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今晚睡你这

    纪奶奶回头朝褚边问，“房间小，不嫌弃？”

    褚边忙收起?手机道?；“哦，不、不嫌弃。”

    纪奶奶听说不是赔钱的事也就放心了，满意点点头说：“那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先回去睡了，你们都收拾收拾休息。”

    纪奶奶的房门一关，客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至极。

    纪止舟突然指了指萧绰的房间朝褚边道?：“我哥房间，褚先生请。”

    萧绰有些意外纪止舟怎么突然转性了，他朝褚边点点头，结果他刚想跟上褚边就被纪止舟一把拎住了后?衣领，纪止舟嗤声道?：“哥，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好好谈谈的吗？那就去我房间谈。”

    不等萧绰开口，纪止舟直接将人拖进了自己房间。

    房门被纪止舟反手拉上，顺手锁了。

    他直接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萧绰道?：“怎么，你还真的想跟他同床共枕，春宵一度啊？还有，他说的那些鬼话?你信？”

    “你胡说什么。”萧绰深吸口气上前坐下，“他不会骗我的。”

    纪止舟冷笑：“你又知道?？”

    “他从来没?有骗过我。”萧绰顿了顿，又说，“他也许……也许会对我隐瞒，但?不会骗我。他说和?蒋千屿没?有关系，那就是没?有关系。”

    “所以呢？”纪止舟睨着他，“你打算和?他在一起?了？”

    这一问，萧绰的目光没?有逃避，看着纪止舟认真说：“我想的。”

    纪止舟猛地坐起?来：“你疯了，你不敢告诉他的那些事，就藏一辈子?？你跟他在一起?不会难受？躲了九年，你现在倒是很有勇气了？”

    萧绰蓦地一笑：“当年在宁城那晚，如?果我知道?他和?蒋千屿根本没?有在一起?，那晚我就会很有勇气地叫住他，也许……也许就不会有这中?间的九年了。”

    纪止舟盯住他，嗤笑道?：“然后?你就不会来江口，我们也就不会认识了。”

    萧绰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手机震了震，是褚边发来的信息：「你睡衣在那？」

    萧绰回复：「在衣柜下面第二?个抽屉，洗手间在外面，水池下面抽屉里有新牙刷和?毛巾」

    褚边：「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萧绰：「嗯，你也是」

    萧绰刚退出手机就又震了震。

    纪止舟烦躁夺下了他的手机丢在床头柜上：“隔着堵墙还没?完了？你还睡不睡了？明天回帝都我一个人可吃不消开了啊！”

    他说着直接关了灯。

    萧绰无奈笑了笑，他认识纪止舟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这么无理取闹，但?他知道?纪止舟是为了他好。

    毕竟最难的九年是纪止舟陪着他走来的，他看心理医生的那几年也是纪止舟每晚陪着他睡。

    他在床边安静坐着，看到外面客厅的灯开了又关，看见褚边的身影在门口走去又走来，最后?是隔壁房间的房门被轻轻拉上的声音。

    萧绰这才翻身上床睡了。

    ……

    因为想着褚边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萧绰第二?天很早就醒了，看了看时间才5点多。

    纪止舟还睡得很熟，双手挥在外面，胸脯都露出了大半，萧绰轻叹一声，俯身替他掖好被子?才小心取回手机出去。

    他轻声推开自己房门，见褚边还在睡便?又重新拉上门，想必昨天开那么久的车他也累坏了。

    萧绰进了洗手间洗漱，刚挤上牙膏才想起?昨晚褚边好像最后?又给他发过信息，他边刷牙边打开了信息。

    褚边：「我爱你」

    “噗——咳咳——”

    萧绰差点把一嘴的牙膏泡沫混着冷水直接给吞了，屏幕上沾了一堆水渍，他匆匆用衣袖擦了擦，那醒目的三个字跃然在上。

    这是褚边第一次和?他说爱他，突然得令萧绰有些震惊，他盯着屏幕半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半晌，他才又想起?来，他这是一晚上没?回啊！

