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苏末清晰记得昨晚顾停云说的话, 她确定那不是自己熬夜犯困时产生的错觉。    顾停云说的就是风路芜溪山, 甚至用词组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了，绝对不可能错搜成同音字。    她愣愣盯着帖子里那短短一行字看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登录了游戏。    苏末上线时已是十点半过, 作为一个生活中除了吃喝只有游戏, 但生物钟又还算健康的死宅来说，这个点才上线其实挺晚的。    她下意识拉开好友栏看了一眼, 顾停云的名字是灰色的, 其他人倒都齐齐整整的亮着，甚至江桃清第一时间发来了问候。    【私聊】江桃清：墨姐，大家让我问你,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私聊】素手点墨：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吗？    【私聊】江桃清：千虹和泉大帮主刚还带着我跟铁牛在他们帮圈下的练级区里混呢。    【私聊】江桃清：不过现在我们找了家酒楼坐下来聊天。    【私聊】江桃清：他们都不敢和你私聊, 所以让我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高级练级区玩呀？    苏末本就心乱如麻，此刻这消息一条接一条的来，她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才把话回了过去。    【私聊】素手点墨：顾停云还没上呢。    【私聊】江桃清：那就再等等, 墨姐你来吃点什么吗？    【私聊】江桃清：我们在城南1895，880附近的“随便点酒楼”！    【私聊】素手点墨：我不急，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玩着。    苏末说着，陷入了一阵新的沉思。    她能有什么事要处理呢？还不就是那点理不顺的心事。    虽说苏末与顾停云认识时间很短，但这确实是苏末第一次见顾停云上线比她还晚。好巧不巧, 上线前她又看了那么奇怪的内容，整个人一下子就疑神疑鬼了起来。    怎么回事，之前顾停云就跟永远在线似的，今天却忽然这么晚都没上？    要说今天哪里特别，也就是她搜了搜顾停云口里那个不存在的“家乡”？这是把人搜没了，还是那丫头昨晚睡太晚，今天赖床了？    不得不说，脑补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不管擅不擅长、喜不喜欢，有些念头一旦起了，就会情不自禁的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根本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的苏末就是这样。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顾停云这样的妹子，看上去年纪不大，打起人来的身手真是又快又准又狠，还有那不谙世事至纯至真的性子，真就像一个并不真实存在的人，仿佛是游戏里可攻略的超智能NPC一样。    想到此处，苏末连忙摇了摇头，把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扔到了一旁。    不可能的，游戏里怎么会有这样的NPC？    就算线上的顾停云给人的感觉并不真实，那昨晚那个和她视频通话时端着杯奶茶，长袖长裤、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总该是真实存在的？    既是真实存在，她不禁做出了一个过于大胆到吓了自己一跳的猜测。    那一瞬间，苏末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心中猜测，不过刚想下线去Q/Q上找顾停云，就看见了顾停云上线的系统消息。    苏末第一时间发去了尴尬的问候。    【私聊】素手点墨：今天挺晚啊。    【私聊】素手点墨：昨晚睡得很迟，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    【私聊】顾停云：恩公无需挂心，昨晚还好，我吃完就睡了！    【私聊】顾停云：今天起得确实也有些晚了，我又练了会儿功，所以来迟了。    练功这个词对苏末来说可太陌生了。但转念一下，习武之人练功多正常？总不能因为沉迷游戏就荒废了一身本领。    苏末还想说点什么，忽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下意识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转身只见顾停云分外无辜的眼神。    “恩公，我吓到你了吗？”    “没……呃，其实有点。”苏末说着，拍了拍脑门。她一定是心太乱，以至于忘记了昨晚自己和顾停云是一起下线的，此时差不多时间上线本就该在一个位置，何必用私聊交流？    顾停云上线后，江桃清那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夺命连环催，可苏末此刻并没有心情去高级练级区开荒，干脆回了句：“午饭后再说。”而后转头继续面对顾停云，试图证实自己心中大胆的想法。    苏末开门见山，毫不磨唧：“我今早帮你查了查那个芜溪山。”    顾停云听了，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在哪？我该怎么回去？”    苏末沉思片刻，道：“我四处都查遍了，基本可以确定，国内并没有这个地方。”    “怎么会……”顾停云下意识摇了摇头，似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可苏末认真的眼神却告诉她，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那么短的时间里，找不到一个地方很正常啊，我们那座山头又偏又高，罕有人至……恩公，你可以查查看风路城，我听师兄说过，风路城很繁华的，那儿比芜溪山好找多了……”    “没有，在我所能查阅到的资料里，并没有这个城市。