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回北京的飞机订在下午两点，周日这一天早上郑砚之去了一趟医院，中午赶赴机场。这次回上海，与汤锐在一起的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不到一天，分别时郑砚之愧疚又不舍，但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入关前和汤锐多待一会儿。

    汤锐从包里取出一条围巾，这是他前几日买的，想到郑砚之在北京可能会不够保暖，汤锐便去了一趟商场，选了一条米色的羊绒围巾。围巾偏长，汤锐给郑砚之一圈一圈绕好，把郑砚之的小半张脸都捂在里面。郑砚之双眼望着汤锐，依恋地舍不得移开半分，汤锐举止轻柔，让他熨帖之外，还满心暖意。

    “砚之，一个人在外面，注意身体，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知道吗？”汤锐揉揉他的脑袋，手再移到郑砚之后脑勺，俯身又轻又快地亲了一下。

    隔着围巾，郑砚之感受着羊绒一瞬间印在唇上的柔软触感，还有汤锐温柔缱绻的力量，只是轻轻一下，却让他心中激荡久久。

    汤锐看着郑砚之瞬间红透了脸，笑着送别：“时间差不多了，快去吧。”

    郑砚之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走向安检处排队，跟着前面的乘客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身后也陆陆续续有人跟上，沿着通道排起了来回曲折的长龙，而他每一次回望，无论隔有重重人群，还是越来越远的距离，汤锐都站在原处，坚定地目送着他。每一次郑砚之挥手，汤锐也微笑着向他挥手。

    临近傍晚时，郑砚之回到自己在北京的住所，一手握着手机和汤锐说着话，一进门却发现肖云坐在客厅里，郑砚之吓得手一抖，手机都差点掉落，赶紧和汤锐说自己到家了要先洗个澡，晚点再回给他。

    肖云笑着一步步走近郑砚之，好整以暇地看着郑砚之挂了电话后才开口：“这么遮遮掩掩的，难道你没有告诉汤锐我们的事？”

    郑砚之没理，径直走到猫窝去看蒹葭。小猫长得很快，两天不见而已，个头就长了点，原本骨瘦如柴的，现在摸起来似乎也有点肉了。

    “谢谢你帮我照看蒹葭……钥匙留下吧。”

    肖云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放在桌上，继续说道：“说真的，如果汤锐知道我把旧帐一笔勾销了，我们又成了朋友，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郑砚之没和汤锐说这些事，是他想要独立解决，也不愿意让汤锐担心：“我不告诉他，自然有我的打算，只是你真觉得我们能做朋友吗？”

    肖云走到郑砚之身边拉住他的右手摊开掌心看伤势，细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还有一些大的伤口还是敷着药膏盖着纱布，但至少不像第一天那样整只手帐都包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砚之，伤口都能愈合，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呢？”

    “因为血肉在受伤之前本就完好无损，”郑砚之收回手，“而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就只有不堪。”

    “第一次见面啊，”肖云想起初见郑砚之的那个午后，眉眼舒展，一脸毫无防备的人伏案休憩，让他心生爱怜，可这个人现在就站在眼前，却与自己横眉冷对着，肖云微笑，“”我倒是觉得，我和你之间，还是有一些美好回忆的……我知道你对我有心结，但是没关系，我也不急于一时，现在你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肖云说完便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楼下助理等在门口，不禁有些意外，郑砚之才回来没几分钟，照理说肖云应该好好与他说上一会儿话。

    肖云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不懂，我如果待久了，就是逼得他想办法来远离我，现在见好就收，他反倒拿我没办法。”

    助理会意，回去路上又提及另一件事。

    此次郑砚之回沪，肖云派有人全程跟踪，也随时附有反馈，一些郑砚之和汤锐亲密的照片也送到肖云手上。肖云看过后选了几张让人寄到汤宅，一天过去了，汤家一点反应都没有，但这都不要紧，关键是肖云手下的人，挖出了一些汤锐的旧闻。

    助理汇报：“汤锐两年前留学回来后没过几天就搬离了汤家，据说当时是因为一个男学生闹得全家不睦，中间还有点人命是非。”

    肖云不屑：“看来汤锐也有不少料啊。继续往下挖，谁都别惊动，查具体了告诉我。”