    褚边他会不会以为他是故意不回应的？

    萧绰忙打开门就跑回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床前，因为速度太快直接踢到了床沿。

    褚边瞬间惊醒，他翻身就被头发乱糟糟，嘴角全是泡沫，还握着牙刷站在床前有些狼狈的萧绰吓到了，他忙坐起?来问：“怎么了？”

    萧绰微愣。

    褚边拉住他的手，这么凉？

    “到底怎么了？”褚边将人拉坐下，紧张说，“盛居，说话?啊。”

    “哦，我……”萧绰刚才一头热跑了过来，其实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呆滞了三秒，只好硬着头皮说，“你昨晚发的信息我才、才看到。”

    昨晚的信息？

    褚边想了想才想起?来他发了什么。

    萧绰又说：“我不是故意不回的。”

    褚边松了口气，好笑看着他：“所以你刷牙刷一半突然跑来是为了这个？”

    萧绰应了：“你没?生气？”

    “我生什么气？”褚边仍是笑，“就算你不回应，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本来就是我……我没?生气。”

    这九年，本来就是他没?有好好保护他。

    萧绰只觉得手臂微微受力，他被拉过去。

    褚边倾身吻上他的唇。

    “唔……”萧绰下意识要躲，“我牙才刷一半。”

    “没?关系，我还没?刷呢。”褚边温柔托住他的后?脑缠绵拥吻，他的手握住了萧绰的手，“是不是穿得太少了，手这么凉。”

    萧绰有点尴尬：“我刚刚用冷水洗手了。”

    褚边嗤的笑：“我就差想着把你塞被窝里暖暖了。”

    “别闹。”

    萧绰试图起?身却被褚边一把抱住了，他低声说：“昨晚我睡得特别好，屋子?里全是你的味道?。”

    萧绰轻笑：“我还怕你突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睡不好呢，我真是想多了。”

    “嗯。”褚边突然说，“你不是问我不喜欢当演员为什么进圈吗？因为我希望无论?你在地球的哪一边都能在荧屏上看到我，公司也一直在帮我接洽和?国外大片合作的机会。”

    还记得那次他们在钟一奶奶店里打完架，萧绰觉得学过散打的褚边简直帅呆了，还给他出主意让他进娱乐圈当个功夫明星，褚边直白地说他不喜欢当演员。

    萧绰的脊略僵，原来，都是为了他。

    褚边又说：“哦，去年上映的那个卖了46亿的科幻大片，米国的，我也参演了。”

    萧绰诧异道?：“那个片子?我还去电影院看了，没?……没?看到你啊。”

    褚边望着他笑：“被剪没?了。”

    “什么？”萧绰突然很生气，“他们这么能这样呢！”

    褚边认真道?：“当时我也这么想的，怎么能给我剪得一刀都不剩呢！为此?我还和?何姒吵了半天，以至于公司上下都以为我特别在乎自己的工作付出，圈里报道?我是真正爱戏的演员。其实我当时心里想的只是，好歹留个镜头啊，说不定在国外的你就看见我了呢。”

    萧绰没?想到他想的居然是这个。

    褚边看着一点也不生气：“很正常的，本来也不是主角。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反正我找到你了。”

    萧绰有些难受，问他：“那你曾经的梦想呢？”

    褚边蓦地笑了：“你忘了吗？在转学去崇州认识你之前，我连书都不想读了，连考试也是倒数，那阵子?我妈每天都被我气死?，不是打我就是骂我。盛居。”他深望着面前的人，“你就是我的梦想。”

    他倾身吻了吻萧绰的唇角。

    萧绰的身体微微往后?仰：“我嘴上还有泡沫。”

    褚边道?：“嗯，所以我帮你吻掉了。”

    萧绰：“！！”

    总觉得一别九年，褚边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外面传来几下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不大。

    萧绰下意识推开从床上站起?来去开门。

    外面是纪奶奶一张好奇的脸，她声音很低：“你们是不是还没?起?来啊？”

    萧绰想着褚边还没?起?床，他只将门半开，这回先出去，带上门问：“奶奶，怎么了？”

    纪奶奶有些小激动：“哎呀，这不是早上和?你李奶奶他们出去晨练吗？回来时我们去买豆浆，可巧了那家早餐店的电视机开着，我说呢，觉得你朋友有些眼熟，嘿，我就在电视广告上看到了！是那什么……对，卖车的！”

