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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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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她抬起头眼巴巴望向萧铭修,这是他第一次明说想让她诞育孩子的话。    萧铭修见她难得有些不一样的面容,心里不由更是软和:“这不是什么奖励,只是朕私心里,确实想同你拥有一个血脉至亲。”    父母都很优秀,那孩子也一定很好。    “我们将来的皇儿,肯定是俊秀可爱,机灵聪慧的。”他越说越激动,仿佛那孩子就近在眼前。    谢婉凝眼睛渐渐有些红了,她不想叫他看到自己动情的样子,只把头埋进萧铭修的肩膀里。    “多谢陛下。”她声音难得有些哽咽。    萧铭修拍了拍她的后背,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    “你不要急,也不要有压力,孩子是父母的缘分,该来的时候他一定会来。”萧铭修今日难得有些啰嗦。    他已经当过父亲了,膝下又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可他却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中,总也挥之不去。    或许,等将来谢婉凝生下皇儿,他才能寻到那个答案。    ☆、25.第 25 章    两个人只说了两刻的话, 萧铭修就走了, 谢婉凝靠坐在床边,却也没了睡意。    她坐在那思绪万千,盯着屏风外的幽幽宫灯发呆。宫灯上的火苗一跳一跳的, 就仿佛是她浮躁的心神一般。    不多时,谢兰端着一小碗安神汤进来,小心看了看她的脸色, 见还算平常, 便松了口气。    “娘娘喝两口安神汤?”谢兰端给谢婉凝, “刚睡着时被吵醒, 很容易闹觉。”    谢婉凝接过瓷碗,小口喝起来:“姑姑,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明日再仔细检查一遍,就算忙完了。”    谢婉凝喝完安神汤, 把碗交还给谢兰, 垂下眼眸想了许久, 对谢兰道:“明日叫芳蕊亲自去一趟太医院, 就说我怕东安围场水土不服, 叫多给准备些保养的药丸。”    她这事想的很周全,她们景玉宫本就准备了不少药丸药剂, 再一想要去东安围场两个月, 谢兰就又觉得带的药少了。    “我知道了, 一定把事办好。”谢兰保证道。    谢婉凝抬起头来, 看着她的目光却格外认真。    她用极轻的声音开口道:“再备些保胎丸,若是顺嫔有个万一,也好能及时补救。”    谢兰心中一凛。    因为要确保顺嫔一起去东安围场,是以就连身边的管事姑姑和大宫女谢婉凝都没说,景玉宫里只有她跟谢兰知道。    不过要从太医院开保胎药,总要过药案的,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就领出药来。    万一宫妃吃坏身体,妨碍了皇嗣,太医院可担不起这责任。哪怕药一点问题都没有,太医也绝对不肯给。    谢兰略有些迟疑:“保胎药肯定不能从太医院走。”    谢婉凝就笑了,因为跟皇上交了底,她心里有了数,办起事来就不觉得棘手。    “你明日从小厨房给陛下选一碗鳝鸳鸯,随便给哪个大伴都可,只跟他说我要这药,他定能给办好。”    谢兰这才放心,她见谢婉凝面上十分舒缓,唇角带着笑意,心里也觉得高兴。    “陛下对您确实是不同的,这份信任难得,这般体贴也少有,若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该多好。”谢兰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宫里谁不想当皇帝陛下的真心人,可人的心只有一颗,皇上瞧着也不是那等朝秦暮楚之辈,想走进他的心想必很难。    但是谢婉凝如今却并不担心这个。    她看着正发愁的谢兰,握住她的手,脸上是难以撼动的笃定:“姑姑,陛下是明白人,他心里头比谁都有数。只要我一直忠心于他,以后年岁渐长,哪怕只剩下早年扶持一场的情分,陛下也不能叫我日子难过。”    说的也是,谢兰好歹是谢氏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瞧过?她看人很准,打头天见到刚弱冠的皇帝陛下,都夸他瑶林琼树、渊渟岳峙,这可是谢兰头一回这样夸一个人。    就连她父亲,谢氏如今的家主,谢兰都不是特别待见。    当然,这里面也有他对自家小姐冷漠严厉的由头,但也依稀可见,萧铭修绝对不是个伪君子。    作为帝王,他自当一诺千金,说出来的话便是金口玉言,绝对不会轻易背信。    这么看来,这样过一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宫里锦衣玉食,她自己霸占着景玉宫,可是过的舒服写意,陛下不说她半句不好,满宫上下都要敬着她。    谢兰帮她顺了顺鬓边的碎发,笑道:“寻常人家的夫妻,可能都没有小姐这般过得自在。家中的几个姑娘,一个个虽说都是当家主母,可又谁没个糟心事?姻缘二字,到头来看的还是两人是否合适,身份、地位都是次要的。陛下人品贵重,是难得的好人才,小姐的日子便舒心。”    确实是这个道理,当时夫人把她叫过去,说给谢婉凝选了王家的嫡子,她心里头就十分的不愉快。    王家的嫡子满琅琊府都很有名,不是说他文采出众,也不是说他多么俊秀绝伦,却只说他醉心研读各类书籍,是难得的书痴。    这样一个人,能对自己的夫人多好呢?    后来谢兰还特地找人打听,又知道王家穷的只剩个祖宅,家里头一个粗通庶务的都没有,王家嫡子更是不通人情世故,便是这样,王家家主还见天夸他,说他难得一番赤子心肠。    了解越深,谢兰就更不同意,为了谢婉凝一生幸福,她特地去禀报夫人,说王家嫡子不是良配。    当时夫人说什么?    夫人仿佛很吃惊,又似觉得她很没规矩,最后她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却只说:“王家是跟谢家齐名世家,传承数百年,是天下士大夫的楷模,他们家的嫡子是元配夫人所出,又醉心诗书,怎么会不是良配?”    “凝丫头到了这年纪,若不是萧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王家也刚好想多些营生,我费了多少心思,才给婉凝说成这样一门好亲事。”    好亲事,好一个好亲事。    谢兰无话可说。    夫人看中的是王氏嫡子的身份,老爷看中的是王家数百年的清贵名声,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过小姐嫁过去的日子会难过成什么样。    是,世族大家的嫡妻听起来是很体面,可也要分人家,若是老爷和夫人能考虑一分骨肉亲情,选个门楣低些却富庶的人家,姑爷也是个有成算的,谢兰也不会多这这一句嘴。    那两个世上名声最好的夫妻,却都生了一副冷硬心肠,没为孩子考虑半分。    这世道里女人本就艰难,若是嫁的不好,一辈子便陷入泥潭,再没幸福可言。    谢兰当时心里头气愤极了,可她到底只是个下人,不能左右家主的决定,只能在谢婉凝面前强颜欢笑。    得亏小姐是明白人。    