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星星

    武打动作对卫杳和沈陌来说都不难，说是简单也不为过。    后者不用讲，从影多年，什么打戏没拍过；至于前者，动作指导哪能没看过她最火的那两段视频，因此他教得快，两人也学得快，不过半个钟头，动作指导就找到邹遇，说可以了。    邹遇说：“先打一段看看。”    卫杳和沈陌这就一前一后地站好，开始打。    然而刚开了个头，邹遇就喊停，说不对。    卫杳问：“哪不对？”    邹遇说：“你打得太好，不像小帝姬了。”    小帝姬是普天之下最娇贵的，比她那个女一号的长姐还娇贵。    她从小到大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绣花针也没拿过，更别提防身术这种，她扎马步能扎个半分钟不喊累就算顶天了。    “你稍微弱一点，”邹遇一字不千金地指点道，“想象你在生病，浑身软绵绵的，你就是个花架子，你拳头砸下去也只会让人觉得你是在给他挠痒痒。”    卫杳试着想象了一下。    她生病的话……    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总之她很快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拳头一捏，往正对她站着的沈陌胸口上捶了一记。    沈陌浑然不动。    她则转头问：“这样对吗？”    邹遇：“……”    邹遇：“你听说过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吗？”    卫杳：“……哦。”    卫杳只好重新想象自己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印象中她似乎没生过病。    不过真要像邹遇说的浑身软绵绵，好像很久之前，她刚破壳的那会儿，因为先天不足的症状，她确实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到浑身无力，常常没走几步路就觉得累，索性就赖在一个人的怀里，听他哄她说宝宝，再加一下油，再走两分钟就能完成今天的目标了。    宝宝……    那是沈陌吗？    所以其实她是被沈陌养大的？    沈陌他，果然和她一样，也不是人？    出生之时的记忆距离现在太过久远，眼下又不是陷入回忆的好时机，卫杳只能尽力去抓住记忆中那点隐隐约约的无力感，再往沈陌身上捶了一记。    邹遇说：“这个可以，就是这种感觉。”    卫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同时又往沈陌身上捶了好几下，方便她尽快记住这种所谓的感觉。    随后他们就去上妆，准备实拍。    因为在剧本里，这个时段也是冬天，所以当小帝姬来校场找世子时，身上穿得非常多，最外头还披了层斗篷，整个人白里透红，娇俏又贵气，她那束起头发身穿软甲的长姐和她一比，活脱脱一个泥巴地里打滚长大的。    “长姐，”小帝姬喊了声，“世子在哪？”    帝姬虽然早已习惯她成天张嘴世子闭嘴世子，但在这么个周围将士都有意无意往这边看的情况下，还是不由感叹了句：“又来了又来了。”    小帝姬撒娇地又喊了声长姐。    帝姬这才说：“小小，这是在战场，可不是在京城里。”    小帝姬说：“我知道呀，所以我来找世子，让他教教我，这样以后遇到什么危险了，我也能有自保之力。”    帝姬闻言思索片刻，叹道：“小小啊。”    小帝姬眨着眼看她。    她就说：“想自保，你还不如练练怎样才能跑得快。”    “为什么？”    “只要你跑得足够快，敌人追不上你，你也就能自保了。”    小帝姬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这条过。    不久，下条继续。    不过这继续有个前提，即为了在镜头中能呈现出那种天家贵女特有的弱不禁风的感觉，卫杳绕着片场跑了整整十圈，跑到稍微觉得有那么点累了，人也有点小喘气了，邹遇才点头让实拍。    这条开头是帝姬临时有事要去大帐找王爷商量，也就是孟可萱要转去B组拍和顾之洲的对手戏。    离开校场前，帝姬特意派人和世子说了声，说小帝姬在等他。    于是等世子忙完手头的事去找小帝姬时，迎面就见小帝姬脱了斗篷，只穿着单薄的袄子，正在吭哧吭哧地绕着校场跑圈。旁边一溜儿给她叫好鼓劲的将士。    世子没有立即上前。    只等小帝姬又跑了小半圈，实在跑不动了，身体晃晃悠悠险些摔倒，世子才过去，伸手一捞，把近乎脱力的少女捞进自己怀里。    见到这一幕，将士们有吹口哨的，有挤眉弄眼的，然后没等世子望过来，飞快地散了。    周遭再没有外人，世子干脆把人打横抱起，说：“怎么想着要自保？”    小帝姬还在大喘气，闻言断断续续地答：“我想……不成为你们的拖累……”    只要她把她自己保护好了，他们就不用在许许多多个紧张的时刻，还要分神来关注她的安危。    “我知道我其实很没用，没有小帝姬这个身份，我什么也不是。”