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见

    校庆流程繁多, 其中最隆重是下午的总结会和晚上的盛典晚会。

    临江电影学院作为国内最强的造星工厂, 从这里走出去的明星艺人数不胜数, 许多老艺术家包括演员、导演都回来了, 来母校参观，拜访恩师旧友。

    盛千姿先去行政楼找了趟邓瑶，不巧, 有个资历颇高的老演员在跟邓瑶谈话, 听起来那演员也是邓瑶阿姨的学生, 如今回来拜访寒暄几句。

    盛千姿本想站在外面等，不打扰他们，邓瑶见了，立马喊她进去。

    盛千姿进去后才发现, 原来跟邓瑶谈话是位备受公众认可所演影片获过奥斯卡奖的男演员, 无论是作品、奖项、还是国际影响力几乎高居国内艺人榜首。

    她恭敬地打招呼：“齐衡老师。”

    “这就是盛千姿？”齐衡语气祥和，一副欣赏她的样子, “看起来年纪不大, 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

    “刚过24岁生日。”邓瑶给他介绍, “你别看她年纪小, 演技特别有灵气, 有代入感。”

    “哪有。”盛千姿谦虚地说。

    后来，邓瑶告诉她，她才知道，接下来她在《生命只有一次》里会和齐衡合作，演她的哥哥, 男二号，友情客串。

    盛千姿顿时觉得压力好大，但如果拍好了，这会成为她重归影坛最好的机会。

    和齐衡聊了几句，盛千姿便要赶往报告厅准备演讲，这次的演讲很简单，只是以校友或者学姐的身份去分享一些自己在母校的趣事，表达一下感恩，仅此而已。

    为了体现真诚，她自行准备了一些祝母校越来越好的祝词，但趣事那一部分，她打算自由发挥。

    发言结束，底下掌声一片，幸亏说得还算生动有趣，不至于死气沉沉。

    晚上。

    盛千姿打开微博瞟了眼舆论，如今贝旋的活粉数比她高，评论大方向都是在夸贝旋，但是也有不少路人说出了实话——

    excuse me？？？楼上那些猛夸的粉丝眼瞎了吗？盛千姿再怎么样，颜值那真是没话说，三观五庭标标准准，都是被认可的，年轻小花里真的找不到第二个比她好看的人，拿贝旋跟她对比，辱美女这个称呼了？

    母校校庆，贝旋自己上台炫了一堆专有名词，还说什么表演的真谛，恕我直言，真的很尬诶。又不是高考动员大会，这些内容导师上课不会说吗？要你现场教学？

    我觉得盛千姿的发言稿更好啊，人家就是说一些别人感兴趣的大学生活趣事，说她上课爱走神也爱逃课，最后还感谢母校的培养，很接地气。

    害，别提了，sqz摘下墨镜的那一瞬间，酸到我了。别人的脸vs我的脸呜呜呜。

    盛千姿觉得这已经够了，反转太快，反而会被人说阴谋论，趁机洗白，所以，当陈芷珊问她如今舆论方向都在变好，要不要买通稿的时候，她当下拒绝。

    什么东西，都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否则反噬，毁的是自己。

    盛千姿朝四周观察了自己的公寓一眼，发现东西没怎么变动，顾珩不会随意碰她的东西，但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先说清楚。

    于是，她打开微信——

    盛千姿：今天带来的那个是设计师吗？所以是先来量一下房子，然后设计再开始动工？

    顾珩：对。

    顾珩：大概一周后，可以动工。

    盛千姿：原来如此，我不急。完工后，你告诉我费用，我转给你，然后再请你吃顿饭感谢。

    顾珩：你知道，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钱。

    盛千姿：我当然知道你不缺钱，但既然是朋友，就不能一方一昧地为另一方付出，而另一方欣然接受还觉得理所当然，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顾珩：盛千姿。

    顾珩默了几秒，回复：就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盛千姿：对不起，不能。

    盛千姿：我是什么态度，你是知道的。昨天晚上是我喝醉了，我没有考虑事情的后果，跟你聊了那么久，我要跟你说声抱歉。

    盛千姿知道自己很坏，但不狠心一点，以后伤害的人会更多。

    之前已经坦白过，她不介意再当一次坏人，说得更明白一些。

    顾珩问：是因为千盈？

    盛千姿没否认：算是。

    盛千姿：你是千盈喜欢的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我不想伤害她，也不想让她认为是姐姐抢走了她喜欢的人。

