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飞机平稳在平流层滑翔, 舷窗外是稀疏单薄的几片层云。

    四下俱寂, 长途飞行, 同行几人早就调低椅背，昏昏沉沉睡去。

    头顶上一盏柔和的小灯，发出微茫光亮。

    沈晏川看了眼时间, 距离降落还有三小时。

    不知道舒意会给他回复些什么。

    欣然应允？还是带着几分羞涩假意拒绝, 等他穷追不舍后再故作为难的同意。

    沈晏川自己都没察觉, 想到舒意可能有的反应, 他的嘴角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显得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柔和不少。

    不小心睁眼看见一脸痴汉笑的沈晏川，黄洲吓得赶紧闭眼翻身，还是没克制出从心底升上一阵恶寒。

    陷入爱情的人太恐怖了。

    黄洲在心底吐槽, 谈恋爱的川哥格外恐怖。

    将近十七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飞机落地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有种逃出生天的幸福感。

    沈晏川第一时间开机。

    接通信号那一秒，无数消息雪花般飞进来。

    他耐心等待两秒, 等所有信息落定，迫不及待点进微信，直接打开与舒意的聊天框。

    聊天框顶部的未读消息数量成倍增长。

    对话框里却空空如也。

    ——等我回来, 约会吗？

    他猜过所有可能，却没想到这句话根本没有等到一个回复。

    黄洲提着行李跟在苏旭身边，看见苏旭打开手机，然后怔住，片刻后, 苏旭嘴里蹦出一句低骂。

    苏旭追上一下飞机就把他们扔在身后的沈晏川，注意到他的脸色有几分难看，还有几分失落。

    不过这不是扮演知心大哥哥角色的时候，他拽住沈晏川，认真问：“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沈晏川接得心不在焉。

    “就……”苏旭支支吾吾，也不知该怎么措辞，索性把手机递给沈晏川，让他自己看。

    【沈晏川否认恋情，拒不承认与舒意绯闻】

    【舒意方发布声明，称与沈晏川为节目伙伴】

    【舒意商场活动遭人恶意泼墨，疑与绯闻事件有关】

    三条微博链接，沈晏川一一点进去。

    除了娱乐新闻的报道，还有下面无休止的谩骂与诅咒，他一条不落地看完了。

    “你没事？”

    苏旭盯着脸色晦暗不明的沈晏川，小心翼翼发问。

    “没事。”沈晏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两个字的。

    他当然没事。

    当他在离地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还在幻想应该怎么安排与舒意的约会行程时，怎么会想到千里之遥，那个人竟然在一天内遭受了这么多。

    “我打个电话。”

    沈晏川听见自己镇静的声音。

    “喂，您好。”

    长久的拨号声后，电话忽然被接通。

    那边很安静，说话得人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温柔安静。

    “不是我。”

    千言万语，最后涌上嘴边的，只有这么无力的一句话。

    沈晏川听见对面的人笑出声来：“我知道。”

    好像失去重力，他漂浮在无垠广袤的宇宙，唯一的指引，就攥在电话那头的人手里。

    沈晏川清清嗓子，才发现手心里濡湿一片：“我也不知道声明是怎么回事。”

    舒意还是温温柔柔，回道：“我知道，跟你没关系。刚落地吗？飞了那么久，很累？赶紧去酒店好好休息。”

    “我，”沈晏川咽下想说的话，哑着声音问：“你……你没事？”

    “我有什么事。”舒意笑了一声，“我今天下午还要去赶一个试镜，明天可以在家给自己放一天假，充实得很。”

    她的态度太无谓，沈晏川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全部堵在心里，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舒意在那边轻快地说，“你别担心我了，赶紧去酒店休息，不是说录音行程很赶吗？”

    “舒意。”沈晏川叫住对面似乎准备挂电话的人，“这次，对不起。还有——”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和你并肩。

    这种事，绝不会再出现。

    舒意怔愣两秒，软着声音，甜笑着答应了：“好呀。等你回来，我们去约会。”

