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查无此人

    最终这件事还是被挑破开来。巫欢几人能想到的事，别人未必不能想到，只是开始没有人提到人数这个点罢了。    十个人面面相觑，疑惑而警惕。    冯自：“靠！所以你小子刚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是想来检测谁不是玩家？”    秃头男将手上冒着火星的烟头狠狠碾在墙壁上，轻蔑笑道：“拙劣的能力。”    “你大爷！”盛见柯跳脚。    他的彩虹屁能力可是很厉害的，只要说好话就能触发NPC的好感。为此，他在网上查过好多吹捧话，还不辞辛劳的背下来，像是“你比星星还美”“万水千山都为你山清水秀”之类的，他看到觉得骨头都酥了。    用个能力他多难啊。    “其实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冯自高深莫测道，“我的能力很特殊，只要你们将宿命屏幕开启，我就能知道谁不是玩家了。怎么样？”    冯自的能力巫欢是知晓的，毕竟他根本没有隐瞒。但将自己的所有底牌亮在别人面前，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也不知道冯自当时直接道破是出于什么目的，但看他提起克苏鲁副本的熟稔语气，不像是没有分寸的新手。    不等巫欢开口否决，秃头男就先提出异议。他再次掏出一支香烟，轻飘飘点燃，然后开口道：    “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就这么对我们出手？”    “我又不是攻击性卡牌，对你们造不成威胁。”冯自无辜而铮铮有词，“我也是为了大家考虑，这个‘人’说不定就是通关的关键，早点找出不好吗？话说早点结束副本，我们也可以好好回家吃个饭，想象坐在空调屋里吃着西瓜的感觉，你不期待吗？”    秃头男冷冷扬了扬眉，没说话。    “好，你不期待。”冯自耸耸肩，“做人怎么能这么无趣，这么没有追求呢。不是我说……”    秃头男一扬手，指缝中夹着的香烟如同一只短箭，朝着冯自疾速飞去，凌厉地咻咻声划破空气。    冯自脚下一滑，侧移一步，仰身朝后半倒，躲过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烟头戳进冯自身后的墙内，坚硬冰冷的钢铁之墙壁，就那样硬生生融出一个拳头大的洞。一根小小的掉落在地上都掀不起火星的烟头，却造成这样瘆人的效果，令人心惊。    “啧，出手真狠。”冯自笑呵呵的起身，“这烟抽不死人啊。”    秃头男可惜地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熄灭的烟。    “……”    场面陷入僵持。    巫欢回想了一下，不论是邢塘、安静，还是冯自、秃头男，都不是简单人物，也都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怪异。    可要说最让她怀疑的人……    巫欢轻动眼眸，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    木节：闻哥，查无此人。    巫欢有跟闻宴说过冯自的“透视眼”，所以收到消息时，闻宴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范围，才点开查看。    范栉将四个人的查询结果以文字的形式发来，四个人的名字后都仅仅附着同样的一句话。    经照片及录像的面目识别、瞳孔识别等，确认玩家资料库无此人，早梦星档案库无此人。    也就是说，这四个人不仅是玩家黑户，还是现实黑户。其实现在黑户者寥寥无几，不是偏远贫困地区的大山里的孩子，就是某个改头换面的逃犯。    所以，闻宴更倾向于他们是修罗城玩家，其中混着一个罗伯特的NPC。    ……    另一边安静朝着秃头男走去，两人交流了一番，准备离开，而冯自却走上前拦住两人，笑眯眯道：    “没弄清楚之前，这样走不太好。难不成……是心虚？”    “滚开。”秃头男没将这个本土玩家放在眼里，那一击他不过用了两分力，或许冯自有几分实力，但在他眼里还不够看，“别耽误老子通关副本。”    “啧。”冯自掰掰手腕，“说实话，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有些不爽。”    