同夫人的那一番辩驳谢兰从未对谢婉凝说过,便是血缘之情单薄如纸,她也不能做那捅破人。    谢婉凝看她脸上表情晦涩难辨,便知道她肯定心里在埋怨母亲当时给她选的亲事。    “妈妈,时过境迁,如今咱们过得好,那些旧事你就不用总去纠缠,省得坏了心情,只自己闹的不痛快。”    谢兰扶着她躺回床上:“小姐说的是,我再不想了。”    跟谢兰谈了一会儿,谢婉凝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之后又过了两日,直到八月三十,才算彻底收拾好行李。    八月三十一,谢婉凝早早就醒来了,她换上代表二品妃的暗玉紫香云纱大衫与深青色织金云霞凤纹霞帔,头戴双凤冠,打扮停当,这才由谢兰扶着出了景玉宫。    这次出门,她带了谢兰和绫惜在身边,四个大宫女也要贴身伺候,黄门只带了两个黄灿的徒弟,倒也十分机灵。景玉宫中就由黄灿和芳蕊看家,绝对出不了茬子。    待谢婉凝上了步辇,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往朱雀门行去。    皇帝出行,必开朱雀门和长信宫门。    她不喜迟到,总是比旁人提早出来,因此一路上很是安静,她看着朱红的宫墙和金灿灿的琉璃瓦,难得生出些许赏景的雅致。    等到了朱雀门前的小广场,也瞧着没来许多人,细细数来,妃嫔仪仗都还未到,只三位这次特例随侍圣驾的小主比她来的还早,倒是很懂事。    见淑妃仪驾到了,三个小主便凑上来见礼。    云昭仪长相平平,倒是个子很高,瞧着倒很精神。班婕妤毕竟不是大楚人,有几分异域风情,是个难得的异域美人。剩下韩淑女谢婉凝见过几次,见她今日穿了礼服还是有点宫妃样子的,便也没去在意。    “陛下还未到,你们去自己车辇旁等。”谢婉凝道。    她不耐烦这些人围着她七嘴八舌,还想着去自己的车辇上歇歇呢,待会儿萧铭修来了,得又跪又拜的,出宫一趟可不容易。    韩淑女上次被她那么吓唬一回,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她说东不敢往西,一听她赶人,立马就拉着另外两个姐姐散了。    谢兰已经领着秋云和冬雪去车辇上收拾去了,剩下凌惜姑姑伺候在她身边,把她稳稳当当扶下步辇:“娘娘早晨未用膳,怕您胃痛,已经备好了浓稠的银耳莲子雪梨羹,还有几道不是很噎嗓子的小酥饼,其中那道云腿酥饼娘娘最是喜欢,一会儿要多用一个。”    谢婉凝拍了拍她的手:“姑姑最贴心了。”    绫惜就温婉地笑笑,待伺候她上了车辇,便守在车外不再说话。    车辇是四架,里面相当宽敞,分里室和外室,中间用可移动的格挡分开,整个有景玉宫的偏殿那么大,因为沉重,行驶起来是十分缓慢的。    也正是因为慢,所以相当平稳,并不很颠簸。    谢婉凝上车的时候里面已经收拾妥当,里室的摆设都换成了她日常用的,谢婉凝舒舒服服靠坐在半榻上,终于长舒口气。    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端坐在步辇上,简直能累死人,她的头冠还是萧铭修特地嘱咐过的,比旁人的更精细也更轻巧一些,就着还是压得头痛。    谢兰帮她取下头冠,用梳篦给她按摩头皮。    “也就歇一刻钟,一会儿陛下就要到了。”    谢婉凝“嗯”了一声,就闻到一阵桂花香气扑鼻而来。    春雨伺候她吃了一块桂花糖糕、一块云腿酥饼,又就着肉松吃了一小碗米粥,末了把莲子羹用完,这才觉得舒坦过来。    这边刚忙完,就听外面传来宁多福的小嗓子:“陛下驾到,跪迎!”    谢婉凝心里念叨:这人,就不能叫我歇一会儿。    ☆、26.第 26 章    谢婉凝只得赶紧漱了口, 重新戴好头冠, 便被谢兰扶着下车辇。    其他几个妃嫔也才刚到,见她出来站定位置,便依序站到她的身后。    德妃和贤妃还没到, 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了。    这一次东安围场陛下没带德妃,德妃当时就很不愉,待太后回宫后说了好几回, 也不知道太后是如何劝的, 最后是终于消停了。    谢婉凝远远瞧见陛下仪驾行近, 她便利落跪下, 领着妃嫔道:“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说话的功夫,萧铭修已经到了近前。    宁多福伺候着他下了步辇,才说:“平身。”    可能是要出宫,萧铭修显得心情极好, 见谢婉凝站起身来的时候轻微有些晃动, 竟直接行至她身边, 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婉凝自己还没觉出什么来了, 突然感受到一把冰冷的视线投到她身上。    扭头一看, 却是德妃和贤妃一起来了。    跟在她们身后的还有安嫔和和嫔,乌泱泱一大群人, 谢婉凝也没瞧出来到底是谁瞪她, 想了想, 又不乐意莫名奇妙被瞪一眼, 便对萧铭修说:“多谢陛下关怀体贴。”    这一回,明里暗里瞪她的人更多了。    可谢婉凝却舒服了,萧铭修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很是配合地拍了拍她的手:“如今日头晒,爱妃定是热晕了。”    他说罢,瞥了一眼谢婉凝身后的谢兰:“还不给你们娘娘叫华盖来?”    这是给她赏赐呢,在场十来个妃嫔,也就谢婉凝有这殊荣。    谢婉凝瞥了一眼气青了脸的德妃,心里头别提多畅快了,给聪明人办事,就是爽快。    待华盖来了,谢婉凝只觉得头上一片阴凉,顿时不觉得头晕目眩了。    出宫还要行问天礼,萧铭修率先走到祭坛前,两侧是文武百官,身后是嫔妃宫人,浩浩荡荡几百人等他登上祭台,便一同跪了下去。    一阵风吹来,扶动了他面前的冕旒,五色玉珠折射出斑斓的光影,映到他英俊的容颜上面。    这一刻,大楚年轻的皇帝陛下犹如神祗。    大臣中也有许多先帝爷时的老臣,自是记得先帝音容,便是年轻时,先帝爷身上的气势也不如当今天佑帝威仪。他仿佛天生就是要做皇帝的,明明年纪很轻,却从来都威仪堂堂,气度不凡。    甚至,他们私底下交流的时候,都觉得当今比早去的仁德皇太子更有龙威。    他们还感叹太后眼光独到,能选中当今做嗣皇帝继承大统,实在是厉害至极。    当然,这些小事宫中是从来不知的,若是叫太后知道,恐怕要气出个好歹来,早早去见先帝爷了。    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好好活着,她又何苦立养子?    就在大臣们一晃神的功夫,萧铭修那祭天便结束了,待文武百官和嫔妃宫人行三叩九拜之礼,问天礼才算礼成。    等结束之后,萧铭修下了祭台,一步一顿往御辇行去,御辇玄顶,八驾,远远观之就能看出比排序第二的淑妃车辇大了整整一圈,就是停在那也十分壮观。    等萧铭修在御辇前站定,百官们首先跪下,唱诵:“恭送陛下出宫,此行安泰。”    萧铭修就回:“大安。”    之后便是妃嫔们,谢婉凝站在最前面,领着身后十来个妃子,利落地跪到地上:“恭送陛下出宫,此行顺遂。”    萧铭修还要回:“隆顺。”    话说完了,他才登上御辇。    谢婉凝松了口气,被谢兰扶着起身,回到她的车辇上。    两侧的卷帘都是拉开的,谢婉凝只能端坐在主位上,让旁人透过车窗依稀看到她美丽无双的侧影。    端坐大约一刻光景,谢婉凝才听见外面车马响动,她顿时松了口气,对谢兰说:“谢天谢地,可算走了。”    谢兰帮她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浮汗,笑道:“娘娘再忍一忍,一会儿就能出宫了。”    