如何感知？”江寒陌来了精神。    就如同宇宙坐标问题一直是太空旅行的障碍一般，宇宙在膨胀，一切星体的相对位置都在变，你看到的反射光也是不知道多少亿年前的，这个感知会有很大偏差啊。    “对于别人来说，往往需要亲自去太空漫步一圈，穿着极薄的宇航服，或套着空气泡，暴露在宇宙辐射之中一段时间，能不能在病变之前感受到什么，就要看各人天赋了。如今在各个星球，‘空间魔法激发课程’已经成为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总投资规模也已经超过百兆。之所以需要先打基础，也是为空间感应做准备，有了高屋建瓴的宏观理解，成功率会大很多。”    江寒陌听得很懵，怎么这么玄乎？    那些古早幻想小说里写的——呆在剑冢里感悟个几十年，最终形成自己的剑意，达到人剑合一的终极境界，似乎也是这么个意思？    “这是对别人来说？那对我来说呢？”    江寒陌有些期待，是不是她骨骼清奇，天赋禀异，不需要这么麻烦？    兰诺笑道：“莫急，先说说诺兰大帝的方法，就看你能不能学会了。”    江寒陌眼前一亮，信心十足道：    “来！”    “诺兰大帝出生的年代魔法还未成体系，空间魔法师1亿人里不一定能出一个。你什么时候会了就是会了，不会就是不会，纯靠运气获得，也没人知道规律。而且他的出身只是一个平民少年，没人教他魔法，更没去过太空。但他有个爱好——仰望星空。”    听到这里，江寒陌精神为之一震，脑子里顿时闪过一大堆古早修仙文。    什么意念感悟天地，与元素融为一体，在她看来，可能只是人类自身的磁场更容易感应物质和能量了，是靠人体实现了机器的效果。    所以仰望星空，也是为了感应宇宙真空中的磁场？距离是不是远了点？    “在地面上也能感悟空间魔法？我们的星球大气层和行星级防护罩阻拦了大部分宇宙射线，人类被涅槃星的磁场笼罩着，按理说很难摆脱主观成见，排除杂念？”    江寒陌疑惑道。    按照当下的那套“太空漫步感应方法”，这个效果恐怕不佳？    兰诺微笑道：“是也不是，如果他只是纯感应，不带任何目的，在地面上确实是很难成功。所以，他的仰望星空没那么简单。”    江寒陌在心里点点头，耐心倾听着。    “诺兰大帝是个物理爱好者，他认为我们的宇宙始于四维宇宙的一次恒星坍缩，这次坍缩构造出了一个四维黑洞，黑洞中心是一个奇点，4维空间的物质进入黑洞启动了我们宇宙的白洞大爆炸，于是我们的宇宙诞生了。它是一个自我进化的、全息的、含有隐能量的系统，信息的传递通过挠场旋涡产生，一切都是全息信息化的，物质和能量都只是信息的附属物。”    说完，兰诺等待着江寒陌的反应。这一套理论极为艰涩，如果陌陌连这一步都无法理解，他就要督促陌陌先打基础了。    没有想到，江寒陌只回忆了片刻，脸上就散发出极为兴奋狂热的光芒。    “你是说全息宇宙学说？现在已经有证据了吗？”    “证据一千年前就有，虽只能说明部分现象，可也无人能证伪。这一千年来，我们在星际开荒过程中又陆续补充了不少证据，但依旧无法解释全部。”    兰诺欣喜道，陌陌的知识储备真是一再给他惊喜。    “我们的宇宙，真的只是奇点处的辐射喷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上形成的3D投影吗？”    江寒陌瞪大了眼，这个理论，不是个伪科学吗？    前世，全息宇宙学能够解释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但因为缺乏证据，还只是一种假说，带有不少神秘色彩。    接受宇宙全息论，等于接受宇宙万物都是虚幻，我们的行为都是命中注定。    “命理说”、“星相学”甚至都会变成真科学。    这个设定太过于悲观，大家都拒绝承认。    于是从哲学到物理都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辩论，最后也没有统一认知。    “我们的重点并不在于全息宇宙论的真假，而在于你对这种模型的理解程度。”    兰诺感受到江寒陌驰魂夺魄的状态，想了想，准备重头帮陌陌梳理一遍。    “我再来加深下你的理解。一千多年前，就有科学家发现，两个电子即使相隔几万公里，一个运动变化，另一个会同步变动，且无时间间隔，明显违背了千年前那位有名的爱因斯坦提出的——光速不可超越理论，这才引出了对全息宇宙理论不懈的研究。”    他的声音仿佛夜幕下的小提琴声，低沉浑厚，再加上讲述的是超现实的东西，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你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有一个人置身于全是哈哈镜的房间，他移动一下，所有镜面里的自己都会跟着动。因为镜面角度不一样，成像也会不同，甚至有的镜面只有一个头顶，有的只有一个脚板，但实际上每个镜子里都有完整的他，观察者角度不同，看到的部分也不一样。”    