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祁锦尘一直睡到傍晚, 如果不是腿部酸胀的感觉太难熬，他觉得他还可以继续睡。

    躺在床上的滋味太难受，精神头稍微恢复了些，就想趁黎野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下床。

    每次都是刚起身就被黎野发现, 然后原封不动的按回床上。

    “你又想干什么？”洗个苹果的功夫, 黎野刚转身, 就看见祁锦尘掀开被子想下床。

    祁锦尘实在是憋不住了, 只好眼一闭心一横，和黎野鱼死网破。

    “我要上厕所！”

    黎野愣了半天才缓过神，他还以为祁锦尘是叛逆心理，加上本身就是闲不住的性子, 所以才一直闹腾着要下床, 却忘了他在床上这么久，连吃饭带喝水的，还没去过厕所。

    “大的小的？”黎野拢起手指, 指腹摩擦。

    祁锦尘躺在床上，抬起一只胳膊挡着眼睛, 闷声道：“小的。”

    屋子里陷入寂静，片刻后祁锦尘听见黎野远去的脚步声，紧接着他好像是拉开衣柜，稀里哗啦的在塑料袋里翻找什么东西。

    祁锦尘好奇的瞥了一眼，就见黎野拿着一个绿色的塑料尿壶走了过来。

    “这个.....”

    不等黎野把话说完，祁锦尘蹭的从床上坐起身，激动的情绪带着音量都跟着拔高几分：“大的大的，黎野哥哥我求求你了，你扶我去厕所就行，我用不上这个。”

    黎野看起来表情严肃, 板着脸冷冰冰的有些吓人，若不是祁锦尘不小心瞄到他红透的耳尖，恐怕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将尿壶放到床边，黎野拉过祁锦尘的胳膊，让他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祁锦尘以为黎野要扶他去厕所，刚要配合起身，就被黎野整个人打横抱起。

    身体突然腾空，祁锦尘双手死死的环着黎野的脖子，直到被放在马桶上，这才松开手，舒了一口气。

    病房里的是坐式马桶，为了方便无法独立起身的患者，还在侧边的墙壁上斜着钉了一根管子，充当扶手。

    把祁锦尘放在马桶上以后，黎野半蹲着身子，小心的抱着打石膏的腿。

    “你不会一直蹲在这？”祁锦尘上下打量黎野。

    看着祁锦尘坐在马桶上的姿势，黎野也觉得有些不合适，离开他又担心祁锦尘不能自理，环视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小塑料板凳，拿过来垫在祁锦尘脚下。

    “我就在门口，你要是好了叫我。”黎野对祁锦尘说道。

    “你站门口我拉不出来，你走远点。”见黎野离开厕所，祁锦尘这才挪腾着，一点点褪下裤子。

    人类是个神奇的物种，很喜欢在蹲厕所的时候思考人生哲理，祁锦尘也不例外。可能是他思考的时间太久了，门外传来黎野的问候。

    “你好了吗？”

    “再等一下。”

    祁锦尘叹了口气，慢腾腾的将人生大事收尾，然后扶着墙壁上的扶手一点点的往外挪。

    卫生间的门被里面的人拉开，守在门口的黎野吓了一跳，拉住祁锦尘的胳膊，另一只手揽住腰，抱回病床上轻轻放下。

    “这位患者家属，您照看的病人只是轻微骨裂，不是截肢。”祁锦尘心里好笑，可是又不能坏了黎野的一番心意，只能又感动又无奈。

    “医生说骨裂也不能大意，一不小心会造成骨折。”黎野认真说道。

    “你要是不嫌累就抱。”行，看来医生说了一大堆，黎野就记住这一句。

    “瘦的跟小鸡崽似的，哪儿能累到我。”黎野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是想要捏捏祁锦尘的脸。

    停顿片刻后，最终只是落在被子上，帮他拉了拉。

    祁锦尘坐在床边，看着黎野形容憔悴，面色苍白，下巴冒着青色拉碴，折腾的比他这个病人还憔悴，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刚刚在厕所没照照镜子？”如果说以前的祁锦尘，对自己的身体有七分了解，那学医后的祁锦尘，对身体是十分的了解。

    刚醒过来时，黎野顶多是身上看起来脏，不至于像现在这副样子，现在这么一看....

    祁锦尘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扭头瞪着黎野道：“你该不会一直没休息？”

    从出事到现在，别说休息，黎野连凳子都没沾一下，昨晚被黎老爷子赶到门外站了一宿，好不容易等到祁锦尘醒了，他哪里还舍得睡，守在病床旁，一直不肯离开。

    “我不累。”黎野拿起床旁桌上的水果刀，转动手里的苹果，细致的将果皮一圈圈削下来。

    祁锦尘皱了皱眉：“打电话让人给你送套干净衣服，浴室有热水，你去洗个澡睡一觉。”

    散发着果香的苹果在指间匀速转动，薄薄的果皮盘旋着落在垃圾桶里。黎野将削好的苹果切下一块，塞进祁锦尘的嘴里。

    “电话给我，我给家里打电话。”祁锦尘胡乱咬了几口，将苹果吞下。

    黎野又切了一块塞到他嘴里。

    “黎野！”祁锦尘含着苹果怒吼，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手中的水果刀晃了晃，黎野将苹果切成小块装进盘子里，说道：“衣服早就有人送来了，你先吃水果，我这就去洗澡。”

    起身走了几步，黎野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有事叫我，不准私自下床。”

