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巑岏青嶂压孤城（2）

    我紧张得呼吸都要停了，隐约感觉身后传来湿湿的浊气，但却不敢回头。看云珏那么紧张，也不知来的是人是鬼……

    黑暗中，隐约见得云珏手腕一转，轻轻调转了长剑的方向，反手握剑警惕地看向我的身后。一时，身后的湿气越来越近，忽听云珏叫道：“低头！”

    我呆立许久，上肢有些僵硬，一叫之下身体不受控制，直直地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道银光闪过，凛凛的青锋贴着我的头顶回旋而去，紧接着身后“嗷”的一声，几滴还沾着热气的鲜血落在地上。下一个瞬间，那把长剑已经狠狠钉在了身旁的石壁之中，散发着“嗡嗡”的回响。

    生死存亡只在一瞬之间，我大口喘气向身后看去，不觉呼吸都轻微发抖，只见明晃晃的月光下，一匹雪白的野狼伏在地上，月光回转之处，竟是青面獠牙。

    早就听说野狼在背后袭击人时常常先用前脚搭肩，等到那人回头正好就露出脖颈，狼也就可以一口咬断，简单粗暴。从前我还不信，今天要不是云珏在这，我只怕也要命丧于此了。

    我手忙脚乱地向云珏爬去，却发现因为刚才的动作，云珏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顺着前胸流到地面，一波一波地蔓延开去。

    我赶忙掏出所有的止血药给他医治，而那边的白狼却在闻见鲜血的气味以后渐渐有了发狂的趋势。我刚想燃起火堆驱赶，却被云珏拦住：“别点火，火光会引来搜山的士卒，与其落到侯骏手里，我倒宁愿被狼吃掉……”

    我急得都火烧眉毛了，带着哭腔一边包扎一边道：“又胡说了！人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要死也是我死，哪轮得到你啊！”

    云珏低头猛咳了一刻，轻笑道：“这是璃山中的狼王，凶猛异常，就是最有经验的猎人见了也要恭敬避开。从前我听说‘佛能以身饲虎’，不知道我这次是不是也算作积德了……”

    我一怔，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想起他曾经的意气风发，心里一阵恍惚。回过神来，但见那匹白狼正向这边缓缓走来。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对云珏道：“别说丧气话！就是一个畜生而已，解决它简直轻而易举！”

    云珏略微诧异：“你受了伤，拿得下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让他放心，实际上心里并没有什么胜算。

    忐忑间面前忽然一阵劲风扑来，我集中精神，下意识想躲，可随即又想到我现在与云珏离得太近，我若是走了他肯定会遭殃。于是定了定神，顺着方向生生挨了这一下。

    狼王的力量果然很大，一扑之下我的后背更疼，像是被摔裂了一样。

    白狼的上肢压在我的肩上，嚎叫一声冲下来向我的咽喉咬来。我抬手就用短刀去挡，闭着眼横向一挥，仅仅只削断了几根毛发。

    白狼抬首长嚎，似乎发了狂，连云珏也顾不上，只想扑上来咬死我。我还没来得及起身，但见它又如疾风一般扑了上来。我避无可无，短刀又被它撞飞，只好抬脚去踢它的下颌，努力不让它咬到我。可是这匹狼的力量实在太强，我的腿都要断了，却还是被它压了下来。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我用尽全力，猛地用另一条腿朝它的肚子踢去。白狼一时没有防备，直接被我踢翻。我这才勉强站起身，可是这次攻击却使这匹狼的狂性更烈，爬起来又扑了上来。

    月光流转，不知与白狼缠斗了多久，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力气也越来越用不上，只觉得每出一次力都万分艰难，一个不备就被白狼反扑在地，死死咬住了我的肩膀。

    我惨叫一声，声音似乎很凄厉，把一旁气息奄奄的云珏都吓了一个哆嗦。我疼得浑身不自觉地发抖，感觉全身的冷汗如瀑布般流淌，衣服被汗水紧紧黏在身上。

    短刀就在眼前，可是却怎么也够不到。情急之下，我抬手抽出发簪朝它的脖子上狠狠扎了几下，直刺得血点斑斑。白狼吃痛嚎叫一声张开了嘴，还没来得及下次攻击，忽然从一旁冲出一个人影，直接将它撞得飞了出去。

    回头看去，原来是云珏看我坚持不住，硬提了一口气撞了一下，如今伤口崩开，又变得血流不止。

    我刚想过去看看他的伤，忽听云珏叫道：“快闪开！”紧接着一个白影扑面而来，我被云珏推倒在一旁，缓过神来只见云珏被白狼压在地上，手里拿着剑鞘努力抵着獠牙，却力不从心。

    我四面找了找，来不及去捡短刀，慌乱之中只好扑到白狼的背上，用胳膊死死卡住它的脖子，死命向后勒去。白狼被勒住了喉咙，拼命挣扎，可越挣扎就卡得越紧。再加上云珏在下面手微一借力，只听“咔嚓”一声，这匹狼的脖子就被直直转了过来，紧接着后脚一蹬，再也没了气息。

    用力太久，我的胳膊不自觉地发抖，直到确认了白狼彻底断气才放下胳膊。

    我惊魂未定，但见云珏脱力地靠在石壁上，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于是赶紧爬过去，颤抖着想帮他止血，却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被鲜血粘在了身上，根本脱不下来，只能用短刀把衣服切断才能上药。

    云珏的脸苍白得可怕，好像下一刻就会流尽血液而死，但好在精神还算清醒，竟然还有心调笑：“娘子啊……你刚才的叫声还真是……惊悚，怕是你生孩子也不会比这更惨了吧……”

    我帮他一圈一圈缠着布条止血，闻言手下一顿，作势拍了下他的肩膀，没好气道：“你给我消停一点儿，受了伤还冲出来！你可得撑住了，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也不想就这么孤独终老！”

    月光下移，柔柔地照在云珏的脸上，映得他的表情是那么温柔。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当时的我永远猜不到，多年以后，当年的那一句戏言就这么一语成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