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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蟒蛇先生的考研事件(5)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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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自己的两次失败经历, 蟒蛇先生都不由得觉得好笑。若他是个总喜欢从客观因素寻找失败原因的蛇,那么他大概会将自己的两次考研失利都归结于运气不好。    第一年的英语小作文出现的题目, 很不幸,是蟒蛇先生之前完全没有准备过的方向,加之是头一次大考, 他经验不足, 一时之间太过惊慌,没有把握好节奏,导致作文部分发挥极差。第二年却是完全相反,作文题目居然正好是他曾经精心拟过的内容。蟒蛇先生将其视为一种胜利在望的讯号。他狂喜地将草稿打好,并精益求精地不断修改,最后将内容小心翼翼地誊抄好。力求完美的后果就是他再一次没能掌握好考试节奏,在一道作文题上耗费的功夫过多,以至于后面的翻译没能完成。    蟒蛇先生内心忐忑地等待着自己第二次的初试结果,以为又将会是一场滑铁卢, 没想到这次的语言部分居然恰好擦线通过。他获得了复试资格!    恍惚之间, 蟒蛇先生仿佛看见他蛇生的高光时刻。虽然他的初试成绩并不出挑,在候选名单里也只能排在中后位,不过据旁人经验可知, 云泉大学哲学系的研究生招生复试并不魔鬼,只要专业知识足够扎实, 具备一定的英文沟通能力, 给导师留下“可塑之才”的印象, 哪怕笔试成绩差些, 还是有可能通过的。    然而人类总说,祸福倚伏,泰极生否。坏就坏在这个“英文沟通能力”上。蟒蛇先生没能迎来他的蛇生巅峰,却再次遭受命运的痛击。    与应试不同,面试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因而对于语言能力有限的考生也足够友好。在英语面试之前,蟒蛇先生也自认为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为了让自己不怯场,发挥出最佳水准,自接到复试通知起,便每日三次,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脱稿模拟自己的英文演讲。他的语言水平确实不佳,但他相信通过这样高强度的、有针对性的的训练,流利地完成面试部分还是没有问题的。    事实上,最开始的一分钟,一切进展得确实非常顺利,蟒蛇先生甚至怀疑有两位导师脸上露出的赞许的神色。虽然那也许只是他的蛇生错觉之一,但他依旧自信地讲下去。然后,悲剧上演了。    至今回忆起来,蟒蛇先生也不知道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有时候,他会将他复试之前吃过的东西见过的人到过的地方反复回忆,思索着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身体的崩溃。答案却是不得而知。    人类的身体具备复杂而神秘的机制,哪怕是成精者,在化人之后也无可奈何地必须接受这种机制的支配。    在那场可怕的面试当中,蟒蛇先生先是流畅地说完自己的开场白,然后突如其来地卡壳了。这种卡壳并非是普通的忘词,而像是一段损坏的磁带,不断地重复着其中的一小节内容,毫无意义地重复着,永远进行不到下一小节。他就像是突然失忆,无法顺利地揪出脑海里原本已经滚瓜烂熟的底稿,想要离去却不能,只得停留在原地踏步,挣扎着,如同溺水之人。    在场的所有人类都盯着他,目瞪口呆,仿佛他是一只什么怪物。也许是在疑虑的目光的注视下心理压力已经突破阈值,又也许是蟒蛇先生当天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出了问题,总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扶着喉咙,猛烈地呕吐起来。胃酸裹着尚未消化的食物喷涌而出,酸腥味顿时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在泪眼迷蒙中,蟒蛇先生终于确定,原先的那两位导师脸上挂着的并非是赞许,而是满满的嫌恶之情。    他心下一惊,就这样昏了过去。    事后,蟒蛇先生被送往就近的大学医院,经检查后,医生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能以普通的肠胃不适为结论,给他开了几服药便将人打发走了。    蟒蛇先生的身体并无大碍,然而经此一战,他的精神受到极大的创伤。他的面试表现被导师们总结为“面试场合因过于紧张而出现呕吐现象,说明该生心理素质不过关,不适合”。心理素质不过关对于研究生候选人而言,几乎是比专业知识浅薄还要致命的缺陷。    没有强大的心理,很难熬过研究生艰难的两三年科研岁月以及各种琐事的磋磨。不少研究生就曾因为心理因素问题而没能完成学业,或是无端退学,或是休学,甚至有人选择了更加极端的了结方法。而学校则需要背负每一个未能成功毕业的案例所带来的质疑和审查。因此,导师们通常不愿意将宝贵的名额浪费在看似“不牢固”的璞玉身上,哪怕他可能确实是一块好玉。    蟒蛇先生一蹶不振,调养了整整一年,直到今年春天才有勇气再次打开书本。倒是有些知情的同学曾劝过他,要不要就此放弃考研。蟒蛇先生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继续下去。他自认为前两次自己并没有发挥到极致,他很想知道,若是自己能呈现出平日复习时的水准,甚至可以超常发挥,究竟可以走到何种程度。    更何况,他在考研这件事情上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所谓“及时止损”所能带来的效益,远不及他已付出的精力成本,更不足以平息他的不甘心。    今年是蟒蛇先生的第三战,也是他给自己约定的最后一战。若他还是无法上岸,他会冷静考虑他人的建议,转向其他人生方向。    读书,并非是生命中的唯一选择,甚至连“最重要”的选择也未必能称得上。只是有时候,人所坚持的,是一种“事已至此,不如勇往直前”的决绝。    他诺听到这,也不由得长叹一声。要说蟒蛇先生的运气,确实也是不好的。    修行者,绝大多数都极其讲究气运。一般而言,气运决定了一位修行者最终可以在大道之上走多远。无端陨落,功亏一篑,走火入魔,此间修习困境种种,不过都是气运不佳罢了。究其原因,一来大约是天道在上,确有其事;二来也可能是出自修行者的豁达之情,顿悟是一种极致的修习状态。要达到耳聪目明的顿悟大阶,必须灵魂涤荡,不为世事所累。而嫉妒、不甘和魔怔都有可能导致入魔的契机,使得修行者的筑基不稳,灵力溃散。不若将一切都归结于气运,谁也不能忤逆,谁也无需挂心,坦然自在,接受即可。    小海獭耷拉着眉眼,同情地拍了拍蟒蛇先生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不过,作为已经以人类身份生活多年的蟒蛇先生,他的某些思维其实更接近于人类。他却觉得,除了所谓的运气不好,他的两次失利更是暴露了他的知识短板以及经验匮乏。他若能总结经验,以失败为踏板,总是能不断进步,找到突破口的,毕竟事在人为。    他诺闻言,用力点点头,握住拳头挥舞着为蟒蛇先生加油打气。    听蟒蛇先生这么一总结,感觉他在专业知识上其实没有什么硬伤,最要命的短板就是他的英语能力。