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山崖
南烟死守床铺被褥, 楚闻舟伸手捏了捏眉心,小方局促不安、弱小又可怜。 深呼吸一霎,楚闻舟压住自己额头跳动的青筋。 “小方, 你继续说。” 小方:“……” 被忽视的南烟:“……” 小方想转头瞧瞧南烟, 被楚闻舟打断了, 催促:“就接着刚才的说。” 小方:“哦哦。” 这是不赶她走了? 南烟心思活泛片刻, 又爬了起来,揉了揉散乱的发丝,坐床上, 巴巴把楚闻舟看着。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觑得楚闻舟捏扶手的五指收紧起来。 小方说完,忐忑不安。 楚闻舟点头:“就这样。” 说完, 看向南烟,正儿八经:“今天你被跟踪的事情, 可大可小, 我找了个保镖给你,你拍戏的时候带着就是。相应的,别墅的安保人数也会增加。” 提到这个,南烟有点后怕,点了点头。 小方迫不及待:“那事情就这样了,少爷,我、我先走了?” “走。” 小方看也不看南烟, 头也不回大步流星。 拉开门, 再贴心的, 小心给他们把门关得严丝合缝。 助理心里苦啊。 总算解脱了,呼—— 室内的南烟眉眼跟着小方挪了挪,又落回楚闻舟身上,小心翼翼问:“可以?” 楚闻舟:“……” 楚闻舟弯腰,去挽自己的居家服的裤脚:“我现在还不睡。” 南烟:“我们也可以聊聊天!” 楚闻舟轻出口气,长睫垂落,说的淡然:“我要练习走路了。” 南烟不由愣了愣。 楚闻舟:“你要看就看。” 罕见的,南烟眉眼间,浮现茫然。 记忆中,医生确实嘱咐楚闻舟练习走路,在国内的时候两个人关系糟糕,楚闻舟晚上怎么折腾南烟都是不管的,每天早上见到楚闻舟都挺正常的。 出了国,做了手术,楚闻舟的腿部知觉加强,她是见过楚闻舟和医生讨论每天的运动量的,医生当时怎么建议来着,用拐杖多走走。 哦,对,不管什么时候,他房间里总是有一副拐杖。 并不是摆设。 但是楚闻舟也从来不在她面前练走路。 南烟觉得,大概是大少爷不想在她面前丢脸,有些伤口不想宣之于众,只想捂着,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南烟能理解。 她也从来不去碰别人不想公开的。 但是刚楚闻舟说什么? 练走路? 她面前?? 南烟感觉,很怪异。 隐隐觉得楚闻舟这一举动有深意,但是她又不愿意想清楚。 连带楚闻舟今晚上在对话框的回避,南烟都不想想清楚。 指针一分一秒在表盘上跃动。 万物不言,时间静默。 楚闻舟不去看南烟,只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南烟从床那头跑这头,靠近楚闻舟的一侧,坐床沿上,看着。 男人颈项间的疹子还在,瞧着变小了一些,皮肤也没有那么红,一天的用药还是有效果的。 拐杖就在他手边,他伸手就能拿到。 楚闻舟洗完澡是坐沙发上的,他的腿南烟看过,没有萎缩。 手臂上肌肉贲起,楚闻舟试了两次,缓缓的站了起来。 男人仍旧不看女人,时不时的,会皱眉,发力很困难。 不像是真正的残疾人走路,总是有一条腿有力量,或者是跛行着一拐一拐。 楚闻舟他…… 他缺乏的是对下半身的掌控,拐杖只是一个借力点,他站着,伸出左脚,再过度到右脚,很小的一步步的往前走,掌握平衡就是很难的一件事。 不多时,额头就出汗了。 从男人手臂上的虬结的肌理,能看出全身的支撑点在哪里。 从沙发走到床尾,一遍就是二十多分钟。 走完楚闻舟靠在墙上,练习站立,或者说,强迫自己站住,哪怕很难。 呼吸粗重,脸微微侧着,仍旧不去看南烟。 “你明明不想我看到。” 南烟声音很轻,内容却真实,扎耳扎心。 楚闻舟眼睫轻颤,把眼睛都闭上,沉声:“然后呢?” “不用,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迟疑片刻,南烟道。 楚闻舟咧嘴,神色嘲讽,口吻是和表情截然不同的平静:“但这也是我。” 是真实的他。 是,南烟没有见过的他。 女人瞧得没错,他是在逼自己走路,谁喜欢把缺陷暴露在人前呢? 不单是南烟,他一贯要强,小方小圆面前,他也不当着人练习的。 好像这样,能保留最后一丝自尊一样。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就按现在的情况,他很难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大步流星,英俊潇洒,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今天,现在,此时此时,走路艰难,姿势怪异的男人。 才是自己。 “你想说什么?” 南烟咀嚼出了背后的深意,声音变得不安。 “我好起来的概率很小。” “然后呢?” 楚闻舟声色沙哑:“没有然后。” 黑色的眼瞳睁开,看向窗外不知哪一处。 “如果手术失败,最好的结果,我后半辈子就维持这样了。” 现实往往挟带着残酷。 “不能用一个姿势久卧,否则会造成压疮。” “有条件的情况下,每天需要运动,不管是现在这样,还是以后找专业人员帮助训练,防止肌肉萎缩。” 顿了顿,楚闻舟又笑了,有光风霁月的坦然。 就是随着这个笑南烟的心都收紧了。 “但是你知道的,残疾人的总是会肌肉萎缩的,不管怎么训练,总是比不上健全的人。