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最后一站 终章

    “天问！”

    白剑仙此刻也只是踏足凡尘的普通人, 高呼着挚友的名字，但最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没有回应。

    “师父……”

    莫问心站在一旁，刚说出这习惯了的称呼, 就顿住片刻，改口问道：“白剑仙, 您在……您的意思是我的兄长并没有过世？而天问先, 先生……可可能是我的兄长？”

    “您还在这里找他？他在这里？”

    莫问心脑子里很乱, 她从自己听到的内容里想到了一些关键, 但这些信息又和她生来所有的认知相悖, 所以整个人都陷入了凌乱中。

    “我在这里躲藏了很久很久，除了白剑仙您之外再没有其他拥有意识的‘人’。”莫问心揉着眉心, 她对这一点是能够确信的, “如果兄长真的在这里的话, 我不可能……”

    “就算我的猜测都是正确的，残留于此的也只是他的一缕残魂，没有意识，也听不见我的声音。”白青弦也知道自己的呼唤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没有得到回应也都在意料之中。

    “我不明白, 兄长……或者说天问先生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

    莫问心的话好像击穿了白青弦的思绪, 他从焦急中清醒过来, 整个人都好像被倒了一盆冷水。

    “是啊，那家伙将一缕神魂残留在这里是有他目的的。”白青弦自顾自思忖，“逆世之珠虽然算是珍宝，但到底不像清闲宫那样耗费无数天材地宝锻造而成，承受不了这样一方小世界。”

    “难道是为了替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不，没有那么简单。”白青弦很快就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刚刚萌生的猜测, 以他对挚友性格的了解，那家伙几乎不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天问这个家伙救过不少人，甚至会为了救下白青弦而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与此同时却几乎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

    不过以白青弦对挚友的了解，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圣人，他只是……

    只是从来不看重自己的性命，从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甚至在白青弦的记忆中有那么一次，挚友直接从山崖之上一跃而下，只为了引起修炼中自己的注意。

    幸亏那家伙修为强横，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举动出事。

    当初独来独往的白剑仙之所以允许那家伙停留在自己身边，也只是担心那家伙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这样的性格在很多人看来似乎是某种缺陷，但对白青弦而言也是挚友存在的一部分。

    也是挚友从始至终无法在旁人的评判声中摆脱邪道的最大原因。

    当然，如果类似的坏习惯说改就能改，这世间就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的。

    说到底，白青弦即使身为挚友，也无法肯定地说天问在这一方世界留下一缕神魂不是为了留下一线生机。

    但如果不是……那天问的目的是什么？

    白青弦还是决定思考这个问题。

    “无论这个世界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本质依旧是那颗故弄玄虚的珠子，并不是清闲宫那样耗费无数天材地宝才炼造而成的空间秘宝，能够将这一方世界持续至今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白青弦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个答案，天问将一缕神魂作为小世界的基石留在这里，方能让这个世界持续至今，方能让这个世界容纳莫问心与白青弦两个人。

    “基石？”

    站在一旁的莫问心有听见白青弦独自念叨着这个词。

    “是基石，这一方世界本该非常脆弱，却数十年未曾出现崩塌的迹象，看来你兄长残留在这一方世界的神魂……甚至还有你父亲为了护你而做出的牺牲成为了这一方世界的基石，成为了你能够留存至今的根本。”

    考虑到莫问心身份特殊，白青弦还是耐心地给出了解释。

    “但你想要取走这个世界的基石？”莫问心后退了一步，哪怕知道曾经的世界已经坍塌，哪怕在这个小世界里的生活无趣至极，她还是处于本能想要继续留存，“如果白剑仙您带走了这个世界的基石，这个世界还能继续存在吗？”

    白青弦摇了摇头，没有任何隐瞒。

    “我……”莫问心的表情看起来很无措。

    “失去基石，这一方小世界必定会坍塌。不过……”白青弦看向清闲宫停留的方向，“这一方世界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只要能够想办法带走你兄长的神魂，我就会带你一起离开这一方世界，去真正安全的地方。”没有等莫问心反应过来，白青弦就对挚友想要保护的至亲许下承诺。

    莫问心脸上转而出现的惊喜和期待的表情却并没有人让白青弦松一口气，白老板虽然许下了承诺，但他同样面临着另一个难题——

    到底应该如何带走挚友的神魂？

    白青弦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肯定，挚友的神魂如同基石一般给予这个世界稳定，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同于白青弦曾经打过交道的那些世界意志。

    只是这个世界太小才脆弱，挚友的神魂也缥缈而没有意识。

    如果给予时间，说不定这个世界连同世界的意识会慢慢成长起来。但残酷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少时间，而白青弦也同样没有时间继续停留在这里。

    这个世界实在太过脆弱了，如今的白青弦用伪装将自己层层包裹着，竭尽可能地收敛气息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继续耗下去不只是这个世界，恐怕连挚友最后的神魂和复活的机会都会一起烟消云散。

    白青弦的焦急绝对是有道理的。

    “天问！”

    “我带你和问心回清闲宫！”

    不知道是白青弦的声音，还是“清闲宫”的存在惊醒了沉睡着的脆弱神魂，默默站在白青弦身边观察着一切的莫问心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了起来。

    “天问！”

    “我们回清闲宫！”

    白青弦的话音刚落，伪装成小草屋模样的“清闲宫”所在的方向突然发生异变，那个方向的半空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宫殿的虚影，那是凝聚了白青弦与挚友心血的清闲宫本体的影子。