小海獭并不知道什么是英语,但是他曾听有见识的老精怪们谈论过,人类社会的语言很复杂,他们并不像精怪,尽管种族万千各有不同,但都能使用同一种普及官话。哪怕是相隔万水千山从未见过彼此的两只不同种族的精怪,碰在一处,也能自在交流。这种理解能力并非是某个成型的有法可循的语言体系,而是一种植根于他们灵识深处的本能。当他们彼此交谈时,甚至不用思考,自然而然地就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因此,外语对于精怪而言是一件相当新奇的事情。    当然,所有成精者在修成人形后都需要学会至少一种足以让他们行走于人类社会的人类语言。不过这种语言类似于某种与生俱来的外在能力,就像功能健全的人类在从小到大的过程中,总是会自然而然地习得母语。变成人形的精怪总是能自如地运用与他们所化形的人类种族最为接近的人类语言种类进行交流,也许是处于伪装的本能。蟒蛇先生将这种颇为奇怪的现象戏称为“新手套装”。    而若是要像蟒蛇先生这般,因为其他原因需要习得第二外语,就不得不像一名普通人类那样,一点一点从头开始学起。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与人类一样,精怪的语言天赋也是各自不一的,总有些精学得快些而有些则进度缓慢。    从实践看来,蟒蛇先生大概十分悲剧地属于后者。他很聪明,也同样用功,甚至在学习外语这件事上可谓是刻骨。然而,他的外语至始至终都是他的痛,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说着说着,蟒蛇先生不免再次沮丧起来。他嘀咕着,“其实我不明白,我这样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任何一位异域人类交谈,如果是查找海外资料,我完全可以依靠词典翻译,也不知道何苦一定要逼我学英语。”    当然,作为一名当代大学生,蟒蛇先生很清楚自己这种想法非常消极,也是极其狭隘的,学习语言的重要性于学术研究不言而喻。只是他一再受挫,就很难抑制住内心的抱怨之情。    意识到这一点,蟒蛇先生感到羞赧。他不好意思地朝他诺点点头,道歉道:“让你听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我不该总是这样逃避问题,为自己开脱的。你别为我担心,我自己已经想好了。”    他诺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他在手机上缓缓打出几行字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完美也很好,有的时候,逃避也是可爱的。    在他诺看来,蟒蛇先生已经足够优秀了。虽然他两次失败,但依旧积极如故,还能从每次的失败尝试中摸索出新的道路。只是,蟒蛇先生对自己未免太过苛责,不允许自己享受任何赞美和满足。    他诺小时候是一只有点懒散的小海獭,他说不明白,优秀的态度是否就该如此严厉。他不知道像蟒蛇先生这样坚持是不是能变得成功,他只知道这样做会不太开心。于是他想通过自己的语言来尽可能地给予蟒蛇先生力量。    蟒蛇先生身心撼动。还从未有人同他这样说过,告诉他逃避也是可爱的。在他的认知里,逃避只是可耻,与任何美好都毫无关系。    ——没有人需要成为一位变形金刚。    他诺再次补充着。    变形金刚还是他最近通过和别精网络聊天才知晓的人类知识。他原先不明白,后来还是小老板得意洋洋地告诉他,变形金刚就是打架极为厉害的大铁块的意思。至于硬邦邦的铁块为什么会打架,还能打得很好,他就完全不得而知了。不过小老板已经答应过他,等过段时间空闲下来,就会陪他一起补电影。人类电影可有意思了。    啊,我有点想念小老板了。他诺拧着眉头,悄悄地瞄了一眼来时的水路。小老板和猫领事的事情说不定已经谈好了,他现在是不是也无聊了?    蟒蛇先生恍然,又茫然,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他诺所说的逃避,大概并不是将逃避作为最后一环的那种逃避,而是对自己的适时包容。只有学会原谅自己的人,才能变得更坚强。软的盔甲总是比硬盔甲更加合身。    蟒蛇先生还在进行着自我审视,而小海獭在神游之时,他们身旁垂落的榕树气根帘忽然窸窣动了起来,从中冒出一颗圆润的大脑袋。    小海獭被吓得汪叫一声,再一次差点翻身滚落到水里。    蟒蛇先生一把抓住他诺。他自己脸上也是颜色惨白,只得鼓起勇气询问来人。“你是谁?”    那个大脑袋挤了出来,然后是一尊壮硕的身躯。他的轮廓几乎从气根帘里抠出一个洞来。    来人是生面孔,长得圆头圆脑,小鼻子小眼睛,浑身肉呼呼的,看起来倒是很亲切的模样。他朝着他诺两人嘿嘿笑了一声,道了一声歉。    他诺歪着头认真打量着他,心道,原来是只小老鼠呀。真是很少见到这样普通的小老鼠化成人形的,更别提是这样肉嘟嘟的富贵长相。他不由得眯眯眼笑起来。    “啊怪我怪我,没吓到,没事没事。我刚刚呢,本来是想打招呼来着的,结果你们当时说话说得太投入了,我也一不小心就听见你们的谈话内容了。真是抱歉啊。”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两坨肉肉会鼓起来,将眼镜挤成一条缝儿,看起来甚是搞笑。    被不相干的旁人听见自己的私密谈话,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果然,蟒蛇先生的表情冷下来。不过他到底还是一位相当礼貌绅士的人,不想直接破口大骂。他看着那只胖老鼠,思索着措辞。    结果不等蟒蛇先生发话,胖老鼠又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不过这不是麦芒掉进针眼里赶巧了不是吗?我再次郑重道歉啊同志,我并不是什么出不了鸡的坏蛋,你当然可以介意,我不介意你介意。不过,我选择现身其实是因为我有一项很有意义的提议,我觉得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他诺好奇地打量着老鼠先生,他还从未碰见过像他这般会说俏皮话的成精者,尽管他并不能全听懂,却觉得有趣极了。    蟒蛇先生皱着眉头,依旧没有搭话。    老鼠先生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搓了搓双手,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色。“我刚刚凑巧听见你考研失败的消息,怎么样,同志?你需要一名应试辅导专家吗?”    应试……辅导……专家?    这几个常见名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并不常见的意思。这一次,不仅是他诺,连蟒蛇先生也茫然了。    老鼠先生简单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职业,简而言之,他可以帮助蟒蛇先生顺利通过下一次的考试——当然,是带薪酬的。    蟒蛇先生明白过来。原来是个考培骗子,他可见识多了,才不会上当的。他看向老鼠先生的眼神不免带上几分抗拒和怀疑。    没成想,原本还一派和气的老鼠先生瞥见他的神情,不知为何自己就生气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大声说道,“你这就是以貌取鼠!觉得我这样的就是不聪明的样子!长得胖难道就不能聪明吗?我们长得胖的就活该坐在图书馆低头看书都像是在读菜单点菜呗!”他气呼呼地喘着粗气,圆滚滚的肚皮上下起伏着。    