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风雨共担（一）

    在斯塔克工业的实验室,托尼·斯塔克并没有看到一个小小的、安静的闭着眼睛睡着的宝宝。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托尼心中的不安和违和越发的强烈。只是有一些话就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口。

    这个世界怎么了？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么？

    托尼·斯塔克在心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可是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五岁的小朋友来说,斯塔克工业的实验室还不是“他的实验室”,而是他父亲的。

    托尼被匆匆而来的霍华德·斯塔克一手提出了实验室,并且勒令他不许再进这里。

    托尼依旧很喜欢他的父亲，可是这个父亲又和他记忆之中的不同。

    霍华德·斯塔克将托尼·斯塔克提出实验室之后就将实验室锁了起来。他拒绝他儿子进入那里,因为在霍华德看来,他的实验室里的各种武|器和仪器十分的危险，并不适合孩童去玩耍。

    “为什么这孩子就不能听话点儿呢？我们已经够忙了，为什么他还要给我们添麻烦。”

    霍华德·斯塔克毫不客气的当着他儿子的面这样和他的管家贾维斯抱怨。

    “先生,我想小少爷只是想跟您更亲近一些。”

    老管家不赞同的看着太过相像的父子俩，最终给了托尼一个温暖的拥抱。

    托尼·斯塔克在几次尝试未果后,就不再执着于他老爸的实验室,只是他时常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天才儿童的脑袋总是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托尼只能茫茫然的向母亲求助。

    “妈妈,你记得我们家曾经有过那种小小的、软绵绵的、圆圆的很可爱的东西吗？”五岁的托尼·斯塔克不死心的询问他的母亲。

    玛利亚夫人摸了一摸自己儿子的小卷毛，她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变得这样奇怪了。

    但是玛利亚夫人始终是一个温柔的女性，她也是富有智慧的母亲,所以她揉一揉托尼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蹲下来对他轻声说：“哦,让我来想想,那种小小的圆圆的东西不就是你吗？我的宝贝。”

    不，不是这样的。

    托尼无力的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他的母亲描述自己巨大的惶恐不安。

    像是有什么如同眼睛一样宝贝的东西，却就这样失落了。一个5岁的孩子站在那里，就像是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他伸出手去,像是想要捉住什么，可是最终托尼·斯塔克什么也没有捉住。

    后来的日子里，托尼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比如说被他的父亲送到了寄宿学校，为此他做出了许多离经叛道的事情试图引起父亲的注意，未果之后就开始和霍华德无休无尽的争吵，父子关系急转直下。

    比如他开始开赛车、酗酒、成为一位花花公子——托尼·斯塔克知道他不该那样放任那些女人接近自己的，可是……

    “我又没有在等什么人。”无数个放|浪形骸的夜，他这样喃喃自语，就仿佛再和谁赌气一样。

    又比如说在他20多岁的时候，父亲母亲出了一场车祸。从此之后，他就成是家里唯一的斯塔克了。

    事实证明，霍华德和玛利亚夫人遭遇的不是单纯的车祸，而是九头蛇的蓄意谋杀。

    在很多年后，托尼才辗转得知了这桩事情的真相。他知道到谋杀他父母的是詹姆斯·巴恩斯中士的时候，简直惊悚得如同那个5岁的在父亲实验室外面徘徊的孩子。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巴恩斯杀了他的父母，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事情？即使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超级英雄，可是在事实猝不及防又苍白的摆放在他面前的时候，托尼甚至感受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决定成为钢铁侠的时候。

    那时候他独自一个人从阿富汗的绑架之中活了下来，却看到了斯塔克工业生产的武器给世界上的人们在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钢铁侠为了赎罪而生——他制造武器，造成杀戮和死亡，这是他的原罪。

    只是托尼·斯塔克刚被绑架到那个山洞中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躺在那里，他甚至不想动手去打造自己的战甲。