    祁锦尘朝嘴里塞了块苹果，点头催促他赶快去洗澡。

    见到黎野从柜子里取出换洗衣物，走进浴室，祁锦尘抱着盘子吭哧吭哧的吃苹果。

    刚刚光顾着和黎野说话，这会儿一低头才发现，黎野给他装水果的盘子，竟然是被他打碎，又粘回去的云纹瓷盘，看来黎野对这个盘子还真是偏爱。

    洗完澡后从浴室走出来，黎野的脸颊还挂着水珠。恢复了干净利落的模样，离老远就能闻见剃须泡沫的柠檬薄荷香气。

    祁锦尘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黎野从进浴室到出来一共用了8分钟，这还包括了穿衣服和脱衣服和刮胡子的时间，若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不洗掉一层皮是绝对不会从浴室里出来的。

    “这么快？洗干净了吗？”祁锦尘招了招手让黎野过来。

    黎野目光躲闪，别过头，用毛巾在头上胡乱揉搓。

    “你...”祁锦尘怔了怔，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黎野见状赶紧上前将他按住。

    “你是不是疯了？”祁锦尘根本没想下床，只不过是当作一个幌子，把黎野吓过来。

    沐浴后的黎野身上还带着湿气，祁锦尘抓着他的胳膊，指尖下冰冷的寒意气的他鼻孔跟老旧的蒸汽火车似的，呜呜冒白烟。

    黎野竟然用冷水洗澡？

    祁锦尘不可思议的盯着黎野，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这种高级病房连沙发电视都有，如果黎野敢骗他说没热水器，他今晚说什么也要给黎野表演一个当场骨折。

    “松开，我身上凉。”黎野怕身上的寒意穿给祁锦尘，轻轻的拍了拍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咬死？咱俩谁也别活了。”祁锦尘伸手在黎野的喉结处摸了一把，气的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祁锦尘就那样抓着他，把黎野扯到自己面前，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

    黎野的喉结不安的动了动，微微别过头。

    “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重新洗一遍热水澡，没有30分钟不准出来，洗完以后给我踏踏实实睡一觉。”祁锦尘知道黎野在想什么。

    跟在医院熬了一天一夜，黎野恐怕是早就撑不住了，他是怕担心洗完热水澡以后犯困，想用冷水提神。

    被祁锦尘戳穿心思，黎野没有狡辩的余地，只好顺从的往浴室走，刚走没几步背后传来一句不满的嘟囔声。

    “真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小孩。”

    黎野回过头，见祁锦尘靠在床头上，正仔细的扒着香蕉皮，气呼呼的咬了一口。

    这副教训弟弟的语气，差点让黎野以为，祁锦尘才是哥哥。咧着嘴朝他笑了笑，抓起一旁的浴巾，重新回到浴室。

    祁锦尘很少见黎野笑出一口小白牙，望着他的身影怔了怔神，一口吞下香蕉，将果皮丢进垃圾桶，又从果篮里摸出一颗橘子，安静的剥皮。

    第二次从浴室走出来，黎野的身上还冒着热气，蒸腾的浴室内热气环绕，将全身的毛孔打开，释放出所有疲惫，就连眼皮都开始上下打架。

    “躺着睡一会儿。”祁锦尘指着隔壁的空床。

    黎野顺着祁锦尘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盯着雪白的陪护床看了片刻，倔强的摇摇头。

    祁锦尘瞪眼。

    黎野垂下头，屏了屏气，起身去柜子里拿出陈阿姨送来的毯子扑在床上，和这衣服躺下。

    侧着身子躺在床上，黎野目不转睛的盯着祁锦尘。

    “乖，睡。”祁锦尘说柔声道。

    黎野缓缓合上双眼。

    抬手关掉床头灯，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医院的走廊外时不时传来脚步声，熟悉的环境让祁锦尘有些焦虑。

    白天睡得太久，现在就想闭眼休息会儿也不行，活跃的大脑总是冒出奇怪的念头，搅的他思绪愈发焦躁。

    无所事事的将目光转向黎野，床上蜷缩着的人眉头皱紧，额前一层细密的汗水，无一不在告知祁锦尘，黎野睡得并不踏实。

    是不是做噩梦了？

    “黎野？黎野！”祁锦尘小声呼唤。

    躺在床上的黎野双腿猛的一下踩空，瞬间惊醒。

    “怎么了？做噩梦了？”祁锦尘以为是昨晚的事情把他吓到了。

    黎野坐起身将床头灯点亮，声音有些低哑：“开着，关灯我睡不着。”

    祁锦尘顿了顿，似乎想起每一次和和黎野同住，对方都是开着电视和小夜灯。

    当时他单纯的以为黎野是喜欢看电视，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要不然你睡过来。”祁锦尘艰难的挪动屁股，腾出一截空位。

    黎野摇头道：“我没事，要是不小心压到你的腿就麻烦了。”

    “我害怕。”祁锦尘眨了眨眼。

    黎野坐起身，将铺在床上的毯子卷起，绕到祁锦尘身侧，弯下身子将他受伤的腿仔细垫好后，这才小心的搭着床边躺下。

    “往里挪挪。”祁锦尘不满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条河的距离。

    黎野顺从的挪了挪。

    刚挪进身子，祁锦尘就像一条灵活的小泥鳅似的，‘嗖’的钻进黎野怀里，末了还在他的胸口蹭了两下。

    听着黎野苍劲有力的心跳声，祁锦尘心满意足的说道：“好了，睡。”

    耳边的心跳声，节奏乱了套。

    作者有话要说： 祁锦尘：弟弟，我要上厕所，扶我一把

    黎野：扶哪儿？

    祁锦尘：我40米长的大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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