明确点说，你的那个家乡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从古至今，都不曾存在过。”    话音刚落，苏末便见顾停云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她在此地无依无靠，最最信任的人就是苏末。    明明就在昨晚，苏末还告诉她，会帮她找到她的家，替她查清回去的路线。今天，却已变成了“你的那个家乡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不存在是什么意思？    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假的，师父是假的，师兄是假的，所有一切的记忆都是假的吗？    苏末见顾停云眼眶一下就红了，一时有些心疼，伸手将她拉到无人之处，柔声道：“这事既然被我遇上了，那么不管你有什么困难，我都愿意帮你，前提你是得说老实话。”    “什么……什么老实话？”顾停云茫然又无助地望着苏末，手指下意识攥住了苏末的衣袖，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苏末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顾停云愣了愣，小声问道：“我说了，你就信吗？”    苏末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我就信。”    “我……我来之前的那一天夜里，山上忽然着了火，那方向，应是师父的居所……我听到声响，从梦中惊醒，本要前去帮忙扑火，却被六师兄打晕了。”顾停云说着，低下了头：“再醒来，我就到了这里……就，就是你救下我的那一天。”    苏末皱了皱眉，追问道：“这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很陌生，包括数字、文字，甚至我说的很多话，你都听不明白，对吗？”    顾停云微微点了点头，老实道：“我怕被你嫌弃，也怕被当做异类，所以很多问题不敢问……我有一直在很努力的摸索，很努力的适应……真的！”    苏末连忙拍了拍顾停云的手背：“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确认一下我心里的想法。”说罢，她抬头望天，心情复杂道，“虽然这个想法真的很无稽，可你似乎真的是从别的世界穿越过来的。”    顾停云又听不懂了：“什么叫穿越？”    “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反正……你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苏末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地方离这里，或许不仅仅是距离远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相隔了上千年的时间……我这么说，还算清楚吗？”    顾停云愣愣看了苏末好久，似是在努力消化这短短的两句话。    最后，她垂下了眼，轻声道：“意思是，我回不去了？”    “嗯……”苏末刚要点头，就听顾停云吸了吸鼻子，当即改口安慰道：“不不，也不一定的……”    “那我怎么办啊？”顾停云喃喃自语着，似已听不进苏末的话。    苏末继续安慰：“事情没这么绝对的……”    “师父师兄都没了……我真的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顾停云直接难受得哭了出来，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但眼泪却哗哗地掉。    苏末忽然头疼，她就没见有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这么梨花带雨的哭过，本以为颇为坚强的一颗小心脏竟是一下子就不行了。    “你还有我啊，还有江桃清铁牛他们……”苏末说着，见顾停云没有反应，最终咬了咬牙，道：“这个游戏里，确实有一个地方叫芜溪山，坐落于风路城中！”    顾停云瞬间抬起一双泪眼，无助中带有几分希冀。    “云天城只是许多主城里的一个，官方说过可以换主城的，虽然应该会很麻烦……”苏末重叹了一声，又接连说了三个虽然：“虽然只是游戏里的一个地名，虽然我并不想把你的过往和一个游戏联系在一起，虽然就算找到了那个边可能也没有什么作用……”    顾停云泪眼朦胧地愣愣望着苏末，眼里满是紧张，一句话都不敢说。    苏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道：“可你要是想去看看，我会陪你。”    顾停云听了，伸手胡乱抹了把眼泪：“真的？”    苏末：“真的。”    顾停云止不住激动起来：“恩公！从今往后，我……”    苏末比了个“打住”的手势，道：“在那之前，为了安全起见，我觉得有必要教你一些常识。首先，关于你穿越者的身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和第三个人说了。”    苏末见顾停云一双眼傻愣愣的，仿佛没太听明白，于是用更直白的方法补充了一句：“总而言之，从今天起，你要假装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恩公，我明白了！”    苏末点了点头，继续道：“然后，你该给我换个称呼了，我们这儿不流行‘恩公’这种词。”其实是听着实在别扭。    “那，那……我以后怎么称呼恩公啊……”    “随便叫。”    苏末这话说完，顾停云就僵在原地了。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互瞪了好半天，顾停云才缓缓从口中憋出了一句：“墨，墨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