在宫中的卷帘都要打开,出了宫才能拉上,到时候谢婉凝就可以换下礼服头冠,换上舒适的常服了。    皇帝出宫是大事,这一回不仅五城兵马司调拨五千骑兵随行,走在御驾之前和队伍之后的御林卫、金吾卫和虎贲卫也各有五百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出了长信宫,待走了很久,谢婉凝探出头去往后看,身后的宫门依旧未关。    这一次去东安围场,不仅有谢婉凝等妃嫔,还有部分天子近臣,马车多了,队伍就很长。    等到谢婉凝把一身行装都换了下来,才彻底舒服了,谢兰给她铺好床,叫她先睡一会儿:“早晨起的早,娘娘先歇歇,等用午膳了再叫您。”    谢婉凝确实有些困了,便也没有多言,刚一沾枕头就沉入梦乡。    马车虽然不颠簸,却也一直在晃晃悠悠,跟舒服睡下的淑妃娘娘不同,辛劳的皇帝陛下还在批改奏折。    他的御辇宽敞平稳,根本感受不到晃动,加上官道刚新修过,走起来更是平坦。    宁多福伺候在里间,沈雁来守在外间,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就连呼吸都很轻。    萧铭修一直皱着眉头,他盯着手里那封奏折看了半天,仿佛想把它穿个窟窿。    这一看就是气急了,宁多福小心翼翼端上一碗温茶,轻声劝一句:“陛下吃口茶,歇一会儿。”    虽说御辇仿佛如履平地,到底也是有些轻微晃动的,萧铭修也算是博学多才,知道在这样的车辇中看书容易害了眼,便嘱咐两个大伴每过半个时辰提醒自己一声。    如今时间虽然到了,可宁多福自己心里也慌,只好小声劝了一句。    只听“啪嗒”一声,萧铭修把折子狠狠甩到桌案上,径直站起身来。    宁多福赶紧跪下了:“陛下息怒。”    萧铭修冲他摆摆手,自己在御辇里来回转悠,光听他的喘气声,宁多福就腿软。    这位天佑帝其实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平日里在乾元宫,跟在外面根本有两副面孔。    大臣们都说他仁慈平和是能文能武的谦谦君子,嫔妃们说他温柔多情是英俊风雅的翩翩佳公子,只有乾元宫的人知道,他不是很爱笑,也轻易不会为了旁人而动气。    是个冷到极点的人。    能叫他气成这样,想必是重要的国事。    萧铭修也不管宁多福如何想,他自己就在那念起来:“云州从六月开始滴雨未下,河道干枯,至今三个月大旱,云州布政使居然按下不奏,若不是流民太多涌往东江和安泰,这事他还想瞒着。”    宁多福跪在那缩成一团熟虾米,气都不敢喘了。    萧铭修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迎合他,他就是想念叨而已。    “他隐瞒能得到什么?是觉得自己有能力控制流民还是能安抚百姓解除旱灾?愚蠢!”萧铭修越想越生气,他把手里的茶杯猛地一声砸到车壁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宁多福这回不能装死了,只好劝:“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可萧铭修怎么能息怒?    他仿佛一头被惹急了的狮子,通身的威压尽数散开,那种若有若无的气势旁人只会觉得惧怕,可近身伺候的宁多福和沈雁来却是感受最深的。    宁多福脸上的汗啪嗒啪嗒落到地上,他哆嗦着嘴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外间的沈雁来也很不好过,但他到底隔了一扇门,比宁多福好得多。    趁着自己还能讲话的空档,他立即吩咐外面的车行卫:“停车,停车!”    不管外面怎么纷乱,萧铭修还在自顾自生气。    他甚至不知道车辇已经停了,继续说道:“藐视朝廷律法,自私妄为,弃百姓于不顾,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不配为官!”    萧铭修转过身去,面向车窗外面的朗朗乾坤,他紧紧攥着手,终于说道:“他不配为人。”    因为干旱少雨,云州大部分地区的井都干了,穷苦的百姓多有渴死饿死,而地里颗粒无收,百姓们无以为继,便只能做了流民去省府。    可云州布政使非但不派人安抚流民,却来一个杀一个,导致云州血流成河,云延府成了百姓人人恐惧的杀戮之城。    若不是如此,百姓又怎会群起暴动,一路往其他州府逃命。    宁多福汗如雨下,他心里头的慌乱达到顶峰,云州布政使姓王,名则信,是太后的亲堂侄。    里间已经乱成一团,外面沈雁来也慌了神,他跟宁多福是打小伺候陛下的,二十年了,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时候。    便是他没看见萧铭修的脸色,也能想象得出他一定气的不清。    沈雁来只得命人先停了车,否则待会儿御辇晃动,陛下一个不稳再摔倒,那可是大罪过。    就在这时,淑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姑姑绫惜上前头来问:“娘娘问怎么突然停车了,可是出了事?”    一般御驾出行,除了用膳和方便,大多时候都是不停的。便是皇上要召见朝臣,以御辇的速度朝臣踩着台阶也能上去。    这刚一出京御驾就停了,不仅惊醒了谢婉凝,还叫她心里头直突突。    也不管什么后宫不可干政,什么不可窥伺圣驾,她还是担心前头御驾出了事,这才遣人过来问问。    沈雁来一看到绫惜,顿时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忙跳下御辇,两步窜到她跟前。    沈雁来比宁多福小了好几岁,加上高高瘦瘦的自有一派儒雅风范,平日在宫中总是稳重自持的。    绫惜姑姑头一次见他这样,难免就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绫惜,你家娘娘可是方便过来一趟?”沈雁来也不管别的,张口就问。    绫惜谨慎的很,瞧着沈雁来这厮脸都白了,若是还叫娘娘过来,说不得要被陛下迁怒。    “大伴哪里的话,御驾在前,娘娘怎能过来打扰。”绫惜是半分都不松口的。    沈雁来急得不行,这回只能说了实话:“陛下被朝廷里的事气着了,已经发了好一通脾气,这会儿瞧着是好了些,可我怕他气出病来,还是得请娘娘过来瞧瞧。”    他最后一句可是真心实意的:“陛下迁怒谁都不会迁怒娘娘,绫惜姑姑,我沈雁来可拿性命担保。”    ☆、27.第 27 章    可无论沈雁来如何保证, 绫惜都死咬着没松口。    皇上正暴怒呢, 叫她们家娘娘过来顶杠,沈雁来是不是觉得淑妃娘娘忒傻了,这时候都敢往前凑。    就在这时, 只听御驾里传来萧铭修的怒喝之声:“他这是打量朕不敢动他!”    外面的车行卫和宫人们跪了一地,就连沈雁来和绫惜也跪了下去,沈雁来这回也是真不顾脸面了, 低声求道:“绫惜姑姑, 绫惜奶奶, 你就去跟你家娘娘说一声, 只要你讲清楚,娘娘无论愿不愿意来,咱都承你这人情,心里也会记得淑妃娘娘的大恩。”    他跟宁多福是近身伺候的,陛下跟各个宫妃相处时什么样子, 他们都是亲眼所见。    如果没有八九成的把握, 沈雁来绝对不敢这时候求淑妃, 省得回头出了岔子, 淑妃还不得记恨他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 淑妃手底下的人这么忠心,无论如何也不肯叫她涉险。    