    肖云走后，郑砚之躺在沙发上休息，把蒹葭抱在胸口逗弄。小公猫黏人异常，蹭着郑砚之的下巴使劲撒娇，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惹得郑砚之又痒又爱不释手。他一直都挺喜欢猫，年幼时也曾央求过父亲养只猫，结果父亲笑眯眯地告诉他，猫和你，家里只能养一个，郑砚之便只好作罢。和汤锐在一起后两人也谈及过养宠物的事情，汤锐说自己对猫过敏，郑砚之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到自己此生与猫无缘，郑砚之就趁着蒹葭还没被送走之前好好享受养猫的日子，只可惜他不能养着蒹葭，无暇照料之余，他更不想因此和肖云再有什么来往了，希望这星期就能为蒹葭找到新主人。

    然而肖云那边并没有因为没有由头，就断了和郑砚之的接触。新一周工作开始，肖云时不时来接郑砚之去吃饭，有时候郑砚之下班晚，肖云的车也始终等在门口。工作室里也有人因此私下议论，也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询，郑砚之都笑笑不答。虽然厌烦，但郑砚之也不想因为这事跟肖云起冲突，免得又横生枝节，反正他对肖云一向冷冰冰的，时间久了肖云没趣，自然也就不会再来了。但是肖云的态度也让他颇感意外，更是捉摸不透，过去的肖云霸道而狠戾，郑砚之一个忤逆就会招来压制，小则呵斥，大则暴力，可现在无论他怎么冷若冰霜，甚至出言反驳，肖云都不以为意。

    这一天，郑砚之接到夏添的电话，他正好在北京做宣传，傍晚有时间一聚，郑砚之便尽早结束工作，离开工作室后去了后海的酒吧，夏添已经等在那里了。

    自从与唐晴的绯闻曝光后，加上电影上映，配合公司的炒作，夏添人气飙升。为以免他人认出来，夏添带了墨镜，穿得毫不显眼，郑砚之进了酒吧后一通乱找，被夏添挡住了去路还愣愣地认不出来。

    许久未见，两人都分外高兴，叫了好几瓶酒。畅谈间，听夏添最近忙到分身乏术，但片约不断，郑砚之打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举杯为一线男星夏添庆祝。

    夏添摆摆手：“还不到一线呢，我现在虽然收到不少本子，可还是一些偶像剧啊什么的，没有新意。我就缺一部好作品，让我跳个级。不说了，经纪人三天两头都跟我谈这个，我都烦死了。说说你啊，到了北京，一切顺利吗？”

    郑砚之叹息一声：“其实不怎么好，林导的工作室并不像我当初想象的那样，我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人际关系上也很麻烦……慢慢来吧，我也在锻炼，总有一个过程的。”

    “那里也是一个圈子，旁枝错节，水也深得很，”夏添劝道，“如果实在不适应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回来吧。”

    郑砚之摇头，灌了一口酒：“我如果现在回来，这叫狼狈败退，要回，也要衣锦还乡的回。”

    夏添看着郑砚之，微笑起来，这就是他认识的郑砚之，总是斗志昂扬，绝不轻易言败。

    “好，加油，我支持你，这里就是你的战场，你一定能凯旋归来……不过，这样的话，你不是和汤锐分居两地了？”说到汤锐，夏添脸上笑意变浅，“你们这都成异地恋了吧？”

    “应该是吧……”郑砚之也很苦恼，他喝得有点多，脸都开始发热，“我每个星期都要回去，待不了一两天就又要回来，北京上海两头跑，好累……”

    夏添调侃：“你就放心汤锐一个人？他可是红颜蓝颜一大票，看你走了，估计公司里那些小嫩模们都坐不住了。”

    郑砚之提到汤锐就不自觉地喜上眉梢，一手撑着脸傻笑道：“我放心啊，汤锐他肯定不会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的。”

    闻言，夏添勉强笑了笑：“你这么相信他？”

    “爱他就要信任他嘛。”郑砚之说。

    夏添一愣，随即摇摇头：“你都到爱的程度了？别陷得太深了，万一汤锐是玩玩的呢。”