蟒蛇先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知为何,脑内自动联想到老鼠先生图书馆点菜的画面,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鼠先生瞪圆了眼睛。    就在气氛僵直之际,后知后觉的小海獭这才反应过来,也捂着嘴巴汪汪汪地笑出了声。    老鼠先生瞬间气得更圆了。    ※※※※※※※※※※※※※※※※※※※※    我得到内部可靠情报,小老板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或许有一定概率会在下一章上线    小老板:……fine    诺:不愧是小老板,居然会外语,太酷了    屋顶    蟒蛇先生当然没有歧视超重鼠士的意思, 不过既然自己的举动确实引起了对方的误会, 他也不好意思再摆出冰冷的态度拒绝。    “谢谢你, 我没有觉得你不聪明。”他这样说道,“不过我确实没打算请考培老师。”    事实上, 蟒蛇先生也曾经因为英语学习问题而报名参加过语言特训班,课程费用昂贵但效果甚微。这让一直秉承勤俭持家信条的蟒蛇先生不再轻信任何一家考试培训机构。    他诺在一旁也用力摇着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不过老鼠先生的脸却突然像是六月天似的迅速转换成晴朗。他嘿嘿一乐,挥了挥肉滚滚的手臂,语气欢快地说道:“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啦, 刚刚看你们太严肃了, 就想让气氛活跃一点。是我的错啊,我道歉。当然, 我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你不要一口回绝我。”    他竟然能把不要脸说得这样清新脱俗, 蟒蛇先生叹为观止。只是现在在撕下脸来也不合适了,他只好继续婉拒着。    老鼠先生却不再坚持, 转而看向始终在看热闹的他诺, 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听故事。”    他诺犹豫片刻, 还是点了点头。    老鼠先生笑嘻嘻地搓了搓手, 道:“其实,我也有一个悲惨但是相当有趣的童年,你要不要听?”    他诺下意识地就想点头。    老鼠先生又道:“你要不要劝你朋友雇佣我?”    他诺慌忙捂住想要继续点头的脑袋。    蟒蛇先生有些生气,说道:“你别欺负他。”    老鼠先生斜乜他一眼, 忽的叹了口气, 声音极轻地说了几句话, 听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看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无趣的固执的家伙,你适合使用我的作战C套餐。”    尽管当下的情况很不对,但他诺还是相当好奇什么是作战C套餐。当然,他并没有直接提问题。    老鼠先生倒是看出他脸上的疑惑,很好心地向他解释道,自己作为考培界的扛把子,手上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的授课与市面上大多数的考培课程有所不同,他是绝对的一对一单独授课——当然,说白了,他就是一位家教。正因为对象单一,老鼠先生课程讲究因材施教,灵活变动,很有正对性。而根据他这么多年来接触过的不同学生的情况,他特别定制了三套作战方案,即教学计划,能够体贴地照顾到学生的特殊需求。    “而且!而且!而且!”老鼠先生挥动着拳头,大声强调着,“我不仅仅是想帮助你学习进步,我还可以负责你在备考期间的心理疏导,让你轻松地走向胜利的终点。我,本鼠,就是一位行走的考试专家。”    这一句宣誓让蟒蛇先生和他诺同时愣住了。不得不说,对于蟒蛇先生这种情况,老鼠先生的推销实在太有诱惑性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望向老鼠先生,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    “最重要的不是快乐学习,你明白吗?”老鼠先生如此说道,“学习永远不会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永远,如果有人和你说学习是快乐的,那他肯定是个骗子,要么是想骗你不要放弃,要么是想我伪装成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这是既小海獭的可爱逃避论之后,蟒蛇先生的观念受到的又一次冲击。虽然他本蛇始终无法顿悟快乐学习的奥秘,但这毕竟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宣传语。不少老师都曾经说过,学习过程应该是快乐的,寓教于乐,让同学们不知不觉地就掌握了知识。而蟒蛇先生自己也不能否认,在学习某些知识的时候,他确实是快乐的,这无关乎考试或是结果,完全是个人兴趣所致。    所以,其实事情的真像是学习本是苦海无涯,磨难八-九,欢喜一二吗?    蟒蛇先生尚且如此迷茫疑惑,更别提从小就将学习视作一件艰巨任务的小海獭了。    见他们都不明白,老鼠先生进一步解释道:“学习过程本来就是痛苦的,不信的话,你们试着从这样的角度去理解。人类的大脑机制已经进化到一个极高的水准,其运行规则精妙而神奇。其中之一的反应规则就是,趋利避害,人类总是本能地会选择更加快乐更加短期见效的选项,而不是相反;只有当他们考虑到长久利益之后,才有可能去选择痛苦。    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们既然已知绝大多数的人类都出现过逃避学习的情况,且绝大多数人雷选择学习是出于十几年后的长久未来考虑,那么我们就可以从侧面得出一个结论:学习过程只能给我们带来痛苦,而非快乐;但是学习的结果可能会是快乐的,因为它们会成为未来的某种保障之一,又或者,学习可以满足你内心的某种欲念,比如对未知领域的探索后,知识增长所带来的常人不可及的思想高度。    你先接受这个观点,就不会反感在学习时会经历痛苦这个过程了,因为这是一个必要步骤。你痛苦,别人同样也痛苦。毕竟,在人类思维中,痛苦的来源之一就是只有你自己在受苦,而别人都在逍遥自在。    然后你就会明白想要轻轻松松地快乐学习是不可能的,但是聪明人要做的就是,将这个痛苦的过程尽可能缩短,而让快乐的果实尽可能地甜美。    怎么样,我这么一说,你是不是觉得电灯照雪明明白白的?”    学习的过程一点也不快乐,只是我们可以通过学习获得快乐的果实。这种言论一时之间竟让蟒蛇先生无言以对,甚至在内心暗自觉得对方说得其实还挺有道理的。    老鼠先生说话时表情生动有趣,语言煽动性极强。拥有这样好的推销技巧,若是他成为林绛的保险专员同事,怕是林绛会嫉妒得原地表演一个猫抓老鼠。而他诺恰好是只意志很不坚定的小海獭,他听着听着,不由得蠢蠢欲动,恨不能自掏腰包买下一个课程来,只可惜他并用不上。    不过,尽管他诺自己对老鼠先生的课程很感兴趣,但是他并不会想用自己的意见左右朋友的看法,最重要的是蟒蛇先生自己的决定。    见蟒蛇先生尚未表态,但态度略有松动,老鼠先生打算再接再厉,继续说服他。“哎呀,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嘛。我们俩个也是有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已经千里迢迢地走过来了,把之前的那九十九步都走完了,你只要肯迈出象征着信任的一小步就够了,这么想想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赚的?”    