    盛千姿：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至少也要在千盈放弃后，我们才有讨论这些的可能。

    顾珩没回复了。

    爱情真是个圈，顾珩不给盛千盈机会，盛千姿不给顾珩机会，顾绅也不给盛千姿机会。

    他们都深陷其局，无法自拔。

    顾绅跟往常一样，日复一日地去医院上班，接收病人，治疗病人，做手术，恢复了平静又安宁的日子。

    独自面对复杂又危重的心脏病患者，目睹生命的轮回和脆弱。

    再也没有人，在他手术结束后，双眼盈盈地望向他，问他：“累吗？”

    时常深夜，他会靠在公寓阳台的围栏边，看着远处深沉的夜景，细想——

    那天在电梯间里，齐炀只不过说了三个字“秀恩爱”，他便泛起了一抹嫉妒与无奈。

    到底是为什么？

    嫉妒，是因为那个女孩儿不再对他笑，不再向他讨乖，而是转去了另一个人身上？

    无奈，是说不喜欢，就真的不喜欢了？

    或许是这样，也或许，什么都不是。

    他很快便将这抹复杂的情绪掩在心底，不显露出来，表面上看，还是那个清冷淡漠的心外科医生。

    他的眼里只有手术和病人。

    直到某个下午，他坐在办公桌后，喝了口水，准备查资料，意外踩到一个硬物。

    他往地上一看，竟然是一枚精致小巧的玫瑰金镂空数字耳环。

    顾绅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盛千姿貌似戴过，这个耳环估计就是她的。

    他拿起来，摩挲了一下，圆形，小巧，还镶着钻。

    价格必定不菲。

    他曾经在国外听人说过，生活质量高，有经济能力的女人都喜欢在物质上满足自己，追求高定或者限量款的衣服和首饰。

    她们身上的东西，全球限量，千金难买。

    顾绅将它放在一边，没有多想。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盛千姿去北京的时间推迟了几天，今天刚好就要出发了。

    她慢悠悠地坐在公寓的化妆台前化妆，打理头发。

    今天的造型稍显明艳，毕竟要走机场，也是她去北京准备新戏新生活的开始。

    盛千姿打开首饰盒，翻了翻，找到那款她最近特别喜欢的Tiffany罗马数字镂空耳环，对着镜子，戴在左耳上，再找另一个，乍然发现，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盛千姿在公寓的地板和沙发桌椅上找了找，都没有找到，连床也翻了个遍，还是没有。

    最近只有顾珩来过这里，他肯定不会乱动她的东西。

    估计是哪天不小心在街上丢了。

    盛千姿啜叹了一声，心塞地将左耳那只摘下来，用一枚流苏耳链代替上去，再用口红加深了一下唇色。

    陈芷珊打电话催她，她随便嗯了两声，推着行李箱就出门了。

    下楼。

    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盛千姿忽然想起，最重要的剧本没带。

    陈芷珊无奈地看着她：“我看你哪天把自己也丢了。”

    盛千姿吐吐舌头，立马滚上楼。

    再次下来时，意外地在一楼的电梯门外看见了顾绅。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领口上端解开了两颗纽扣，比平日慵懒了几分，那线条优美的锁骨直接就暴露在她的面前。

    即便如此，神情依旧清冷得要命，犹如突降人世、清风霁月的神祇，高不可攀。

    盛千姿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眼坦坦荡荡地对上男人的视线，也仅仅是不经意的几秒，很快便挪开，扯出几分笑，往单元楼外走。

    将他视若无物。

    不巧，她刚走了几步。

    男人在身后喊住她，嗓音低醇清润：“盛千姿。”

    周围一片安静，虫鸟无声。

    盛千姿停下脚步，搞不懂他喊她干嘛，打算不理他直接走，却听见了他往这边来的脚步声。

    她偏头打量了眼，语气不耐：“不是说了，以后碰到就——”

    她的话还未说完。

    男人开口：“你的耳环。”

    盛千姿双眼看过去，果然看见自己刚刚找了半天却没找到的Tiffany罗马数字镂空耳环的另一枚，在他宽大、骨节分明的手里。

    她愣了大概五秒钟，视线漫不经心，唇角上扬，不知在笑什么，话里带着冰凉的温度，但更多的是自嘲：“顾医生果然是绅士，捡到东西，不管和对方的关系闹得有多僵，都要亲自送过来。但是，顾医生可能不知道，这个耳环，我已经不喜欢了，另外一只也扔了，你没必要还过来。”

    细风混在她慵懒的声线里，她转过身，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直接了当地开口：“这个，也扔了。”