那种轻蔑的像在看低等动物的眼神……啧，真不知道这人的优越感是哪里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看似平静的面上，看出汹涌的战意。    “……”    巫欢看着不远处轰然倒塌的墙壁。这么大的动静，真的不会把巡逻队招来吗？这次的玩家们还真是随心所欲。    她随口问道：“怎么打起来了？”    盛见柯一脸八卦地将两人的对话学了一遍，还把陶安拉过来当个配音。说起来，这两人共事后，相处变得意外的和谐。    巫欢听见他的话，忽地一愣。    “我们好像都想岔了。”    盛见柯努力地睁大眼：“什么？”    “他说的没错，我们的目的是通关副本，而不是找出这里的NPC。”    “可是……”盛见柯反驳道，“不找出NPC怎么通关副本？”    “为什么不能？”巫欢反问，接着扬起一抹笑容，“自从知道这里混着一个NPC，我们的节奏都被打乱了。说不定这才是那位真正的目的。”    “……”好像有点道理，“可怎么通关呢？还回去参加游戏？”    巫欢面色有些古怪：“我倒是有个方法可以试试。”    盛见柯一脸期待：“巫姐这次有什么神奇能力？”    巫欢：……不神奇，这次是个坑。    巫欢使用能力时，看见她曾用掉的手铐处于灰色状态。按理说一次性使用物品，会直接从物品栏消失。    她意念一动，卡牌恢复色彩。这手铐不仅随她意念开关，还可以远距离运送啊，不错不错。    巫欢试了一下，可惜不能意念操控它拷人，只是能自由收回。    【滴——】    【使用技能：生存秘笈。】    【这是一个正经的技能，生存是永恒的话题。当你打开生存秘笈时，它会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你获得三条信息，其中一条为真，两条为假，仅供参考~】    巫欢听见三条信息后，转述给闻宴、盛见柯几人。    【一：罗伯特城主从不参与欢庆日。】    ——真的吗？作为城主从不参与城市最大的欢庆节日？    【二：罗伯特市民必须遵循三大法则。】    ——鬼知道？    【三：罗伯特欢庆日请柬不能以任何方式赠与他人。】    ——不能赠与？小萝卜头邢塘和冷脸女人安静已经拿到请柬了啊。还是说，游戏可以，只是不能转赠给别人？    听完转述的盛见柯：“艹，这是什么鬼的秘笈，太坑了！”    陶安嘲讽：“排除法做就好了，笨蛋就是笨蛋。”    盛见柯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去：“按辈分算我是你哥，你这个不懂得尊重长辈的家伙！”    “尊重长辈？”陶安挑了挑桃花眼，笑意横生，“是需要我尊老爱幼吗？”    “……”    巫欢不知道为什么盛见柯要邀请陶安一起进副本，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是真的闹腾。    闻宴：“二是假的。”    “我也这样想。”巫欢点点头，“当时A先生问‘第一次违背三大法则是什么时候’，就代表这些法则大概率已经作废。”    “要再试试吗？”    巫欢神情温和，一点也不像在为通关副本苦恼的样子，与当初说副本如旅游的W，倒莫名有几分相似。    “好啊，第二法则比较容易。”    两人跟舒迎夏打声招呼，往外走了一段，运气好地碰到一个路人机器人。路人丙是个身材高大的女性，表情冷厉而严肃，就像是在视察纪律的教导主任。    “可以帮一个忙吗？”    路人丙停下来看着两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巫欢笑笑，对她下达命令：“我饿了，请给我买点吃的。”    路人丙顿了顿，应了句“好的”，然后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巫欢反倒一愣，侧头看向闻宴：“她真的去买了？因为第二法则？”    如果路人丙不听命令，就直接证实第三法则对罗伯特机器人已经没有约束力。可她听从命令反而麻烦了，这根本不能证三大法则有效力。    谁知道她是在遵守法则，还是纯粹只是想听一次话，甚至是伪装呢？    “如果她真的回来，我们就改B计划。”    “B计划？”巫欢倒不知道他们什么还出了个B计划。    闻宴淡定道：“第一法则。”    不出所料，没几分钟，路人丙就带着几瓶透明玻璃装的粘稠液体回来，有点像果冻，溢着一股淡淡的芬香，还挺好闻的。    闻宴朝她走两步，抬手，似乎准备去接。然后眼眸冷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上她的肩膀，同时从指尖开始覆盖上一层寒冽的铁色，整个右臂钢铁化。    路人丙脸色一变，伸手去挡。    两人就这样交起手来。