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喻鱼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和沈恒律一起坐在街边的小店里吃东西。    就那种扎起来像个蘑菇的红色顶棚，白色大灯泡大剌剌的垂吊着。摆放的不怎么整齐的木质圆桌和彩色塑料凳围成圈，喧闹声此起彼伏，市井气息非常浓厚。    她甚至觉得，下一秒就有可能发生摔桌子咋椅子等一系列打架斗殴行为。    她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男人，倒没有什么皱眉头黑脸的情况。当然，前提是忽略落座时前前后后把他俩的椅子用纸巾擦了三遍的事情，否则还真的让人以为他对此没有什么抵触。    其实一下车喻鱼就有点后悔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们俩出现在这种地方，真的像个另类。    喻鱼算是好的了，由于沈恒律先前给买了衣服，她穿着像个学生妹。而沈恒律一身昂贵西装，连扣子都矜持的扣到最上面一颗，整个人就散发着社会精英的矜贵气质，完全不像是来吃夜市的人。    沈恒律把桌上的简易菜单打开，扫视几眼后问她，“想吃什么？”    喻鱼为了掩人耳目戴了帽子和口罩，说话嗡嗡的。    沈恒律抬眼，“你说什么？”    喻鱼索性抬高帽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扯了扯沈恒律的袖子，提高了音量。    “我们还是走。”    她是一时冲动才提出了这个建议，原本也就是想试探。结果沈恒律一句“在哪儿”把她脑子搞的晕晕乎乎的，再下车的时候便已经到了。    她很久没吃过夜市了，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但强人所难，故意折腾人也让她心里不是个滋味。    沈恒律与她对视一眼，没理她，“我也饿了。”    喻鱼笃定道：“你又不吃。”    沈恒律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喻鱼很想大声嚷，你这个无敌大洁癖，装什么装。    然而，话到嘴边，她泄气一般：“走走，别人都在看呢，我可不想和你上头条。”    她虽然已经做了全副武装，但这里毕竟人多眼杂，说不定就被人拍照发微博。    咳咳，虽然说原身类似的绯闻多了去了，但要是真把名字和沈恒律联系起来，于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她这句话哪里让沈恒律不爽了，他阴沉着脸，不像之前那样和颜悦色。    “你放心。”    他一个个报菜名，“蒜蓉扇贝要吗？”    “油焖大虾？”    “孜然扇子骨？”    “蜜汁翅中？”    看来沈恒律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吃了。    喻鱼如同小鹌鹑一样，一个劲儿的点头，“要，要要要！”    沈恒律轻飘飘的看了喻鱼一眼，仿佛看见了小姑娘兴奋乱晃的小尾巴。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或许，这里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这看啥都想吃的后果便是，等老板来放小票的时候，忍不住再次询问：“你们是两个人吃吗？”    沈恒律：“恩。”    喻鱼：“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诧异的望着俩小年轻，看这穿着，貌似是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学生，可这老板也太抠门了一点，竟然只请人吃夜市。    他一边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一边维持了作为社畜的笑容，“没问题没问题，菜很快就上。”    莫名其妙遭到鄙视的沈恒律：“？？？”    等菜上来的时候，喻鱼才明白了老板欲言又止仿佛看两个傻大缺的眼神。    太多了太多了……这得多少个壮汉才能吃完。    人间真实。    喻鱼小心翼翼的揭开口罩，露出一小个缝。    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兴奋，“吃吃。”    沈恒律本来不想碰，只打算看着喻鱼吃。但见喻鱼这样一幅期待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拿起了筷子，跟着尝了几口。    喻鱼：“怎么样怎么样？”    沈恒律：“能吃。”    喻鱼：“……”    行，没直接吐出来算沈少爷给面子了。    喻鱼见沈恒律动筷了，自己也就不憋着了，敞开肚皮就开吃。    真的是太久没吃了！！上辈子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演员，有时候赶了夜戏之后肚子饿了，就去夜市随便吃点。对于她而言，夜市不是别的，是生活。    吃到一半，喻鱼觉得还缺点什么。    她扬起手将老板召唤过来，“来一扎啤酒。”    老板对美女总是热情许多，虽然没看见脸，但就这腿这身材，也一定是个美女啊。    “好嘞，马上拿来，燕京还是雪花？”    喻鱼：“雪花。”    等老板走后，沈恒律靠在椅子上，眯起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时候，说自己不太会喝酒。”    喻鱼心里咯噔一下，她说了吗？    “啤酒而已，又不会醉。”    沈恒律懒洋洋的说：“是吗。”顿了顿，“你看起来很喜欢这里的食物。”    喻鱼没察觉出不对劲，“是啊，超级好吃啊。”她心想你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懂平凡人的快乐很正常。    沈恒律慢悠悠道：“你以前吃过吗？”    喻鱼这时候才觉得不对，她没回答，“干嘛呀，查户口啊。”    沈恒律夹了颗卤花生到嘴里，哼笑。    “随便问问。”    骗鬼呢。    她才不信沈恒律是随便问问。    她脑子这一清醒，就发现她貌似从提出夜市开始，就着了沈恒律的道。    她差点忘了原身半个小姐的设定了，估摸着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非高级餐厅不吃。