    褚边不演电视剧，所以不看电影的纪奶奶不知道?他，但?她爱看电视，连中?间的广告都不放过，大约是早就见过，但?没?怎么注意。

    萧绰笑道?：“那不是卖车，是代言。”

    纪奶奶急着问：“哎呀，我哪懂什么带盐带烟的，你就说是不是他？”

    “嗯。”

    “真的啊！”纪奶奶一拍手，“我和?老李他们说，他们还不信呢！说你朋友特别有名，哦，你王伯伯女?儿就特别喜欢他！哎呀，那我一会儿得帮你小灵要个签名！”

    萧绰失笑：“您还懂要签名呐？”

    纪奶奶不高兴道?：“啧，你怎么和?小舟一样觉得奶奶跟不上潮流，觉得奶奶笨！”

    萧绰伸手搂住她：“怎么会呢？您可是世上最聪明最前卫的老太太了。”

    “嗯。”纪奶奶看见他手里的牙刷，皱眉问，“你怎么还拿着牙刷呢？看看你的头发，昨晚怎么睡的啊？”

    萧绰这才想起?洗漱到一半的事，忙去洗手间重新洗漱整理一番才出来，纪奶奶已经给萧绰倒了一杯豆浆，招呼他过去喝。

    “当心烫。”纪奶奶将保温杯重新盖好说，“这样一会他们起?来就不会凉了。”

    她说着进了厨房给萧绰盛了碗粥出来，又进去起?了油锅，熟练地煎了一盘手抓饼。

    褚边也出来了，和?纪奶奶打了招呼就去了洗手间。

    “小绰。”纪奶奶坐在萧绰身边，小声问，“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萧绰差点被豆浆烫到。

    纪奶奶给他递纸巾道?：“慢点，都和?你说了小心烫。奶奶就想问问你，奶奶是不是得包个红包啊？”

    萧绰的眼珠子?快掉了：“奶奶，您这也太夸张了？”

    “怎么夸张了？咱们家虽然只有我这个老太婆那也不能失了礼数。”纪奶奶在萧绰手臂上抽了一下，“你说都把人带回来了，这睡也睡了，难道?就让人家两手空空走？”

    “噗——咳咳——”

    萧绰真的一口豆浆直接烫到了喉咙，他咳得停不下来。

    纪奶奶一个劲地“哎呦”，又是倒水又是给他顺背：“你说你这孩子?都嘱咐几回了当心当心，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怎么了？”褚边听到声音快步从洗手间过来。

    萧绰想说没?事，但?咳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一个劲地摆手。他呛得满脸通红，口水混着豆浆咳得到处都是。

    “喝豆浆呛到了，哎呀呀。”纪奶奶将整包抽纸拿了过来，正想抽，就见褚边顺手抽了弯腰替萧绰擦，一面轻抚着他的后?背。

    萧绰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好点没?？”褚边低声问他。

    萧绰擦了擦呛出来的眼泪，点头哑声说：“没?事了。”他又压了压嗓子?，偶尔短咳几声。

    褚边从身上拆了片含片出来喂给他：“含着，别弄得嗓子?疼。”

    萧绰就着他的手接了含在嘴里，忍不住笑：“唔……我要是也嗓子?坏了，估计张导得疯了。”

    褚边笑了下，这才问纪奶奶：“奶奶，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哦，我们……”

    “奶奶！”萧绰忙拉住她，激动得连含片都嚼碎了，“那什么……豆浆您放哪儿了，我帮褚边倒一杯。哦哦，您不是想要签名吗？”

    他起?身时顺势推了褚边一把：“帮我奶奶签得漂亮点儿。”

    纪奶奶识趣地转了话?题说：“对对，我们楼上邻居家的姑娘可喜欢你了，小姑娘在外地上大学，小长假才回来，我要给她个惊喜！”

    褚边点头：“行，您说签哪儿？”

    萧绰倒了豆浆出来，问：“小灵那儿有照片吗？有的话?您问王伯伯要一张，直接签在照片上。”

    纪奶奶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那我去问问。”