    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说得话会给电话那头的人带来什么震撼，舒意哼着歌，挂断电话。

    “舒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阿姨手里提着舒意分给她的吃食，过来打招呼。

    “好的，辛苦了，路上小心呀。”舒意笑眯眯将阿姨送到玄关。

    “好，好。”

    阿姨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接了什么电话，整个人像花一样都开了。

    陈娜也好奇：“舒意姐，你怎么心情这么好？”

    从接她离开公寓到现在，她的嘴就没合上过，还时不时就哼唱两句。

    “好吗？”舒意无知无觉，“就那样。”

    她挥手，“可能有试镜，开心。”

    这话说得陈娜有点心酸。

    其实她跟着舒意的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不过一年。

    但她入行前，也确确实实听过舒意的名字。

    不到二十岁，参加商业选秀出道，出道后的第一部 作品就是和当时的影帝合作，尽管只是个三番外小配角，可以吸引了不少关注，被称作是“最有灵气的新人”。

    都以为从此她应该星途坦荡，谁知却因为合约问题被当时的经济公司雪藏。

    再出现时，只能出演一些女二女三的角色。

    好不容易二十三岁凭借电视剧《野望》拿下了金兰奖最佳女配和最具人气女演员，人气巅峰时期却忽然消失。

    等她再出现，娱乐圈早就一代新人换旧人，哪里还有舒意的位置。

    陈娜就是那个时候跟在舒意身边。

    一开始，她只是公司随意分给舒意和其他一些不知名小艺人的生活助理，忙得时候顾不上舒意，舒意也只好自己一个人跑通告，一个人去剧组试戏，从女二号试到没几句台词的小配角，只要有戏，她就会认真准备。

    慢慢地，舒意积累了一些人气，她也就变成了舒意的专属助理。

    直到因为《长公主》里的丽妃和与沈晏川在《天生一对》里合作，舒意才算再一次重新站在公众面前。

    谁知道又会碰上这种事。

    陈娜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她是舒意，这么大起大落的，不说愤世嫉俗，总归会有点怨天尤人。

    哪里会像舒意，就因为能去试个戏，就这么眉开眼笑的。

    试镜安排在朗逸酒店。

    舒意到的时候，等候区已经坐了不少人。

    看见舒意，大家多多少少暗地里投了不少眼神过来。

    毕竟昨天一整天，舒意几乎是住在热搜上，想要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那点儿事也难。

    舒意倒是无所谓，任由她们打量。

    她挑了张椅子坐下，甫一坐定，听见人群里传来阴阳怪气地一句“呦，大明星来了。”

    舒意寻声望去，不意外看见两张熟悉的脸，一张明艳动人，一张楚楚可怜，唯一相同是眉眼间藏都藏不住的挑衅。

    看来这部剧果真竞争激烈，连沈贝和林棠也都安安分分坐在那儿等候。

    林棠心里不是滋味。

    《长公主》发布会后，因为和舒意的那一点龃龉，两人虽说没有正式撕破脸皮，却也算是交恶。

    原本她还想着，能凭借《长公主》里的角色打一场翻身仗，哪知却被舒意的丽妃抢尽噱头。

    她饰演的角色非但没有在网上引发讨论，反而给她招来不少非议，说她演技停滞不前，所有戏份都只有一个演法。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部仙侠剧，原就定了她出演里面的女二号，谁知剧组突然出了点问题，早先定好的项目组原地解散，出品方又另起班底。

    她不得不和所有人一起，重新接受试镜。

    这个时候，看见原本应该落魄的舒意居然一脸春风得意的走进来，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就冒出一句挖苦。

    眼看舒意望过来，周围候场的人也揣着看热闹的眼神盯着她俩，林棠硬着头皮，继续道：“怎么？大明星也下凡来了，也来和我们竞争？”

