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司风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左手握着纸杯,右手玩手机,摄像头正好对准莫苓的上半身。 他真的在偷怕? 莫苓不信,当然,她也不会怀疑孟伊。 办公大厅装了两个监控,其中一个就藏在司风镜后方某个隐蔽位置。 于是,她让孟伊发几张图来看看。 几秒之后,微信传来消息,点开一看,自己吊儿郎当办公的样子赫然出现在司风镜的手机里。 妈呀,就不能开个美颜吗? 数十张素颜照带来的视觉冲击,看得莫苓头皮直发麻。 她长相比不上孟伊,甩路人几条街还是妥妥的。 她不喜欢拍照,上班也不化妆,只有当社区搞活动必须出镜时,她才会露个背或是侧脸。 如果要上传到工作群,绝对会先P图。 孟伊:00,快干掉偷窥狂魔! 莫苓:好,等我来个人赃并获,再把他突突掉。 “小镜,我手机没电了,能借你的用用吗?”莫苓故意关机问司风镜。 “好。”司风镜一口答应,没有丝毫怀疑和犹豫。 拨号前,莫苓查看了他的手机相册,里面只有垃圾图片。 找不着证据,她只好随便输入一串数字假装打电话给同事,还没摁下呼叫键,手机突然唱起了英文歌。 粗犷沙哑的嗓音配上节奏感十分强烈的爵士乐,很好听,但屏幕只显示了一个单调的“游”字。 接过电话,司风镜脸色骤变:“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悲痛。 “发生什么事了?” “我朋友不行了。” 噩耗传来,莫苓的脑子当机了几秒。 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离开时,司风镜身上半干半湿的保洁服发出了不大不小的摩擦声。 刺耳的杂音令莫苓很快恢复过来:“那你快去,这里交给我。” “麻烦你了。”司风镜夺门而出。 “这破地方不好叫车,我送你去。”莫苓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司风镜却谢绝了莫苓的好意,外面雨下得很大,一路狂奔,他瘦削的背影显得愈发单薄,孤寂。 莫苓不知他朋友多大年纪,是生病还是突发事故,可一想到活生生的人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她不禁悲伤起来。 她今年二十七岁,却经历了四次生离死别。 失去的心情,她比谁都懂。 希望小镜的朋友能熬过来,莫苓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祈祷。 “为什么不理我?”手机关机,QQ消息不回,孟伊以为莫苓出事了,她激动地从主任办公室冲出来,用唇语问道,“司风镜他人呢?” “我查过相册,什么也没有。”莫苓鼓起腮帮露出无奈的表情。 孟伊双手叉腰,怒目圆睁,鼻子吭哧吭哧地哼着气,好像一头发怒的小奶牛。 莫苓揽过孟伊的肩膀:“小镜朋友出事了,等他忙完再说。” 孟伊死死地咬着下唇,猛摇头,表情似在说:动我朋友者,必须就地正法! “吴止酉查得怎么样了?”孟伊爱较真,莫苓只好转移话题,“所有社区我都问了一圈,今天过年,没几个人理我。” 孟伊:主任电脑太烂了,速度比老牛还慢,照片一多就卡死,我快疯了。 “看来这单生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莫苓手挠挠下巴,“不过也不着急,照片提取的事,你回家慢慢搞。” 孟伊:也没那么难,那辆保时捷的车主我查出来了。 莫苓双眼一亮:“是谁?” 孟伊:舒羽,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秦献雅的儿媳妇。名下有一栋别墅和两家店铺,别墅位于雍和国际陶艺村,店铺在地王大厦的18A和18B。 莫苓啧啧道:“雍和的别墅随便一栋都得几千万,地王的店面更是一铺难求,金主来头可真大。” 孟伊:秦家是市里排名前三的富豪。 莫苓双手握拳给自己鼓劲:“11,我们一定要拿下这位金主。” 第五人民医院。 13楼,血液科。 雨天,潮气绕在灰蒙蒙的吸顶灯上,阴沉的光线投到灰白的地板与墙壁上被二次反射,让这个不算宽敞的病房走廊显得异常逼仄与压抑。 踢踢踏踏,穿着高筒雨鞋的司风镜独自又焦急地行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泥泞的脚印和一滩滩水渍在他身后混出了一道看不到起点又觅不见终点的痕迹。 歪歪扭扭,曲曲折折,宛若人生,宛若命运线。 司风镜打开VIP病房的大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空调开得很足的屋子与外面的世界仿佛冰火两重天。 “你来晚了,他已经走了。” 司风镜的心理与身体都还没适应过来,一声十分清亮又自带腹黑属性的嗓音直接将他推进了冰冷的深渊里。 赶来之前,他已有预感,却仍心存侥幸。 “小镜,你不用自责,也不用难过,你早就帮他完成心愿了。” 司风镜的目光投向病床,上面躺着一个长相精致的男人,极黑的发和极白的面孔,血色未退的嘴唇酝酿着难以述说的气质。 他表情安详地睡在那里,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他一定以为对方只是去会周公了。 等睡够了,男人就会再次睁开眼与他谈笑风生,论天道地。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么残酷的事实? 为什么能用这种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语气? 司风镜不懂,他视线微转。 身穿套头毛衣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坐在病床边,嘴里叼着棒棒糖,手里玩着手机。 低眉垂目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气息。 