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百物语之

    1.    地上那只猫好像猫界的二百斤胖子。    它就那么躺在那里，周围是来往的警察，画粉笔线，拍照，记录身体状态。    只看见一会儿摸摸猫头一会摸摸猫爪子。    小池走进去，先看看地上的猫，又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而后对黑川说：“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这里的阴气非常大。”    黑川顺着小池的话走过去，不过他有小心避着的猫的尾巴。    不过这就和打苍蝇一样，会出现某种自己也无法预料到的天意。    只见黑川的脚往右挪，而猫的尾巴也往右挪。    不幸就这样发生了。    那个打工族的“尸体”嗷呜一声跳了起来。    带起了地上如西红柿汁一样的血迹。    那一刹那——    好像爆发了原-子-弹一样——    所有的人，警察、小池、法医，蓬得炸-开，又好像是塔西里?那杰岩画，所有人呈现出舞蹈一样扭曲的身体动作。    世界名画。    那个本该死掉的上班族朝黑川翻了个白眼，又直直的磕到在地上，后脑门发出十分清脆响亮的声音。    “救护车——”    “人还没死——”    “诈尸了——”    此起彼伏的叫声响起，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的警察抱着打工族往酒店门口走。    只剩下小池一个，呆愣在原地。    磕磕绊绊的说：“黑、黑川，你以后……还不不要从尸体面前经过了。”    只听说黑猫经过新死的尸体会诈尸。    没想到黑川经过也可以。    黑川：……    他看向远处的大肥猫，又看看小池，算了。    你不懂。    黑川的世界非常寂寞。    没人能懂。    上班族救了回来。    这是个好消息。    等他清醒之后在就可以询问厕所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说得话，应该没有鬼怪。”    小池松了一口气，没有鬼这件事对她来说非常好。    “不过镜子上面的阴气倒是非常奇怪。”    小池离开这间休息室，脑袋突然转向休息室最后一间房子，好像发现了什么，面色沉重。    “那里……好像有非常邪恶的气息。”    在得到允许之后他们两个进入了最后一间休息室，小池蹲在破碎的镜面前，“就是这里，这面镜子上附着了非常沉重的怨气。”    她敲了敲自己的手掌，“真的有鬼怪！”    而后转过来视线，目光凝重，对他说。    “黑川，恐怕这里的鬼怪是和天邪鬼一样的恐怖之物。”    “是吗？”    他摇头看了看周围，闻到了湿漉漉的海盐味，有点子咸鱼发臭的味道。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鬼怪。    “可能。”    小池离开现场，带回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第二个受害者没有死亡，他已经被警察带到医院去了。”    刚刚警察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大厅里面的人都已经看到了。    “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有人问。    “真的有鬼怪。”    小池说出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亲眼看着众人的面色发白。    她拍拍手，又问，“谁是最后一个吹灭蜡烛的？”    一个高个男人走出来，“是我，我是泉野。”    而后仔细讲了他在最后一间休息室里面看到的景象。    着重描述了“一道黑影”的存在。    “恐怕那个就是召唤出来的鬼怪了。”    小池又说：“如果是镜面召唤出来的鬼怪，说不定可以在镜子里面自由游走！”    众人惊骇。    “你是说——是说——”    “是的，第二个受害者独自一人前往洗手间，却看到了镜面上浮现的鬼魂，受到惊吓而晕厥。”    小池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死亡，但是我建议大家不要单独行动，一定要结伴，就算是上厕所也最好如此。”    既然小池这么说，参加百物语的人没有选择回房间或者独自呆着，而是停留在大厅，守望相助。    