他这话, 却叫绫惜心中一动。    自家娘娘是个有成算的人, 天生便聪慧机敏, 只要把前头的信儿告诉她, 相信以娘娘智慧,定能做出最好的抉择。    这么一想,绫惜的表情就有些松动了,她低声道:“大伴,你对皇上的忠心娘娘是知道的,我这就回去禀报娘娘,把前头的事给她分辨清楚。”    她见沈雁来脸上难得出现欢喜样子,只得又补了一句:“至于之后结果如何,也不是我们娘娘能左右的。”    绫惜的意思很清楚,如果淑妃娘娘过来,却没劝好陛下,沈雁来可不能袖手旁观。另一个,如果淑妃不来,也是符合宫规,沈雁来也不可心中埋怨。    沈雁来倒是坦荡,他点头道:“你且去说,下臣知娘娘自有断决,之前讲的话,也绝不会忘。”    绫惜这才心中渐安,起身就往淑妃的车辇那行去。    等回了车上,她就忙把前头的事给谢婉凝一一说清,甚至连她同沈雁来的对话都没隐瞒,如实相告。    在听到沈雁来那句“陛下迁怒谁都不会迁怒娘娘,我沈雁来可拿性命担保”,谢婉凝端着茶碗的手一顿,她只觉得一股暖意蔓延至她四肢百骸,叫她浑身舒服极了。    最后绫惜说完就守在一边,就连谢兰都没打扰正在沉思的谢婉凝,只轻轻给她打扇子。    似乎是过了许久,又似只有一瞬,谢婉凝便回过神来,她吩咐道:“去给我取来斗篷,我要去前头看看。”    她身上只穿了简单轻薄的常服,头发盘的是最简单的圆髻,上面只簪了一把玉梳,整个人显得清丽秀雅。    既然要出门,还是披个薄披风好些,若是叫旁人瞧见,恐会说她不守宫规。    然而事情紧急,她心里头也有了些成算,便没有叫人给她梳妆,不顾谢兰的劝阻披上斗篷就出了车辇。    因为御驾一直停着,外面的宫人早就跪了一地,谢婉凝的出现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    她一路往前头走,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一脸欣喜的沈雁来。    沈雁来二话不说,当即就给她跪下了:“娘娘能来,便是救了下臣和宁多福的命,下臣自当谨记于心。”    他没给任何承诺,也没说别的话,该讲的想必绫惜都说清楚,他亲自把谢婉凝扶上御辇,最后匆匆跟她说一句:“若是要进去,娘娘且先在门边等等,等陛下消了气清醒了,自然就好了。”    他是怕萧铭修盛怒之下神志不清,再把谢婉凝伤到,回头不光景玉宫要记恨他,陛下自己也要心疼的。    不过沈雁来这么一说,谢婉凝就知道事情肯定很重,萧铭修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能引起这么大规模的恐慌,似乎是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他是九五之尊,这几年的忍让他越发沉稳,可相对的,那些憋气都压在心里,今日终于找到缺口,一并发了出来。    谢婉凝叹了口气,到底担心他气坏了身子,她担心他,也隐约有些心疼,可却一丁点都没有害怕。    她相信萧铭修不会真的把自己气到失常,也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如今这一场发作,很可能是他演的一场戏。    只是假到真时真亦假,这里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    谢婉凝一瞬间想好了如何应对,她没敲门,也没让沈雁来禀报,自己打开隔间的门扉,一步便踏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昏暗。    因为宁多福一直跪着,燃到油灯枯竭的宫灯突然熄了,窗户遮着窗帘,朦朦胧胧的只透出些许光景,却没有照到萧铭修的脸上。    谢婉凝只看他背对着自己站在窗边,而宁多福跪在另一边瑟瑟发抖,桌案上的奏折乱七八糟堆在那,萧铭修站的墙角处甚至还有一个碎裂的茶杯。    谢婉凝却没立即便出声,她就站在门边,目光紧紧盯着萧铭修,待见他突然动了一下手,便福灵心至地哭出声来:“陛下保重龙体。”    她位置选的好,就在门边上,这一声哭喊一下子就飘了出去,叫外面的人都听了个正着。    萧铭修缓缓回头看她。    他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御辇里又很昏暗,谢婉凝只能隐约看到他平日里总是璨若星河的眼眸正盯着自己,依旧很有神采。    她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他还没失去理智,便跪了下去膝行至萧铭修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继续哭道:“陛下是九五之尊,承天顺运,便是有再大的事也都能一一化解,若是有人气到陛下,叫过来训斥一顿便是了,也好过在这里自己气坏了龙体。”    谢婉凝虽然在哭,声音也柔和,可却咬字清晰,叫窗户外面的宫人们也都听见了。    整个过程里,两人半句话都没交流,却仿佛福灵心至一般,谢婉凝字句都说到了要害上。    萧铭修这会儿才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确实生气,也确实暴怒,可无论如何发作,理智是都在的。    可戏不能他自己唱下去。    谢婉凝这一出,给了他一个最好的收尾。    萧铭修看着她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却奇异地一点都不嫌弃,他甚至用衣袖帮她擦了擦脸,冲她万分柔和地笑了笑。    他刚一放松,谢婉凝便感觉出来了。    同床共枕三载,他的小习惯她多少能了解一些。    再一抬头,却突然被他擦了一下脸,谢婉凝往他面上望去,却看到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他以前也经常对她笑,说正事的时候如翩翩君子,闲谈的时候又似温柔郎君,夜里颠鸾倒凤的时候,每次她被作弄得要哭不哭求饶,他还会笑得一脸邪气。    这么多的笑里面,这是迄今为止最令她心动的一个了。    那温柔仿佛能化出水来,如丝丝细涓流淌在她心中。    谢婉凝感觉到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却听他说:“傻姑娘,这哪里是训斥就能行的?这等伤天害理,违背人伦,自私自利,枉顾国法的朝臣,可不能单只训斥两句便罢了,只是……”    最后这个只是,真是意犹未尽啊。    他说着这么严厉的话,看向她的目光也依旧温柔如斯。    谢婉凝心里头一下子就放松了,她对他笑了一下,那模样同三载之前也未变许多。    她依旧是那个眼神清澈干净,利落可爱的谢家千金。    谢婉凝紧跟着说:“陛下,臣妾不可妄议国事,只是如此这般,臣妾听了都觉得枉生为人,陛下还犹豫什么?”    话不能说的太狠太满,否则一击不中,将来太后如果真的雷霆震怒,倒霉的绝对是大楚百姓。    萧铭修对她点了点头,却直没说话。    他弯腰把谢婉凝扶起来,叫她坐到一边的榻上,冲她比了个手势。    竟是叫她自己擦擦脸,吃口茶,歇一歇。    她许久没这么卖力哭了,确实有点嗓子痛,她正想自己去端茶碗,却不料宁多福已经跪道身边,一脸恭敬地递给她了。    他是真的吓着了,这会儿脸上还刷白刷白的,平日里瞧着喜气洋洋的富态脸庞也一片愁云惨淡,连笑都是硬挤出来的。    谢婉凝只好也对他笑笑。    天可怜见的,这得吓成什么样啊。    