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二十三、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了，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王老太还在继续讲着，下面倒了大片，个个萎靡不振。王老太温柔可亲地笑着，不容动摇地说着：“耽误大家两分钟时间，咱们把这道题讲完。”

    于是拖到十分钟后下课，哪怕一路直追猛赶，食堂已是人山人海，排得队伍已经长到食堂大厅的另一头。铭锐压着哲煜的肩膀，跳起来探头看着前面的菜色。

    “糖醋咕噜肉、藕夹、酿豆腐，今天好吃的菜有很多啊。”

    排在铭锐身后的张奇无力地吐槽道：“等到我们的时候能有西红柿鸡蛋就不错了。”

    “我记得有一次老师提前下课，正好是周二，食堂有红烧肉。张奇为了抢到红烧肉拉着我一路狂奔，到了食堂门口楼梯那摔了一跤。我没注意已经快冲进食堂了，刚想转身去扶他，结果他趴在楼梯那大喊：‘快跑，不要管我！’”文龙航边说边笑，几乎站不住了。

    张奇单手扶额，沮丧道：“不要提这种黑历史……最无力的就是竟然给老班看到了，还帮我在每个老师那里都宣传了我的大无畏精神。”

    众人大笑。

    打了饭菜，几人围坐在一个桌子上吃了起来。铭雅坐在不远处，身旁坐着两个女生，朝哥哥挥挥手，打了个招呼低头吃起饭来。几个人边吃边聊，互相揭露对方的黑历史，气氛打得火热，铭锐和他们的关系也熟了起来。王子修也加入其中笑得格外开怀。

    铭锐吃了几片青椒，觉得辣口，默默地把青椒挪到一旁，不想再动。哲煜见状，自然地从他盘子里夹过青椒，把他喜欢的藕夹夹给他。

    “我够了，你自己吃吧。”铭锐赶紧阻止哲煜把最后一个藕夹给他，低声说道，“晚上回去做好吃的。”

    “好啊，我想吃你烧得椒盐虾。”

    “你身体还没好，少吃油炸的。做道孜然牛肉吧。”哲煜无肉不欢，最喜欢吃牛羊肉。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

    秋锦中学的操场不大，一圈只有两百五十米，中心是篮球场。不过教学楼下面有个小的体育场，中间拦起网，用作羽毛球场或者排球场。

    七班的体育课在最后一节课，上完就可以直接放学。因此班上同学上完下午第一节课，就背起书包随便找个干净地方放下，才去上体育课。

    从下午开始就有许多同学过来询问铭锐是不是要和杨海他们打排球赛，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纷纷露出了同情的眼神。连铭雅也在下课时间跑过来打探消息，不过她对哥哥很有信心，忙给哥哥加油。她下午第二节是英语测验，若是可以提前交卷她就到排球场给哥哥打气。

    王子修唉声叹气地，挨个儿地提前道上了歉，仿佛已经输掉了似的。他还跟铭锐说，要是输了他来请杨海他们喝水。

    第一节课下了课，七班就基本都到操场了。体育老师带着热身之后，简单叮嘱两句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杨海请体育老师过来做裁判，张奇去拿排球了。几个人到了排球场，各自热起身来。

    班里同学兴奋好奇，都是来看他们打比赛的，听说班里还下了注，赌哪边赢面大。没几个人认为杨海他们会输，好几个高个子在前头拦网，跳起来什么球拦不住。其他班也有在上体育课的，也跟着过来看了。排球场不一会儿就围起了一圈人。

    虽说不是正规的比赛，但是显然两方都有火气，自然都会拼尽全力。时间所限，双方说好了三局两胜。张奇、铭锐和哲煜在前头打配合，文龙航、刘旗和胖子在后头接应。杨海和几个块头大的男生站在了网前，还跟铭锐握了手，暗中使劲。铭锐朝他笑了笑，松开了手，留下杨海一脸苍白地甩着手。

    两方抛硬币决定发球，杨海要了正面，铭锐没跟他争。硬币抛向空中，正面。

    杨海走到右后方，发球前指了指胖子。这一球暗含怒气，旋转速度飞快，直接打在胖子身上，把人拍在了地上，在胖子身边的刘旗都能感觉到胖子倒在地上的力度。周围传来响亮的嘘声，起哄声。

