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书页

    太宰治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但是对于伊濑海来说，接下来才是考验。

    他心虚地瞥着身旁的江户川乱步，不出意外对上名侦探的凝视。

    毕竟是当面作死。

    伊濑海端起礼盒， 拉住他的手， 将人带进会议室中，反手带上门。

    其他侦探社成员对于两人要单独相处接受良好， 会心一笑之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去。

    “明明不这么做也可以。”江户川乱步生气道。

    不管是要让潘·多拉退场还是结束这次事件，有太多办法了。

    “那个感觉更刺激一点嘛……”伊濑海小声道。

    “而且，”伊濑海笑弯了眼睛，舔走留在江户川乱步嘴唇上的豆沙， 也宛如吃到点心一样甜蜜， “乱步的反应对我来说太棒了！”

    “就算生气得想要戳穿我，也为了我的计划而忍耐。”

    “哪怕因为我暂时无法进行名侦探的工作，却依旧纵容着我。”

    伊濑海一点点地说着， 碧蓝的眼中流出丝丝得意， “能被世界上最出色的乱步大人特殊对待， 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有一个喜欢作死的恋人，真是没办法呀。

    江户川乱步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心中想到。

    “毕竟你是乱步大人的恋人， 我宠着你是当然的！”忘记补偿与惩罚存在的名侦探理直气壮道。

    “不过……”他沉声道， “当着名侦探的面密谋杀人也太恃宠而骄了！”

    兼凶手与被害人一体的伊濑海乖乖认错。

    心中却想着：这也是一种刺激呀。

    能看透他内心的江户川乱步瞪了他一眼，咬住他的下唇。

    “嘶——”伊濑海踉跄着坐道椅子上， 语调破碎地求饶着，“我稍后还有行动。”

    希望乱步没把他的嘴唇咬破……

    好说话的名侦探松了口， 他微眯着眼， 却又让人清楚地看到他漂亮的绿眼睛， 这是双看穿一切的眼睛。

    “你还有事瞒着乱步大人。”他笃定道。

    伊濑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也算不上隐瞒。江户川乱步知道异能特务科遭到涩泽龙彦的袭击，但并不知道中岛敦的存在，也不会知道自己真正要拿到的其实是书。

    因为光是一面书页就足以让他回家。

    他眨眨眼道：“不是隐瞒，正相反，这件事还必须要乱步来帮忙。”

    江户川乱步戴上黑框眼镜扫视着他，伊濑海颤着睫毛，任由他查看。

    “书页。”江户川乱步指出疑点，“你完全没碰过书页。”

    连礼盒都被带进来了，但那样珍贵的存在，作为他的回家的道具，却被遗落在桌面上。

    伊濑海在刻意避免与书页接触。

    “你要我帮忙的事情是在书页上写故事。”他能从太宰治和伊濑海两个人的对话中判断出来使用书页的办法。

    “你碰到书页会发生什么？”太宰治的变化也与书页有关。

    虽然并不知道特异点现象的存在，可江户川乱步还是推理出了一样的结果。

    伊濑海不语，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一步步接近真相的名侦探，脸上逐渐泛出红意，心跳在加速，身体也微微颤抖着，期待又畏缩地等待着江户川乱步的答案。

    他总是在这人面前无所遁形。

    名侦探却忽然安静下来，他停止了推理。

    这是伊濑海每次被他看穿到核心的时候才会露出的反应，与普通的羞耻感不同。

    他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江户川乱步知道自己掌握的线索不够，可是最大的线索就在他眼前，毫无遮掩地任他解读。

    迪司博德的十条盟约、人类种不能使用魔法、游戏神的态度、复制的十条盟约的异能力、对人造生物的反应、对书页的反应……

    仅仅是伊濑海此时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答案。

    江户川乱步摘掉黑框眼镜，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答案。

    “你是书。”

    伊濑海扯了扯嘴角，试图从容地笑出来，却只露出哭一样的笑容。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名侦探……