他们明明拥有同一张脸,他们明明拥有相同的记忆,对事对人的态度却有着微妙的不同。 从前,因为容貌相似,司风镜总会将他们搞混。 但以后不会了,因为他找到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 一个生! 一个死! 司风镜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待情绪平稳后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跨进病房。 “几点走的?”他坐在男人对面,表情平静地凝视着病床之上的人。 “半小时之前。” 他已经玩命奔跑了,他已经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结果还是…… 早知道,他今天就请假不去上班了。 “他走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看你给他发的直播视频。”男人晃晃手中的手机,“有心爱的女人送他最后一程,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满足很幸福。” “临终前,他可有什么交待?” “他说,能交上你这个朋友是此生最大的幸事。无论天堂还是地狱,他都会感谢你。”男人抽出嘴中的棒棒糖,指着司风镜说。 司风镜低下头,手成八字扶了扶镜框:“要说感谢的人明明是我。” 男人手中的棒棒糖棍反过来指指自己:“他还说,他的女人,他的兄弟,他的父母,他的一切,都交给我了。” 司风镜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握成拳:“你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现在他走了,你自然就是他。” 语毕,他耷拉的脑袋侧向床头看着上面的护理卡。 科别:血液 性别:男 年龄:27 诊断:CML 入院时间:11月8日 患者姓名:佘若游 “那从这一秒开始,我就是你的好朋友佘若游了。”男人咬着棒棒糖,眼含笑意地说道。 大年初三,连续下了一周雨的天,终于放晴。 家住西郊的莫苓起了个大早,换好运动装备,她以慢跑的方式前往陶景社区。 该社区坐落于东郊,原为江右市十大瓷厂之一,东邻本市最大的国企中航工业,西邻滨河路社区,作为计划经济产物,它曾无比辉煌。 如今,这片早已拍卖的地皮也与滨河路社区一样面临拆迁。 一小时后,莫苓跑步抵达居民区,此地与废弃的厂区一样,百分之八十的居民楼都被拆迁队敲得乱七八糟。 无窗无门的房间、倒塌的墙壁、堆了满地的残砖破烂,让它看起来像经历了一场战乱。 来之前,该社区负责人口调查的干事告诉莫苓,吴止酉住在燕子楼1单元301室,本地人,父母早逝,家中独子,离异。 去年年中曾来社区拆迁办办过房屋迁拆补偿协议,要了赔偿款,人不住这,他的亲戚和老同事也全搬走了,燕子楼更是在三个月前被夷为了平地。 莫苓本想找几位老居民打探打探情况,绕着居民区转了几圈,结果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白来一趟! 有些郁闷的莫苓决定抄小路去自己的社区。 一是想拍点垃圾照片来做春节七天假期的卫生巡查表,二来,她心里还惦记着司风镜。 大年初一那天,他走后便没了消息,下班前,她特意发了条微信,那家伙到现在都没回。 大概凶多吉少了。 过年办丧事,真是…… 感叹之际,莫苓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洁美净保洁公司的魏班长,司风镜的顶头上司。 “莫领导,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是这样的,司风镜前天向公司请了一个礼拜假,今天我带个了新保洁员来,不知你这边方便不?” “方便,等我五分钟。” “好的。” 好个屁! 莫苓进社区,完全是被某人忽悠的,在这个刨去国企都得上六天班且没有五险一金的落伍城市来说,社区的确是天堂。 干过一段日子后,她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能关机,遇到突击检查任务,还得扮演“志愿者”角色。 大事碰不到,乱七八糟的破事杂事一大堆,简直烦透了。 归她管的保洁人员,隔三差五就有人辞职,也不知这次来的能坚持多久。 九点零五分,莫苓按照约定时间赶到了滨河路社区。 社区门外的台阶下停着一辆蓝色箱体、黄色车架、对开上盖的脚踏式垃圾车。 和司风镜之前骑的完全不一样,明显被人改装过,垃圾车还能玩涂装? 进门前,莫苓好奇的多瞟了一眼,喜欢的颜色搭配在一起让她觉得赏心悦目,这或许会是一个好兆头。 今天值班的是副主任欧学而,但办公区域只有两个男人。 魏班长个子不高、身材矮胖,莫苓走进办公室时,他正笑眯眯地捧着纸杯靠在副主任的椅子上品茶看电脑。 另一位,身穿明绿色保洁服,背对着莫苓坐在她办公桌前的圆形升降椅上,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指如葱根,骨节分明,那双手漂亮得完全不像劳动人民。 一头黑色齐耳短发,鬓角很长,耳垂饱满圆润,好像还穿了耳洞。 真前卫,估计年纪不大,莫苓心想。 “魏班长,新年好。”她扬起公式化的笑容跟魏班长打招呼。 闻声,魏班立即把椅子上的男人揪到莫苓身边:“莫领导,这是新来的保洁员,佘若游。” 佘若游!? 听到这个名字,莫苓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erik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清浅、莉莉安、拾柒、别再懒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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