    舒意微微吃了一惊。

    她早就知道林棠本人性格和在镜头前呈现出来的不同，但她没想到林棠居然大庭广众地就直接开怼。

    不过今天她心情好，林棠说的这些话，对她来说就是隔靴搔痒，随她去闹就是。

    她打哈哈：“可不是。我来之前还奇怪怎么天上一个仙女都不见了，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人都聚到这儿了。”

    舒意周围的人听见这话，善意地笑起来，帮她暖场。

    气氛逐渐活络。

    林棠忿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沈贝拍拍她的手，老神在在地安慰道：“你别再吵了，安心准备等会儿的试镜，试上了比什么都强。”

    林棠闻言道：“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装什么清纯高贵呢！”

    沈贝笑笑，没有搭话。

    说得没错，在这个圈子里，谁又能真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呢？

    就算一时能用清雅脱俗的外表赢得关注，最终大家也会看见掩藏在枝叶下的污泥。

    舒意的试镜没有等太久。

    选角导演身边的助理几乎是隔几分钟就出来一趟。

    叫到舒意时，她还在诧异怎么会这么快。

    推开一旁为了试镜专门辟出来的房间，舒意深呼吸，默默给自己打气。

    “呦，丽妃来了。”

    端坐房间一头的中年男子挺起身子，笑着打趣。

    舒意忙不迭鞠躬致意。

    “哼。”

    林棠擦着她的肩膀，不屑地撞着她的肩朝外走去。

    “舒意是？”角落沙发上，一直歪着的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出声，“准备好了就开始。”

    舒意认出来，这位就是赫赫大名的徐志。

    她有些紧张，惴惴不安地走到房间正中的空地，对着红灯闪烁的摄像机，深深鞠了一躬。

    等她直起身，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

    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舒意了。

    眉眼还是那个熟悉的眉眼。

    可是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却与之前判若云泥。

    若说之前站在这里的，是明星舒意，人间解语花，温婉妩媚。

    那现在站在这儿的，就是九重天上不食烟火，清冷无情的仙娥。

    随着她的表演，原先眉宇间还笼着一层不耐的徐志慢慢坐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中间的人。

    说完最后一句台词，舒意长抒一口气。

    是非成败就看这一次了。

    她抬起头，观察房里众人的表情。

    “舒意？”徐志玩味般地叫了句她的名字，“表现不错。有没有兴趣试一下女一的戏？”

    “我？”舒意震惊。

    “来，给她一段词。”

    徐志毫不啰嗦，立马让人给了她一张写满台词的纸，又给了她十分钟的时间准备。

    舒意走出房门时，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

    “舒意姐！你可算出来了。”

    陈娜第一时间冲上来，“怎么样？有希望吗？你怎么进去那么久？我看你之前的人都挺快的。”

    舒意摇头：“回去说。”

    她礼貌地冲还在等候的人打了声招呼，带着陈娜离开了。

    一路上，陈娜都在不停追问试镜的事，整张脸上写满兴奋。

    “你怎么这么高兴？”舒意奇怪地看着她。

    陈娜完全抑制不住脸上心底冒出来的喜悦，“你自己看。”

    她把舒意放她那儿保管的手机交还给她。

    “我向沈晏川道歉，沈晏川人太好了，和他那个垃圾工作室一点儿也不一样。”陈娜捧脸，“我又要变成鼹鼠夫妇CP粉了。不对！我现在是你和沈晏川的真人CP粉。”

    舒意试镜期间，娱乐圈发生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从被拍到与舒意同进同出就一直神隐的沈晏川，微博冒泡了。

    而且一上线，就目的明确的摸去了舒意的微博。

    他先是转发了舒意昨晚安慰粉丝的那条微博，配了句“好看”，加一个经典的Emoji铃铛表情。

    一分钟后，沈晏川又发布了一条原创微博。

    配图是他和舒意之前拍摄时，在游乐园的一张花絮照。

    ——沈晏川v：天气很好，听说这里的游乐园也很好玩。想你了@舒意v。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要请假一天，没有办法更新。

    但后天会有双更哦~

    小天使们后天别忘了来看鸭~后天就有甜甜甜的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