    “喂，胖子，刚才是不是地震了？”杨海大声朝胖子喊道，一群人哄笑起来。

    几人赶紧把胖子扶起来，胖子没事，只是灰头土脸的。对面一群相拥着庆祝，击掌欢呼。

    杨海抓住胖子这个弱点，发球的时候专门往他身上打，哪怕刘旗救起了几个球，也是扬汤止沸。

    第一局很快结束了，25：10。

    张奇愤怒地摔着毛巾，怒气冲冲道：“哪有这样的？专门往胖子身上打，这也太过分了。”

    胖子连声道歉，神情十分沮丧。

    “这跟你没关系，他们力气很大，打在身上换我也接不起来。”铭锐说道。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出声安慰着胖子。胖子抿着嘴，内心十分感动。他用力点着头，捏着拳头，下定了决心。

    铭锐想了想，摆手示意众人围拢，商量起计策来。

    第二局换了场地，由铭锐他们开始发球。别看文龙航长得白白瘦瘦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力气也挺大的。他在右后方站定，拍了几下球，眨眼间就以极大地力道送出了球，正好落在了对方中心无人所在的位置，后面有人及时扑了上来，把球救了起来，但球的着力点没有选好，直接拦网。

    体育老师吹了口哨。

    从这一球开始，铭锐这边开局顺利，一连得了好几分。杨海故技重施，又朝着胖子那边发球，黄蓝相间的球迅猛地飞落下来，胖子一个飞扑，双手把球一顶，正好落在哲煜的区域。哲煜飞快地和铭锐对视一眼，把球往空中一抛，一旁的铭锐猛地跳起，一巴掌把球拍了过去，打了个漂亮的扣球，对方反应不及，没接到球，铭锐这边顺利得分。

    胖子虽然救起了球，但也摔得不轻，好半天没爬起来。他一起身，就急忙问道：“赢了吗？”

    “胖子好样的！”

    “当然赢了，胖子加油！”

    胖子激动地脸通红通红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众人相拥，互相击掌，“加油！”“加油！”鼓劲声绵绵不绝。

    后面几球胖子使出了浑身解数，连救了好几球。对方实在憋闷，球速也越来越快。胖子一个箭步往前一飞，把球打到前场，自己因为惯性还滚了好几圈。

    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胖子加油！”周围也跟着喊了起来，还自发地给胖子鼓起了掌。后面杨海若是又把球打在胖子身上，周围便响起一片嘘声，这次是嘘给杨海他们的了。

    杨海他们束手束脚，球也不再只打到胖子的区域。铭锐他们越打配合越发默契，如果对方是长传球，后方的三个人会努力把球救起，前头拦网的人给战友创造条件，把球托举至空中，当球落下的时候，对铭锐虎视眈眈的杨海紧盯着他，却没注意哲煜也一同跳起，球体在与拳头接触的一刹那，猛地改变方向，砸到对方的无人防守区。对方后方防守的人之前为了准备捞起铭锐的吊球，纷纷往前场走动，给哲煜钻了一个空子。球在空中如迅雷飞过之时，杨海心里还暗笑，这球恐怕过犹不及，直接出界了。没想到是本方失分，他火冒三丈地扑向场侧，愤怒地询问体育老师，“他们出界了！应该是我们得分！”

    体育老师面带不豫之色，说道：“我看得很清楚，是在界内的。”

    杨海身边的人也拉着他，让他别那么冲动。杨海的朋友低声说道：“是在界内，我们没接到。”

    比分开始胶着，比赛更是激烈。围观的同学还分了场子，支持铭锐他们的站在了他们的半场上，欢呼声、加油声不时响起。

    杨海头上大滴的咸水珠落下，他捞起前襟擦了把脸，汗如雨下，衣服上浸湿了大片。后面几分要得分外艰难，哪怕他们努力死咬着铭锐他们，他也知道这局赢得机会不大。对方势如破竹，打过来的球很有爆发力。

    铭锐发球，落到对方前半场。几个回合之后，杨海一方的节奏越来越快，几乎是球一过来就赶紧推了过去，好几个人心慌意乱，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球体在两方的前半场来回旋转，杨海几人高高跳起，双手将球拦住了。铭锐把飞过来的球轻松一拨，旁边的一双手直接一顶，打了一个众人始料未及的轻吊球。球在靠近中线的前半场落下弹起，飞出界外。

