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走

    四年后, 京市。    深夜，江月刚拍完最后一套杂志封面, 正准备打车回去，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又开始了夺命连环call。    江月深吸了口气，努力打气精神，接通电话：“城哥, 还没睡呢？”    万城喝了口咖啡, 语速快的跟蹦豆子似得：“最近要安排的工作太多，哪有时间睡觉？明天上午盛世娱乐有个选角面试，你去试一下, 我跟那个导演说好了, 会根据情况给你安排个小角色，听说这个电影是大制作, 能进去露个脸也好，其他准备资料我文档发你。”    江月刚想着怎么措辞拒绝,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江月微微叹气，好想要个床, 躺下来睡到地老天荒, 她已经连轴转一个星期了，实在太累了。    半年前，江月跟大学室友一起逛街，当场被人塞了张名牌。    江月以为是发传单或办卡的，跟人家说自己只是穷学生, 什么也买不起，那人笑眯眯打量着她，说自己是星探，江月这才恍然，前世大概也是这个时间点，自己误打误撞地进了娱乐圈。    那之前她还在在网上寻找家教，希望能挣点生活费，给家里减轻负担。    外婆去年刚退休，虽说退休金还算可观，但每个月都得省吃俭用，想着能多给江月打点生活费。    江月实在不愿意看她把日子过的这么艰难，大一结束后就不再跟家里要生活费，骗外婆说自己找了份长期的家教工作，每天上完课就去打工，虽然日子过得节俭些，但勉强也能顾着自己。    所以，当星探跟她罗列各种好处时，江月想都没想，便直接将工作合同给签下来了。    一来她想靠自己的努力给外婆更好的生活，二来，前世，她在这个圈子虽资源滚滚，但也被小人被黑的体无完肤，直到被大火烧死，她心中也是愤愤难平，最后，她私心想知道，那个离开了四年的男人，什么时候才原意出现。    江月回去勉强睡了个囫囵觉，早上七点不到便眯着眼爬了起来，她打起精神，边喝咖啡边化妆。    昨天万城发的资料她连看了三遍，如果江月没记错，前世，她就是靠这部电影大火起来。    她当时演的是女四号，因为人物讨喜，剧情凄美，江月成为整部影片唯一出圈的演员，微博粉丝从十几万直线飙到三四百万，还在年底的影视剧大赏上，拿了个最佳新人奖。    这部剧，是她正式踏入娱乐圈的门槛。    盛世娱乐是一家新的娱乐公司，背靠京市龙头企业长安集团，刚成立两年，就签下十几个圈内流量实力俱佳的演员歌手，这个公司资源太好，而且对艺人的发展道路规划专业，很多明星塞钱都挤不进。    盛世娱乐出来演员，在外人看，脸上都贴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未来影帝/后。    江月站在高耸如云的写字楼下，深呼吸压下紧张，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能正常发挥，拿下女四就行，别出岔子。    面试被安排在单独的楼层，江月刚出电梯就被吓到了，人太多了，走廊里乌漆嘛黑的全是人头。    女生们一个比一个妆容精致，衣着鲜亮，看着不像是来面试角色的，更像是选美。    好在江月带了些吃的，蹲在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眯了两个多小时，这才终于叫到她的号。    江月理了理头发，暗暗调整呼吸，推门而入。    里面仗势很大，一排连坐了十几个人，面前搁着名牌，导演，副导演，制片人，编剧……    她一进来，十几道齐刷刷的目光便直直望了过来，看的江月精神一抖，下意识挺直身子板，人也精神了。    导演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颇为几分文艺气息。    他边翻着手里的资料，边抬头打量江月：“你要面试的是，女四号？”    江月点头。    对方微微蹙眉，他抚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的形象不错，不考虑争取一下女二吗？”    江月全当他是在夸自己长得漂亮，黑眸弯了弯：“我刚入圈没多久，怕驾驭不了女二的戏份，女四的性格跟我很像，我很喜欢，想试试看。”    导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顿了会儿突然道：“那行，我了解了，你先回去。”    江月一怔，当下有些心慌：“导演，您不看我试戏了吗？”    男人脸上笑容神秘：“不用了，回去等我们消息就行。”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江月还在失神，突然感觉手里的面包不香了，牛奶也不好喝了，难道是因为重生之后自己达成了太多心愿，这辈子火不了了？    