路人丙的攻击性一般，但跳跃性和敏捷度相当好。可闻宴动作更加狠准快，一时竟让她难以脱身。    巫欢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可两人的攻击却没有波及到她。    “闻闻。”片刻后，巫欢轻喊道，“可以了，停。”    闻宴轻喘着气，额头耷着几缕碎发，如同鹰隼般的漆黑眼眸泛着冷戾的光。但他眨眨眼，眼底恢复一片轻淡，然后才迈开脚步朝着巫欢走去。    路人丙动了动胳膊，发出嘎咚的机器声，就像是骨头在移动。    然后她看向巫欢：“为什么？”    巫欢歪歪头，笑道：“为什么要攻击你，还是为什么要停手？”    路人丙一言不发。    巫欢一步步走向她，伸出右手：“给我的吗？”    路人丙将营养剂放进她的手里，抿着嘴，然后道：“这是人类可以食用的。”    “你听从我的命令去找食物；被攻击也只是闪躲，即使受伤也不伤人……”巫欢晃了晃手上的营养剂，“你在打斗中依旧保护着这个东西；没有踏进过能够伤到我的范围。”    “你是一个完美的三大法则产物。”    路人丙似乎有些迷茫，她咀嚼着巫欢的话，反应了好几秒，才生气道：“不是的。”    “那为什么呢？”    “不是的。”路人丙慢慢道，“我只是想做而已。”    巫欢盯着她看了看，忽然弯嘴一笑：“抱歉，我错了。你只是听见我说饿了，所以才去找吃的。”    路人丙忽然有些慌乱地后退：“不是的。”    她跳上墙头，看着两人，严肃的表情没有过一丝变化，然后她道：“你们最好离开这里，人类……入侵者。”    巫欢看着路人丙消失在墙头。    “脚底有吸盘和绒毛，可以用于打扫。不擅长攻击，可是动作敏捷，手臂有力，或许是个……”闻宴抬眸，“家政机器人？”    巫欢笑笑，茶色的眼眸柔软：“她很温柔。”    即使法则已经没有限制，她还是愿意遵守。    看出来并不难，她最初接收“找食物”命令时，犹豫了一下，这是第一个疑点；后来在与闻宴纠缠中，她曾有机会可以逃跑，不知怎么的看了巫欢一眼，动作停滞，甚至让自己受伤了。原本巫欢不太明白为什么，可最后她发现，路人丙只是想把找到的食物给她。    最重要的是，她明明发现两人的身份，却没有通知巡逻队。    巫欢低头划掉第二个选项，然后手指摸着下唇。    “忘记问她城主参与欢庆日的事了。”这么好心的家政机器人，或许会不吝啬的说出很多事。    思考中的巫欢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微暗。她抬头，看见闻宴正站在她的面前，脸部的线条如同冰棱，白皙而分明。    “你是说她让着我？”闻宴不高兴道，“我明明只用了几分力。”    “……”    “我不温柔？”    “……”    “我自己就可以弄清楚是真是假，问她个家政机器人，懂什么？”    “……”巫欢瞅他一眼，“闻闻，吃错药了？”    “没。”闻宴眸中闪过小小的郁闷，“吃错调料了。”    他发现，巫欢看某些人的眼神特别的美好，尤其是温柔的女人。比如舒迎夏，比如刚才的路人丙。    虽然他已经知道，那些柔软的眼神，都不及她看林绘照片时的模样。但他也明白，如果巫欢在谁身上看到母性的温柔，就会特别的注意那人。当初的珠姨也是。    母性的温柔……这个对他来说有点难。    “好啦。”巫欢捏捏他的下巴，微微抬脸，瞳中铺着轻和的柔光，“我们去确认下一条。”    闻宴像是被顺毛的大猫，冷硬的下巴似乎也莫名柔软起来，眸色轻和。    “好。”    巫欢小声的噗哧笑着，觉得闻宴有时候真有点幼稚。    ……    不等两人继续行动，就收到盛见柯发来的信息。    林盼已经到达尖塔，但她还带着一些尾巴，所以那里是呆不得了。    而原因，是因为林盼认为这个副本的关键在于罗伯特城主，所以她逮着人就问城主，最终被巡逻队给盯上。    但她也带过来一个有用的信息。那就是，据说罗伯特城主从来不参加欢庆日。    这倒是奇了，欢庆日由城主而起，由城主牵头举办，可这个罗伯特城的一把手，却从来不参与全民欢宴。    如果这点是真，就代表三是假。要验证第三点也容易，找获得请柬的人进行一次赠与实验就行，可关键是，谁会尝试把这种通关令箭赠送给他人呢？    况且说好的生存秘笈，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就算破解其中的真信息，又能证明什么呢。    巫欢觉得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流逝的太快，让人抓不到。    唐十三：对了，林盼还说，罗伯特欢庆日总共是五天。    五天，正是他们的副本时限。    