    萧绰将豆浆摆在褚边面前，又端了碗粥出来，正好纪止舟起?床了，他忙道?：“小舟，快过来吃早餐，奶奶特意去张记买的豆浆，他家的豆浆又浓又新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纪止舟洗漱后?回来，面前又多了一碗粥。

    萧绰把手抓饼推到他面前：“奶奶特意为你做的。”

    “嗯。”纪止舟夹了一块，头也不抬问，“奶奶呢？”

    “来了来了。”纪奶奶正好进门。

    萧绰见她抱了一只长盒子?进来：“您这是？”

    纪奶奶忙说：“哦哦，说是不知道?照片在哪儿，就看到她房间挂着一张海报，我说海报也行啊。你王伯伯特意帮我装了，怕碰破。你们先吃，吃完再签不迟。”

    纪止舟不悦道?：“切，这小灵也真是的，我哥也挺有名的啊，她是不是不知道?呢？看来改天我得给她介绍介绍，我哥可是万千少女?得不到的萧老师，她都近水楼台了，还想着要别人的签名。”

    纪奶奶道?：“谁说小灵不知道?啦？小绰所有的剧她都听了，还给我听呢！”

    “呃——”

    纪止舟把自己给噎到了。

    纪奶奶大步过去给他拍背：“哎呀，你们今天一个两个怎么回事啊？不是呛着就是噎着。”

    给纪止舟倒水递过去的萧绰简直尴尬得头掉，嚼着嘴里的含片在考虑以后?是不是得把吻戏之类的敏感场景减减？

    这难道?不是个适合年轻腐女?的小众圈吗？他真是做梦地想不到这个大年纪的纪奶奶会去听啊！！

    褚边看着他千变万化的脸色，小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呵呵。

    癌症让我不舒服。

    尴尬癌。

    纪止舟终于噎了下去，他捶着胸口扭头说：“奶奶，您以后?能不能别听我们的剧啊？”

    纪奶奶蹙眉道?：“为什么啊？虽然有些地方我不怎么能听懂，但?小灵说制作得可好了，她每次听完都要和?我夸上半天呢！”

    “靠。”纪止舟看向萧绰，“从今天开始，老子?再也不配音了。”

    萧绰：“……”

    纪奶奶惊奇道?：“小舟也配音了？你怎么不说呢？配的哪个剧啊？等小灵回来，我让她找给我听听。”

    纪止舟：“……”他这才想起?他用的不是本名，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绰忙说：“奶奶，您也坐下吃。”

    纪奶奶道?：“不用啦不用啦，回来和?老李顺便?在张记吃了点，她是想和?我我唠叨和?她老头子?拌嘴的事，哎呀，三天两头拌嘴我耳朵都听起?茧了。可是没?办法呀，还得听她唠叨！”

    褚边已经吃好起?身：“奶奶，我给您签名。”

    “好好，去茶几上。”

    瞿安给萧绰打电话?来：“萧哥，纪老师怎么不接电话?呢？”

    萧绰抬眸看了眼对面的纪止舟说：“大概手机不在身上，什么事？”

    “哦，策划说前天录的干音有点问题，可能需要重新配，想问问纪老师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呃……你纪老师刚刚说要退圈呢。”

    “什么？！”瞿安简直快跳起?来了，“他可别啊！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

    萧绰笑着把手机递过去。

    纪止舟边瞪他边接起?来：“嗯，哼，呵……”

    因为要回去加班的缘故，萧绰等人早早吃了午饭就得出发。

    临走，纪奶奶拉着萧绰一起?下楼。

    萧绰以为她还记得红包的事，忙说：“奶奶，真不用给红包……”

    “你说不给就不给，听你的，那等你俩再交往一阵子?再说。”纪奶奶看了看前面帮忙提东西的褚边说，“奶奶就是想和?你说，这孩子?挺好的，你之前呛到了，什么豆浆口水一大堆，他就帮着给你拍背给你擦，奶奶见他一点都没?有嫌弃。品行是装不出来的。”

    萧绰微愣，这种细节连他都没?有在意，没?想到纪奶奶却注意到了。

    “奶奶，我和?他……”

    “哎呀，你不用在我面前遮掩啦。”纪奶奶笑着望着他，“要不你把脖子?上那什么也遮一遮？”

    萧绰：“……”

