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中州风云 第一百一十二章：月圆之夜

    相比于杨铭的风光，老陆和唐柯的东海之旅可就没这么顺利了。

    虽说是带着密云旗的子弟兵大张旗鼓的往东海走，但是这一路上也是风尘仆仆。

    最令陆城受不了的，就是张老四那破锣嗓子大嗓门！

    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扯着个破锣嗓子在那喊，喊得陆城觉都睡不好。

    唐二当家就更惨了，这云京前往东海的官道上，最大的歇脚点就是村镇。

    这小村镇连个像样的餐馆都没有，更何况是他中意的姑娘呢？

    所以这陆城和唐柯一天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且不说陆城和唐柯的窘境，林若这一路上心情也不是很好。

    这一路上，林若一直独自骑着马跟在老陆后面，唐鑫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唯有几次唐鑫派李岩过来给她送了几篮子水果，林若也没怎么动。

    这虽然显得林若有些薄情，但是她对于唐鑫目前还是有些抵触情绪。

    无论是源于林念的死，还是源于对婚约的抵触。

    这种情绪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解的。

    这一路上要说谁最热血，那肯定就是张老四了。

    这种赶路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天天在密云旗的营地里带着，他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长蘑菇了。

    好不容易有了活儿，能够出来跑一跑，他自然是最高兴地。

    天不亮就起床操练，天一黑就安营扎寨。

    子弟兵们苦不堪言，张老四却乐在其中。

    “我就纳闷，这山炮哪来的那么大精神头！”

    坐在营帐里，唐柯百无聊赖的扣着脚指头，看着平躺在床上犹如一具尸体的陆城，他摇了摇头。

    “本来我应该跟一群美丽的花魁一起，坐在星空月下，谈人生谈理想，可结果呢！”

    “我只能守着一个烂醉的你！你既不温柔，也不美丽，还不听人说话！”

    “陆城！我他妈这一天天没有姑娘，你说我容易么，就不能起来跟我说说话？”

    被唐柯吵得实在是烦的不行了，陆城直接一酒葫芦扔了过去。

    没用多大力气，这酒葫芦被唐柯一把抓住，骂骂咧咧的唐二当家将酒葫芦里所剩不多的酒倒进了喉咙里。

    “呸！你这混蛋，喝得就剩这么点，怎么不喝死你！”

    “拜托你英明神武的唐二当家，你能消停一会么？”

    陆城实在是受不了了，如同一个诈了尸的尸体一样坐了起来。

    “本来老子天天就睡得不舒服，你还一直在这吵吵吵！”

    “你信不信我把你那嘴给你缝上！”

    唐二当家的和陆城对视了一眼，看着陆城这两天逐渐出现的黑圆圈。

    他唐二当家的居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英明神武的唐二当家居然也到了不得不迁就别人的年纪了。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这样，他就是个浪荡而又自我的人，怎么可能迁就别人。

    这一次，看着陆城的黑眼圈，他居然心软了。

    于是，唐二当家的缓缓躺下，安静了下来。

    见唐二当家的安静下来，陆城也松了口气，开始酝酿睡意。

    “陆城啊陆城，老子这辈子连女人都没迁就过，居然唯独迁就了你。”

    “你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魔力呢，如此的让我一再退步。”

    唐柯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城感觉自己的困意都被一扫而空了。

    于是，营地里突然传来了唐二当家的哀嚎声。

    “他妈的，狗日的陆城！不让老子睡营帐，老子睡马车就是了！”

    “好端端的，动什么手！显得你牛逼是吧！”

    “妈的，老子打不过你，不跟你一般见识！”

    唐二当家的骂骂咧咧的肿着半边脸离开了营帐走向了马车。

    虽然此时是睡觉的点儿，但是林若却根本睡不着。

    她盘腿坐在营帐之中，思考着目前自己收集的线索。

    对于哥哥林念的死，他始终觉得存在很多的疑点。

    楚王的势力在沿东这事儿并不稀奇，五王之乱的五王都还活着，他们必定是在准备下一步的对策。

    除了被废掉了实力的齐王和魏王，另外三位可都是拥有化神四阶实力的大人物。

    这种人物如果想要解决林念的话，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很可能，一个简单的手信，就能让林念死的不明不白。

    以林若的聪明才智，他十分清楚，杀人的话，最好的结果便是毁尸灭迹。

    如同云京的教派成员，杀死姜华尔一样，死不留尸。

    教派的做法如果一向是如此周密的话，为什么在用计谋杀死林念之后，还保留了林念的尸体呢？

    在林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看着林念的画像，突然间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不管是他，还是林霄，都讲这个问题忽略了很多年！

    在林念出殡的时候，棺材是已经封好了的！

    也就是说，他们林家人根本没有见到林念的尸体，他们见到的只是林念的棺材。

    中州牧的报丧人说，是怕郡主和林霄看到林念的尸体悲痛欲绝，于是就提前在沿东封了棺，直接将棺材运回来了。

    关心则乱，林若居然关心则乱了这么多年，其实她根本亲眼见到过林念的尸体，他也没有确认过林念的身份！

    此时，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从林若心中萌生。

    或许，林念还活着？

    转念一想，这似乎是个很白痴的想法，教派的宗旨便是死不留尸，林念既然想要探知教派的内部，那么他必然被抹掉了。

    但是，处于一种源于亲情的希望，她真的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于是，她的心里乱如麻，理性告诉他林念已死，感性却告诉他林念可能活着。

