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董源连剧本研读会都没有举行，只是简单说了要拍哪场戏，便让大家准备上了。    第一场是林轻的戏，也是这部剧的开端。    今天是X乐队的出道一周年庆。X乐队是靠选秀出道的偶像团体。团队四个人，是从选秀之初便相识的，他们关系非常好。    林佑是主唱，他年纪最小，在队里颇受照顾。    X乐队很和睦。柳烟饰演的许言是酷酷的吉他手，宁一鸣饰演贝斯手，秦川则是安静的键盘手。比起队员，他们更像是家人一样。    只是这一切，在某一天突然发生了改变。    ——林佑落入水中溺亡。    林轻的剧本上并没有写林佑落水的原因，只是用几个苍白的字告诉了人们这个结果。    总之，一切故事都是从林佑“死”后开始的。    出了车祸的林佑灵魂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他用上帝视角看着这个团队，因为他的离开，有的人颓丧，有的人沉默，团队分崩离析。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回到了十七岁的时候。这时候，他正参加选秀节目，凭着清亮的嗓音被大家喜欢，也算是小有名气。    林轻要演的，是从落水，到苏醒的这一场戏。    她在拿到剧本后就琢磨过，因此也不算毫无头绪。    董源仍然戴着眼镜，他坐在摄像机前，等各部门就位后，冷冷地道：“开始。”    林轻落入水中，她挣扎着想往上游，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却呛入更多的水。她慢慢失去意识，闭上了眼睛。    ……    “卡！不行，再来一条。”董源的声音像是不含有任何感情，只是陈述。    林轻从水中起来，甩了甩头上的水。    第二条很快开拍了，然而董源只说不行，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想达到的效果。    林轻也憋着一口气，她也不问，便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演。    “卡！再来一条！”    “卡！”    ……    片场里的气氛逐渐凝滞，大家看着又一头栽进水里的林轻，再看看毫无感情的喊卡机器，不敢说话。    林轻不知道在水里过了待了多久。这次她沉在水里，到董源再一次喊了卡她都没有浮起来。    “为什么落水呢？”林轻一直问自己。    林佑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直到被星探发掘去参加选秀节目之前，他都只是在社会的资助下去读高中。团队组合出道后，他忙于训练，也无暇去学这些东西。    他不会游泳。    那他为什么会落水呢？    而团队的那些人，为什么对林佑落水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呢？    对，队员们对林佑落水后的反应很不寻常。他们如果只是悼念还可以理解。可他们沉默、颓丧，甚至有的人毁掉了自己的一生。    所以——林佑落水别有隐情。    在场上工作人员开始有些恐慌，想要去把林轻捞起来的时候，她自己拍水浮了起来。这次，她的眼睛清亮，似是顿悟。    再次开拍。    林佑落入水中，没有挣扎。他在水底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信仰破灭一般……    董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在十几次的重拍后，他的话听在片场其他人耳中犹如天籁：“过！”    林轻嘴唇发白，从水中跳到岸上，看向董源，眼里有三分自得和七分肆意，像是在说：“你看，我可以的！你那些小把戏，对我来说没难度！”    她背后是泳池里波光粼粼的水光，但那水光竟比不上她善良眼神的十分之一。    董源莫名觉得有些眼晕。他急忙收回视线，将颤动的眼神隐在反光的镜片下，轻咳了一声，又恢复了那冷无机质的声音：“不错。”    ……    林轻回去之后就发烧了。    宿醉，再加上在水里泡了一个多小时，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    生病了的林轻在栗轩家里躲清静。    许是认为林轻生病和自己那天对她的折腾有很大的关系，冷血的董导竟然破天荒地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养好身体。    也直到这个时候，林轻才拿到了完整的剧本。    ——没错，她之前拿到的剧本是残缺了一部分的。    林轻拿着那多出来的一页剧本，忍不住骂骂咧咧。    “董源这人是有病？他是神经病？他就是想故意折腾我是不是？”林轻质问三连。    对面的栗轩一如既往的淡定。她用梳子将栗色的大波浪慢慢梳拢：“董源这家伙做得的确不太地道。他之前倒是说要考验你，谁知道是这个考验法儿啊？”    “什么！你知道他要这么对我！”林轻有种被背叛的愤怒感。    