    纪奶奶说：“昨晚上就看见了。”

    萧绰想拉一拉衣领的手默默地放下了。

    纪止舟将东西都装进后?备箱，回头抱了抱纪奶奶：“奶奶，我们回去了，会每天给您打电话?，您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

    纪奶奶拍着他的后?背笑：“奶奶这边放心，楼上楼下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要帮什么忙都是一句话?的事。奶奶和?你说的话?你可得记得啊，跟着你哥学着点。”

    纪止舟冷笑：“学他找男朋友吗？”

    “你这小子?！”纪奶奶往他手臂上打了一下，“老没?个正经！”

    萧绰关了后?备箱转身见褚边站在身后?，他忙说：“哦，来时是我弟一个人开的，回去我那个……”

    “没?事，我跟着你们的车。”褚边径直打断他话?，“注意安全。”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小区。

    纪止舟上车就插了耳机，之前瞿安把有问题的干音发过来了，要调整的部分要求也一并?发来，他刚闭上眼准备听，耳机却被人摘了。

    萧绰的声音传来：“车上别工作了，睡一觉。”

    纪止舟昨晚几乎没?睡，萧绰迷迷糊糊感觉天快亮那翻身的声音才没?再听见，应该还是为了他和?褚边的事，但?早上起?来到现在，对这件事纪止舟却绝口不提了。

    萧绰看了侧视镜，那辆白色路虎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跟着。

    “小舟，谢谢你。”

    纪止舟哼了声：“谢什么？”

    萧绰笑了笑，所有的事，都想谢谢。

    ……

    纪止舟闭眼靠了会儿就真的睡着了，恍恍惚惚他做了个梦。

    那会儿他们都刚考上大学，萧绰之前卖过不少东西，早早给自己准备了学费。那一年奶奶突然生病住院，原本要给纪止舟准备的学费全都砸在了医院里，街坊邻居们还补贴了不少。

    这些年奶奶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也少不得要向亲戚们伸手，纪止舟倔强地不想再跟人借钱了，大不了不上学了。

    有一晚，萧绰敲开他房门，将一只牛皮信封塞给了他。

    厚厚一叠钱，交学费绰绰有余。

    纪止舟震惊非常：“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他知道?萧绰自己也只有一学期的学费，后?续的钱他是打算半工半学去赚的。

    无论?纪止舟怎么追着萧绰问，他都没?告诉他。

    直到后?来开学前夕，奶奶也出院了，就请了街坊邻居们一起?吃个饭，王伯伯说他们是大学生就是大人了，非得给他们敬酒。

    萧绰喝醉了，纪止舟将他扶回房，他突然抱着他哭了。

    “怎么了，哥？”纪止舟还以为他是太难受。

    萧绰哭着说对不起?，还叫他“钟一”。

    那时纪止舟第一次听到和?崇州有关的名字，萧绰抱着他说：“那笔钱本来就没?想你还的，现在我们可以一起?上大学了，钟一。”

    纪止舟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结果一拳挥在了车窗上，痛得他瞬间清醒了。

    萧绰蹙眉侧脸问：“怎么了？”

    纪止舟逐渐看清边上的人，才知道?原来是做了梦。

    后?来纪止舟问过他钟一是谁，萧绰说是他以前的同桌，比他小半岁，是他曾经像弟弟一样照顾的人。

    纪止舟还知道?钟一也是和?奶奶相依为命，萧绰还借过不少钱给他。

    纪止舟下意识看了眼依旧跟着的白色路虎，不可否认，他不希望萧绰再和?崇州的人有任何瓜葛，除了不希望萧绰再受到伤害外，他更不想自己时刻被提醒着要不是他们家像钟一家，萧绰也不会对他这样好。

    那一年为了一张假.钞，萧绰良心不安来帮忙，大概率也是因为看着奶奶想起?了钟一的奶奶？

    每次想到这个，纪止舟就特别厌恶他曾经在崇州发生的一切！

    “哎，想什么呢？”萧绰的声音传来。

    纪止舟回过神来：“没?什……嗯？”他看到了上面的路牌显示距离帝都还有60公里，他忙问，“你怎么不在服务区停下换我开？”