    郑砚之想解释，不过仔细想想他和汤锐恋爱至今，似乎只有他说到过“爱”这个字。可汤锐也绝不是玩弄他，从汤锐的眼神里，一言一行中，他都看得出汤锐对他用情至深。

    “我们是认真的，”郑砚之为汤锐分辩，“汤锐没说过什么爱不爱的，不过那也只是他没有说出口而已，也许是不好意思说吧。但是他为我做了很多，我都看得见他的真心。”

    “砚之，”夏添担忧地看着他，“没有男人是会对自己心爱的人说不出情话的。”

    郑砚之醉意朦胧，听完后也只是轻轻摇着头笑了笑，夏添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从认识郑砚之开始，他示好过，爱护过，可郑砚之只当他是好朋友好兄弟，全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有多少脑容量，都献给了自己最爱的编剧事业。在郑砚之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剧本，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他关心的事物。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专注的人，似乎永远都不会谈恋爱，只一心一意扑在事业上的人，有一天居然告诉他，说自己喜欢上了汤锐。

    夏添也不知道汤锐给郑砚之灌了什么*汤，能让这个榆木脑袋对他这么倾心爱慕，可是前前后后想来，郑砚之似乎一开始就对汤锐有好感。从最初的崇拜和言听计从，到后来的出言维护，中间即使有过争执和疏离，可郑砚之也都原谅了，现在更是不可自拔。夏添想，这应该就是一物降一物吧，汤锐注定就是郑砚之的心头好。

    两人喝酒到夜里，出了酒吧告别后，郑砚之打车回家，在车上就瞌睡起来。到了楼下结账出了出租车，郑砚之就看到肖云的车停在门口，而肖云也正脸色不善地望着他。

    “你去哪里了？”肖云走到郑砚之跟前，闻到他一身酒气，皱眉道，“你喝酒了？跟谁一起？”

    郑砚之头疼得很：“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说完便绕过肖云取了钥匙上楼，肖云看他脚步踉跄，急忙扶住他，郑砚之似乎感觉不到，没有接受也没有推拒，只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往家里走。

    进了家门后肖云让郑砚之先坐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泡了点蜂蜜水给他解酒。郑砚之一沾上沙发就开始犯困，等肖云回到客厅，郑砚之已然伏在沙发上睡意十足，肖云扶他坐起身来，拿蜂蜜水喂他饮下后又去洗了一条热毛巾给他脱了外衣，洗脸擦手。肖云还是第一次亲手伺候人，虽然笨手笨脚的，但看着郑砚之乖顺地任他揉｀捏的模样，心里也甘之如饴，等候多时的气恼也一扫而空。

    郑砚之酒醉困倦，身体一歪便倒在沙发上睡去，肖云勾了勾嘴角，将他严严实实地搂在自己怀里。蒹葭这时候也来凑热闹，爬上了沙发躺在肖云腿上伸懒腰。

    此刻夜里安宁寂静，耳边只有郑砚之的呼吸声，还有他随着呼吸微微一起一伏的胸膛，温热而驯服。肖云一时失神，他抱紧了郑砚之，看着蒹葭在腿上撒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松动，然后轻轻泛漫开。

    良辰美景，佳人在怀，只是郑砚之如果醒着时也能这样温顺的话，就更好了。肖云想象着有一日郑砚之不再抗拒自己，甚至爱上自己，对自己也笑意晏晏的，他也不必总是板着脸，两人其乐融融，那该有多好。

    “砚之……”

    肖云温柔唤着怀抱里熟睡的人，看郑砚之眼睫沉静，嘴唇上还沾着点滴蜂蜜水，不由微微屏息，低下头去亲吻。

    郑砚之的嘴唇上还带着蜂蜜的味道，甘甜而柔软，让肖云不禁想品尝更多，于是一手轻轻捏开郑砚之的嘴，舌头便滑了进去，沾染到了酒味，肖云也不介意。他很久没亲吻过郑砚之，也很久没有这样投入而深情地亲吻一个人，此时都有些忘乎所以了，他不需要郑砚之的回应，只要能让他将心底里的柔情释放出来，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动情的深吻终是扰得郑砚之不得好眠，郑砚之动了一下，肖云随即回过神来，放开了郑砚之，看他是否要醒来，而郑砚之只是咕哝了一两声后又靠在肖云的肩头睡去。

    肖云轻笑，下一秒却听见郑砚之含糊地叫了汤锐的名字，笑容便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