    第二局，25比10，和第一局一样的分数，充满了强烈的讽刺意味。

    第三局开场不到一分多钟，杨海他们就失了一分，杨海怒气冲冲转头向后头喊道：“你们防守后面就行了，别总上来添乱。”

    后头几人不满地撇撇嘴，没吭声。

    铭锐几次吊球得分，这次又打了个吊球过来。杨海等人心里猛地暗道不好，前后面一同往中线跑，撞在了一起，球在前半场弹了一下。后头防守的一人开口讽道：“你们把前场看好再来说我们吧。”

    杨海怒瞪了那人一眼，那人不甘示弱地也回了个嘲讽的目光。两人在赛场上大眼瞪小眼，旁边的人忙把他们拉开，嘴里纷纷道：“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

    胖子慢悠悠地走到右后方，运了几下球，朝一直盯着他的杨海咧嘴笑了笑，差点没把杨海气得半死。发球不是很好，但顺利过网了。哲煜双手一垫，扑过来的球飞到上空，铭锐嘿嘿一笑，抡圆了胳膊将球击打出去。对方后方的人后退一步接住了球，但显然没想到这球隐含的力量这么大，抱着球扑倒在地上，他起来的时候球还在他怀里。

    那个男生站起身揉着胸口，有些难受。站他旁边的男生低声问了一句，“怎么样？没事吧。”

    男生郁闷地摇了摇头。气氛凝重起来，看着前面的杨海的背影，他的怒火都快化为实质了。尽管知道这不一定是针对自己，但是男生也觉得沉闷，回了句“没事”就不再说话了。

    杨海这一方连续几次失利，个个心里冒着火。被铭锐他们压着打，都不痛快。杨海要求暂停一次，跟队友商量一下，反而被人暗示瞎指挥，他性子一急，露出的目光凶狠，就像想打人了似的。

    接下来打得火气就更重了，球飞快地在后场弹了一下，如一道影子飞了出去。被球打中胸口的男生没来及的接住，杨海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直觉认为对方在怪他，怒视着杨海，吼道：“看什么看？”

    “你注意防守。”杨海没跟他吵，说了一句，只是语气确实不好。

    那个男生一气之下，脱了汗淋淋的上衣猛地一甩，丢下一句，“你们自己打吧，我不奉陪了。”说着转身就走。

    几个人没拦住他，让他直接走掉了。

    少了一个人，那还怎么打？杨海鼻子里喷着白气，也快压不住怒火了。体育老师走过来问是否还有替补，他摇了摇头。体育老师只能和铭锐他们商量着，算是和局吧。都是同学，没必要非得分个输赢。前面两局打平，第三局铭锐这一方遥遥领先，这样安排对铭锐他们来说不太公平。

    铭锐笑眯眯得道：“问胖子吧，他出力最多。”

    “是啊，胖子，你说吧。要不要继续打，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给你出口气！”

    胖子腼腆地笑了，呼吸急促地道：“算了吧，大家都很累了。”

    铭锐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大笑道：“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的，谁赢谁输还不清楚吗？走吧，我请大家喝水！”

    张奇远远地和体育老师比了个同意的手势，几个人拎着书包，到小卖部买水去了。每个人的衣服都汗湿了大片，头发上也都是水珠，但脸上都笑意盎然，心里畅快极了。

    围观同学簇拥过来，询问结果。得知是和局，众人纷纷为铭锐他们打抱不平。

    “那个男生先走了，这应该算是弃权吧。”

    “这样还打什么，直接认输啊。还和局，是我都没脸说。”

    “对啊对啊……”

    铭锐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感慨道：“大家心里知道就好，咱们比较低调……”

    几人相互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小卖部，几个人只拿了矿泉水。

    “你们这是做什么？给我省钱吗？”铭锐好笑道，忙拦住准备付钱的胖子。

    哲煜直接拿了一瓶冰饮，甩甩头上的汗。笑说道：“不用给他省钱，他刚赚了一笔呢。”

    “行啊你，徐铭锐，那我们不跟你瞎客气了。”张奇几个也不装模作样了，冲上去挑了自己爱喝的。

    铭雅也跑了过来，给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买了几个大冰淇淋和朋友分享，当然，她哥付钱。还是铭雅帮着去下注的，他哥赚了多少她比她哥还清楚呢。

    “下课了吗？”

    “早就下课了，很多人一下课就都跑过来看你们打比赛。”

    “打得特别精彩，你们太厉害了！”

    一群人嬉闹着，背着书包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