    即使在很多年前，这个战甲的所有构思就都已经徘徊在他心里，只差一个让这个战甲面世的契机。

    即使托尼·斯塔克确定，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

    然而托尼·斯塔克不想动，他只是茫然的望向山洞外面。

    他看着那漫天黄沙，就总觉得有一个身影会裹挟着风霜和火焰而来，像是最勇敢的骑士一样来到他身边。

    那应该是一个有着淡金色头发的蓝眼睛的人，看起来比谁都瘦小，可是却比谁都勇敢，也比谁都愿意为他奋不顾身。

    在被绑架、被拘禁在沙漠里的时候，托尼·斯塔克居然还有闲心做这样的白日梦。可是那个人影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清晰，不再是小时候那种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是谁？她又在哪里？为什么她没有如约而来？

    托尼·斯塔克的眼中充满了迷茫。虽然这迷茫一闪而逝，可是他敢确定，自己觉得心空了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胸口被装上了一个反应堆。

    心中是巨大的失望，几乎让托尼·斯塔克觉得窒息。

    那一天，托尼·斯塔克望着夕阳坠入地平线，听着那些人给他下的“最后通牒”，直至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才终于动手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是的，他只有他自己，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为他奋不顾身，也不会有人值得他去依靠和托付。因为他是托尼·斯塔克，是注定孤独的天才。

    托尼·斯塔克习惯挡在所有人面前，灾厄来临之前，他也总是冲在所有人的前面。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托尼·斯塔克从不依靠任何人，哪怕是他的队友。

    那么，那个在阿富汗等待一个不会出现的人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托尼·斯塔克有的时候也会这样的自我嘲讽。就仿佛这样刺痛自己，就不再会失落了一样。

    后来托尼·斯塔克还是成为了钢铁侠，在他成为了钢铁侠之后，神盾局又从遥远的冰川下面挖出了一个人。

    那是他的童年偶像，也是他父亲穷尽一生都在寻找的同伴——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

    在见到队长的那一刻，托尼就像是见到了故人。

    这并不是因为在他小的时候有一整个屋子的美国队长周边，而是因为眉眼太过相似。

    这个走过二战的老兵出现在托尼·斯塔克面前的那一刻，托尼·斯塔克心中的那个影子忽然有了具体的形象。

    在第一次见到史蒂夫·罗杰斯的时候，托尼甚至失礼的问对方是否有一个女儿？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涉及**，也太过没有礼貌了。

    美国队长的故事家喻户晓，谁都知道，美国队长多年以前曾经有过相知相许的恋人。只不过随着西伯利亚的寒风，那一场爱情也是无疾而终。

    但是年与月更迭，爱却永恒不变。

    以史蒂夫·罗杰斯对爱情的忠诚，他自然不可能有女儿。

    史蒂夫·罗杰斯甚至以为这是他的这位老友之子又想出的什么打趣他的方式。

    可是对方却那样的真诚，一双焦糖色的眼睛之中几乎盛满了祈求，执着的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史蒂夫·罗杰斯从战场上走下来，他见过许多濒死之人。在人濒死之际，眼中总会迸发出摄人的光彩。

    而这一刻，托尼·斯塔克眼中的光彩不亚于那些人。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是史蒂夫不确定自己的回答到底是救命稻草还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史蒂夫却不能对霍华德的儿子说谎，更何况他又没有办法真的给托尼弄出来一个他的女儿。

    美国队长只能正直的摇摇头，对托尼叙述既定的事实：“很可惜，托尼，我并没有女儿。”

    像是想到什么，史蒂夫轻轻的补充一句：“当然，如果我有的话，我相信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

    这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答案，托尼·斯塔克眼中的光熄灭了下去。

    史蒂夫·罗杰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做出了残忍的事情，仿佛他没有一个女儿这件事对托尼·斯塔克是一件很大的打击一样。

    这位美国大兵有些无所适从，他并不愿意打破一个人的期望，更何况那还是他老友的儿子。

    不过好在自从那次之后，托尼·斯塔克就没有再对史蒂夫提起过关于他女儿的其他事，就好像那天这个冒昧的问题只是一个玩笑。

    后来他们遇见了太多的事情，那些初见时候的小小异样很快就被堆砌进了繁杂的日常中。

    他们组建成了复仇者联盟，抵御了外星人的一次又一次的入侵。地球守护者们措手不及的迎战来自外星和宇宙的危险，还要不断的争吵和决裂。

    托尼·斯塔克一个人被夹在了很多事与人的中间，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立场，而他总是想照顾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是事实上，托尼会后悔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但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托尼·斯塔克肯定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托尼·斯塔克时常觉得精疲力尽，可是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这个世界。