    萧绰说：“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也快到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会？你回去还得加班呢。”

    “不睡了。”纪止舟往嘴里塞了两粒口香糖说，“直接开回家，把东西卸了我再去工作室，你今晚不用去澜庭工作早点休息。”

    “嗯。”

    ……

    下了高速一路往城南小区开去，后?面褚边的车还跟着。

    纪止舟有些烦躁：“他怎么还跟着？他不回澜庭吗？他经纪公司的人都不找他的吗？”

    萧绰只好扯谎说：“哦，我让他晚上一起?吃饭。你呢，是吃了走，还是去工作室吃？”

    纪止舟没?好气说：“这话?问的，我说和?你们一起?吃你高兴吗？”

    萧绰笑：“我高兴啊。”

    “滚蛋！”纪止舟愤愤道?，“我不是这么自讨没?趣的人，但?我今儿把话?放在这里，他要是欺负你，我就……”

    萧绰打了转向灯打断他说：“你真打不过他。”

    后?面褚边正想跟着萧绰的车转弯，俞书烨的电话?打进来，正逢前面有车插进来，他本能稍稍带下刹车，顺便?按了接听键。

    俞书烨那边杂音有些大，听着好像是在医院里，电话?接通他就直接说：“盛居妈妈……是在崇州医院过世的。”

    褚边拧眉问：“什么时候？怎么过世的？”

    “嗯……12年的年底。”俞书烨有些犹豫说，“医院说是服毒自杀。”

    自杀？！

    褚边猛地打了方向盘靠边将刹车踩到了底，他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问：“是在她离婚前还是离婚后?？”

    “什么？这我不清楚。”俞书烨明显不知道?什么离婚的事，他迟疑了片刻，才又说，“但?当年和?萧阿姨一起?被送来医院抢救的人……还有盛居。”

    褚边猛地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

    ……

    萧绰拐了弯就到小区门口了，他下意识朝后?视镜看了看，后?面却没?看见那辆白色路虎。

    他本能蹙眉，人呢？

    都跟到这儿了，怎么不跟了？

    纪止舟的声音传来：“现在都是文明社?会了，干什么打打杀杀。我把他家地址贴网上，私生饭有时候可比杀手都可怕，所以他真的别干什么蠢事。”

    车子?进了小区，停在了楼下。

    二?人下车把东西搬上楼，纪止舟急着要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说：“吃完早点回来，别喝酒。”

    萧绰忍不住笑：“你是奶奶附体了？行了，快走。”

    纪止舟哼一声下楼。

    萧绰拨了褚边的号过去，那边提示在通话?中?。

    隔了会儿，褚边自己打回来：“我公司有点事，得去一趟。”

    萧绰道?：“哦，没?事，我想也是你估计是公司有事。”

    “嗯。”褚边又说，“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晚上早点休息。”

    “你也是。”

    萧绰草草吃了点东西去床上睡了一小时就醒了，在家里百无聊赖，给瞿安打了通电话?，得知都在工作，他干脆也去了工作室。

    纪止舟和?孟江游在重新录干音，正好是一段被一群狗追着咬的戏，萧绰隔着玻璃房看着坐在桌前的纪止舟大喊大叫，入戏得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他忍不住笑，白天还说要退圈呢。

    “萧哥。”周续从后?面走来，“正好你在，《孔克珠》的先导片花要不一起?听听呗。”

    萧绰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周续有些得意：“咱们这两个编剧新官上任，做事嘁哩喀喳的，我们当然也不能落后?啊。”

    萧绰冲他们竖起?大拇指。

    会议室里，策划、编剧都在。

    萧绰见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道?：“怎么了都？不是成品都出来了吗？”

    瞿安走到电脑前说：“老实说这个故事并?不新颖，就是特别俗的爱情故事，当然，改编的电视有大影帝褚边和?流量小花叶多思坐镇，已经未播先火了。广播剧虽然是萧哥你配音，但?大家都知道?，言情广播剧和?纯爱比不了。这段片花我们都听了好几遍了，内容该有的都有，爽点苏点都不缺，但?就是哪里不对劲儿。改了好几轮儿了，还是缺点什么。你听听。”