现在还能看,再过半年一年,我的身体,就又不一样了。” 没有运动量,上半身的肌肉也维持不住,慢慢的,人就会变得很瘦。 很难看。 南烟眼里蓄上一层浅薄的水气,上齿咬下唇,再问:“然后呢?” 楚闻舟默了默:“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而已。” “照顾有残疾的人,是很麻烦的。” 更不消说有什么浪漫在其中。 南烟眉心紧紧皱起来:“你很烦。” “我过来之前,明明心情很好的。” 一字一句,带上些鼻音,看破:“你是故意说这些,让我难受。” 楚闻舟缄默,难耐仰了仰头。 不置可否。 哒哒哒,脚步声听起来很奇怪。 楚闻舟还没反应过来,腰上一紧,女人又扒他身上了。 掌控好的平衡被带偏,楚闻舟有些站不住,南烟把头抵在他胸口上,也感觉到,但偏偏不放手,楚闻舟在空中的手没奈何,最后抓着南烟的肩膀,站稳了。 “原来你有这么高。” 南烟说。 声音闷在他胸口,听起来有些怪异,又格外亲昵。 “我知道很麻烦。” “我照顾过久卧在床的人,比你糟糕多了。” “你以为你这样就很惨了吗?呸,医院明明有那么多比你惨的,截肢的,瘫痪的……你还有钱,比大部分人好多了,别在我面前这样说。” “你要是再说我就……” 咬牙切齿,半是威胁的话,说的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奶凶奶凶的。 楚闻舟无奈又好笑:“你能怎么?” 手放了下去,不同于南烟大力气的紧箍,把女人也松松的搂住,算作一个拥抱。 南烟声音又低了下去,沙哑难耐。 “我就哭你衣服上。” 楚闻舟的心一霎被什么充斥,又酸又涩,又温暖。 伸手抚了抚南烟的头发,女人的脸又埋严实了,不给他看。 “你知不知道,你也很烦。” 楚闻舟道,声音也是沙哑难耐。 “那你哄哄我。” “怎么哄?” 南烟脸烫了,有好半晌,声如蚊呐:“亲,亲一下呢……” 楚闻舟:“……” 好像生怕楚闻舟理解不了,南烟又加道:“嘴巴。” “…………” 轻叹出气,楚闻舟:“那你倒是把脸抬起来。” 南烟怔了怔,抬脸,眼尾已经发红了,楚闻舟拇指抚过,好像女人真的下一刻能哭出来一样,明明是个很不爱哭的人。 真是…… 哪儿学来的撒娇无赖。 烦人。 烦的让他放不开。 南烟不走,就真的睡楚闻舟房间了,小圆和小方如临大敌在门口一人一个小板凳坐了好久,就等着里面要是有什么状况,两个人破门而入了。 但,没状况? 就,真睡一起了? 几乎到深夜,小方:“行了,回去。” 小圆:“不等了?” 小方:“里面连说话声都没了。” “啊?” 小方:“走,少爷有他的想法。” 小圆再不舍,哥哥说了算,抱着小板凳走了。 而房间内,南烟抱着楚闻舟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平稳,女人像是个小暖炉一样,平时稍显发凉的被窝,被她体温蒸得太暖。 楚闻舟暂时还睡不下去,被南烟一直缠着亲,身上有反应了。 但是和身体不同的。 他的心又很安静。 抱着香甜气息的人,恍惚中,觉得这样到天长地久也很好。 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隔日,南烟和楚闻舟两个人脸上都是一本正经的。 听起来什么都没发生,看起来,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楚闻舟:“你今天在山上拍戏是?” “啊,对,门票要80块一张,制片心疼得很,让一次性多拍点儿。” 南烟没敢说自己要在山崖边上拍摄。 “那小心安全。” “没什么,都是剧组的人。” 楚闻舟严肃重复:“还是注意安全。” “好。” 小圆不敢说话送南烟去剧组。 路上,小圆小心翼翼暗示:“二小姐,少爷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知道。”南烟淡定,“不会榨干他的。” “……” 小圆:“二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 “哦,放心,暂时不会上全垒的。” “暂、暂时?” “哦,不是在过敏吗?至少要等楚闻舟身体稍微好点是,哪能真的那么禽兽……” “…………” 小圆放弃交流。 这不是她能搞定的。 告辞! 而楚闻舟那边,意料之外,中午时分,老朋友再次上门。 楚闻舟:“不是说下周吗?” 文琛:“会议提前了几天,今天正式放出来,放出来就过来找你了。” 文琛:“我知道你想问我很多,话一句一句说,但是先放我进门。” 文琛在门口换鞋。 电视机里传来新闻播报。 “今日,苍山隧道发生爆炸,目前人员正在抢救中……” 面前的楚闻舟,文琛还没看清,已经转身去了客厅。 文琛耳边模模糊糊传来播报。 换好鞋,他跟着走进客厅。 “据悉是其中一辆车在盘山公路上刹车失灵,此车已坠崖,后续车辆连续撞击……” 文琛没在意,想了想,张口说: “你还是不要留在云南了,我被盯上了,云南这边目前……” 楚闻舟抬手,阻止他说话,脸色是罕见的慌张。 文琛若有所查:“怎么了?” 楚闻舟声线紧绷:“小方,给剧组打个电话呢。” 顿了顿,对文琛道:“南烟今天在这儿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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