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辣手摧花

    江寒陌轻轻“嗯”了一声，心想：“不知道今晚过后, 还能不能做朋友……”    跟随凯尔离开宴会大厅, 两人转了3次传送，来到了内城东北方向。这里是一片略显清冷的宫殿, 建筑风格带着清雅幽静, 和皇城整体的奢华风格十分不搭。    “这是哪里？”拐过一个弯, 她好奇问道。    “我住的地方。”凯尔侧向她，幽幽道。    江寒陌的脚步明显一顿, 因为兰诺在一本正经地教育她：“陌陌！女孩子不能随便跟男孩子回家！”。    她的脸色有些古怪，想说凯尔打不过她, 但这是他的地盘，好像也确实不怎么牢靠。    但凯尔明显以为她想歪了。    他苦笑道：“我已经让你如此不安了吗？”    站在这片清冷之地, 凯尔突然很有倾诉的**, 但江寒陌是来辣手摧花的。    “凯尔，恭喜你，得偿所愿。”江寒陌倚在白玉桥边，看着梧桐深处的小院, 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苦闷的童年。    她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的，突然有点母爱泛滥。    凯尔没有看她, 而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个小院, 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自我出生, 就住在这里。我不知道我母亲是谁, 直到8岁才第一次见到父皇。我也不明白, 为什么我要过这种隐姓埋名的生活。虽然我一直渴求的东西突然就这么被你送到了我手上，我却觉得不太真实。”    江寒陌摇摇头，道：“那种情况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你不用特别感激。救你，也是应该的。”    但凯尔并没有被打击到，他突然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    “也许你救父皇是为了自保，从囚塔救我出来是因为同伴情谊，但苍总管出现的那一刻起，你的责任义务已经尽到了，他真想杀你的话，可能你连10米都跑不掉。为何还要救我？”    他逼近了一步，显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攻击性，又问了一次，“陌陌，人不经思考时做出的反应才是出自本心。你真的有好好想过吗？告诉我为什么？”。    江寒陌喉咙一哽，想要开口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单薄。    是，她从来没想过当时为什么那么果断，在她眼里只有概率，凯尔从来不是个好选择，因此她不会往那个方向偏离一丝。    再想想，如果换成斑鸠，她会救吗？    ……她不会，只会事后拼尽全力营救。    如果是奥利奥……救！必须救！    她松了一口气，觉得已经找到了答案，正想回答凯尔。    然而那无所不在的逻辑又出来捣乱了，她突然又想到，奥利奥和凯尔对她的意义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救奥利奥是血浓于水的骨血情，但她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去救一个不是她契约战兽，仅仅是同伴的人？    这说不通！    她抬头仔细看了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概，是喜欢过他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凯尔”，她轻轻开口。    就算是再让人放松的环境，也舒缓不了此刻的紧绷。    “我可能，是喜欢过你的。”    他的眼睛顿时盛放出璀璨的星光，想要上前一步，却突然顿住了。    “喜欢……过？”    江寒陌呼吸着对方皇子袍上散发的幽暗香味，猛地退后一步，道：    “我不可能让自己囚禁于这颗星球，卷入皇室漩涡之中，在猜忌和博弈中虚耗自己的一生。”    凯尔的眸色暗沉下来，带着一丝悲伤，只过了片刻，就又开口道：    “如果我给你最大程度的自由呢？陌陌，皇后需要做什么，从来就没有定论。你可以做任何你爱做的事情，你不愿意公布，我就不公布。你不想被束缚，随时可以离开。”    江寒陌的心情如何且不说，兰诺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撕裂一样的难受。    “陌陌……别答应！”    江寒陌张了张嘴，在心中问道：“为什么？”    “情感有了羁绊，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的。”