    “嗯。”萧绰戴上耳机示意瞿安播放。

    周续等人也都戴上耳机重听一遍。

    萧绰的手指搭在桌上均匀敲打着，五分钟的先导片花很快播完了。

    所有人见萧绰微微蹙眉，随即睁开眼。

    “怎么样，萧哥？哪儿不对劲？”编剧心心急着问。

    这可是她和?小绵第一次挑大梁的剧，两位小姑娘自然非常上心。

    萧绰将椅子?往桌边拉近了些，示意瞿安把手提电脑搬过去，他打开剪辑软件，开口道?：“的确是该有的都有，两个问题。第一，着重点和?讲故事的方式不同，所呈现出来的意境和?紧张感也会全然不同。”

    他操作得飞快。

    小绵忍不住问：“萧老师，能具体点吗？”

    萧绰点头：“举个例子?，‘你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和?‘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吗’，一个意思但?明显情绪不同。第二?，顺序不同表达和?渲染的东西也会不一样。我再举例，‘周续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和?‘这个案子?的凶手他就是——周、续’。”

    话?落瞬间，他敲下回车键。

    周续缩了缩脖子?：“我靠，萧哥你干嘛突然拿我举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萧绰轻笑了下，示意大家都戴上耳机。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完萧绰重新剪辑排版又稍微删除了一些细枝末节后?的先导片后?，全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明明是同样的内容，这么一来就听得人心潮澎湃又心痒难耐。

    策划激动说：“不愧是萧哥！你能成为圈内天花板不是没?有理由?的！”

    两个小编剧更是崇拜至极。

    瞿安哈哈笑着说：“我还记得我大一那会儿就是因为听了萧哥剪的一段片花入的坑，当时就因为那段片花，我脑子?都没?过，就想着买，买买买！结果后?来正片一出，哈哈哈，烂得无与伦比好吗！”

    心心忙问：“我们工作室还做过那么烂的剧吗？”

    萧绰抽了支烟出来，又想起?会议室里好几个女?孩子?，便?又收起?来，笑着说：“不是我们的剧，那时我们工作室还没?成立，我帮别的工作室剪的片花。那剧是真的烂，导演没?法子?找到我，让我帮个忙，哎，看来坑害了不少人呐。”

    瞿安哼哼：“那剧29块9呢，要不你赔我。”

    萧绰嗤笑起?身出去，顺手点上了烟，走到门口差点撞上纪止舟。

    纪止舟愣了下，忙笑道?：“我说呢怎么一回头外面的人全都不见了，你怎么来了？”

    “嗯，想着你们都在加班，我睡觉不太合适，就来了。”他吸了口烟，觉得略有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些，“录完了？”

    纪止舟道?：“还得有一会，要不你先去办公室休息，好了我喊你。”

    “不了，我去给你们买点夜宵。”萧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圈圈，不跟来我怎么多给你买29块9的东西？”

    瞿安立马冲过去：“来了来了！萧哥，我要奶茶，加好多料的那种！”

    “嗯。”萧绰埋怨道?，“这次真得好好跟楼下烧烤店的老板说说，现在哪还有店不做外卖的。”

    瞿安附和?：“就是！每次吃还得去自提，可是……那家味道?是真的好呀。”

    纪止舟下意识笑了笑，突然发现，好像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纪老师。”

    身后?有人叫，纪止舟应声回头。

    ……

    俞书烨在崇州一院门口等得快抽了半包烟，终于看见那辆白色路虎径直驶来。他碾熄了烟，从花坛上起?来朝白色路虎走去。

    褚边找了车位停好就迫不及待下车来。

    俞书烨满肚子?的疑问，见了人便?急着问：“盛居他们不是全家移民了吗？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查当年的事？”

    褚边没?有多说，只问：“你找的医生呢？”

    “哦，他今天正好大夜，在后?面病房楼。”俞书烨跟着他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到底怎么回事？”

    褚边沉下声：“我也想知道?。”

    来时路上他想了很多，九年前的年末，那不应该就是盛居所谓全家移民的时候吗？

    可是萧筠知却死?在了崇州一院，难得他们根本没?有出国？

    盛居为什么要骗他？

    俞书烨找的医生姓徐，是他一个学生的家长。上楼时俞书烨提醒褚边戴上口罩，毕竟他现在知名度挺高，还是别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徐医生客气地请他们进办公室坐，还给泡了茶。