    钢铁之下包裹着的也是柔软的躯体，托尼·斯塔克身上的伤口一道又一道的增多，他不再年轻，也承担了更多的责任，要处理越来越多的事情。

    托尼·斯塔克渐渐的忘记了心底纠缠了他许久许久的影子，童年里的那个小小身影终于仿佛褪了颜色。

    可是他真的忘记了么？心口还是会一点一点的疼痛，在每一个黑暗袭来的日子里让他难以入眠。渐渐的，比起睡觉来，他开始更喜欢通宵达旦的工作。

    他身边有美丽的助理女士佩普·波兹，从他的助理变成了他公司的执行总裁。

    没有办法，哪怕是托尼·斯塔克也不可能一边做超级英雄，一边管理一个偌大的公司。

    总要有一个人为他操持家业，而他信任佩普。

    每个人都在打趣，他们猜测佩普会不会成为斯塔克工业的董事长夫人。

    可是托尼知道不会，佩普也知道不会。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彼此信任，但是佩普知道，对于托尼来说，他的心底有一块拒绝他人碰触的区域。那里这些年一直空着，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他在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可是即使那个人不会出现，托尼·斯塔克也愿意一直一直的等下去。

    所以后来佩普选择了与哈皮·霍根在一起。

    或许青春年少的时候，托尼·斯塔克的确算是一个让佩普觉得惊艳的人。可是每个人都只有一场人生，没有谁有必要陪另一个人浪掷自己的青春与爱情。

    虽然外界都传说，成为了钢铁侠之后的托尼。斯塔克之所以不再是个花花公子，是因为他美丽的女助理。可是只有佩普知道，托尼的改变只是这个男人结束了自己幼稚的单方面的“报复”而已。

    更可笑的是，他报复的那个对象几乎是不存在的——他痛不欲生也好，自甘堕落也罢，对方都全然无知。

    在托尼偶然对佩普提起“她”的时候，佩普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老板得上了幻想症，所以才会爱上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为此，佩普还为托尼·斯塔克预约过最好的心理医生。

    托尼·斯塔克也真的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是除了检测出来他有PTSD之外，并没有证据证明他还有幻想症。

    “人的心理非常复杂，我只能断定有两种情况可能会导致现在的结果，一是斯塔克先生自我防御意识非常强，不愿意让任何人窥见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二是他确信那个人真实存在，并且在脑内将那些相关的信息设定为绝对机密，不允许任何人窥探，更无从进行治疗。”

    托尼的心理医生这样对佩普解释，并且做出了生动的比喻：“就像巨龙守着他的金币。”

    最终佩普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由着她老板去了。

    谁又能想到，这个世界上曾经的花花公子，居然无时不刻在脑内上演着一个人的虐恋情深呢？

    佩普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有的时候她会觉得，明明身处在繁华最中心，可是她的老板却非常非常的孤独——像是那种与世界为敌一样的孤独。

    但是这一场心理治疗并不是完全没有用。

    那一年，托尼·斯塔克35岁。对于一个富豪来说，35岁还很年轻，但是托尼·斯塔克却立好了遗嘱。

    他确信自己这一生身边不会有其他的人，也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从事着超级英雄这个高危职业，托尼·斯塔克不多考虑多一些是不行的。

    虽然心理医生说那些幻象是不存在的，可是那又怎样呢？他自己知道是怎样的就足够了。

    值得欣慰的是，在和心理医生聊过之后，托尼·斯塔克逐渐的开始喜欢睡觉了。这对于佩普女士来说是的确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她的老板会猝死了。

    而托尼之所以开始喜欢睡觉，是因为他发现，在梦里，那个本来该在他5岁的时候出现的、有着水蓝色眼睛和淡金色小头发的女孩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托尼·斯塔克在梦里回忆起了关于她的一切。