兰诺顿了顿，感觉陌陌状态尚可，于是继续道：    “再回到那个量子纠缠实验，我们的现实宇宙拥有着某种不可否认的全息特性，它就像全息图像，每一个小部分都包含着整体信息，你像切蛋糕一样把宇宙切成无数份，得到的不是残缺的一部分，而是一个更小的完整宇宙。所以，每一个电子都包含了整个宇宙的信息，一个电子出现扰动，另一个必然同步扰动，无论相隔多远，因为它们本身就包含着宇宙的全部信息。”    兰诺想了想，觉得需要强调下重要性，于是又加了一句：“你至少需要对它有个概念上的深刻理解，它决定了你是否能成功构筑……”    “等等”，江寒陌仿佛听到了什么让她极度惊讶的东西，“为何偏偏是全息宇宙学说？宇宙的模型有无数种，为什么偏偏这一种能加强空间感应能力？而且，懂这个理论的人，上至专家学者，下至民间爱好者，浩浩汤汤数亿人想必是有的，他们为何没有成为空间魔法师？”    江寒陌之所以确定那些人没有误打误撞入了空间魔法的门，是基于概率推测。    空间魔法师如此稀有，如果这个方法真的造就了一批空间魔法师，就算概率只有万分之一，也一定能被人找到规律，想必如今流行的空间魔法激发方式，就不会是“太空漫步法”了。    是因为这个方法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流传下来？或者，对别人无效？    兰诺露出了一个隐秘的笑容，道：    “诺兰大帝当年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理论才最接近真实！他带着对这个理论坚定不移的信仰，每日仰望星空，连做梦都会在大脑中演算全息宇宙的真实图景，如痴如魔。就如同你唤醒我一般，他也在睡梦中构筑起了自己的精神宇宙，并和真实宇宙空间取得了某种程度的联系，就此踏入了空间魔法的大门。”    不知是兰诺要讲述的东西太匪夷所思导致，还是他改变了声音的频率，听上去缥缈却字字入心。    江寒陌被震得心神不稳，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再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只有他通过这个方法成为了空间魔法师？首先，这个方法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它需要极大的魔法本源亲和力，就如同你能凭借肉眼看到魔纹构造。一般人就算想象得出来宇宙的模型，也无法用精神力构建出来。”    “其次，大概是因为他对宇宙的某个大胆猜测正好命中了红心，构建出的精神宇宙和真实宇宙有了强大的共鸣，导致他的磁场也变得无比亲和空间本源，才最终，成就了一代空间魔法鼻祖。”    听完以后，江寒陌的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人怔怔的，只觉得今天她对世界的认知整个崩塌了。    她想起前世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科学杂志，有个关于“自由意志”的医学实验当时给了她非常大的震撼。    实验过程她已经不记得，只记得结论是——意识在做出决定前，人脑已经先计算出了结果，下一步才去通知人的意识，让人以为这个决定是人类自由意志的结果，其实旁观者早在你做出决定前，就已经从实验仪器上看到了你会做出选择……    意思就是，你以为你的思考是自由意志的结果，其实早已经注定。    这个实验结果太唯心，理科学霸江寒陌拒绝相信。    可回头再看这个实验，结合全息宇宙学说，似乎一切都有了完美解释——组成我们可观宇宙的亚原子粒子网络只是某种高维度的投影，我们的可观现实并不存在，只是一个细节上的错觉，是我们的大脑将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频率解释成了3维。就如同你被全息电影欺骗了视觉一般。    如果全息宇宙才是真的……    江寒陌的思维电脑立刻推演出了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在一个全像式的真实宇宙中，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会瓦解……它们只是某种超越时空的更深层次秩序的投影，是一种错觉，是被人类解读后形成的概念。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是注定，他们按照命定的轨迹在做一个无休止的循环。”    她瞬间陷入了“宿命论”的巨大自我怀疑中。    “兰诺，如果命运早已注定，我们为何还要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