欢庆日是五日，副本完成时间也是五日，要求是让他们加入罗伯特城的欢宴，提示是没有请柬。    原本以为请柬会指引他们进入一个特定的欢庆场地，某栋楼，或者之类的地方。    但她从拿到请柬的安静和邢塘处得知，请柬的地址是罗伯特城区，这是个开放的范围。他们在没有请柬时，就已经进入此区域并参加欢庆日项目。    游戏参与了，请柬拿到了，仍没有通关副本。    通关的条件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指度过这五天的欢庆日？那请柬的意义，只是在于必须拥有？    请柬……巫欢眼眸一缩。    机器人城市，为什么要用人类的纸质请柬？在这里，连广告牌和玩游戏，至少都是各种5D虚拟屏幕，更别提将盛见柯拉进虚拟迷宫的高科技。    唐十三：卧槽，敌人来袭！    唐十三：快来救命，顶不住了！    随着盛见柯的求救信息，地面轻-颤，远处的尖塔轰然倒塌，没有溅起的灰尘，却有令人心惊的金属撞击和摩擦地面的声音，色泽冰冷的围墙和房屋尽然崩裂。    巫欢听见枪声。    她和闻宴赶去时，双方正陷入混战。巡逻队一改最初的机械姿态，反应灵敏，动作迅疾，仿佛之前慢吞吞的行为只是在逗他们。    舒迎夏带着苏苏，有些施展不开。陶安和盛见柯倒是兴冲冲的，十分抖擞，似乎在打赌谁打倒的多，闻宴暗自腹诽他从前给的压力原来还比不上一个陶安。    其他四人明显水平更胜一筹，出手招招致命。    巫欢手头不是没有别的武器，但她还是习惯用万花弓箭，不仅用的顺手，而且它的致命性甚至高于手-枪之类。    她对准邢塘身后的白色机器人，毫不留情地拉开弓弦。机器人敏锐地躲开，仅差几毫米就中招。机器人看了巫欢一眼，转身加入别的战局。    巫欢微眯眼眸。    那个机器人似乎与在小巷中攻击邢塘的是同一个，当时机器人也是面对她的武器匆忙逃走。    “没事。”    “没有。”邢塘酷酷地扶了下墨镜，“我能对付。”    巫欢笑了笑，想摸摸他的头。但邢塘一侧脑袋，巫欢的手反而搭在他的肩上。    “男人的头不能摸。”邢塘嘟囔完，只觉得手上一凉，他警觉地侧身，“你做什么！”    巫欢原本想铐住他的手脚，这样才能限制他的行动。可邢塘的反应太快，她甚至连另一只手都来不及碰到。于是巫欢只好将另一头铐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将闻宴曾转给她的手-枪拿出，对准邢塘。    这么近，一只手又铐着，使用弓箭实在不方便。    “糖糖。”巫欢微笑，“让他们停下来。”    邢塘不怕巫欢铐住他，这不是对他的限制，反而是对巫欢的。那只手-枪有几分危险，但一击还伤不了他。真正让他不敢轻易动弹的，是不远处的闻宴举着的武器。    邢塘从那里感觉的到某种威胁。    邢塘：“我讨厌被威胁。”    巫欢歪歪头，声音轻和：“这不是威胁，糖糖，这是命令。”    邢塘的小脸一僵，冰冷的目光几乎穿破墨镜。    “我讨厌命令。”    “那当然。”巫欢继续笑道，“毕竟是你破除了机器人三大法则，对，城主？”    邢塘取下墨镜，瞳孔是机械的冷色调。他朝着还在大批赶来的巡逻队摆摆手，原本白热化的战斗忽然停滞。    “你是怎么发现的？”    巫欢闭了下眼，然后睁开：“太多线索，糖糖。我都怀疑你是故意的。不过，正因为这样，我刚才才能确认。”    中途巫欢对邢塘有过怀疑，可闻宴告诉了她修罗城这个变故。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存在着一批以玩家为身份、以游戏场为生活的人，那么一切异常的人物，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就像舒迎夏，因为在游戏场呆了太长时间，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底牌。她的容貌也停滞变化，永不变老。    因此，这四个“查无此人”的人，都无法排除嫌疑。    可邢塘太过不加掩饰。    首先是他的穿着，早梦星的七月如此炎热，什么人才会穿着长袖外面还套着马甲。原本以为邢塘是个童星，可若真是童星，又怎会默默无闻甚至连现实身份也查不到。    接着是他状似赌气抢巫欢的分析话。虽然没错，但一字一句都在将他们往他布置好的方向走。不管是往城区走的建议，还是舞台后使众人分离的长廊。    最值得怀疑的，是他肆无忌惮的问路人行为。看似大胆果决，其实只是急迫于让路人引导他们进入一个错误的方向——参与欢庆日项目以获得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