    她应该在3岁的时候被他从冰里唤醒，在18岁的时候从阿富汗将他救出来。

    他应该是她的大学教授，为了那个小的，托尼甚至想过去当幼师。

    他们应该分享着彼此长大的时光。她是他的奇迹，让他无时无刻想变成世界上更好的自己。

    原来梦里真的什么都有。

    那一天托尼·斯塔克从梦里醒了过来，他看着镜子里面渐渐的有了白发的自己，忽然就笑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一切，是真正意义上的如释重负。

    托尼·斯塔克是一个超级英雄，一路走过许多的风霜刀剑，也有很多次在危险面前奋不顾身。

    托尼·斯塔克承认年华的老去，并且开始培养第二代的复仇者。

    他日日为守护地球、抵御宇宙外的威胁弹尽竭虑，却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他拥有过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亲情、友情和爱情——是的，在他40岁的不惑之年，托尼·斯塔克终于肯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可是，他拥有的这些好东西却终于一样又一样的失去了。

    直到巨大的危险来临的那一天。

    直到复仇者溃不成军。

    直到一切重来。

    直到托尼·斯塔克打响了响指。

    在一切仿佛摧枯拉朽一般的溃散之前，托尼·斯塔克的眼中映出了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和惊奇队长卡罗尔·丹弗斯向他奔过来的身影。

    这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堆叠出了他心头一直一直萦绕不去的那个人。

    托尼·斯塔克发誓他依旧会守护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没有她。可是上帝啊，如果命运还有一丝一毫的宽仁，请让他回到她身边。

    这像是永恒的执念，又像是指引他回归现实的灯。

    托尼·斯塔克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房间之中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喘息。

    托尼·斯塔克发现自己被魔法固定在了床上，他肯定这样的魔法来自于卡玛泰姬。

    他应该是没有看过史蒂芬·斯特兰奇使用魔法，但是在梦中，托尼·斯塔克可是有一个队友是至尊法师。

    在无数次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托尼·斯塔克见识过很多次这样的符文。

    “斯特兰奇。”托尼·斯塔克低低的叫了一声，想要让史蒂芬·斯特兰奇把他松开。

    实话说，现在他意识混沌，并不很能分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虽然感觉上没有过多久，可是他却真实的走过了另一个宇宙里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的一生。

    托尼·斯塔克曾经探索过平行宇宙。感谢知识，让他在醒了之后很快弄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其相信那是旺达的混沌魔法构建出来的“没有奥莉薇亚存在过的世界”，托尼·斯塔克更相信那是平行宇宙。

    “哦，我真是受宠若惊。没想到你醒来之后第一个叫的人居然是我，而不是我们这位帮你威胁了可怜的医生的小勇士。”

    斯特兰奇抱着手臂站在了一旁，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点点戏谑和嘲讽。

    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的红斗篷总是暗搓搓的想要去拨弄奥莉薇亚的头发，抚摸小姑娘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的话，那眼前还真是一副严肃的场景。

    可惜魔法斗篷什么的就是气质破坏专家，哪怕是至尊法师在魔法斗篷面前也木的台面——更何况如今斯特兰奇只是卡玛泰姬的学徒，还没有到至尊法师的程度。

    孩子终于被小红弄醒，抬手凑近自己的小脸蛋旁边揉了揉，奥莉薇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托尼！”

    意识到托尼已经醒了，奥莉薇亚立刻如同一颗小炮弹一样扎进了托尼·斯塔克怀里。

    23岁的托尼斯塔克抱住了家里这个小的，心里居然有那么一点儿“劫后余生”的感觉。

    一个有些俗气的说法就是，他抱住了奥莉薇亚，就像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叔写这一篇文的初衷，大概就是这一章的内容了。

    看完A4之后你小姐姐说，如果有人可以帮他承担就好了。

    所以才有了奥莉薇亚，才让那个踟蹰独行的钢铁侠成了“平行世界”。

    反正在这里，托尼不用挡在所有人面前了，偶尔也会有人像个小骑士一样去保护他。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