    是的，他是书。

    不算是人类，更非生物。仅仅只是仿造基石诞生的人造异能物品，世界性概念装置。

    他接触到基石会产生特异点，能使用特图定下的十条盟约。

    但他并非书的本体，要不然他在第一次和太宰治接触的时候就会产生特异点了，也用不着再让中岛敦去寻找书。

    他和石板的化身类似，是书的化身，或者理解为书分离出来的部分——某种程度而言，他确实算是书的人造人。

    他的空白梦境便是书的梦境。

    所以他不想去触碰书页……等自己恢复完全的记忆，作为拟态人设的伊濑海和潘·多拉还能剩下什么呢？

    他不喜欢孤独。

    特图说过，自己最初是被他“带着”的存在，应是指自己被他从这个世界带去了迪司博德。

    而喜欢那个世界的他拟态成潘·多拉，单纯以人类种的身份活下去，祖父想必也知道这一点。

    作为异世界产物，他注定无法停留迪司博德太久。

    齐木楠雄曾经提过，持有星杯的特图最长曾在异世界待上十几年。自己当时在祖父去世后还活着，也引起了特图的惊讶。

    他当然还可以去往那个世界，可对于迪司博德来说，他始终是异界人。

    “为什么露出这么难看的笑容？”

    江户川乱步忽然凑近了说道：“乱步大人不喜欢你这样的表情。”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又不在乎你到底是谁，我只知道你是乱步大人的恋人。”

    正因为自己也还想做他的恋人，才会一直在避免接触书页取回完整的记忆。

    伊濑海持起他的手，贴在脸颊旁，目光柔和：“我果然好喜欢你。”

    “所以我不想和你分别。”

    他的语气却渐渐危险起来：“拿回本体之后，我就能带着你去到迪司博德……拥有力量的我不会放手，但是两边的时间流速对你而言是残酷的事情。”

    这里一年，那里才一周。

    就算是他愿意纵容江户川乱步频繁往来，也注定错过太多。

    他轻声询问：“你愿意接受吗？还是在这里和我分手？”

    如果接受，那他不会取回记忆，仍有江户川乱步代为使用书页和书。如果分手……恢复记忆或许是最好的打算。

    他暗自做好打算。

    “期限还没有到你又要提分手！”江户川乱步气冲冲地说着，“而且你这是什么笨蛋选择？！”

    伊濑海茫然：“那等到最后一刻再做选择？”

    倒也不是不可以……

    “或者我处理好那里的事情，在这边陪你到终结。”对于姐姐来说，只是两年见不到他，对他而言却是几十年。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这个身体是存在生老病死的，可只要到时候书还在，他的意识还在，重塑一个也不是问题。等他结束作为伊濑海的生命后，再去作为潘·多拉活下去。

    唯一的问题在于——

    “那你又要变成孤独一个人了。”

    江户川乱步不满地说道：“这么笨蛋的信徒君，乱步大人才不会丢下你不管！”

    他捏住伊濑海的脸颊往两边轻扯：“还没反应过来吗？如果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时间流速，你自己的时间根本就对不上号。”

    伊濑海愣住了，立刻反过来推算。

    他作为潘·多拉在迪司博德度过了十五年，如果是7：365的时间流速换算过来，自己穿越过去的时间点得在七八百年前。

    这显然不对，就算他没有全部的记忆，但他也知道书被创造出来的时间并没有那么早。

    齐木楠雄没必要骗他，特图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对别人撒谎，但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问题。至少……事情也许没有像他想得那样糟糕。

    那他是不是可以期望一点别的？

    他忍不住期待地看向自己完美的恋人。

    江户川乱步这时候才开始秋后算账，一脸不开心地说着：“你刚刚还要和我分手！”

    伊濑海主动认罚：“乱步要给我什么惩罚呢？”

    江户川乱步却一脸神秘，只露出愉快地笑容问道：“你不会碰书页和书对？”

    “对，所以要麻烦你在书页上写下故事，先让敦君拿到书。”伊濑海将自己准备好的故事和他说，他并不担心江户川乱步滥用书的力量或者破坏他的计划。

    他的恋人还是很可靠的。

    名侦探连连点头，拍着胸膛保证：“交给我！”