萧铭修到底常年习武,这会儿虽然也觉得累了,可还撑得住,站得稳。    他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嗓子道:“你不懂,朕……是不能……无论如何,不能叫……伤心。”    这句话故意说得断断续续,外面的宫人们听不清楚,却也心中一凛。    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叫陛下不想叫她伤心的?便只有慈宁宫的那一位了。    一碗茶吃下肚子去,谢婉凝便缓了过来,萧铭修又冲她笑笑,突然往边上歪了一下。    谢婉凝几乎是下意识扑了上去,一把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被他连带着一头栽倒在地毯上:“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淑妃的惊呼仿佛一道天雷,打在所有宫人士兵的头上,御驾便这样停在原地,宽敞的官道上,浩浩荡荡数千人众,却仿佛都不存在,安静的能听到叶落于地的沙沙声。    谢婉凝刚一捏住萧铭修的胳膊,就惊着了,他的手虽温热,可胳膊却有些凉,凑近瞧他,连嘴唇都是毫无血色的。    她从未见过他面色如此难看的时候。    便是知道他在演戏,也知道他真的动了几分怒意,确实有些急火攻心之像。    谢婉凝坐在他身边,扭过头去偷偷擦眼泪。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今日却有些止不住了。    萧铭修握住她的手,趁着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便撑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带着谢婉凝脸上眼泪咸咸的味道,却也叫萧铭修觉得安心。    “朕的凝儿,真聪明。”    ☆、28    头一回听他叫自己“朕的凝儿”, 便是脸皮厚如谢婉凝, 也忍不住有点害羞了。    她往边上偏了偏脸, 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陛下, 你这是何苦呢, 真把自己气病了, 到头来难捱的还是自己。”谢婉凝道。    萧铭修握住她的手,笑容十分恬淡:“民间里老话说, 舍不下孩子套不着狼,不下血本,怎么好釜底抽薪呢。”    谢婉凝倒抽一口气,却没敢说话。    这般重要国事,他就轻飘飘说出了口, 谢婉凝神色复杂,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陛下, 您敢说,臣妾也不敢听啊。”    虽说后宫前朝人人都叫着后宫不可干政,然而从大楚立国之初,却从未有哪一任皇帝亲自写下这道圣旨。    如果真的宫规森严,又怎么会有太后娘娘稳坐朝堂呢?    她看似不管事了,可朝中有王家大大小小十来号人物, 便是不姓王的,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也有许多。她随便说句话, 便能决定许多事情。    谢婉凝深知萧铭修对太后忌惮, 因此平日里做事说话,都是极为小心的。    无论她跟萧铭修有怎样的约定,也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信任,起码她自己要摆正自身,谨慎端正,永远不能越过那条线。    一旦信任没了,约定破了,就再无回头之日。    萧铭修见她满脸忐忑,心里头却越发柔和。    他捏了捏她的手:“朕还什么都没讲,你怎么就吓得不肯听了呢。”    谢婉凝苦着一张脸瞪他。    刚刚还怕得要死,这会儿就又理直气壮敢瞪他了,萧铭修也不知道谢婉凝那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他都这么纵容她了,她怎么还看不出来?    “陛下,”谢婉凝顿了顿,“有些事能听,有些事不能听,臣妾有分寸的。”    她这是真的不太想听了。    萧铭修只好叹口气,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有什么分寸。”    就在帝妃二人说话时,前去请太医的宁多福回来了,沈雁来忙着重新安排起驾,就躲了出去。    太医院院正李昔年领着两个院判等在车外,人人都是一头一脸的汗。    便是出了京,这地方没遮没挡的,依旧热死个人。    宁多福一人给了一块帕子:“大人们赶紧擦擦,省得面圣不成体统。”    等太医们打理利落,宁多福才通传:“太医院李大人、张大人、周大人请见陛下。”    御辇里,萧铭修看了谢婉凝一眼,谢婉凝便说:“进。”    李昔年医术了得,是太医院资历最长的太医,平日里淑妃娘娘的平安脉,只要他有空都要瞧一瞧。若是赶上淑妃娘娘不舒坦,他也要近身伺候,因此对她的声音比较熟悉。    旁的两位太医是专门伺候陛下一人,这是头一回听音,一时就有些拿不住了。    也不知道里面是哪位娘娘,这要是叫错了可怎么好。    宁多福也是个人精,一见他们脸上有些慌乱,便低声道:“是淑妃娘娘在照顾陛下。”    两个太医感激地冲他笑笑,跟着李昔年上了御辇。    这会儿里室已经点亮宫灯也打开窗帘,一下子亮堂极了,三个太医一进去,打眼就看到陛下躺在床上,边上淑妃娘娘坐在杌子上,时不时擦眼泪。    这可不得了啊!    李昔年当即就跪了下去:“臣李昔年,叩见圣恩。”    他一跪,后面的张、周两个太医也跪了下去。    萧铭修一脸灰白,嘴唇干裂,他躺在床上,闭目不言的样子实在令人心惊肉跳。    在李昔年的印象里,淑妃娘娘一贯大方和气,可是今日,却头一回听到她怒斥道:“陛下都病了,你们竟只顾着行礼,还不过来给陛下诊治!”    这么说话的淑妃娘娘,浑身气派天成,实在很是摄人。    李昔年赶紧磕了三个头,也来不及吩咐身后的两位院判,膝行至床边,便给萧铭修听起脉来。    一时间,里室安静至极。    就在这时,御辇缓缓动了起来。    谢婉凝坐在杌子上,只略晃了晃就稳住了,她把目光投到宁多福身上,宁多福就忙向她禀报:“若是再不往前走,晚上就到不了清溪驿站,还请娘娘勿要怪罪。”    谢婉凝扫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李昔年,见他略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己,就知道萧铭修的病症应当很轻微,于健康无碍。    她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很沉重:“陛下为国事烦忧,夜里总是通宵达旦,如今又被办事不利的大臣气到,这才病倒了。”    李昔年额头上冒了汗,却压根不敢擦,左思右想,决定照着淑妃娘娘的话说。    “回禀淑妃娘娘,陛下是操劳过度,气愤交加,加上暑热难消,这才胃火旺盛导致气血不足,脾胃失和。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可要将养十数日才能好转。”    他一边说,一边看淑妃的脸色,见她面色渐渐缓和下来,也不由松了口气。    这几年他身居院正,历来都只医治太后和陛下,直到淑妃娘娘进宫,他需要操心的贵人就又多了一位。    是以,他也很清楚淑妃是如何得皇上荣宠,若说她是宫中最得势的宠妃也不为过。    今日在这御辇里,他没看到首辅陆大人的千金宜妃娘娘,也未瞧见护国将军家的端嫔,却看到了在朝中无一人脉的淑妃娘娘。    