    她决绝的背影与语气。

    仿佛在暗喻着，不喜欢的东西，就真的不会再喜欢了，既然不喜欢，不要也无妨。

    人，也是。

    盛千姿搭乘晚上八点的航班飞往北京，凌晨到达，前往附近酒店休息了会儿。

    陈芷珊带她去见清越传媒的一位老总。

    清越传媒是内陆最大的一家专业影视传播机构，其致力于娱乐营销、电影投资制作、宣传以及艺人经纪的综合类影视文化公司。

    它对电影与艺人的营销公关能力堪称一流，手下捧红了不少一线艺人。

    盛千姿的经纪约近几年一直挂在陈芷珊的公司，包括商务、营销、公关都是被陈芷珊一手承包的。

    前几年，盛千姿出道一直很顺，自从拿了影后，接拍的都是大导电影，路人缘从未出过什么岔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盛千姿在饭圈名声极差，众多不实黑料缠身，路人缘一跌再跌，不能再跟陈芷珊两个人单干了，而是要找大公司去依附，至少商务与公关这块是肯定要承包出去的。

    正好，清越看中她的潜力，向盛千姿抛出了橄榄枝。

    前提条件是，要签对赌协议。

    协议的内容特别简单——

    清越传媒会在接下来2年内对盛千姿进行商务投资，而盛千姿必须要在2年内给清越净赚4亿。

    陈芷珊估量了很久，都觉得这份协议很有风险，因为4亿实在是太高了。

    盛千姿目前的路人缘尚处在崩盘状态，要如何完成？

    但盛千姿还是签了。

    2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她做很多事情，如果她真翻盘了，一部电影的票房就能赚回来。

    第二天。

    盛千姿进组《生命只有一次》进行剧本围读，见到了自己的搭戏演员，男一号邱鹤和男二号齐衡老师。

    围读了近半个月。

    电影终于在元旦前一天，正式开机。

    临江医院，因为元旦节假日的缘故，病人激增，尤其是急诊部。

    新年到来。

    距离中国的春节也不到一个月，病人家属问得最多的问题便是，春节前能康复，能出院吗？

    顾绅特别理解他们的心情，也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心脏外科的医生每天的工作与生活都很真实，也很残酷。

    手术室是解除病痛，咀嚼苦难与孤独，遥望生死的地方。

    他每天在亮着蓝灯的手术室里进进出出，用志如磐石的信念，打破心脏死亡的魔咒。

    小芝知道最近顾医生每天都很累，尤其是医院意外接收了好几个重症病人后，他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去门卫处拿快递的时候，顺便帮他也拿了。

    走进办公室递给他，看见快递包装特别精致，八卦地问：“顾医生，你的是什么呀？女朋友给的？”

    男人无奈瞥她一眼，耐心解释：“之前在英国救治过的一个病人，寄来的礼物。”

    “哇！”小芝眼睛都泛了光，“不愧是顾医生，病人满天下哈哈哈。”

    病人寄来的是一支木制钢笔，看上去设计很独特，还有卡片。

    用外文写着——Happy New Year.

    顾绅拉开抽屉，将钢笔放好，刚一抬眸。

    便听见小芝一边拆快递一边开心地说：“我这也是礼物，你猜猜是谁送来的？”

    顾绅猜不到。

    小芝将礼物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完整齐全的一套故宫新年贺卡。

    入眼琳琅满目，融汇了中华的多种元素，山河盛景。

    顾绅看了眼。

    小芝说：“千姿啊。”

    顾绅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像是许久未见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他盯着贺卡，都能想象到她购买贺卡时开心又雀跃的样子。

    忽而想起那天，她让他将耳环扔掉，转身就走。

    顾绅站在电梯口叹了口气，打算先收好，找个空闲的时间，再上楼还给她。

    然而，当他找了个闲适的下午，第一次踏上八楼，看见他公寓正对的楼上门开着，里面发出巨大的施工的声音和细微的谈话声。

    他稍一拧眉，走进去才发现，她根本不在里面，而她的公寓正由装修公司施工，进行着翻新改造。

    戴着施工帽的男人走出来问：“你是这家房主的朋友吗？”

    他点了点头。

    那男人说：“不好意思，她目前不住在这。我听说，好像是去外地出差，要几个月才能回来，具体不清楚，你还是打电话联系她。”

    顾绅说了声谢谢，便下楼。

    夜晚。

    顾绅靠在阳台吹了会儿冷风，修长漂亮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俊美的脸庞在烟雾中有些模糊，往楼下深深望了眼，神情平静，却感觉有些疲惫。