兰诺瞬间分析了星网20%的文学作品，挑出最合适的一句道。    “嗯，还有呢？”江寒陌并没打算答应，只是觉得兰诺此时的态度有趣极了，难道是雏鸟心态？怕她有了伴侣就忽略了他？    兰诺急了，开始口不择言：“诺兰一世传下来的皇室家训是——为了更高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陌陌，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牺牲。”    江寒陌严肃地附和道：“这倒是。虽然我有把握掌控全局，但我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所以，你当年留下这句话是怎么想的？”    ……    兰诺开始装死。    不再逗他，江寒陌对上凯尔紧张的神色，叹了口气。    “凯尔，现在的我，并不想要一段牵扯了太多政治因素的感情。你我都在局中，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们可以是战友，是盟友，这样不好吗？”    她的眼睛仿佛一泓清泉，里面没有一丝他想看到的东西。    凯尔垂下眼，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这几天他被告知了太多秘密，突如其来的重负让稚嫩的他差点承担不起，尤其是皇室面临的巨大危机。    以前的他渴望权利，现在的他想要有个人陪他一起走。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哪个人如陌陌一般，在绝境中奋不顾身地救他了，再也没有了……    再次抬起头，他又成为了那个阳光爽朗的皇子，一如初见那般。    “我等你。”他微笑看着她，“现在的我，除了地位一无所有。我努力会扫清一切障碍，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宁国伯爵大人，麦哲伦亲王请求结盟，你是否还愿意？”    江寒陌嘴角一勾，也是戏精附体，盈盈屈膝道：    “亲王殿下，愿和您结成攻守同盟。但我希望您不要等我，逼不得已时，联姻是一条好途径，我就当没有听到，您也忘了。而且，我不会等的。”    凯尔还想再说，但江寒陌觉得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用正常声音道：    “凯尔，你肩上的责任远大于我，不要轻易许下你无法实现的诺言，也不要被任何人牵绊住脚步。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陷入危机，我依然会想办法救你。我们都要往前走，不能停在原地……”    凯尔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破碎，这几天有太多人告诉他，要努力往前奔跑，不能停在原地。    他苦笑一声，缓缓道：“也许以后我会变得面目全非，但此刻喜欢你的心情，我想铭刻在心里，它能提醒我……曾经的自己身上也有一些美好的东西。”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睛看着她，颤声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吗？最后的拥抱。”    江寒陌迟疑了一瞬，是“不抱”更容易放下，还是“抱了”更容易放下呢？    她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该回去了。”她面无表情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兰诺告诉她，这一片地区的30多个摄像点，有10个处于连通状态，老皇帝看得很嗨是？    她率先扭头，走过小桥，向传送点走去，熟门熟路。    走了几百米，发现身后许久没动静，她诧异地转过身。    只见黑暗夜幕下，昏黄的灯光已经不见，凯尔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垂着头站在原地，和夜色快要融为一体。    江寒陌心里疼了一瞬，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真是冷漠无情的典范啊。    凯尔的孤单她能够理解，人越往上走，身边越清冷，想找个值得信任的人就越难。    她是不是真的太残忍了？    看了两秒钟，她更坚决地扭过头，就是要残忍！    直到江寒陌一路无人指引地传送回宴会厅，一切终于告一段落。    斑鸠蹭过来，一边擦嘴，酒足饭饱地问道：    “凯尔找你聊啥？”    江寒陌“唰”地侧过头：    “你看到了？”    斑鸠点点头，一记直球打过来：    “你俩是不是快订婚了？”    