昨天晚上就睡两三个小时，江月实在太累了，回去连发愁都没来得及，躺床上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七点了，她刚想去厨房慰藉一下自己肚子，手机突然又嗡嗡响了起来，江月以为又是江城打电话来给自己安排工作，接的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连句“喂”都不想说。    半天没等到对方开口，电话那边静了几秒：“你好请问是江月吗，我是陆伟导演。”    陆伟导演？    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江月一惊，不就是上午面试自己的那个？    江月赶忙笑呵呵圆场：“噢噢陆导演你好，我以为我们老板又让我半夜赶通告，所以没敢吭声。”    陆伟被逗乐了：“看来你们老板经常剥削员工啊。”    江月赶忙点头：“是啊是啊，虽然每个月工资还行，但真累成狗一样，对了陆导，您打电话是……”    “是这样，我是正式通知你，咱们剧组选角结果已经出来了，女四的人选确定是你，咱们待会加一下联系方式，我把合同跟剧本发给你，下个星期要围读，还要跟同剧组的人一起吃个饭，互相熟悉一下，时间挺紧张，所以结果一出来我就电话通知你。”    挂了电话后，江月自己都懵了，刚刚陆导演说这么多，意思是，自己被选上了？    连戏都没试就直接被选中了？怎么有点做梦的感觉？    老板万城知道后，难得有良心地给江月减少工作，让她好好做功课，争取能靠这部剧扑棱点水花。    江月都快感动哭了，在家里躺了几天，养足精气神后才开始研究剧本。    首次围堵剧本结束后，陆伟安排了饭局，就在长安集团旗下的一家酒店内。    虽然女四这个角色很关键，承接了男女主情感的转变，但江月的戏份很少，只能说是举足轻重又很不起眼。    所以江月很郁闷，听说今天这个饭局大佬云集，不仅盛世娱乐的两个主演会来，同剧组的导演编剧，更重要的是，这部剧的投资人，长安集团的大股东，也会过来坐坐。    跟这些人比之下，江月完全就是不起眼的小罗罗。    江月性格内向，不太善于跟人寒暄，刚到地方便安安静静找了小角落坐下，看见人也只是笑着点点头，不会很刻意的套近乎装喜欢。    听说投资人有事在路上耽搁了会儿，会晚点过来，导演他们也不敢提前叫菜，让服务员上些水果瓜子之类的零食，先垫垫肚子。    为了进组后保持身材，江月最近几天都不敢沾腥荤，午饭也就吃了碗毫无油腥的青菜面，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只能剥个香蕉勉强充饥。    包厢里很热闹，好像每个人都彼此熟悉，大家都在讨论自己繁忙的行程，又拿下几个广告几个代言，又跟那个知名导演合作了，下部剧什么时候开拍……    江月边听边埋头啃香蕉，心中不由感慨，她一个八百线小演员，工作强度都快受不了了，他们不嫌累吗？    就在她用牙签叉一块西瓜往嘴里塞时，门口突然一阵喧哗，也不知道谁喊了声：“咱们投资人林总来了。”    原本坐着吹牛皮的人瞬间全站了起来，颇有几分要迎接金主的架势。    江月一口西瓜卡喉咙眼，她赶忙抽了张纸巾捂住嘴，压着想咳嗦的冲动，生怕破坏了这和谐的气氛。    陆导快速跑过去，殷切道：“林总，给您留好位置了，您上座？”    男人摆摆手，视线逡巡一圈，最后在江月埋头憋得通红的小脸上停住。    他俊美的薄唇微勾了勾，迈着大长腿，走到她对面坐下。    男人声音低磁清冽，很是悦耳：“路上遇到点状况来晚了，大家都该饿了，陆导，叫菜。”    看周围人都去拉板凳，江月也跟着坐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饿到快要干瘪的胃，暗吐了口气，终于可以上菜了，再这么等下去她都要饿晕了。    等缓过神，忽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江月小心翼翼抬头，试图打量来人，视线却在触到对面那张熟悉的俊脸后，整个人骤然僵住。    男人瞳眸极黑，似黑曜石般，看着她的时候眸光微微闪烁，像是有千言万语，尽化成最深情的温柔。    江月跟他对视两秒，放在腿上的双手无声紧攥，移开视线的时候，表情却极其的淡定自然。    似是没想到长安集团的股东会这般年轻俊美，旁边几个女演员，包括盛世娱乐的女主演都忍不住偷偷打量，欣赏崇拜中又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副导演擅长人际沟通，极会调动氛围，他起身向投资人一一介绍在场人的身份。    女主叫许于蓝，是盛世娱乐的签约艺人，虽然流量不大但演技可嘉，有两三部可傍身的代表作，也拿过不少奖，是个潜力股。    女二江月好像听室友提起过，叫钱雪莉，从网红成功转型成的艺人，因为绯闻太多，一直非常具有争议性，不过在演技上还算可圈可点，跟女三叶舒是一样，她俩都是通过面试选出来的，也都想靠着这部大制作能一炮而红。    几个女演员都很会来事，副导演介绍到他们的时候，都端着酒杯向林磊敬酒。    钱雪莉胆子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风情万种地冲林磊抛了个媚眼：“没想到我们的投资人这么年轻帅气，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那个明星小鲜肉呢！”    