她把气喘顺了，絮絮叨叨地继续说，“我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可能我刀都还没拔.出来，就已经被杀死了。”    世子说：“不会。”    小帝姬说：“唔，那可能我要先疼一会儿才会死？”    世子说：“你不会是拖累。”    “唔？”    “你是我的后盾，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你。”    “这样啊。”    “所以不要觉得你是拖累。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他声音太温柔，又满含着情意，听得卫杳心里一抖，被戏服挡着的胳膊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堆鸡皮疙瘩。被苏的。    之后就是世子教小帝姬练防身术的那条。    剧本上很简短地描述，初时小帝姬是真的花拳绣腿，和半大的孩子打，她都不一定能打得赢人家。但她心中坚定，日复一日地练，每天绕着校场跑，下足了苦功夫，就慢慢渐入佳境，出拳出腿都看起来有那么点意思了。    这段描述放在实拍里，绕着校场跑的镜头在上条已经拍得足够多，所以现在就是卫杳面对着镜头，先软绵绵地出个拳踢个腿，踢完了还要站不稳晃一晃，以表弱不禁风。    然后等机位换了个方向，遮光板也调整好，这样就算是新的一天了，卫杳重新出拳踢腿，这回站稳了，没晃。    第三次，她加了点力气，神情也变得坚毅。    第四次第五次……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总之等到有沈陌出镜了，卫杳已经是不管做什么动作，都用不着后期做特效，直接就能打出所谓的拳风腿风来，光听都知道她这么一脚下去，绝对能让人疼个半死。    她开始和沈陌对打。    与之前沈陌看似是在手把手地教她，实际上是一对小情侣在互相调情的打不同，这回两个人看起来颇有点势均力敌的样子，且动作俱都做得非常好看，完美达成了“既好看又要足够唬人”的要求。    随着最后“砰”的一下，世子被打倒在地，小帝姬赢了。    少女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欢呼一声，也跟着扑倒。    明知他有放水，但她还是很开心，双手撑在他胸膛上，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说：“世子，我赢啦！”    世子也笑，说小殿下真厉害。    小帝姬笑得更开心了。    世子则在这时抬起下颚，靠近她的脸。    她一下子闭上眼。    与预想中落在唇上的吻不同，她只感到额头上微微的一暖，再睁眼，他问：“晚上要和我一起看星星吗？这里的星星比京城的好看。”    没等卫杳给出回应，那头邹遇喊停。    知道这回也是沈陌擅自做主加了个亲额头，卫杳刚从他身上爬起来，还没说话，就被化妆师拉住了，给她擦汗补妆。    “沈陌，”邹遇说，“你怎么又亲了？”    沈陌面不改色地答：“我以世子的心态来看，觉得这个时候的小帝姬太惹人爱了，不亲不行。”    邹遇没说话了。    大抵他心里在想，是是是，你想怎么亲都行，反正你是老公你有理。    于是这条和之前那两条一样，也没能重拍。    等到发盒饭了，邹遇本该回他的单独休息室，临走时却叫上沈陌，让沈陌跟他来一趟。    沈陌从从容容地过去。    这时，从B组偷跑来的孟可萱见卫杳身边终于没人了，正要上前把憋了大半天的话说出口，却见服装师抱着件戏服过来，让卫杳试穿，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改。    于是直到B组导演亲自来A组找落跑的女一号，怀揣着第几条腿的孟可萱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问卫杳。    对孟可萱的焦虑毫不知情的卫杳试完戏服，和服装师聊了聊，然后裹好羽绒服在小太阳前坐下，准备烤腿时，沈陌回来了。    卫杳问邹遇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沈陌说，“就探讨了一下剧本，他怕我后面还会突然亲你。”    “那你们探讨出了什么结果？”    “他让我后面我只能再亲两次。”    “哪两次？”    “受伤那次，还有杀青戏。”    卫杳回想了下那两场戏的内容。    如果气氛合适的话，确实亲一下带出的效果更好。    吃完盒饭，再烤了会儿小太阳，卫杳脱掉羽绒服，换上斗篷，和沈陌去拍看星星。    漆黑又荒凉的戈壁滩，柔弱的少女被她的未婚夫婿拥在怀里，两人一边看星星，一边说悄悄话。    小帝姬说星星真好看。    世子说不好看。    “哪有，明明很好看。”    “可在我心里，所有的星星都没你好看。”    小帝姬脸红了。    她在他怀里睡着了。    不过睡着前，她没忘记和他约定，明天她要和他一起看日出。    这个约定注定无法实现。    因为当夜敌军来袭，战事突起，等小帝姬惊醒时，世子早已随军应战，没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