江寒陌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望天道：    “我差点就同意了，刚发现我tm居然喜欢过他。”    “差点？你俩掰了？”    “……从来就没好过，什么叫掰了？”    斑鸠递给她一杯酒，“你就是喜欢想太多，喜欢就上，不喜欢了就散，想那么多累不累？”    江寒陌接过来一饮而尽，看了看一滴不剩的酒杯，又觉得不该喝。    失恋的又不是自己，喝个毛线酒啊？    “伊蒂丝呢？”江寒陌问，感觉头有点晕了。    靠，忘了这个身体是个一杯倒，想她上辈子千杯不醉的啊……    “钱多多来了。”    江寒陌瞬间来了精神，“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我介绍的啊~ 你冥想那几天，钱多多他们都来看过你，伊蒂丝有意勾搭，钱多多一点挣扎没有就栽进去了。”    斑鸠觉得这两人真是绝配。    江寒陌张大了嘴，“啊？”了一声，又问：“伊蒂丝的品味……不像是钱多多那款？”    虽然钱多多是个好同志，但外形上就不符合伊蒂丝的审美啊。    斑鸠轻笑一声，“她的品味是钱和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乐意就行。而且，都已经见过父母了。”    江寒陌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钱多多他爹有个私生子，那天一看到伊蒂丝就被迷住了。那货特别把自己当盘菜，还想撬钱多多的墙角，结果当场就被伊蒂丝一脚给废了，现在还躺在床上。钱多多他妈表示这就是她要的儿媳妇，恨不得马上跑去死神佣兵团下聘礼。”    斑鸠觉得伊蒂丝搞不好是钱多多的救星才是。    “你说的是真的？哈哈哈……”江寒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几个人实在太逗了。    笑完，她看着远处灿烂的烟火，轻轻对斑鸠说了声：“谢谢。”    斑鸠从来不是热衷八卦的人，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逗她开心罢了。    “谢什么，你的领地那么大，给我留块儿地方就行。”斑鸠挑了挑眉。    “没问题，星球随便你挑，签个卖身契就行，不多，50年起步~”江寒陌一副地主相。    “喂，我可是很贵的啊~”    这边气氛正好，几十公里外的某处却是气氛沉郁。    凯尔站在内城最高的飓风塔顶，看着皇城最大的监控中心——“飓风之眼”中传来的画面，一直看到江寒陌醉倒，被伊蒂丝大呼小叫围着，最后被斑鸠抱着离开了会场。    根据他很早的时候调查过的资料，江寒陌是易醉体质，从来不喝酒……    “陌陌……你是不是也很难受？”他心道，眼睛重又亮起。一颗希望的种子在悄悄发芽。    “凯尔，我给过你机会了。”    奥古斯特从他身后走出，苍老的声音漠然道：“纽伦堡公爵的女儿，15天后会成为你的王妃。”    “呵……”凯尔发出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嘲讽，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股怒气，觉得一切都没意思透了。    “我曾经把她送到了牢里，你觉得这是好选择？要娶你自己娶。”    凯尔简直快气笑了。    奥古斯特眉毛竖起，露出了一个怒极的表情，一脚踏出，凯尔闷哼一声顿时被压得跪了下来。    “放肆！”一声爆呵在凯尔耳边炸响，他的嘴边瞬间涌出了血锈味。    奥古斯特看着这个他几乎没有报过希望的儿子，眼里带着无限疲惫。先是打一棒，而后语重心长道：    “纽伦堡星系紧邻银河系，是银河系最牢固的防线，绝对不能落到外人手里。艾莎本来就是未来皇后备选之一，但我没有想到源家会起异心，更没想到，江寒陌那个小姑娘会突然冒出来。”    他形同枯槁的手轻轻拂过凯尔的头顶，轻声道：    “江寒陌确实是个最好的选择，实力、勇气、心智、领导力、品行，一样都不缺，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皇后人选。但她拒绝了你，原因想必你也清楚。你要是实在受不了艾莎，结婚后让她无声无息消失都可以。既然想要戴上王冠，就要承受它的重量。凯尔，你太弱了，没有别的选择！”    “噗——”，凯尔一口血喷出。    那一句“太弱了”瞬间戳中了凯尔的心，刺得他鲜血淋漓。    他太弱了，所以陌陌不相信他可以摆平这一切。    他太弱了，所以只能任人摆布。    他抬起头，眼睛已经通红，一字一顿道：    “我要去血狱。”    奥古斯特沉沉看着他，摇了摇头，道：    “血狱的生还概率不到10%，你少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