蟒蛇先生这才想起来对方出现得着实突兀。他问道:“你原本到珍珠岛上来是要干什么?”    老鼠先生回道:“哦,不是有个修屋顶的活儿嘛,我来问问还缺爪么。”    ……    蟒蛇先生难以置信地反问道:“难道你原来只想应聘修屋顶?”    不是说是专业的应试辅导专家吗?专家平时就是泥瓦匠吗?这个兼职的范围未免太过宽广随意了?    原本已经有所动摇的蟒蛇先生瞬间又摇摆了回来,再次瞪向老鼠先生,眼神里满是不信任。    老鼠先生也很无奈,回复道:“不是我不想干专家的活儿,因为我也是刚到毛春,根基和名气都没打起来嘛,专家也得要生活的不是吗?对了,你要是不想请我做考培,你们家有没有要修的屋顶或者坏了的家具,我能修也能砸,能拆也能补,能做心理辅导也能给母猪产后护理。你看啊,这大锤八十,小锤四十,童叟无欺,包您满意。”    他诺一把从地上蹦了起来。    遭了遭了遭了!他的屋顶!    他听别精的故事太入迷,都把自己的事儿给忘得死死的。小老板还在他家里呢,要是修不好屋顶,雨水灌下来,他估计要生气的。    不行,我得回家修屋顶!    小海獭焦急地汪汪叫了两声,没等蟒蛇先生向老鼠先生解释是他诺家需要修屋顶,天空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云卷雷动,眼见着一场暴雨将至。    雷声刚歇,豆大的雨点砸落在湖面。起初只是大珠小珠的零星数颗,转瞬之间,雨点密集起来,倾洒江天,水面浮起云烟,风吹水立,潺潺雨声由远及近。    此时,在狂飞的银线之间,一叶白色扁舟穿云而至,拂散开一江烟雨。    一人独立船头。    他诺的眼神一亮,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怎么在外头玩得这么久?”罗飨这样说着,眉头蹙着好看的浅痕,“不知道要下雨了么?”    他没有撑伞,雨滴近身后被轻轻弹开,在他周身裹上一层淡淡的水汽,如烟似雾。    他是那样好看,好看到近乎不真实。他诺看直了双眼,呆呆地没有反应。    “回家。”罗飨又道。    他缓缓地朝他诺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朝上,手心里卧着一朵带雨的映山红。    他诺的眼神终于从他的脸上滑落到他手中的花,露出好奇的神色。    “是甜的。”小老板强调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他随手在林子里摘的一朵,事实上,这是那簇杜鹃里长得最为好看艳丽的一朵。原本映山红花期已过,罗飨略施小术,将几朵尚未开到全盛的花骨朵催熟,又从中精挑细选,择出最美的那一枝。这朵小花层层延展,娇艳欲滴,花瓣上没有一丝衰败的褶皱。    在其绽放到极致的刹那之间,罗飨伸手将它取下枝头,一直小心地拢在手心里。这是他干完活后给小海獭带的小零食。    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然没有必要和傻海獭细说。    罗飨轻弹手指,那朵映山红飞落在他诺怀里。    小海獭呆愣愣地接住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像只小木偶,被小老板拎上船,又梦游般地和蟒蛇先生、老鼠先生及殊途同爷爷告别。    老鼠先生热情地朝着他诺挥手,承诺之后有机会一定再给他说故事听。    暴雨声没能将殊途同爷爷惊醒,他依旧呼呼大睡着。蟒蛇先生将龟爷爷抱在怀里,打算带他回家先避避雨。而老鼠先生则趁机也黏了上去。    蟒蛇先生最后是否能接受老鼠先生,他诺不得而知,此时的他也分不出心思去考虑这件事情。    掐开花柄,用力一吸,映山红果然甜滋滋的。    小海獭忍不住又幸福地眯起眼睛。他在船里打了一个滚儿,不小心变回原形,所幸也不再变回去,而是趴坐在船沿,屁股冲外,拿尾巴调戏那些浮出水面换气的小鱼们。他的尾巴有节奏地一甩一甩,偶尔用力拍下冒头的小鱼。    罗飨没有理会他,反手给小海獭的脑袋上盖了一朵巨大的荷叶。    荷叶是不错的挡雨工具,硕大的雨珠掉在叶面,顺着坡度往下滚落。只是荷叶不够结实,小海獭只戴了一会儿,脑袋就被砸得咚咚发疼。    小白船开得并不稳当,时不时晃动起来,有几次差点将小海獭甩下船去。他诺明白过来,这船一定又是小白伞变的。它一定是故意想拿他寻开心。    被淘气的小白伞这么一打岔,小海獭很快放弃了戏弄小鱼的幼稚游戏。他回到小老板身边,想了想,掏出手机,慢吞吞地打出一行字来。    ——我们现在是要回家了吗?    他说的回家,并不是回小海獭的窝,而是回在毛春城的大罗杂货铺。    罗飨嗯了一声。    小海獭又惦记起他那“敞篷”的屋顶来,脸上不禁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小老板刚刚什么也没提,估计他是在雨势变大之前就已经出发了,没留意屋顶的情况。小海獭有点想和小老板分享自己的烦恼,但又觉得不应该让他陪自己一起心烦,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开口。    就在这时,罗飨忽然开口说道:“对了,刚刚走得急,我忘了拿东西,我们先回你家一趟。”    罗飨这样说,他诺自然不会反对。他想,我就回去看一眼我的家,要是情况严重,就请二哥闲下来的时候再帮我补一补。    小白船急速转弯,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它在雨帘之中穿梭,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不一会儿,他诺和罗飨便再次回到大月湖的小家前。    他诺在心底已经做好见到一片狼藉的景象的准备。他深吸一口气,抬头,顿时目瞪口呆。    他的小屋,他那座原本只是用茅草和树枝随意搭建的小屋,此时焕然一新,宛若拥有了新的生命。昨晚被掀开的屋顶不知何时被重新换上,但是新的屋顶并非是普通的草棚屋顶,而是一座空中花圃,里头栽种着种类繁多的花植,也不知是小老板从哪里搜罗来的,每一朵都开得极好,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哪怕身在倾盆暴雨之下,在万物皆显颓势之时,也依旧傲然挺身,容资卓绝。    他的小屋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会呼吸一般。    在那片花团锦簇之中,小海獭毫不意外地发现一抹明艳的映山红。    罗飨在一旁清了清喉咙,开口说起话来,看起来像是要解释,态度却极为敷衍。    “帮你的房子换了个发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随便弄了弄,等你自己以后再收拾。现在下雨也住不了,我们回去。”    说罢,竟要挥手离去,似乎是一点儿也不记得刚才要回来拿东西的借口。    小海獭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仰头打量起小老板来。和罗飨相处久了,傻乎乎的小海獭也开始变得更加聪明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这个总是口是心非的小老板。别看他现在一副云淡风轻、很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费尽心思给小海獭修一个会开花的屋顶是一件多么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在小老板心里一定要在意得要死。    