    三人都坐下，徐医生才说：“俞老师说了我才想起?来，当年我还在急诊轮班，那两个病人是晚上送来的，女?患者?抢救了一晚上没?救回来，那小孩儿中?毒没?那么深，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褚边握着一次性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那盛居爸爸呢？”

    徐医生想了想，说：“我没?见到死?者?的老公。”

    俞书烨跟着问：“那是谁送他们来医院的？”

    徐医生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是那个孩子?自己打的急救电话?。哦，对对，后?来我还听上门的医护人员说孩子?身上没?带着手机，也不知道?他是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从餐厅爬到客厅打的座机。”

    褚边的手指猛地一收，纸杯瞬间被捏扁，茶水顷刻涌出，淌过手背全都洒在了地上。

    俞书烨吓了一跳，伸手想帮忙，褚边自顾将纸杯丢进垃圾桶，压着情绪开口：“那他爸爸什么时候来的医院？”

    徐医生道?：“一直没?来啊，我们还问过那孩子?，让他联系家里人，但?他死?活不开口。我记得没?错的话?，一直到后?来他出院，他爸爸都没?有来过。”

    俞书烨皱眉道?：“那不可能啊，盛叔叔那么爱老婆孩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来医院？”

    因为那时盛明山和?萧筠知已经离婚了吗？

    萧筠知因为这个才想要带着盛居自杀？

    不对，不应该只是离婚的事。

    而且就算离了婚，盛明山也不可能对他们不闻不问，盛居也不是那种出这么大的事也不找爸爸的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明山又去了哪里？

    从徐医生办公室出来，褚边的脸色难看至极。

    俞书烨沉默了一路终于说：“当年我们还以为盛居是故意不回来的，毕竟那是见钟一的最后?一面了，我和?曾昀都很生气。难道?是我们错怪他了？”

    ……

    萧绰陪着纪止舟加班到了凌晨才回家，洗完澡倒头就睡沉了，梦里似乎听到手机一直在震，后?来他似乎又听到窗户外似乎有敲打的声音。

    他迷糊睁开眼，果然见一抹影子?趴在窗外。

    萧绰吓得坐了起?来，听人在叫他“盛居”。

    萧绰一开灯，简直不敢相信。

    “褚边！”他冲过去打开窗户，“这里是二?楼！”

    褚边直接翻了进来。

    萧绰愣在当场，当年在仰山园褚边就爬过他们家二?楼，没?想到九年过去，他又爬了一次！

    虽然这个点下面单元楼的门上了锁，但?他怎么不打电话?……

    萧绰一愣，恍然想起?他大约是打了的。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面前人影骤近，萧绰一下被褚边拉入怀中?。

    褚边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紧紧抱着面前的人。

    耳畔不断回想起?之前在崇州和?徐医生的对话?：

    “确定是自杀吗？”

    “确定，因为是中?毒，当时医院是报警了的。警察来了后?就做了笔录，那孩子?亲口说的，是他妈妈下毒带他自杀。”

    褚边连呼吸都在打颤，他不敢去想九年前盛居差点就死?在医院了！而那个时候他因为考了第一，妈妈高高兴兴地带他回宁城过年去了！

    可是那时候……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还一直和?他有着微信联系，盛居他、他居然只字未提。

    褚边只要一想起?他正享受地躺在家里大床上玩着游戏时盛居正孤单地躺在医院病床上打着吊瓶吃着药他就心疼得几乎没?办法呼吸。

    “你怎么了？”萧绰觉察出了褚边的不对劲，他浑身冰冷，贴着他的脸颊也是冷的，“褚边，你到底……”

    “抱着我，盛居，抱紧我。”

    萧绰有些茫然抱住他，抱紧他。

    褚边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才终于相信面前的人是真实的，他又捧住了萧绰的脸，从额头一直吻到嘴唇。

    是暖的，他是活着的。

    萧绰被他抱着缠绵一番，推也推不开，只好喘着气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特别特别想你。”褚边将人抱紧，低头埋在他的颈项，“我今晚睡在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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