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开炉炼丹

    修仙之道，在于缘法。每个修士入道的灵介不同，对于己身之道各有亦体悟。自从同郁道宽掌灯夜谈后，叶汐也对将要炼制的丹方有了新的体悟，又揣摩三日后，他毫无凝涩地掐完了一整套丹诀。

    叶汐对将要炼制的丹方所用药材、炼制步骤以及丹诀都已了然于胸，如今觉察到契机已至，立时便决心开炉炼丹。他现在所处的这间丹房原是郁道宽的修行之所，位于小丹崖谷内炼丹阁最核心的区域。

    凤香神鼎被叶汐的师父凤香真仙在离元小秘境中封印，神华内敛，显得灰扑扑的不甚起眼，但是却十分活泼，从丹田被招出来后,便绕着叶汐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

    丹房南窗外周围的火心木亭亭如盖，微风拂过繁茂的枝桠，时不时地送来一阵阵清凉的木气。

    叶汐闭着眼抬起左手。明媚的阳光、鸟鸣、清风和溪水在一瞬间失去了流动感，但见他手腕极快地一转。

    细长的指节带出的轻灵木气在空气中拖出一片淡淡的虚影，随着他的动作自上而下游动，火红的灵气也随之逶迤而下，在凤香神鼎正前方凝成一幅太极两仪图来。

    叶汐双掌相合，分开的瞬间，淡红色的丹火猛地腾起，幻化作一只身形模糊的红凤，撞入那太极图之中，冲入丹鼎之内。

    叶汐两手一错，十指连弹，火红色的灵气和浅绿色的灵气随着指尖不住地游动，经脉中的玄冰寒气随着持续调动灵气的动作，逐渐从周身弥散开来，衬地他面色冰白如雪，如坐云头，眉间楚燃留下的业火痕迹像是冰层下静静沉睡的火焰一般。

    凤香神鼎似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冰气，明明内里赤焰如火，而外面却缭绕着许多乳白色的冰雾。一眼望去，鼎身仿若浮在一片小小的云海之间一般。叶汐睁开眼睛，抬手一拂，宽大的袍袖垂落在他臂弯之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一举一动——炼制所需的三十三味药材已经整整齐齐浮在面前了。

    随着药材一味味地被投入丹鼎之内，叶汐开始隔空操控着鼎内的丹火炼化。前三十种药材皆是草药，倒是不难炼化，很快便化作了三十滴颜色各异的液滴，悬浮在丹鼎之内。让他略感吃力的是后两种药材，一味就是高阶雪夜妖豹的内丹，其中有一种独属于妖兽的暴虐之气，极难除去不说，还会吞噬一些炼制者的元神之力；

    还有一味就是一种外壳极硬的果实，唤名玄龟眼，只需要将其外壳入药便可。但让人有些头疼的是这种玄龟眼的果核之中含有剧烈的火毒，和外壳粘连的极紧，容易混杂在需要入药的外壳之中，很难分离开来。

    小心翼翼地将玄龟眼的果核剔除出去，叶汐感觉到体内的灵气猛地耗尽去了三分之一，便立刻吞下两枚早就准备好的补气丹。丹药入口即化，精纯的药力化作源源不绝的灵泉，不断地滋润着有些干涸的丹田，支撑着他将妖豹内丹内的最后一丝暴虐之气驱除干净。随着最后一丝黑气被丹火吞噬，妖兽内丹终于化作了一团白色的冰晶。

    叶汐松了一口气，在原地打坐调息了一阵，这才开始将这些药材的精华一一混合。幸亏他事先无数次地推演练习过这一步，此时也不慌张，心神沉入丹鼎，柔和冰凉的元神之力从他的眉间铺散开来。手中丹诀行云流水一般随着他的动作流泻，源源不断的木气裹挟着浓郁的生机注入鼎内那一颗晶莹的雏丹之内，不停地将其中还未炼化的丝状火毒尽数挤出。丹火窜上来，瞬间将其化作一片虚无。

    除了最开始因为不太熟练的缘故，叶汐毁掉了一份材料，幸亏这张丹方也不算多高阶，虽然最开始炼制的三颗丹药因为太粗糙也几近报废，但剩下的六份材料都很顺利地蕴了丹。

    四十天过去了，叶汐的眼底已经熬出了淡淡的血丝，但是他的心神一刻也不曾离开悬浮在面前的凤香鼎。丹火静静地燃烧，其中蕴着六颗浑圆的丹药。沁凉的草木之气慢慢地散了出来，在整个丹房之中缓缓浮动。丹香已开，叶汐眉心微动，他知道这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一连吞下五粒补气丹，叶汐睁开眼，抬袖一挥。雪魄交给他的一滴血晶从手中玉盒飞出，在空中被灵气均匀地分成了六份，被元神之力驱赶着包裹住了从凤香鼎中窜出的六粒晶莹可爱的丹药。叶汐见丹药都融丹成功，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拿出六只精致的寒玉瓶儿，叶汐仔细地将所有的丹药收好放入自己的储物戒内。精神稍一松懈，如潮的倦意就涌了上来，叶汐只来得及将凤香鼎收回丹田，意识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登时伏在蒲团上就睡了过去。