除了黑川，他指了指时间，说已经快午休了，他要回房间去休息。    许多男男女女重温了小学生涯，一起结伴去厕所。    剩下不少人挑了沙发坐下，围在大厅中听小池分析鬼怪形成原因。    “鬼怪出现是有原因的。”    小池说道，她在汤岛天满宫里呆了很长时间，是这方面的半个专家。    “我们进行百物语召唤出来的鬼怪，有以下几种可能。”    “一，鬼怪和我们中间的某个人有因果联系，所以被召唤出来之后，就大开杀戒。”    “二，鬼怪和酒店有联系，失去了神志之后，被召唤出来以后就开始杀人。”    “三。”    小池竖起三根手指，“这是人类作案。”    “最后一个就不要讲了。”    板内说，“都说有妖怪存在了，还可能是人类杀人吗？”    “而且我们这四十九个人都在，身上有没有凶器，不是一目了然？”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鬼怪只是一个借口呢。”    “不论如何，先按照第一二个方法找找他们之间的联系。”    第一个想法遇到了很大难题，毕竟没有人会告诉其它人自己曾经涉入过一场凶杀案。    于是大家纷纷转向第二个方面，就是鬼怪来自于酒店。    “这个酒店的历史……我们上网查一下，或者询问一下工作人员好了。”    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一致同意，而后开始四四五五的组成小队，四面打听。    “酒店的死亡事故吗？”    酒店工作人员欲言又止，在红包buff的加持以及对鬼怪的恐惧下，说：“酒店每天都有很多来往的客人。”    “如果要说死亡的那话，那真是……”    “五花八门。”    “有老人在这里病逝，似乎是身体出了问题，在夜里悄悄死去了。”    “还有一些年龄不太搭配的男女，在这里进行超出友谊且具有金钱交易的行动，男方可能年纪比较大，惊厥而死。”    “以及在酒店跳楼，抱有——这里这么美丽，在这里死亡也很舒服啊的想法。”    “还有淹死的。”    “这里靠海很近，每年浴场都会有无法挽救的悲剧发生。”    “不过这种死亡事件很多年才会发生一次。”    “只是生命的自然脱落而已。”    客人找来了资料，互相推测哪只鬼犯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个，这个。”    客人指着一个叫美奈的年轻女孩说，“这个女孩是最新死亡的鬼魂。”    “死因是，在海里面游泳的时候，突然抽筋溺水而死了。”    说完这个消息，大家好像闻到了某种混含着绝望的海腥气。    “是一个家住在神奈川的年轻女性啊。”    “呀！”    有人惊叫。    “我记得那个男人说过，第二受害者说，他的家乡也在神奈川，不过是提前休了年假想来散散心。”    “真的吗？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你是说？”    “死亡原因上的联系。”    “我们重新理顺一下关系。”    “死亡的女孩叫美奈，住在神奈川。”    “第一个受害者身份不明，酒店也没有信息，听说警察还在调查。”    “第二个受害者也住在神奈川，看样子大概二十岁。据说是想要休息来到这里。”    “第一个受害者没有任何头绪。”    “但是第二个受害者却表现出某种地理上的联系。”    “有亲缘……或者是恋人关系，这种猜测也是非常可能的。”    “而后有人提出玩百物语游戏，千方百计的多加一根蜡烛，一定要召唤出美奈。”    “这一切，都是为了给美奈复仇。”    说到这里，板内站起身，“喂喂，第一个提出要玩百物语的是谁？”    “是不是你想要召唤美奈用来复仇？”    板内说出这种话，立刻被反驳，“还有可能是凶手混在众人中间，多吹了一根蜡烛呢！”    “对啊。”    诚凛中学的学生说：“我们是东京的学校，怎么可能会和神奈川有联系。”    “百物语虽然是我们先提出来的，但是你们也很想玩啊。”    “还说不定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呢。”    “青行灯里面的灯芯是他们点的。”    “而且我们讲故事的时候，他们通过旁边的员工通道悄悄上来，吹灭一根蜡烛也很有可能啊。”    “看这里。”    有人举起平板电脑，“网上有消息说，美奈虽然是因为腿抽筋溺水而死，但是本来有一丝获救的可能，只不过当时的海面救援人员出了疏忽——”    “这种猜测还是不要讲了。”    “不是也有说美奈不听朋友劝阻，固执的跑到深海区里面吗？”    “这么说美奈游泳的时候心情很糟糕啊。”    “糟糕的话……和恋人吵架，然后心情糟糕，跑到了深海区域，最后意外溺水身亡。”    推出这个结论之后，大家面面相觑。    “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    “在下虽然喜欢一点小把戏，但是绝对没有害人之心。”    “要知道对于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废柴来说，人类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虽然但是。    看见一只短尾猫跪坐在地毯上，像人类一样行土下座的大礼，怎么说都很奇怪。    事情要从黑川回到客房睡觉开始讲起。    他本来已经躺下睡觉了，却没想到被一只天外飞猫一屁股坐醒。    那只飞猫来自于窗外，从大敞的窗户里飞了进来，白皮黄斑，尾巴很短，正是在厕所里面装睡的那个。    把黑川坐醒之后，肥猫臃肿的跳到地摊上。    “喂你——”    黑川捂着脸坐起来，“你。”    “是不是没擦屁股。”    “污蔑！”    肥猫好像听见了某种奇耻大辱，猛地炸开锅。    “我怎么可能没擦屁股。”    而后又小心翼翼的问，“我真的很臭吗？”    “有点。”    黑川揉揉脸，卷着被子坐起来，“今天搞怪的就是你。”    “虽然踩你尾巴是我不对，你来这里做什么，要吃掉我吗？”    “不，不是！”    肥猫强烈反对，而后就发生了一开头出现的辩解。    “在下其实是阿波的一只狸猫。”    道完歉之后，肥猫端正身体，身上带着某种名门出生的自豪感。    黑川侧着脑袋想了想。    “哈？狸猫的学名应该是貉，又叫狸，土狗，土獾，狗獾……是犬科呢。”    “不！”    听到这种话，肥猫发出了痛不欲生的哀嚎。    “呜呜呜呜呜。”    “居然是真的，我真的不是狗啊。”    “明明大家都叫猫不是吗——”    “是日本貉啦。”黑川说。    就在肥猫的痛哭中，黑川渐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这只肥猫叫喜右卫门狸，在四国长大。    四国这个地方，是狸猫的大本营，出现过很多有名的狸猫妖怪，有些还被四国的居民供奉成神。    比如金长狸被奉为“正一位金长大明神”，六右卫门狸被奉为“六右卫门狸大明神”，还有脍炙人口的“文福茶锅”的故事。    “生活在这种地方，就像是生活在东京一样让人自豪啊。”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哪里哪里。”肥猫挺起胸膛，“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妖怪也在与时俱进。对了，你知道东京有一个叫百鬼夜行的地下乐队吗？里面的主场贝斯吉他手等等全是妖怪呢——哈哈哈哈哈。”    黑川换了一个姿势，单手托腮，安静地看肥猫哈哈哈笑个不停，猫脸上的绒毛都抖了起来。    “咳咳。”    肥猫笑够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正题。    “总而言之，成为先辈这种被人供奉的神明，是我被狸猫的愿望。”    不，一只渴望成为狗神的猫还是挺奇怪的。    不过黑川也没有纠正它，继续安静的听。    “我从小没了父母，可能是没有被母猫舔毛的缘故，身上没什么气味，被狸猫捡了过去抚养长大。”    “小的时候还可以冒充一下。”    “长大了就不行啦。”    “狸猫的毛发是泥土一样温柔的颜色。”    “我的呢，好像是一张苍白的死人脸。”    “虽然大家没有赶我，不过这种情况下，再混迹在狸猫群里就不太适合了，但是我也下定主意，一定要变成狸猫大明神，好气派的回到老家去，让那些狸都瞧瞧我的厉害。”    “成为大明神的第一步就是闯出响亮的名头。”    喜右卫门狸甩了甩尾巴，“这家酒店就是我出行的第一个地点。”    “它将见证我如何实现天下布武！”    “哦。”    “太冷淡了，拜托给了鼓励。”喜右卫门双爪伏地，恳切的哀求。    黑川拍了拍手，慢悠悠的……一下……两下，“好棒。”    “谢谢，谢谢。”    喜右卫门点点头。    坐起身。    “这里人来人往，随随便便闹出点事情就会天下闻名，好像古时候的交通要道一样。”    “正巧大家又想着玩百物语，我要是不插手这个机会，不是太可惜了吗？”    “于是趁着大家出去的时候，我悄悄的混了进去，关于如何混进去，又选择哪个位置，可是非常有讲究的。”    “总而言之，我成功了，不仅讲了一个故事，还吹灭了一根蜡烛。”    “趁着那个叫泉野的人类去照镜子的时候，我连忙化成人类，躺在地上。”    喜右卫门掏出一片叶子，在黑川眼皮底下变了身，像个二百斤的胖子，下腭有短短的胡茬，小眼睛一闪一闪。    “厉害。”    面对如此天差地别的变化。    黑川第一次发现，他可能是个颜控。    不过喜右卫门也没有坚持多久就有恢复了猫身。    说起第二个受害者的事情。    “当时那个人正想着上厕所，我灵机一动，撞了过去，把他砸晕了哈哈哈，然后变成它的样子躺在地上。”    “大家都好害怕，不过这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喜右卫门挺起胸膛，“可惜的是，您踩了我的尾巴，害得我没坚持到最后。”    “当然当然，这不是您的错。”    “只能说百密一疏。”    “眼见着就被要警察拉倒医院，这可没法了，只能把藏在通风管里面的人类拉出来，换了出去。”    “这不，我一出来，就急急忙忙的过来找您啦。”    参加百物语的人全部坐在客厅里。    “既然我们已经推算出了真相。”    “下面该做什么？”    小池站出来，“我估计尸体已经送回到神奈川的父母手里面了。”    “不知道这里会有美奈的遗物吗？”    “我们去问问。”其它人回答。    大家分工合作。    小池蹬蹬蹬跑到楼上，把自己的行李箱拖了下来，因为害怕见鬼，小池一直随身带着辟邪的对象。    等到她下了楼，看见大家手里拿着一个闹钟。    “当初收拾遗物的时候打包了所有的东西，只有这个闹钟剩了下来。”    “可能是不避讳鬼神的缘故，那个员工一直在使用这闹钟。”    “好了。”    小池深深吸气。    “有了这件东西，我们就开始净化怨灵。”    他们带着闹钟来到了最后一间休息室。    只看见一只斜倒在地的青行灯还有被泉野打碎的镜面。    小池按照巫女的教导，慢慢的取出器具，按照记忆中的步法开始慢慢的在屋子里走动。    最后一间休息室里面没有开灯，依旧黑漆漆的十分阴暗。    随着小池走动，那面被拼凑起来的镜面上浮现出一张可怕的女人面孔，似乎是在海水里面浸泡而出现的浮肿。    散发着青幽幽的光芒。    看到这张脸大家纷纷后退，想要尖叫的人把拳头塞进嘴里，止住嗓音。    还有人颤颤巍巍的小声说：“有鬼，真的有鬼。”    那张可怕的女人面孔越来越近，好像要从镜子里面出来一样。    只见这时候，小池呵斥一声，指着女鬼说：“去！”    女鬼发出一声尖啸，好像被某种力量牵扯着拽到地狱离里。    “鬼怪呢——”    “没了？”    “真的没了？”    看见这种神异的场景，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而后小心翼翼靠近镜子，慢慢探出头。    只有网红板内在摆弄手机，自从百物语开始之后他就一直用手机记录还有联系外界，避免不小心出现意外。    这次的驱鬼仪式也是如此。    他掏出手机来给全程录了像。不过他没有对着小池，神社的忌讳他还是略知一二的，镜头微微投向地面，以防万一。    正当摆弄手机的时候，板内不小心按了音量键，一声尖啸再次从耳机里面传出。    吓了众人一跳，“哇哇哇，板内你在搞什么啊！”    “快把这种东西删掉！万一女鬼顺着声音找回来怎么办。”    板内本来听到了几个字想细细探究，但看见众人这么说，非常后怕，立刻删掉了录像。    大概过了五秒钟，板内从尖啸里面听见的几个字一直在他脑袋里面浮动。    神奈川。    为什么他感觉女鬼在说神奈川？    如果板内留下那段录像，并且拉长音频，那么他可能得到模糊但意思还是清楚的一段话。    “我叫大池美奈，住在神奈川县某某市某某町某某丁目xxx号，拜托了诸位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们，就是能不能去我家把我新买的那个黑色电脑烧掉——拜托了，这件事真的真的非常重要，放在水里面也可以，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打开电脑——”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拉我啊啊啊啊啊啊——”    “让我说完——”    “我很那个死胖子！我恨——”    “三番两次打断我！在休息室里也是，在厕所里也是，如果不是它我早就说完话了啊啊啊啊啊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