虽然说现在家里乱七八糟，但骨子里的那点小姐脾气是与生俱来的，再不济也与普通人不同。    她这又是撸串又是啤酒的，貌似太粗糙了一些。    细思极恐，沈恒律不会真的在怀疑什么。    这一想法直接性导致她的食欲下降，啤酒和喝白水一样，咕咕的往喉咙里灌。    沈恒律一开始便注意到喻鱼对油焖大虾的情有独钟，约摸着是因为她戴着口罩的原因，吃起来不方便，所以全程也没有伸几爪子。    他拧眉笑了笑，带上质量奇差的塑料手套，拎起一只虾便慢条斯理的剥起来。    两人各干各的，谁也没干扰谁。    直到沈恒律带着一手油剥了一小碗虾肉，再抬眼的时候，便瞧见喝完几罐啤酒后，喻鱼湿漉漉的，闪着晶莹水珠的粉嫩唇瓣。    莫名的有点燥。    恰好这时沈恒律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喻鱼说：“我去接个电话。”    沈恒律的暂时离开，喻鱼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不一会儿，店内进来三两个肥头大耳，黄发纹身的男人，他们一进来就被坐在角落的喻鱼吸引住了，目光极其猥琐，一边打量着喻鱼短裙下雪白纤细的长腿，一边说这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那学生妹好正啊。”    “这身材可真他妈好啊，老子心都痒痒了。”    “不知道哪个学校啊，那腿那简直了，玩儿起来应该……”    一串猥琐的笑声后，“不如我们去跟妹子打个招呼，一起喝喝酒？”    于是，喻鱼的桌上骤然多了一瓶开好的啤酒，男人的调笑声还在耳边嗡嗡嗡个不停。    “美女，一个人呐，跟哥哥们一起喝个酒呗。”    喻鱼默默先拉上口罩，一双漂亮的眼里满是冷漠。    “我劝你们现在麻溜的回到你们的位置上，该吃吃该喝喝，不然的话……”    男人们不以为意，听了之后笑得更加下流。    “不然的话小妹妹要怎么样啊？”他们默契对视一眼，尽是逗弄轻视之意，“哥哥们好怕怕哦。”    说着，其中一个急不可耐的瘦皮猴便攥住了喻鱼白嫩细腻的手腕，一上手更是一股邪火往下冒，忍不住揉搓抚摸了一番。    另外两人也就势靠近，妄图把人拉到怀里，细细品味一番。    喻鱼：“……”我他妈！    她抡起啤酒瓶，猛地砸下去。    顿时场面失控，店内食客惊叫一声。老板也终于发现这里情形不一般，赶紧出来打圆场。    但对于醉鬼们，这一切都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男人们被喻鱼激怒，嘴里的污言秽语更是难听，动作也生猛起来，没有那怜香惜玉的心思了。    “你这□□，装什么装，一个人穿成这样跑到这里，不就是想被人上吗，今儿兄弟几个好好满足你。”    话还没说完，忽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靠近，男人被一脚踹翻在地。    还没清醒过来，嘴便被人的鞋底压住，恶意的撵了撵。    沈恒律沉着脸，下颌紧绷，眼神阴鸷。    地上男人的同伙回过味儿来了，纷纷撸起袖子嚷：“你谁啊？敢打我兄弟。”    沈恒律完全没理他们，只是脚上的力量又加大了一些。地上的男人犹如一条砧板上的鱼，被沈恒律的力量控制住，只能拼命的挣扎，隐约可以看见缓缓从脸上流下来的血。    他慢悠悠的吐出一句，“你爸爸。”    “我□□妈。”被羞辱过后的男人冲上来，妄图教训沈恒律。可他们哪里知道，他的母亲是他们不能提的禁忌。    还没近身，几人便被打趴下，动弹不得。    沈恒律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只是眼底的愈发深沉，看起来有点诡异的病态。    沈恒律的气场和战斗力都太强，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男人忍不住发怵，疼痛让他们的酒醒了一半。    有识货的男人悄悄跟旁边的人说：“他全身上下价值不菲，怕不是一般人。”    这话一出，再放肆的话也不敢说了。    为了一时意气得罪不该得罪的人，那怕是生不如死。    沈恒律整个人都处在暴怒的边缘，没有人敢怀疑，他继续弄下去，会活活的把人弄死。    直到先前那个小姑娘震惊几秒后，凑过来拉了拉他，“别这样了。”    喻鱼是第一次沈恒律这个样子，她也发怵。但要是真的人被弄死在这儿，第二天只怕会上社会新闻。    她摇了摇什么沈恒律的手臂，柔声道：“我们走。”    其他人听了这话以为总算能够逃过一劫，哪知道下一秒，原本温顺的小姑娘冷淡的眼神扫视过来，竟如同刀子一般，让人不禁抖了三抖。    喻鱼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不善，冲着狼狈的几个人说：“给他们醒醒酒算了。”    接下来，这几人便真的尝到了正宗辣椒水洗嘴的滋味。    戴着口罩的小姑娘全程都看着，欣赏着这毒辣的醒酒方式。    他们叫苦不迭，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是个狠辣的。    一直到上车，沈恒律还没有从低气压中走出来，全程没有跟喻鱼说过几句话。    喻鱼则带着打包好的虾肉一个劲儿的逗他说话，尽管他无动于衷。    说啥他也不理人，喻鱼哪怕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没办法了。    她低头看了外卖盒里晶莹剔透的虾肉，再想到今天沈恒律这段时间为她做的事，真心诚意道：“谢谢你。”    沈恒律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坏，至少，对她还挺好的。    又想到之前离开沈宅后两人爆发的那一次争吵，她因为误会指责他，却一直没有亲口说声对不起。    她脑袋垂的更低了，“还有那一次，对不起。”    其实是很简单的话，但是喻鱼却觉得自己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    说到底，她也是个牛脾气罢了，有点点好强。    沈恒律沉默许久，终于出了声，无奈道：“不用那些，你给我唱首歌。”    喻鱼还沉浸在深层次的情绪中呢，这一下有点懵逼。    “？？？两只老虎？”    沈恒律又是沉默，随后别扭的哼了一声，算是变相默认。    好啊，她就知道，你就是喜欢我的“两只老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