    郁道宽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沉睡的少年。沉睡的眉眼上缠绕着浓浓的倦意，唇瓣上的干皮子倒刺在上头；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还未干涸的汗迹，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感，闭上眼的模样看着还有些稚气。

    肩上的雪魄跳下地去，围着叶汐打转，又凑到他脸颊处亲昵地舔了舔。自从破壳后，它一直留在叶汐身边，从未离开主人这么久过。看着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小兽，郁道宽摆摆手，示意无妨，复又开启了丹房的禁制，转身悄然离去。

    待到叶汐醒来后已经是天光破晓的时分，一夜安眠，睁眼竟已经是第二日的黎明了。元神之力耗尽，灵气几尽枯竭，只能靠最原始的睡眠恢复。修士到底不是仙人，困在肉身之中还是或多或少保留着一些凡性。

    推开木窗，叶汐呼吸了一口独属于晨间的新鲜空气，肺腑之间一阵清凉。盘腿端坐在火莲之上，叶汐先是查探了一番自己的修为情况。现在他的境界巩固在了筑基后期，不会再轻易跌落。因为炼丹的缘故，他体内的火灵气显得十分活泼，倒是能微微弥补一分火灵根的先天不足。

    元神还未完全恢复，但是叶汐可以感觉到它比以前更凝练了一份。识海中的那块黑石片儿颜色更浅了一些，面积似乎也变大了点。此外，长时间掐丹诀带来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原本对叶汐而言比较单薄僵硬的丹诀符文变地灵动了许多。符文互叠后能演化出种种变化，的确如古籍所记载——丹诀符文，最多不过三十三之数，但其形奥妙，衍生转灭，变化万千。

    叶汐揉了揉疲惫的眉头，掐指一算时日，竟然离他计算好的日子仅差一个时辰了。楚燃的火毒已经无法再等，按照他现在的状况，不出一月时间，火毒必然会将他心脉完全侵蚀，届时便要承受爆体裂骨之痛，身魂俱散天地之间。想到这里，叶汐忍不住握了握手中的寒玉瓶，心头一阵后怕。幸好他当年去了离元小秘境，遇到了师父，否则怎会拜入万火神谷，孵化雪魄？恐怕这辈子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再难寻得他！

    清晨时分的寒潭洞非常冷，那种寒意会穿透灵气的壁障直透骨髓，连筑基后洗去大部分凡体的修士都无法抵御。叶汐却只是披了一件苍蓝色的单衣便踏进了洞中，这个时候这里人迹杳无，脚步的声音在洞中回响，不多时便到了洞内深处的寒潭旁。

    楚燃正仰面躺在寒潭水面上，红袍广袖铺地很开，远望像一大朵绽放在冰面上的火莲。寒潭左侧的冰崖上，郁道宽盘腿而坐，发色原本黑鸦鸦的头发已经变成了冰白色，随着灵气的流动飘动。

    两人觉察到叶汐的气息，一同望了过来。不过楚燃看的是叶汐，而郁道宽看的却是叶汐怀里的雪魄兽。

    楚燃见叶汐走近，便起身踩着冰凉的潭水走上岸去。离开寒潭还没几步，红袍和黑发上的潭水已经蒸发地一干二净。叶汐清楚地看到，楚燃的左脸上已经爬满了赤黑色的毒纹。

    “那火毒怎会如此厉害了？”叶汐大惊，下意识想要探向楚燃手腕查看他体内情况，却被楚燃躲开了，“不可。”

    毒纹衬托地楚燃面容颇有几分诡异，叶汐只当是火毒厉害，忙将手中玉瓶递给他，“这些丹药可暂时隔绝火毒毒根与丹田的联系。不过雪魄年幼，精血稀薄，这六粒丹药的药力只能撑到元婴后期。”

    “无妨。”楚燃抬手隔空摄过玉瓶，想摸一摸少年发顶，却又收回了手。握了握爬满火毒的手掌，转身冲郁道宽道：“哥，这便起阵吧。”说罢步入寒潭之中，盘腿端浮于水面，复又闭上了双眼。

    郁道宽闻言起身,离开了冰崖，御空而行，广袖长开，在半空中并指轻点数下。寒潭中登时水龙狂舞，将楚燃封入一方水笼之内。楚燃毫不犹豫一连吞下六粒丹药，黑发怒张，几缕红发异常鲜艳夺目。不多时，他身上的衣袍无火自燃，整个人都像是被火焰吞没一般，直将水笼焚烧地缩小了一半去。叶汐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但幸得郁道宽守在一旁,很快便驱了更多水龙来，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

    能够将护法的任务交予的人，楚燃自然是极为信任的。叶汐与郁道宽同修丹道，性格又比较投契，因此两人在楚燃炼化药性的时候在一旁也不算太过无聊，时不时还会交流几句丹术方面的心得体悟。

    楚燃此时却十分痛苦，体内的火毒同丹药药力撕缠不休，在经脉和骨血之中不停地翻涌。他不能放任两方乱来，忍疼的同时还要调用灵气催化更多药力去镇压火毒，整张脸都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