    一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小芝收到贺卡特别高兴，给盛千姿发微信回了个“谢谢”，还发个卖萌的表情包。

    顾绅问：“你们经常聊天？”

    小芝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想了想，说：“不算经常，就偶尔聊一下近况，她好像挺忙的，在拍电影，每天收工都很晚，而且回来还要琢磨明天的戏份，背台词，我没敢打扰她。”

    顾绅了然，没再问什么。

    反倒是小芝趁现在有空，打开了话茬，心疼地说：“她今年工作量挺大，我感觉她要复出翻盘了。”

    “什么意思？”顾绅不懂。

    翻什么盘？

    为什么要翻盘？

    复出？

    她不是一直都是艺人，一直在拍戏吗？

    在医院那大半个月，不也去拍了几天吗？

    “你不懂？”小芝苦着脸说，“顾医生，你也太low了，”

    顾绅：“......”

    小芝：“麻烦你下个微博，偶尔上去翻一翻，紧跟一下娱乐新闻或实事，不然你以后怎么追女孩儿啊？连一些沙雕段子、网络用语都不知道的话，聊天的话题都没有了。不对，你根本用不着追，一堆女生上赶着追你。”

    顾绅耐住脾气，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哦。”小芝认真给他解释，“就是，盛千姿刚出道的时候特别火，拿了金鸡百花奖的最佳女主角，荣誉特别高，但是从去年开始，就有很多黑料爆出来，接连一个月各种造谣式的通稿发出来，去打击她的粉圈，那时候键盘侠对她的网络暴力可严重了，铺天盖地的谩骂，没完没了。代言商务掉了很多，也解约了很多，她都将近一年没拍戏了，也没有作品，今年她那么努力工作，不就是要复出翻盘吗？”

    小芝咬着唇说：“跟她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网上说的那样，她真的特别好，所以，我还挺想看她翻盘起来的。”

    小芝走后，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明天元旦，也是新年。

    顾绅收拾东西，下班。

    因为明天要加班的缘故，顾绅拒绝了齐炀的酒聚会，直接回公寓，随便吃了点东西，进书房看会书。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各大电视台的跨年晚会也到了最高潮的抽奖倒数环节。

    顾绅撑着额，因为疲惫闭眼休息了会儿，渐渐发现，他那不是疲惫，而是心烦。

    为什么烦，具体说不上来。

    他睁开眼，拿起桌边的手机，第一次打开软件商店，在搜索栏输入“微博”二字，点击安装下载。

    下载的时间明明只有一分钟。

    他却觉得恍如隔世般缓慢，可能是心里挤压的好奇心逐渐爆棚，又或者是许久不见的想念瞬间涌出。

    顾绅打开微博，用手机号注册了一个账号，登进去。

    摸索几分钟，才将微博的界面弄明白，点进搜索栏搜索“盛千姿”，下面牵出来的词条惨不忍睹。

    顾绅选择性忽视，先点进她微博看了眼。

    头像是她22岁那年演的一部极出圈的古装大片剧照，一袭古装红衣戴着西域头饰的漂亮女人迎风微笑，长发飘起。

    眼睛漂亮得像是淌了月光，既灵动又惊艳。

    彼时。

    盛千姿正开着微博在直播。

    她没有去参加任何一个台的跨年演唱会，有三个电视台朝她抛出过橄榄枝，她没去。

    最大的原因是，她正在参与《生命只有一次》的前期剧本钻研和培训阶段，并不想分心去做一些与演员这个本职工作无关的事情，也不愿让其他演员认为她不专业、不认真。

    开开直播，与少数的真爱粉互动一下也是挺好的。

    刚收工回来的盛千姿订了个外卖，边吃边跟粉丝闲聊，有说有笑。

    直播间里混进了许多黑粉，一直在刷屏，她的粉丝不想让她看见那些脏兮兮的弹幕，不停地控评，双方持续不断地对抗着。

    盛千姿无力地笑了笑，突然怀疑，她选这个时间点去直播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她低声说：“经纪人珊姐喊我了，我再陪你们几分钟，零点就不陪你们倒数了。去跟自己的朋友或家人一起跨年。”

    她的本意是——

    不要在这做无意义的控评了。

    新的一年，应该开开心心的，不管是陪家人，还是陪朋友，开心最重要。

    盛千姿正准备关直播，忽然直播间被人连炸了一台20台游艇。

    所有人都懵了。

    而炸游艇的，只是一个微博id为一串阿拉伯数字的新用户。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顾医生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