心怀着一丝激动,一丝骄傲,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他一定也是想第一时间和小海獭分享成功的喜悦,让他也能欣赏到花园屋顶最绚烂最耀眼的此时此刻,才会找一个那样拙劣的借口,带着他冒雨回来,只为了看这一眼。    小海獭傻了才会信他的话,以为这一切只是随手弄来的呢。    看破这一点,小海獭得意地汪汪了一声,忍不住甩动起毛尾巴来。    哼哼,像我这样聪明的獭。    他掏出手机,用毛毛擦了擦溅到屏幕上的雨水,然后慢悠悠地打下几行字来。写着写着,觉得不趁手,又原地化作人形,继续用一指禅戳着屏幕。    罗飨站在一旁观察着,原本见笨拙的打字小海獭消失不见了还有几分遗憾,没想到化作人形的他诺竟然也灵活不到哪里去。他瞬间释然。又忍不住悄悄地挪动着脚步凑近几分,斜着眼偷瞄小海獭打在屏幕上的字。奈何雨太大了,他什么也看不清。他正想凝神望去,小海獭猛地抬起头来。罗飨慌忙将视线转移到前方,做目不斜视状。    “这么大的雨,赶紧走,还打什么字。”他的脸上似乎写满了“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责怪。    他诺冲他甜甜地笑了笑,比平时笑得还要谄媚。他抬手,将手机递给罗飨。    罗飨一边嘀咕着,笑成这样真是难看死了,一边接过手机。他利落地一挥手,尽数将屏幕上的水弹开。    ——这是我生命中经历过的最美的一场暴雨,哪怕河水淹没,太阳出现,冬天再临,它也永远永远不会消失。    ——谢谢你    ——我们一起回家,一起看电影    罗飨抬头,对上他诺的笑脸。小海獭竖起两只大拇指,表示疯狂夸赞小老板的意思。    罗飨颠来复去地将文字看了好几遍,有些不满意地嘟囔着,“这怎么就能是最美了呢?”果然是只没什么见识的蠢海獭。    然而他却没有拒绝小海獭的邀请。    ※※※※※※※※※※※※※※※※※※※※    诺(彩虹屁):你最棒了!    小老板:不愧是我    电影    当罗飨拎着他诺回到他们的大罗杂货铺时, 骤雨初歇, 万物呈现出水洗过后的晶莹剔透, 哪怕是最普通的杂草,此刻看起来也分外秀美娇嫩。    他诺不过离家两日, 此刻却像是阔别多年的归子,稀罕地抱着家里的家具,这摸摸那看看,忙得不亦乐乎。    院子里的大梨树上栖着一只陌生的小嘴乌鸦。他似乎已经守在此处多时,看见罗飨, 恭敬地朝他点头致意, 不一会儿就挥动羽翼飞走了。    他诺认为那是毛春城里的小嘴乌鸦族群的一员,他还记得他们的首领名叫胡椒粉, 是一名成精的大乌鸦。没想到胡椒粉还派鸟来帮他们看家呢, 真是一只仗义的鸟儿。    想到胡椒粉,他诺不免又联想到他的宿敌猫咪葱花。葱花厉害他的人类之后, 前往苗咪咪的鱼饼铺打工, 现在也算是一只有事业的成熟大猫咪了, 据说他自己的修习也进展得很不错。仔细想想, 他出面调停葱花和胡椒粉的猫鸟之争不过才是三个多月的事情,回忆起来却总有种恍如隔世的疏离感。思来想去,一定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接外卖单子的缘故。    小海獭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道理。他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与小老板分享。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久都没有送外卖啦?这样是不务正业,好像不太好    没想到罗飨只是笑了笑, 回道:“其实, 我一直觉得若是哪天你在做正经事才是稀奇。”    小海獭当下决定和小老板冷战三分钟。    三分钟过后, 他诺又不由自主地黏上小老板,央求他陪自己一起看电影。听说使用人类的手机就能看所谓的会动的彩色电影,他还从来没有看过呢。    罗飨当然不可能一口答应。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和小海獭兜圈子,嘴里说着不同意的话,实则暗自从仓库里搜罗了不少适合观影时食用的小零食。他的年纪虽然比小海獭要大一些……咳,大很多个一些,但是罗飨并非总是有观看人类电影的闲情逸致。在他的记忆里,只有零星几次关于电影的印象,内容、时间、场合都已模糊不可考,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只能遵从大众观影原则:不管是好电影还是无聊的烂片,都应该佐以可口美味的零食。唔,香酥小鱼干就是不错的选择。    小海獭看见小鱼干的瞬间,脸都绿了。在他的概念里,磕鲍鱼海胆才是极致的美食享受,小鱼干什么的,吃多了真的受不了呢。然而,看着小老板兴致勃勃的神色,他实在不忍心将扫兴的话说出口,只好装作自己也十分小鱼干的样子,欢天喜地地捧着几袋小鱼干。    他诺的手机还是水獭大哥送给他的礼物,平时的使用率极低,除了用来偶尔发发信息,当做便签纸,以及贡献给小老板充当玩小游戏的工具,他很少自主开发手机的新功能。不过他相信小老板一定能熟练使用手机,毕竟他平时就一副很爱上网冲浪的样子。    他诺耐心地等待手机充满电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捧在手心里,递给小老板,让他挑选一部影片。    会打架的铁块变形金刚听起来就很有趣,但是按照小老板的美学原则,他是断然不会让小海獭选择这样打打杀杀的片子作为他獭生中看的第一部电影的。    罗飨手指翻飞,灵活地滑动着屏幕,迅速地浏览起片库来。他挑挑拣拣,以极为挑剔的目光筛选良久,最终定下一部动画片:小丑鱼找妈妈。这部片子被放在儿童益智片的类别里,适合两岁以上的幼崽观看。罗飨认为这种片子格外适合他诺这样幼稚的小精怪。    小丑鱼找妈妈,顾名思义,故事与小蝌蚪找妈妈大同小异。影片以人类幼稚的眼光幻想出一个不真实的海底世界,讲述一条与家鱼失散数月的小丑鱼,如何通过他的聪明才智和坚韧意志,与结交新朋友海星一起在海底冒险,最终成功找到小丑鱼妈妈的故事。    故事内容本身乏善可陈,只是动画页面制作还算精良,采用3D写实技术,完美还原海底风光,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罗飨在电影看到一半时就已经将两袋小鱼干都吃完了,百无聊赖地又坚持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而小海獭却看得津津有味。在他看来,人类世界里能够将自然景物变成静止的图片就已经很厉害了,而这些图片居然还能动起来,里面的小动物居然还可以彼此对话,这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小丑鱼勇敢机智,海星小伙伴憨态可掬,都是相当讨獭喜欢的角色。他全程投入,情不自禁地代入角色,沉浸在小丑鱼的奇妙冒险之中,看到精彩处还会忍不住鼓起掌来,汪汪叫两声。    一百多分钟的影片很快便结束了,屏幕暗下,字幕缓缓升起。小海獭长舒一口气,意犹未尽。他将小老板用力摇醒,想和他分享自己的观影心得。    不过小海獭的心得体会写得颠三倒四,罗飨又在中途睡了过去,对后面的情节一无所知,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付着。    ——我感觉这样好的故事,一定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要不然作者怎么可以写得这么好呢?你说作者是不是本身就是一条小丑鱼。    他诺总结道,并给与了自己的至高评价。    罗飨十分肯定地摇头。别的不好说,但人类世界的影视作品,绝对是虚构的成分远大于真实。