    只是身处屋内的白青弦和莫问心都没有看见。

    这一方世界是天问的心血。

    清闲宫也是天问的心血。

    很可能产生了自我意识的清闲宫仿佛在这处小院和小草屋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白青弦只看见面前供桌上摆放着的香炉下一秒就飘起青烟。

    那青烟如同被什么吸引着一样蔓延至屋外。

    白青弦和莫问心迈动步子追了出去，这才看见神秘的青烟被半空中的虚影牵引着向前而去的景象。

    两人一路追着青烟追至闻天宗的外围。

    “这是……”在这一处世界不知道生活了多少时间的莫问心很快就注意到了草屋的存在，那草屋在熟悉这里一草一木的莫问心看来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突兀。

    不对，这草屋就是凭空冒出来的！

    白青弦此刻却无暇顾及莫问心的心思，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意味着挚友最后神魂的青烟，看到那青烟绕着草屋盘旋却迟迟不愿意继续靠近。

    那青烟与清闲宫之间的关系看着极为亲近，却又如同极相斥一样怎么都无法继续靠近。

    白青弦伸出手想要触碰青烟，手指却只是划过虚无，没有任何触感。

    也许真的只有青烟自己进入清闲宫，白青弦才能将挚友的神魂带走。可麻烦的是，青烟与来自异界的清闲宫之间好像隔着什么，哪怕青烟有心想要进入，也被什么死死地阻挡在外。

    与此同时，清闲宫对神魂进行牵引时所使用的力量也在持续对这方世界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大地轰鸣，天空中风云色变，这方世界坚持不了太久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小的白色的小东西出现在草屋那没有任何遮掩的简陋窗口处，正是被白青弦叮嘱着不许离开的小蝴蝶白纸。

    白纸在那一缕青烟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与它身上世界意志碎片类似的信息。

    白纸的意识虽然尚不成熟，但已经可以感觉到白青弦的急切。

    白青弦也注意到了白纸的动静，甚至能够感觉到青烟对白纸的牵引。那一刻，白青弦脑海中的思绪开始飞快梳理。

    白纸如果离开清闲宫，必定会引起世界意志的敌意。而在这个小世界中，挚友最后的神魂就是尚未成型的世界意志，对白纸的存在虽不至于排斥，但也绝对不靠近。

    但神魂的存在显然牵引着白纸……

    白青弦无法触碰神魂，但拥有着类似力量的白纸却可以靠近神魂。

    哪怕白纸的出现会引发这一方世界的动荡，但如果速度够快的话……

    “白纸！带走那缕青烟！把它带去地下深渊！”

    白纸理解白青弦意愿的瞬间就化作白芒冲向青烟，与此同时天空中遍布黑云，大地的震动幅度前所未有，莫问心甚至无法在平地上站稳双脚。

    这一刻，他们仿佛并非身处平地，而更像是站在海浪中的孤舟之上，一个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白纸也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在白青弦抬头看去的时候，就能看到小小的蝴蝶与青烟纠缠，最后被青烟缠绕着的样子就像是捆着沉重的锁链，但白纸还是竭尽全力将青烟向清闲宫拖拽。

    对于白纸来说，无论是灵智还是清闲的生活都是老板给予的，它本就是寿命短暂的小蝴蝶，如果能为老板完成这件重要的事情，无论最后发生什么都会心满意足。

    小小的白蝴蝶不会高呼呐喊，但当白纸最后的最后将青烟拽进草屋窗户的那一刻，天空中传来的巨响仿佛就是小蝴蝶最后一刻咬牙使出的劲儿！

    “走！”见青烟被拽入清闲宫，白青弦毫不犹豫地拉着莫问心冲入小草屋。

    “轰——”清闲驿站的门在两人身后关闭的下一秒，整个清闲宫空间就像是被炮/弹炸/飞的橡皮球一样失去平衡，硬生生被这一方坍塌的世界炸/飞了出去！

    “唔！”莫问心消化不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也对清闲驿站内陌生的环境感到无措，但她注意到白青弦表情中的认真，所以忍住了想要尖叫的冲动，乖乖地抱着货架缩起来，无意识地降低自己存在感。

    白青弦的注意力则都在白纸和那缕青烟的身上。

    在青烟，或者说挚友的神魂进入清闲驿站之后，那原本难以跨越的隔阂好像瞬间消失了一样，神魂仿佛感受到了躯壳的存在，几乎不需要白青弦再做什么，就已经随着白纸一起冲向地下深渊。

    在青烟冲入挚友躯壳的瞬间，白青弦捕捉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画面——那副多少年都没有任何动静的躯壳，竟然在刚才那一瞬间动了动手指。

    哪怕只是小幅度的动静，也被白青弦捕捉到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白青弦仿佛卸下了千百年沉重的枷锁，在跳入清闲宫地下深渊之后卸下所有的力气，任由自己向下坠落。

    他伸出手，距离棺木中的身影越来越近。

    多少年前，某位邪道中人闯入白青弦的生活，让生活无趣的白剑仙的日常变得鲜活起来。

    多少年后，白青弦终将唤他苏醒，将他拽回鲜活的世界中来。

    孤身一人的漂泊太过寂寞，白青弦所想的也只是有人能跨越时间与空间，成为清闲宫中新的住户。

    甚至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居客跨越时间和空间进入到清闲宫中来。

    从此之后，哪怕依旧四处漂泊，也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