    这种纠结之感让林若感到痛苦，并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虽然林若及其的不希望这么做。

    当初林念的尸体是唐鑫带回来的，那么，只有问唐鑫才最为直观！

    不希望也得做，一种强烈的愿望迫使着林若来到唐鑫的营帐外面，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多嘴的李岩从林若身后突然出现，把林若给吓了一跳。

    “别乱叫，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刚刚打水回来，准备洗漱睡觉了。”

    林若看着李岩，确实，穿着大裤衩大背心的李岩手里端着一盆刚打的清水。

    “唐鑫在营帐里么？我找他有点事儿？”

    “你找大哥？嘿，大嫂，你果然……”

    李岩一句话还没说完，林若直接一指头戳在了他胳膊的麻筋儿上。

    “哎哟哎哟，麻了麻了，我这就给你叫去！”

    李岩一只手端着盆，一只手酸麻无力的走进了营帐，不一会，唐鑫便风风火火的跑出来。

    “若儿？找我什么事儿？”

    他很急切的问道，林若却有些支支吾吾的。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喝出命去也帮你办！”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是这样的，你先跟我过来，我有事儿要问你。”

    林若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得找个私密点的地方说比较好，军营内人多耳杂。

    于是，林若带着唐鑫走到了军营外的草坪上，唐鑫突然有些拘谨。

    “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着浑身有些僵硬的唐鑫，林若有些奇怪。

    “咳咳……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能回答的，我绝对不会隐瞒。”

    今天的月亮倒是很亮，正月十五刚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圆月将唐鑫的脸照的十分清楚。

    林若居然看到了唐鑫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

    这……唐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过这孤男寡女大晚上的来一片荒地……

    林若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唐突了，于是也感觉有些尴尬。

    “你别误会，我只是有几个问题向你确认一下，我没有其他的任何意思。”

    “好，我知道！”

    唐鑫还真是有一番军人的样子，这般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林若顿时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我哥哥的尸体，是你发现并且带回来的么？”

    唐鑫愣了，他没想过林若居然会问这个问题，片刻的沉思之后，他点了点头。

    “没错，林念的尸体是我确认，并且带回来的。”

    “你怎么确认的我哥哥的尸体。”

    “当时……”

    唐鑫欲言又止，显然，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也让他感觉十分痛苦。

    “但说无妨，我能接受。”

    “当时，林念的身体已经七零八碎了，我努力的寻找着他尸体的残骸……”

    “很困难的才找齐了他的尸身……但是……”

    听着唐鑫的描述，林若感觉越发的可疑。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林念的头颅，可能已经掉下悬崖，被海浪卷走了……”

    唐鑫没有撒谎。

    他只是找到了林念的残肢，并没有找到林念完整的尸体。

    “那你是如何确认你找到的残骸便是我哥哥呢？”

    “衣服，味道，还有真气残留的痕迹。”

    “但是，这些并不能成为确认身份的要素！”

    林若急切的说道，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果然，这次问唐鑫是正确的。

    仅凭这些东西，是无法确认林念的身份的，也就是说。

    林念，其实很可能还活着！

    突然之间，林若感到十分的兴奋，哪怕是存在一点点的可能性，她也愿意为这一点可能性而努力！

    “若儿？你觉得，林念还活着么？”

    面对唐鑫的提问，林若重重的点了点头。

    唐鑫有些恍惚，但是他还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不会吧……如果他活着的话……”

    林若光顾着高兴，却完全没有想过，如果林念活着的话，他所经历的是什么？

    可能，那种活着会比死了更加痛苦。

    一时间，林若陷入了新的猜测之中，胡乱的猜测令她的头都有些痛，她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你别这样！”

    唐鑫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在林若剧烈的挣扎之中，唐鑫重重的抱住了林若。

    “你冷静一点，别胡思乱想！”

    唐鑫的叱喝，让林若的脑子开始变得冷静，唐鑫死死的抱着她，她突然开始浑身颤抖。

    林若哭了，时隔许多年，她终于放肆的哭了出来。

    唐鑫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她靠在唐鑫的肩头，泪如雨下。

    正月十六的月亮，很圆也很亮。

    唐鑫和林若在这月亮下面就这么抱了很久，直到月亮躲进云里，直到林若不再哭泣。

    唐鑫将林若送回了林若所在的营帐，此时的林若眼眶还有些发红。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支持你。”

    “如果你觉得林念没死，我就陪你查清这件事。”

    “哪怕查清这件事，我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林若听着唐鑫这发自内心的表达，心里突然一股暖流涌了上来。

    “谢谢。”

    这是林若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对唐鑫说谢谢。

    “早点睡觉吧，晚安。”

    唐鑫挥了挥手，微笑着离开。

    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东西，逐渐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