更何况,鱼类成精哪有这么容易,千百年也不一定也出现一位,更何况还是修成人形能熟练运用人类文字的,几乎是闻所未闻。    小海獭对此表示十分遗憾。    他此生还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大海。小丑鱼电影里描绘的色彩斑斓绚烂夺目的海底世界令他心向往之,好奇不已。这大约是作为海獭的野性本能在远方呼唤着他。    小海獭忍不住幻想着,能有一天,他可以踏上返回海洋的旅途,亲自在真实的海水里泡一泡澡,那一定很舒服。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他只能选择在荧光绿的大脚盆里泡海盐浴——当然,对于现在的小海獭而言,大脚盆已经相当不错了。    说不定,他可以穿越浩瀚无垠的大洋,寻找到相隔万里的另一片大陆,见到海獭种群。不是一只,而是好多好多只,聚集在一起,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它们从小到大都以海獭的形式生活着,不需要做任何特别的解释,大家都认识它们。    真正属于海獭的世界将会是怎样的呢?    他诺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着,却总是无法得到具体的形象。水獭大哥曾经警告过他,作为真正的野生动物的海獭种群也许并不会如他想象的那般自由平和,甚至很有可能会让獭失望,就像这颗星球上成千上万的生灵一般,野生海獭拥有着自己最原始的模样,并不在意活成“美好”的模样。    作为精怪,哪怕已经修成人形,也要永远铭记在心,他们并非是真正的人类。他们不可再犯人类一直再犯的错误,将自我凌驾于物种法则之上,妄图用自己的标准规范其他非人物种。这么做未免太过狂妄自大,也将毫无意义。    他诺明白其中微妙的道理,但这并不能阻碍他想要亲自探索的想法。他只是想去看一眼,寻找自己的来处,寻找他的母亲可能出现过的那片蓝海。最终,他并不想要和那些海獭生活在一起,哪怕他真地寻找到亲缘。他又不认识那些海獭,对它们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他真正的感情归属还是在毛春,在脚下的这片淡水域,在他从小长大的百叶林。哪怕他此生只能依靠海盐泡澡,哪怕他永远也不可能吃新鲜的海胆吃到饱,哪怕他是独一无二的揉脸怪,他仍旧喜欢着他的家园。这里有他的水獭一家,有他的朋友伙伴,还有他的小老板。这里是他真正的海獭之家。    他永远不可能做一只真正的海獭,像海獭一样地生活。这并不是他的错,当然也非海獭生活不好。任何精怪都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无须强求。就像人类的某地美食,尽管总有人叫嚣着正宗的某类美食总该是如何如何,其余流派皆是没有灵魂,但只要好吃,哪管那许多?你能保证每一个毛春人都像正宗的毛春人那样生活吗?正宗的毛春人又是什么呢?人生百态,迥异才是真相。    在他诺心里,他早就原谅自己不是一只正宗的小海獭了。他已经长大了,已经过了会过分苛责自己的年纪,开始接受他作为独一无二的他诺的这个事实。    就将大海作为一个蓝色的美梦。    他诺感到头上一沉,是小老板温暖的手心。    “等到那样一天,”罗飨轻声说着,“我就陪你一起去找蓝色大海。”    他没有说“那样一天”具体是怎样的一天,小海獭却不禁红了眼眶。    嗯!    他用力点头,心里软成一团棉花球。    罗飨收回手,不再说话。    屋里瞬间陷入一阵甜蜜的沉默。    小海獭平息着汹涌的思绪,忍不住又贴近小老板,想摸一摸他身上的糖果佩囊。    这么多天过去了,我的可爱值一定已经爆表了,说不定糖果已经满仓装不下了。哼哼,我就知道,小老板肯定是口是心非,没有人可以抵挡住我的可爱。    嗨呀,有的时候太过可爱太受别人喜欢也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呢。    小海獭心思飞转,脸上眉飞色舞。    然后,他的动作顿住,整只獭像是石化一般,僵硬到一动不动。    罗飨用来装他的可爱糖果的佩囊此时依旧空空荡荡,里面一颗糖果也没有,一颗也没有!    连糖果纸也没有!    小海獭两眼冒光,控诉般地望向小老板。    罗飨像是才发现一般,诧异地拎起佩囊,动作夸张地倒扣着颠了颠,里头当然什么也掉不出来。    “一颗也没有呢。”罗翔再次强调道。    小海獭迅速垮了脸。    “也许你可以仔细思考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可以补救一下?”罗飨好心地提醒道。    可怜的小海獭当然什么也想不起来,顿时不满地皱起鼻子。    小老板表情无辜,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小海獭脸上浓烈的委屈之情。    ※※※※※※※※※※※※※※※※※※※※    诺:给个提示!    小老板:嗯,我,你大哥,水里,哪一个【记仇.jpg】    诺:????    小老板:这就是提示    诺:你和我大哥跳进水里,捞到一只海胆和一只鲍鱼,问我要哪一个,我说幼崽才做选择,成年獭全都要    小老板:……你糖没了    金蛋蛋    第二天, 依旧是一个大晴天。    小海獭昨天晚上入睡前, 还嘀嘀咕咕的,故意咬坏了小老板的一个枕头, 以表达对他私心故意不放糖果的恶劣行为的不满。结果一觉醒来,他的心情就变得如同太阳一样灿烂, 早就对昨天的糖果事件释怀了。他精神饱满,充满干劲。    今天也是一个适合开心的日子呢。    小老板也很精神, 一大早就起床,坐在院子里算账。对于大罗杂货铺, 罗飨一直都是甩手掌柜,连铺里有的产品进出情况都毫不在意。他所说的算账, 自然不会是正经对账。    “从你住进我家开始, 伙食费就涨了不少,这些都得好好记录下来。昨晚你又弄坏一个枕头,加上之前的帐……”他这样说着,迅速在本子上记下一个可怕的数字。    他诺迅速耷拉脑袋,拨弄手指头, 装作没有听清的模样。    罗飨冷哼一声,叮嘱道:“今天你就别想出门了, 反正也说不了人话,干脆留在家里替我干活, 抵债。”    抵债两个字的发音咬字极重, 几乎有种撕咬吞噬感。小海獭浑身一颤, 蔫蔫地点头答应下来。    罗飨所说的“替”他干活, 并非指的帮忙干活,而是完完全全替代他本人干活的意思。小海獭在一旁任劳任怨埋头干活时,他就躺在一旁的竹椅上,摇着蒲扇吸果汁,时不时发出舒畅的叹息声,看得小海獭羡慕极了。    立于毫不起眼的一隅之地,大罗杂货铺很少会引起普通人类的注意,哪怕偶尔闯入人类的眼帘,于对方看来,这不过就是一间破旧的老式柜台,出售最为普通的矿泉水,口香糖和劣质香烟,过时到不会让人生起任何消费冲动。    然而于成精者而言,大罗杂货铺无疑是最具诱惑力的地方之一,就如同孩童眼中的糖果铺。在大罗杂货铺,成精者们几乎能找到他们修习所需的所有辅助物品,可以说是他们精生起点的第一步。    因此,经营着这样重要的一间杂货铺,哪怕老板本人再想偷懒,也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每月的进货盘点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又是绿头野鸭为大罗杂货铺送货的日子。它们有序往来,精准地空投下货品。不多时,院子里就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纸箱子。这些都是将要陈列在杂货铺里的货物,需要拆开、盘点、入账,最后再分门别类地上架。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往往繁琐又累人。