栗轩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他之前说对你不满意嘛，是公司请了他圈里好友，好说歹说才说服他的。但他有个条件，说是要考验你，如果你没有经过他的考验，那么他有权利换角。”    迎着林轻愤怒的眼神，栗轩继续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董源是不一样的。别的导演可能还会因为资本的力量而适当放弃一些话语权。可董源这厮，完全不差钱。”    没错，这个真·家里有矿的导演，完全不惧资本。他有钱有才华。如果不是实在对这个剧本感兴趣，他恐怕压根儿都不会接这部剧。    林轻现在可听不进去这些，她手里挥舞着一张单页，愤怒地喊：“可是这丫给我的剧本里少了一页啊一页！第一场戏就少了一大半剧本，让我去拍！这是人干的事吗？！”    说完，她打了个喷嚏，继续嗷嗷叫：“还让我在水里泡了一个半小时！”    栗轩坐在她的床边，给她顺了顺头上翘起来的呆毛儿：“你放心，你从这丫这里受的苦，姐会帮你讨回来的。”    “不过，拍戏还是要好好拍的，对不对？”    林轻被她这三言两语给哄得安安分分，哼了一声：“我才不是那种会公报私仇的人！”    再说，她一个小演员，哪儿能拧得过导演这个大腿？    ……    林轻身体底子是真的好，两天后，又活蹦乱跳、活力满满地回到了片场。    有栗轩给她兜底儿，家里和顾少衍哪里都不知道她生病，只以为她忙着拍戏，也没有多唠叨她。    她仍然用令人敬佩的精力和努力来拍戏，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宁一鸣都偷偷跟秦川说：“轻哥演戏的时候，和平常像是两个人。”    林轻又恢复了参演《精神病人》期间的状态，她从早到晚手里都握着剧本，敬业程度让人侧目。    只是这个敬业的小演员，每次遇到大导演董源，就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仿佛和他有仇一般。    好，其实确实是有仇。    董源知道，他一开始对这个小子的偏见和刁难确实太局限了。    他只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能够第一次演戏便能如此。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他只相信这是资本的力量，而林轻，凭借的也不过是资本而已。    什么天赋，什么赞誉，媒体把她捧得越高，只会让董源更不屑。    直到第一场戏，她沉在泳池里，大冷天的，一个半小时的水底拍摄，她一句累都没有喊。也仅仅一个半小时，她就悟出了那残缺剧本里要表达的深意。    董源这才知道，自己的偏见有多么可笑。林轻无疑是有天赋的，她是一块璞玉，无需雕琢，便独自美丽。    可惜，现在他想接近这块璞玉，璞玉却有小脾气了。    他从璞玉面前经过，被璞玉瞪了一眼。    董源怎么说也是年少成名，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就会看出来，林轻现在的这幅模样，和董源身上的那种少年傲气如出一辙。    在某些点上，这两人是极为相似的。    只是，越是相似的人，有时候越是有矛盾。    这部剧就在主角和导演的别别扭扭中，一路磕磕绊绊地开拍了。    ……    林佑神奇地回到了两年前，他和这些人认识之初。谜底也如抽丝剥茧一般，在他用重生前知道的事件，帮他们团队一次又一次躲开危机之后，慢慢被解开……    ……    “CUT!很好！”董源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林轻和柳烟从场内退出，董源冲副导演使了个眼色。    副导会意，站起来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今天拍摄很顺利，我们庆祝一下，一起吃饭！”说完，他还加了一句：“董导请客！”    “好啊！”    听到能蹭饭，大家都很开心。    董源在拍戏的时候简直就是狂人，在这个剧组里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比其他剧组要辛苦的多。    这些天紧绷的拍摄计划也让大家有些累，听到能放松一下，大家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想着去哪里才能狠宰董导一顿。    宁一鸣兴奋地忘记了要和林轻保持距离：“轻哥，出去吃饭诶，太棒了！”他脑子里都是好吃的：“你说我们去哪里吃啊？我看上次你请我们去吃的那个私房菜就不错！”    林轻正在喝水，听他说这话，差点呛在喉咙里。    她连连拒绝：“那个就算了，还是吃点别的，总是吃那一家容易腻。”主要是上次那次喝醉，都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想起顾少衍脖子上那被她咬的牙印儿，林轻简直想一头撞在墙上。    他们还在说话，那边已经讨论出结果来：“西区开了个日料自助，我们就吃这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