当时他就明白了,这一位,是能给陛下当家的。    他历经两朝,什么样的宫妃娘娘没见过,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如今的太后娘娘,都没有淑妃娘娘这般沉稳气度。    她仿佛不像是双十年华的少年人,反而有种让人信服的雍容大气,再加上她进退有度,知行得体,又秀丽无双,陛下不宠爱她,又要去宠爱谁呢?    因此,今日她一给出指示,李昔年便下了决心照办了。    陛下昏没昏倒,身体到底如何,他一摸脉就清楚了。得亏有淑妃这句话,要不然他就要办错事了。    果然,他刚一说完,淑妃娘娘便白了脸,说话都带了婉转的哭腔:“陛下如此忧国忧民,实在是盛世明君,哪怕刚刚身上难受,还坚持着批折子……若不是……”    她最后说的含含糊糊,突然话锋一转:“后面是张大人和周大人?一会儿也给陛下请了平安脉,就要劳烦三位大人开好药方,这诊治的药可不能急,还是要温补滋养些。”    淑妃一口气安排了好多事,躺在床上的陛下依旧闭着眼睛,半声都不吭。    李昔年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觉得惊奇,那两位略年轻些的院判却从未见过淑妃,此刻心里是诧异极了。    可谢婉凝却不管他们如何想,让他们赶紧诊治陛下,自己起身走到窗边的小几上,又坐了下来:“陛下早晨可是还未进食?”    宁多福苦着脸:“都是下臣的错,早上要祭天,自当要空腹。等到了御辇上,陛下就开始忙碌,至今竟只喝了几口温茶。”    谢婉凝眉头一竖,当即就要发作。    倒是宁多福利落,直接给她跪了下来,这个在大臣面前都有几分得意的御前红人,竟也有膝盖软的时候。    “也不怪你,”宁多福这么一跪,谢婉凝自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陛下最是勤勉,若是奏折不批完,心里总是难安的。”    宁多福道:“谢娘娘开恩。”    谢婉凝道:“只是陛下待会儿要用药,你赶紧吩咐小厨房上两品粥来,一品八宝粥,一品山药薏仁粥,再配些清淡可口的小菜,先端上来让陛下垫补垫补,省得一会儿要胃痛。”    宁多福竟也被淑妃差遣得满地打转,他“诺”了一声便安静退下。    另一边,太医们已经讨论出药方来,还是李昔年过来禀报淑妃娘娘:“娘娘,陛下是郁结于心,脾胃失和,再加上辛劳过度,才会惊厥昏倒。”    谢婉凝点了点头。    刚才李昔年听见谢婉凝如何安排陛下吃食了,这两品粥都恰到好处,十分滋养温补,便知道她也多少知道些养生医理。    便是如此,他更不敢糊弄她了。    见她点了头,便把药方给她讲解清楚:“臣开了中和理气汤,以太子参、枳实、连翘、桑枝、菊花、双花、九制首乌为主,辅以砂仁、白芷等煎服,两副药便能缓和上来,之后再更换补气养胃的方子,约莫到达东安围场时,陛下就能大好了。”①    李昔年这一说完,淑妃的眼睛就亮了。    “谢天谢地,天佑大楚,这方子听起来确实对症,那就劳烦几位大人了。”    给皇帝看病,还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惊得太医们都跪倒在地上,行了礼才退了出去。    等回到太医院自己的马车上,张院判才松了口气,他年纪是三人里最小的,却有些剑走偏锋的新观念,有时候是挺敢用药的。正是因为如此,萧铭修才属意用他。    “大人,这淑妃娘娘……”    李昔年看了他一眼,低声训斥道:“住口,御辇上见到的一切,可一字都不能说出去!”    张院判忙冲他拱手,直说:“我知道,也明白。”    李昔年见两个心腹一脸茫然,还是叮嘱一句:“你们也瞧见淑妃娘娘的架势了,宫里头她是头一份,以后若是有不长眼的想在太医院里使坏,你们都得给我擦亮眼睛,听清了吗?”    另一边周院判也才醒过味来,直擦汗:“多亏大人反应得当。”    李昔年自得地笑了笑。    御辇上,等人都走光了,谢婉凝才又坐回杌子上:“陛下,快醒一醒,刚才且那一通忙活,臣妾也有些乏了,这就退下?”    她刚想站起来,却不料被萧铭修一把拉回去。    只见他睁开眼眸,满脸笑意看着她:“车已经行起来,你别动了,待晚上到了驿站,再回去。”    谢婉凝有些迟疑:“这不合规矩。”    萧铭修却笑了:“刚才使唤起朕的大伴还理直气壮呢,这会儿就不合规矩了。听话,你越是在车上不下来,那些人越慌。”    “朕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    ☆、29.第 29 章    既然要照顾陛下, 谢婉凝每日在启程前, 就必须要搬到御辇上。    御辇很宽敞, 里室最后甚至还有一个茶室,可以躺下休息, 也可舒服一些靠坐在铺了软垫的榻上。    谢兰年纪大了, 还要在她的车撵上安排事情,所以谢婉凝每日大多是把绫惜带在身边, 虽说绫惜很少在她身边贴身伺候,却也是跟了三年的老人,照顾起她来一点都不手生。    这一日,御驾已经行至冀州境内,再过两三天便可到达东安围场。    早起谢婉凝还未用膳, 刚穿戴整齐就听到车辇外传来沈雁来的音儿:“娘娘可是起了?陛下刚说早膳准备的丰盛, 请娘娘过去一同用膳。”    能陪陛下一起用早膳,这面子就太大了。    头几日萧铭修一直装病,膳食准备的特别简单,御膳可是一点马虎不得, 多少都会被有心人查出。谢婉凝每次过去的时候就多带些点心,好叫他不至于饿着。    皇帝装病也不容易。    头几日,他还以静养为由停臣子请见, 这样消息更难往外传了。    谢婉凝知道他相当谨慎, 如果没有十足把握, 一件事是定不会去做的, 但一旦要做, 就务必面面俱到,做到极致。    但他到底是个身强体健的壮年男人,病个□□天也总归得好了,再不好,朝廷里必要先乱。    所以,今日他便大张旗鼓起来用早膳了。    谢婉凝跟着沾光,也尝一回御膳的特供。    这一直赶路的,汤汤水水不好弄,御膳房带的大多是点心、干粮和炖菜冷盘,炒菜和煲汤因为条件有限,已经几天未曾用到了。    萧铭修那倒是什么都有,只是他病了,就统一都换成了粥。    谢婉凝跟着伺候了几日御膳,连带着自己嘴里也一点滋味都没有,心里头盼望着早点到东安围场呢。    绫惜正领着春雨和夏草给她准备在御辇用的行李,谢兰便亲自迎出来,对沈雁来客气道:“劳烦大伴跑这一趟,娘娘已经起了,约莫一刻就能到。”    “不急不急,还请娘娘准备妥当,”沈雁来笑容满面,“也不用走太快,省得胃痛。”    沈雁来最近对景玉宫的态度别提多好了,叫其他宫室瞧着眼热,可没办法,谁叫人家淑妃娘娘面子大,连陛下都能哄着不生气了,换成她们可做不到。    任凭她们如何回想,当时那情景,她们都不敢往前头走一步。人家能得这份殊荣,也是有勇有谋,有天大的本事呢。    等淑妃被御辇那特地派来的步辇接到前头,宜妃身边的大宫女百合便转身进了里室。    宜妃也刚起来,正被人伺候着盘发。    反正都是待在车辇上,又不用出去,她便没叫弄太复杂的发髻,只简单盘了随云髻便罢了。    百合是四个大宫女里年纪最小的,自来就活泼一些,宜妃也很“喜欢”她,便也惯着没叫管。    “娘娘,你瞧瞧景玉宫那样子,”百合声音里带着委屈,“都快抖上天了。”    宜妃簪发钗的手顿了顿,她回头看了百合一眼,没有说什么。    在外人面前的宜妃娘娘可爱俏丽,可在自己的锦绣宫中,却是说一不二的。    百合被她这么看一眼,心里就有些害怕,不过对前头景玉宫这几天的盛宠实在羡慕,加上为自己娘娘抱打不平,便就把那害怕压了下去。    “娘娘,就是你性子好,忍让大方,才叫她得了先,娘娘你这么好这么美,陛下怎么就……”    她想说陛下眼瞎来着,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了。    陆思溪站起身来,走到餐桌前坐下,等着上菜的功夫,这才对百合说:“那你说,本宫应当如何?”    百合就卡了壳。    伺候在陆思溪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茯苓性子稳重,闻言便笑道:“娘娘是什么身份,还用得着争宠?你瞧着陛下来的少,可太后那也不会盯着咱们娘娘瞧啊。”    这话说得拐弯抹角的,百合再傻也听出来个大概。    那意思竟是陛下其实是在“保护”娘娘,才不叫她这么扎眼,别看淑妃红火至极,可在太后那就记了号,没见年节宫宴太后都盯着她一个说,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百合当即就开始幻想起来。    陛下对娘娘这么“好”,肯定是把娘娘放进心里去,至于淑妃,恐怕只是个立出来的替代品罢了。    这么一想,她就又高兴起来:“都是奴婢想岔了,还是娘娘通透,娘娘还要用什么,奴婢给您准备。”    她是万事不过心的性子,一件事说完立马就忘了,转头就开始伺候陆思溪用起早膳来。    陆思溪垂着眼眸,她慢慢捏起筷子,衣服袖子宽大修长,遮住了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茯苓这番话,不过是打发百合罢了。    锦绣宫并不很得势,陛下来的次数不算多,虽说比德妃和贤妃要热一些,可跟淑妃一比,瞬间就不成样子了。    这么熬了三年,宫里头的宫人们边也开始心浮气躁,若是她不这么说,锦绣宫就不好管了。    人人都喜欢烧热灶,瞧刚才沈雁来那个样子,以前去锦绣宫连个笑脸都不肯给,到了景玉宫就成了哈巴狗了。    陆思溪心里头的恼恨翻涌上来,怎么也压不住。    等百合出去取早膳,茯苓才低声在陆思溪耳边道:“娘娘,御膳房那边实在不好打探,姑姑找了好几个人,都不肯告诉单子。”    陆思溪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只说:“辛苦姑姑了,回头你再去找找你义兄,看看顺嫔从太医院开了药没有。”    茯苓早年入宫时认的义兄是太医院的打杂黄门,她在陆思溪身边能得重用,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虽说如今行在路上,许多事不好来回问,可想办事总能办成的。    茯苓立即道:“娘娘这几日晚上睡的浅,奴婢一会儿便去太医院给娘娘问问。”    陆思溪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想到顺嫔可能有了孩子,她就抓肝挠肺,怎么想怎么闹心。便是这一路行走不畅,淑妃又不肯配合她,她也要知道个大概。    凭什么,凭什么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是个不受宠的嫔生的。    如果这孩子托生到淑妃肚子里,她还不会这么恼怒,顺嫔比她年纪大,也没她出身好,面容性格样样不如她,可偏巧就是运气好,这上哪说理去?    陆思溪是首辅陆大人的掌上明珠,小时候陆家家世不显,父母兄弟对她疼爱有加,后来爹爹成了阁臣,他们家才彻底起来。    爹爹疼爱她,哪怕后来成了首辅,也没有想着拿女儿去更上一层楼。    他已经站的够高了,人要知道满足,才能让整个家族长长久久走下去。    可陆思溪自己却是愿意的,那一年皇觉寺踏青,她在马车里,一下子看到了陪太子上香的六殿下。    一眼误终生。    她这一沉思,手里的筷子就停了下来,茯苓捡了几样她爱吃的给夹到盘子里,轻声劝道:“奴婢知道娘娘不习惯坐车辇,这几日都用都少了,特地给选的山楂桂花糕,好叫娘娘开开胃。”    陆思溪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了些笑模样:“还是你贴心。”    她宫里的两个管事姑姑都不是很亲近,只有从家里带来的大姑姑紫苏和大宫女茯苓很忠心,剩下的也不过是百合那样,在宫里关系错综复杂,巴结上锦绣宫而已。    若不是百合那张脸,陆思溪也不能把她留下来。    茯苓进退得体,温柔大方,有她跟在身边,她也觉得踏实。    “宫里头,谁不羡慕景玉宫那一帮宫人呢?”    是啊,她出身琅琊谢氏,自家带来的大姑姑是见过大场面的,比宫里头的老嬷嬷也是不差的,绫惜和芳蕊听闻是陛下特地给选的,一个谨慎聪慧,一个贴心手巧,剩下的四个大宫人各有各的风貌,却都对淑妃忠心耿耿。    景玉宫不说守得跟铜墙铁壁一般,也差不离了。    茯苓顿了顿,又劝:“娘娘您还有我们,便是忍冬和落葵也很忠心,定能把娘娘交代的事办利落。”    陆思溪长舒口气。    不过,茯苓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娘娘,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待如何呢?”    是啊,她又想如何?    陆思溪紧紧捏着筷子,这一次却没再说话,她点了点山楂桂花糕,茯苓便忙活起来,不敢继续问了。    她把目光往看不见的车外望去,顺嫔的车辇就跟在她后面,不过数十丈的距离。    陆思溪缓缓露出一个舒心的笑来,只要她知道了,一切就好办了。    御辇上,谢婉凝正陪着萧铭修用早膳。    因着他“渐好”,所以早膳便又丰富起来,花样也很多。    谢婉凝舒舒服服用了一小碗鸡汤馄饨,又吃了四个水晶虾饺,最后甚至扣下一碗银耳莲子羹,说要看书的时候用。    萧铭修就默默看她吃,末了才说:“你倒是上朕这里蹭饭吃了。”    “那是自然的,”谢婉凝理直气壮,“陛下这的伙食最好,臣妾又不是傻子。”    萧铭修看她那一脸“精明”的自得样子,不由跟着笑了。    “后头还热着燕窝粥和山药薏仁粥,一会儿你饿了再叫上,还能饿着你不成。”    两个人气氛轻松地用完早膳,萧铭修就要开始忙碌了,谢婉凝自己带了书本和针线,便坐在外间边做边陪他。    一路行来,转眼就是九月天,天气渐冷,秋寒便不知不觉间落到枝头。    到了东安围场他定要去打猎,趁着御辇平稳宽敞,她也抓紧把要送他的护臂做了,省得到了地儿耽误她玩。    萧铭修手里不停批改奏折,偶尔宁多福提醒他该起来松快了,他就起身拉着谢婉凝在御辇里来回走。    “这走两圈就要头晕,陛下自己走。”谢婉凝体力自然比萧铭修差的多,在行动中的车辇里走动,一会儿就头晕目眩了。    萧铭修很无奈地看着她耍赖,只得也陪着她坐到榻上。    “给朕做的?”他问话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得意。    谢婉凝点点头,手里头却一点都不慢:“刚我瞧着去年给陛下做的护臂都开线了,就想着再做一个新的。”    去年的护臂,也是谢婉凝做的。    萧铭修用的很精心,可这么用了一年,自然也会旧。    她针线手艺可是嫔妃中的头一份,便是芳雾先生的亲传弟子贤妃,手艺也比不过她。    不过她少年时做的太多,那时候为了不输给其他姐妹,都是拼了命的做绣活,如今怕熬坏了眼睛,反而轻易不会动手。    这几年她手中所出针线绣品,大多都只给他一人。    萧铭修心口一热,不由握住她的手:“凝儿最好了。”    ☆、30.