罗飨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想干。好在小海獭已经做习惯了,逐渐上手,一只獭独自完成也完全不在话下,偶尔还能做得极出色。    好在货品上架之后,后面的工作几乎都不用他操心了。和人类的商店不同,小老板的杂货铺是完全自助式的。客人们进来,用意念浏览选购商品,自觉付费,没有售后。而赊账和赖债在精怪界等同于自杀行为,没有人会想不开。    这一任的罗小老板比上一任的老板还要任性,几乎从不现身,也不做任何产品推广和新品公告。柜台总是空无一人。尽管如此,大罗杂货铺的营业额非但没有下滑,反而还有隐隐增长的趋势。    不出所料,成精钙片的补货量是最大的,这说明它在上月的销量极好,不愧是拥有两个成功案例的明星产品。小海獭与有荣焉,骄傲地认为他用自己的零花钱投放的广告一定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想到这里,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思考着推波助澜这个词的合适性。    就在这时,罗家的院子大门被敲响。    咚咚咚,有节奏的三声。    他诺抬起头,好奇地看向罗飨。小老板的上门客人,真是罕见呀。    罗飨正要应门,小海獭倏地一下跳到他身后,凑到他耳旁,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会不会是坏妖怪在敲门?”    他诺呼出的热气喷在罗飨的耳朵尖儿上,痒痒的。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耳朵。    他诺两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老板。也不能怪他脑洞大开,自从认识小老板之后,他诺作为一只平凡小精的很多认知都已被颠覆。起码他已经明白,原本只存在于他小时候的睡前童话故事里那些会吃小精怪的大妖怪就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他诺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敲响小老板的家门时,也曾碰见奇怪的生物,扬言小海獭看起来很可口想要吃了他。想到这里,他诺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    罗飨用掌心推开他诺越凑越近的脑袋,嫌弃道:“别借机不干活。”    小海獭撇撇嘴,退到一旁。    “有我在,什么也不会发生。”罗飨这样说着,一挥手,小白伞从不知哪个角落冲了出来,飞去开门。    咔哒,门应声而开。    哦,原来只是小嘴乌鸦首领胡椒粉和他诺的猫咪朋友锅盔呀。    锅盔还是老样子,毛色因为常年奔波而显得暗沉发涩,只是比冬天的时候看起来更加壮实了,显然最近的伙食还不错。他冲着他诺友好地喵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而许久不见的胡椒粉也依旧精神,眼神犀利,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模样。只是他不知为何,在脖子上系了一条黑色的小领结。这种富有绅士风度的装饰品和风格粗犷的胡椒粉格格不入,甚至衬托得他还有几分可笑。不过,他本鸟显然不这么认为。只见胡椒粉骄傲地昂首挺胸,脖子扬得那样高就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似的,面露得意之色,想来也是对自己的新造型满意得不得了。    虽然扮相有些奇怪,但胡椒粉并非是什么会□□怪的大妖怪。小海獭长呼一口气,放下心来,在内心深处,却又诡异地涌起一股失落。要是能亲眼见识一番小老板勇斗大妖怪的画面,好像也挺令獭期待的呢。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因为锅盔的身旁站着一位极其夺目的成精者。    那是一只被毛极为普通的黄狸猫,胸前有一抹白色小花状的花纹,长得圆头圆脑圆肚皮,乍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只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狸花猫。唯一有特色的可能就是他的左耳,耳廓上由上往下打着一排小小的半月型缺口,很是齐整,看起来就像是某些人类群里流行的酷炫耳钉装饰。    总体而言,黄狸猫貌不惊獭,平平无奇。    如果不是他会发光的臀部……    发光的臀部……    光臀……    他诺张大嘴巴,忍不住一点一点地歪过身体,探究地看向黄狸猫的屁股。    嗯……    真是值得令獭深思的一幅场景呢。    尽管他诺努力想让自己的举动显得自然又不起眼,但他的姿势还是太过变扭很难不被别人注意到。    那位黄狸猫显然就已经发现他诺好奇的打量。他竟不以为忤,反而淡然一笑,大大方方地亮出自己的臀部,让小海獭能一次瞧个分明。    屁屁是个好屁屁,毛绒绒,肉嘟嘟,圆润而富有弹性,看起来手感十分好。    就是尾巴根下头长着一对会发光的猫蛋蛋。    会——发——光——的——猫——蛋——蛋——    他诺盯着对方的臀部怔楞了半天,直到眼睛被猫蛋蛋闪出的耀眼光芒刺痛之后,他才猛然醒神,恍然大悟,忍不住大喊一声:原来你就是金蛋蛋!    怪不得在司猫簿并没有关于金蛋蛋的具体描述,当时他诺还暗自腹诽,这样简洁的记录根本起不到作用嘛,最起码的,若是有人遇见金蛋蛋,应当如何得知对方就是金蛋蛋呢?    眼见为实。今天的他终于明白了司猫簿的用意,因为根本不需要复杂的语言和详尽的描绘,只要你看到金蛋蛋本猫,只需要一眼,就能从灵魂深处喊出他那贴合至极的名字:金蛋蛋!真地是会发出金色光芒的一对蛋蛋呀。    当然,他诺虽然自以为是在激动地喊出了金蛋蛋的名字,在其他人耳中听来,就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汪汪叫。    金蛋蛋还吓了一大跳。“原来你是只狗呀。”    他诺慌忙闭上嘴,抽了抽鼻子,不满地哼了一声。他现在说不了人话,都不能随时随地发表见解了。他扭头看向罗飨,意图通过炽热的眼神向他传达自己的发现。    结果,罗飨只是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也没有向他们的客猫解释眼前的物种并非是犬,而是一只稀有的海獭。罗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胡椒粉和金蛋蛋的到来。    一鸟两猫上前,恭敬地向罗飨鞠躬问好。    不等罗飨开口询问,胡椒粉和锅盔便自觉地汇报起最近的工作进展。    他诺奇怪地看了一眼小老板,见他对自己的存在没什么反应,便知道这是他可以留下来听八卦的意思。他开心地将一堆杂物收拢在旁,一边埋头整理,一边竖起耳朵分神去听。    胡椒粉和锅盔的汇报并没有提到前因后果,他诺一开始听不太懂,后来渐渐明白过来。估计是小老板吩咐小嘴乌鸦们和锅盔领导的流浪猫群在毛春城里巡逻,重点勘察冬之子往来记录和精怪异常现象。    胡椒粉告诉罗飨,近期除了毛春公园的柳絮异常之外,还在城南和城东各发现两处发生类似异象的地点。他指派机灵的小嘴乌鸦潜伏在事发地点暗自观察异动情况,一无所获。而怪异柳絮消失的方向也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发现。    “只有一点,”胡椒粉最后说道,“我的鸟儿们在追踪时发现,城南和城东两片区域的冬之子情况要远比其他地区来得活跃,但是这些冬之子和异象都没有直接接触过,不知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他的话被锅盔带来的情报证实了。    “我们发现,自开春之后,经由红久河进入毛春城的冬之子数量多达十位以上,部分是在名册之上的冬之子,但仍有少数是我们之前从未登记过的隐藏冬之子。他们来到毛春城,看似是定居,却没有任何具体的生活目标,也没有听说有主动去成精协会报道的,看起来目的不明。不过冬之子警惕性极高,落脚点隐秘难寻,不易接近,我也只能问出个大概,再深入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这里,他诺也有些困惑。他对冬之子的稀有并没有很直观的感受,但从之前的了解和刚才的对话可得出,冬之子稀有,且一般不受尊重,很难得会主动融入到群体生活之中,更别提选择在喧闹的人类城市中生活。而毛春城一次性出现这么多冬之子,意图不明,显然是不正常的。    锅盔又指了指金蛋蛋,说道:“我们根据您提供的名单,重点排查了几位,发现了其中一位,且他有意愿配合我们的调查,就把他带来问话了。”    罗飨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向金蛋蛋。    金蛋蛋上前一步,再次垂首示好,然后缓缓开口说起话来。他的声音低沉稳重,像是一位很有见地的成熟精怪。    “我在了解到猫咪巡逻队寻找冬之子的意图之后,之所还主动接近锅盔,就是想将我身上发生的一些异状禀告与囿司大人。冬之子尽管离群索居,也并不愿意与是非牵扯过多,但若是有不法之人想借机伤害冬之子,利用我们特殊的体质行祸害,我作为冬之子中年长的前辈,是绝不能坐视不理的。”    金蛋蛋已经成精多年,仔细数来差不多有二十年的岁月,再加上他作为普通猫咪生活的年岁,的确算是一位长者,在冬之子中实属罕见。他出生于北方,是一只流浪猫的后代。他是那座城市的第一位冬之子,所有猫都断言他活不过次年春天。然而,金蛋蛋在母亲遗弃、食物匮乏的困境中,仍然坚强地生存下来。    小时候的金蛋蛋并无异常,与寻常流浪猫一般,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游窜,吃着百家饭,撩狗招鸟,也干过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事。    后来,金蛋蛋的成精意识日渐清明,他慢慢发现自己身上有一处不同寻常的怪现象。这个现象若是述诸于口,不管是人类还是猫咪都会拍手称奇,大吃一惊。这个怪现象便是:他有一对拥有割除不尽的蛋蛋。    说起来,这个怪现象的发现过程还略带惨痛色彩。作为流浪猫,金蛋蛋是城市里动物救助队的重点关注对象。在他成年之后,就接受了人类的绝育手术,左耳。理论上而言,绝育后的公猫哪怕仍能保留蛋蛋的外在囊袋,也难以抱住其中精髓,蛋蛋会逐渐萎缩,变成真正的装饰品。    没成想,金蛋蛋的蛋蛋在伤口愈合之后,竟然□□如故,丝毫不见颓靡,与未绝育时的状态几乎一致。不过彼时的他对于自身的了解不足,更是没有兴趣研究人类的绝育成果,就这么无视着。直到他被第二次抓住,送去了绝育的手术室。当时的人类兽医还相当诧异,任谁都会认为金蛋蛋左耳上的缺口记号是已绝育的证明,但无论怎么检查,他确实是一只尚未绝育的公猫。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金蛋蛋莫名其妙地再一次被摘除了蛋蛋。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他诺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大张嘴巴,傻呆呆地看着金蛋蛋,眼神里颇有些佩服的意味。    金蛋蛋猛然闭上眼睛,似乎也觉得自己那段过往不堪回首。    又一次从麻醉中清醒过来的金蛋蛋终于明白过来,他拥有一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蛋蛋。而数次的绝育手术,似乎在不断触发和刺激他的蛋蛋进化。    于是,金蛋蛋做了一个决定。后面的故事就简单多了。    长话短说,意识到自己身上不对劲的金蛋蛋第一时间选择了逃离那座城市,四处游历。正是在南下的路途中,他逐渐觉醒,成为一只成精者。而成精后的金蛋蛋的蛋蛋似乎也因此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由内到外绽放金光,变成一对名副其实的金蛋蛋。    随着金蛋蛋的修习精进,他的蛋蛋的光芒也愈加耀眼。他将这个怪现象当成是自己的秘密守护多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金蛋蛋尽可能与人类保持距离,不会选择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落脚。    多年前,金蛋蛋曾途径毛春城,为了寻到美味的小黄鱼,在猫咪事务所留下过痕迹。他的事迹颇具传奇色彩,一时之间在猫咪种群之间传为趣话,由此也登上了当时司猫簿的首位。只是出于对金蛋蛋的尊重,会发光的蛋蛋这种秘事并没有被记录在册。    金蛋蛋离开毛春城后,又继续往南走,游遍了数个城镇。原本这种逍遥恣意的日子还会继续下去,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今年早春时候。当时,金蛋蛋在一个温暖的南方偏远小镇上猫冬。那座小镇与毛春城有万里之遥。    那是一座与世无争的小镇,食物充足,地广人稀,气候宜猫,几乎符合金蛋蛋对于今后退休生活的一切要求。因此,他也由衷生起想要提前进入养老状态的想法。本来一切都很美好,他也打定主意,结束漂泊,决定在小镇里定居。    然而,在冬霜消融的那天早上,金蛋蛋从一个沉沉的长梦中醒来,不知为何,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决定回到毛春城。    这个冲动来得如此突然,毫无征兆,却又声势浩大,宛若一场无法抗拒的洪流。金蛋蛋被迅速淹没其中,像魔怔似的,收拾行囊,立刻踏上前往毛春城的旅程。这一路颇不宁静,然而他的意志坚定,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都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他眼见着毛春结界的边界线,金蛋蛋仍说不上来,他为何做出这样突兀的决定。若说是因为一场空梦,可他连梦的内容都说不上来。    这种情况对于一只流浪猫而言,是相当不同寻常的。要知道,绝大多数的猫咪都是享乐主义者。在他们的世界里,做事只分需要做和有趣的可以做的事。毫无缘由地选择一条艰难的旅途,没有任何趣味,又没有天大的好处,实在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    金蛋蛋到底是一位饱经世故的前辈。一路上,尽管许多时候他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混沌状态,无法思考,也无法停歇,但终归有那么几个间歇,他是清醒的。金蛋蛋就利用这段难得的清醒时光,认真地反思着自己的行为。他还学会像人类一般记录下自己的思考结果和想法——当然,作为一只猫,金蛋蛋使用的并非是纸和笔,而是他的爪子和一块猫抓板。    经过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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