林磊神色漠然，敬酒会看心情喝，其他的全当没听到。    毕竟酒桌上这么多人，投资人对选角又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既是心里馋，撩不到的她们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头。    酒桌上发生的一切，江月全当没看见，埋头坐在位置上安静吃饭。    不过，这家酒店大厨的手艺不错，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把婆婆接过来尝尝。    介绍了一圈子，终于轮到了女四，副导演蹙眉，竟一时没想起她名字。    江月主动给了他台阶，拿起酒杯起身，像是在跟对面的男人说话，又像是向整个屋子里的人介绍自己：“我叫江月，万城传媒的签约艺人。”    话音落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前面的男演员都是小口小口地抿着喝，一个姑娘家这么爽快利索，周围人的目光立马投了过来，叫好声四起。    对面，男人俊眉微蹙，几分担忧几分心疼。    吃饭期间，林磊就像个冒着热气的香饽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对他毕恭毕敬。    江月心里想着，可真好啊，年轻的时候吃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罪，现在终于成了人上人，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月突然感觉心里空空的，就像是被割掉了块肉，鲜血汩汩的往外冒。    分离四年再见面，看着对面西装革履，面色沉稳又英俊的男人，江月忽然觉得好陌生，陌生到似乎自己从没认识过他，她也不过是在等记忆里的那个故人罢了。    她一杯杯地往肚子灌着酒，就像是在喝饮料，连自己醉了都浑然不知。    包厢里氛围融洽，好多人酒后遇知己一般，男主演跟男二都喝吐了，被人抬着去了洗手间。    江月席间也就跟叶舒寒暄了几句，在外面站了会儿，电话里跟导演打了声招呼便直接离开了。    这么多年的等待，有些感情被她压的太深，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面前，她怕自己会绷不住。    八月初的夜晚，闷热而又躁动。    京市的街道宽敞，路上的车辆流水般来来往往，两侧高楼鳞次栉比，灯光酒色随处可见，令人目眩神迷。    江月既没打车也没坐公交，她双手抱臂，沿着路边一步步往前走，背影独孤又单薄。    她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感觉脑袋发沉，双脚也轻飘飘的。    蓦地，女生脚底的高跟鞋一崴，身子眼看着就要往路边倒去，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忽然伸过来勾住她腰身，将她整个身子紧紧揽入怀中。    “月月……”    低低沉沉嗓音自头顶响起，和着夏夜的微风，跨过几千个日夜，终于抵达她身边。    这一刻，江月忽觉得有些不真实，连周围的景色也变得恍惚起来。    她仰头看着眼前这张清俊又熟悉的五官，眼泪潸然而下，声音近似低喃：“林磊……”    林磊紧紧抱着她，近似贪婪地凝着这张梦中日思夜想的人儿：“是不是傻，怎么喝那么多？”    江月又哭又笑，嘴巴像是不受控制，喃喃着，一遍遍地念他的名字：“林磊，林磊林磊林磊林磊……”    林磊宽厚的肩膀萧瑟了下，心像是被人狠踹了一拳，疼的发紧。    他眼眶一热，将怀里人抱的更紧了：“我在，我在，我在月月。”    所有的孤独，痛苦，煎熬都化成了愤怒，她抬手，“啪”的声，毫不留情打在男人脸上：“骗子骗子骗子！你让我等你回来，整整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跟婆婆为了你担惊受怕了那么久，你没有心吗？”    男人右脸迅速肿起，却仍紧抱着她不松手：“是我不对月月，这四年发生的事，我以后再跟你慢慢讲好吗？”    江月挣扎着要甩开他：“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你走！”    这句话太刺耳，像针一般扎在他胸口，林磊眼眸猩红，捏住她下巴，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看戏）：打！打死这个龟孙！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南Y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LULA 10瓶；梨窝泥窝 3瓶；    仙女们，我可以牵着你们的手看最新展出的油画咩（真挚的卡姿兰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