第 30 章    这一路上, 谢婉凝被萧铭修夸了好多回, 次数多到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因此今天这么一听, 她就又脸红了:“陛下可别再夸了,您再这么夸下去, 臣妾这手里的活还不得做到春节。”    萧铭修也是才发现谢婉凝看着那么肆意的一个人, 其实不经夸,一夸她脸红的跟熟透的桃儿一样, 那反应可爱极了。    跟她在这打趣一小会儿,萧铭修心情舒畅,又坐会案前继续批折子去了。    谢婉凝抬头望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做针线,可嘴角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    两人气氛正好, 外面却传来沈雁来的嗓子:“陛下, 章大人、韶大人和李大人求见。”    萧铭修捏着笔的手顿了顿,前几日他“养病”,停了请见的牌子,今日刚一大好, 阁臣们就坐不住了。也不管有事没事,一起过来请见了。    他眯起眼睛,脸上笑的舒心惬意, 仿佛耍着臣子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过这神情只出现片刻, 他立即就板住了脸。    “凝儿, 你先去茶室歇会儿, 吃些果子,一会儿他们走了,你再上前来。”    大事上,谢婉凝自是进退有度,她起身冲他福了福,便领着绫惜走到后面的茶室。    刚一坐定,宁多福就送进来茶果点心以及她早起扣下的那一碗银耳莲子羹。    茶室跟外面只挡了四扇雕花隔断,透过朦朦胧胧的绉纱,能看到里面人影隐隐绰绰。    谢婉凝见对坐的两个茶椅上还垫了软垫,便舒舒服服靠坐在软垫上,取了护臂继续做。    再努力两日,便要大功告成了。    她这边安置妥当,外面宁多福便唱诵道:“陛下允见。”    里外室中间的隔断一开,三个面貌迥异的朝臣便踏了进来。    便是阁臣,也有个资历辈分,走在最前面的是章康胜,他面貌普通,再是夸奖也只能称得上端正,今年刚刚不惑之年,却是先帝爷时的旧臣了。    章康胜身后跟着的两个倒是都很年轻,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一个端方儒雅,一个面白清秀,倒是顶好的相貌。    萧铭修这会儿的神情跟刚才完全不同,他手里不停,淡淡往下扫了一眼,见他们三个只穿了朝服里的常服,便点了点头。    这种私底下的请见,穿常朝服是可行的。    章康胜见他脸色还略有些白,心里也不知想什么,面上却极为恭敬,他领着身后两个朝臣,一起跪下行大礼:“臣章康胜、韶星渊、李承望给陛下问安,谨恭陛下福寿安康。”    萧铭修这才放下朱笔,整个人往椅背靠去。    宁多福便道:“免礼,平身。”    三个阁臣才站起身来。    萧铭修的目光在他们三人面上看了一遍,开口道:“几日未见,是不是想念朕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君臣三载,他们几个见天佑帝次数最多的阁臣,多少能了解他些许性格。    能说这一句,已经是他心情极好,在跟他们开玩笑呢。    不管怎么样,章康胜就先松了口气。    来的三个人里虽没一个姓王的,却有两人同王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章康胜是太后幼弟王其合的同窗,而韶星渊是五位阁臣里唯一一个世家出身,他们家的旁支跟王家旁支有姻亲关系,似乎也很亲近。    最后一个李承望倒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人都知道他是天佑帝的心腹。    应话的自当是章康胜了,只看他拱手答道:“陛下圣体微恙,臣等自是寝食难安,今闻陛下大好,便迫不及待过来探望,还请陛下勿怪。”    臣子这么关心自己,萧铭修又怎么会“怪罪”呢?    他接过宁多福递上来的茶碗,慢条斯理抿了一口。    见他不说话,韶星渊这才补了一句:“陛下,前朝还有大事未决,臣等此次前来,便是请陛下定夺。”    李承望年纪最小,资历最轻,这时候是轮不到他说话的,他也一点都不着急。    萧铭修的手顿了顿,他轻声哼了一声:“嗯?”    章康胜便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云州、云州如今由左右布政使代为主事,业已开放粮仓赈灾,云州都指挥使被撤职,暂由东江都指挥使一并接管。”    萧铭修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章康胜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他知道云州的事已经惹恼了当今,当时他跟王其雍说过很多次,王其合秉性不端,行事荒唐,实难当大任。    可王家当时已经选不出得用人了,太后娘娘只有两个嫡亲兄弟,旁系的王其雍又瞧不上,便只好凑活。    谁想到,不过一年,就凑合出这么大的乱子。    陛下这一番作为,不就是给王家看的?若是王其合不死,沈仓不砍,陛下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可该劝的话,他却还是要劝一劝。    不是为了王家,而是为了朝廷稳固。    “陛下,王其合与沈仓已经押解回京,下大狱候审,端看陛下如何决断。”    “不急,先扣着。”萧铭修淡淡说道。    看他这个态度,章康胜知道即将说出来的话会被陛下厌恶,可他不得不说:“陛下,臣有一言,诚恳陛下容禀。”    萧铭修脸上表情不变,他的右手在案上叩了三下,算是默许了。    章康胜咬牙便道:“陛下,沈仓是西大营应家军出身,根基深厚,因着这层关系,才谋得云州都指挥使一职,他的脑袋,不是说砍就能砍的。”    萧铭修手里的茶杯往地下一摔,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说:“放肆。”    章康胜跪倒在地上,却还是坚持:“西大营自两年前被应家军接管,这几年水涨船高,因着西北赫连部近来声势浩大,戍边艰难,还望陛下酌情施恩。”    这话说得,实在是推心置腹。    就算章康胜这里面有些小心思,可为国为朝的心却是好的,是正的。    他的意思明明白白,叫陛下不能轻易就把沈仓凌迟了,哪怕他做的再不好,在一省地界,也要同布政使商量行事,随意砍杀流民的军令,绝对不是他自己就敢下达的。    可他如果不同意,也不会叫王其合压到他头上指挥他。    然而戍边的将领们却不会这么想,军中派系深重,如今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地和盛京驻军相互牵制,这个平衡一旦打破,重新维系就难了。    陛下毕竟才刚刚登基,御座不稳,确实不能这么快便动各大军部。    杀一个王其合,顶多是王家人闹闹事,以太后的眼界,肯定也不会跟陛下撕破脸,闹的不愉快。王家还有数百族人,还有那么多得力的好苗子,她不会为了一个嫡亲幼弟惹怒皇上。    可沈仓却不一样,他身后有整个西北大营,这就是他肆意妄为的底气。    萧铭修端起宁多福新上的一碗茶,慢慢品起来。    御辇里一瞬间安静的很,就连谢婉凝也放下手里的护肩,安静下来。    她隐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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