    猎犬在骸塞扑了个空，不甘心地在横滨四处搜罗潘·多拉的踪迹。

    在涩泽龙彦的白雾结束之后，异能特务科指挥室终于联系上外界。

    他们首先确认御柱塔那边的战况。

    绿之王和黄金之王战平，好在石板保住了。

    种田长官松了口气，正好也看到伊濑海发来的消息，确认是书页的后手排上了用场。

    他同时也得知伊濑海和太宰治联手设计潘·多拉，将其邀约出来，利用书页的力量使得对方答应赴约，并安排好他坠楼的全过程。

    港口Mafia……

    他蹙起眉，如果计划没什么问题，港口Mafia这次就可以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了。就算是为了这一点，他们也会全力配合。

    种田长官连忙派人赶赴约定地点。

    因为早前有港口Mafia需要配合艾尔奇亚行动的约定，潘·多拉迈着悠闲地步伐，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到那醒目的大厦楼顶。

    他今天穿着涩泽龙彦做的着装，帅气地像在走秀而非赴死。

    在十条盟约内也没有人能伤害到他，除了……

    顶着天台大风的太宰治朝潘·多拉打个招呼：“是个好地方？我一直很想试试从这上面跳下去，不过从来没成功过。”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满是遗憾。

    戴着假面的潘·多拉轻轻颔首，甚至没有去看这附近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太宰治朝他举起枪支，又在枪背后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要猜猜里面是假死弹还是真弹吗？”

    他轻松完成上膛，只待扣动扳机。

    从对方的姿态来看，没有穿什么防弹衣。如果被异能力为人间失格的他击中，是真的会死的。

    潘·多拉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这是对我的游戏挑战？”

    太宰治挑眉：“盟约对我无效，不过随你，最后还想玩什么游戏吗？”

    “猜硬币。”戴着手套的指尖夹着一枚银亮的硬币。

    太宰治想了想，自己可没有什么想要的，除非潘·多拉能杀了他，不过对方显然从不杀人，那样的赌注对方不会接下。

    “赌注就用你的真实身份。”他兴致缺缺道。

    当他提出这个赌注，意味着他知道潘·多拉不会死。从这里掉落会变的血肉模糊，难以辨认身份，就算是DNA检测也得有对应的数据库才能匹配。

    “可以。”潘·多拉不假思索地应下，“如果是我赢，在你叛逃期间，暂时加入艾尔奇亚。”

    太宰治的眼神稍稍有了点变化。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叛逃打算，在潘·多拉眼中，自己应该是在配合森先生算计他才对。

    港口Mafia不能对艾尔奇亚成员出手，他确实打算利用这一点来保护织田作和孩子们。

    前提是，潘·多拉能活下来，他的异能力还在生效。

    正因如此，太宰治才会找上他合作。

    黑发Mafia扯出一个明快地假笑，欣然同意：“我猜正面。”

    “反面。”潘·多拉静静道。

    这是一场盟约无法约束的游戏，他们却仍然齐声：“向盟约宣誓！”

    话音刚落，枪音响起。

    太宰治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以潘·多拉的身手显然无法躲开这枚子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枚子弹击中自己。

    殷红的血液迅速然染红了他白色的华服。

    ——是真弹。

    他被那股冲击力带着向后倒去，呼啸的大风将单薄的他带出天台边缘。

    他摔了下去。

    像翅膀一样的披风包裹着他，却给不了他任何飞行的能力。

    他在急剧下落，和那枚硬币一起。

    太宰治也走到天台边缘，几滴液体飞溅到他的脸上，他在等待硬币落地的结果。

    不过在那之前……

    他眼神冷漠，对着坠落中人开了几枪。

    披风的衔接处似乎被他击碎，轻薄的布料被飞吹，挡住了太宰治的视野。

    他无趣地撇嘴，将已经打空的枪支扔到一旁。

    抬头时便见到天空中覆盖横滨许久的西洋棋虚影消失了。

    太宰治顿了顿，抹去脸上被溅到的血迹，通过之前接触时的温度、粘稠度等信息判断，他已经确认这并非事先准备好的血包。

    说起来，潘·多拉似乎不知道书页也有参与其中，他们也没有商量过任何假死计划。

    哦呀……如果真死了森先生可就赚大了。

    虽是这样想着，但当他用耳麦联系上下面的下属时，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