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茗茗盯着地上的剪影，怔怔好似出了神。    她看不到庄野此刻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那犹如实质的视线让她手足无措，脑袋越来越低，几乎要将脸埋在脖子里。    “江茗茗。”他又叫了她的名字，一字一句，郑重却不带怒气。目光依旧炽热而又露骨，不加掩饰。    江茗茗不作反应，下一刻就被人强行抬起脑袋。下巴被他的手掌托着，她想低头都没办法。    “你怕什么？”庄野问：“我会吃了你？”    不会，但是对江茗茗来说，他现在比吃人的老虎还要可怕。    江茗茗不说话，她这一副沉默以对逃避的姿态让庄野的眼睛含上了一层薄薄的愠怒，几乎要冒出火星子来。    他手上用力的缩紧，死死地掐着她的下巴。不一会儿，江茗茗秀气消瘦的下巴就浮现出青紫的印记，在她白皙的皮肤映衬之下，透出了几分冷意。    江茗茗还是一声不吭。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江茗茗如大梦初醒，慌忙掏出手机来，想要接听电话。    但是她还来不及看清上头的名字，手就被人按住。    江茗茗眼睛一眨，微微有些吃惊。她瞟向手机屏幕，看到了陈新的名字。    她有些着急，更加用力的想要按下接听键，但是庄野却霸道的不让她动。    庄野的力道太大了，江茗茗咬牙反抗，却提不起手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庄野干脆抢过她的手机，举过头顶，却不让她碰着。    江茗茗气得咬牙，“幼稚！把手机还给我！”    庄野没说话，只是用沉默的态度应对她。手机被他高高举过头，直到手机铃声逐渐平息下去，空气中蓦地变得安静，江茗茗还是没能抢回自己的手机。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又浮现起了那种熟悉的无力感。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好一会儿，江茗茗叹气道：“手机还给我。”    庄野抿了抿唇，把手一低，手机就回到了江茗茗手中。    江茗茗盯着手机屏幕，原本以为按照陈新的性子，他应该会继续不屈不挠给她打电话，打到接通为止。    但是这一次江茗茗等了好几分钟，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见鬼了。    她随手翻开通话记录，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原来在江茗茗睡觉的这一段时间里，陈新给她打了很多通电话。但毫无例外，全部都被挂掉了。    而这一些江茗茗并不知道。    罪魁祸首是哪个显而易见。    江茗茗抬头怒视庄野，“你干什么？”    凭什么擅自动她的手机？凭什么要挂掉陈新的电话？    按照陈新那个暴脾气，江茗茗几乎可以预想得到他现在暴跳如雷的情况。之后再见面，江茗茗怀疑自己将会有被他抽筋扒皮的可能。    庄野丝毫不见愧疚，他耸耸肩说：“见你睡得正香……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了。”    “什么叫无关紧要的事情？”江茗茗动了怒火，她用力的戳着庄野的胸口，怒斥道：“要是陈新找我有事怎么办？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当的起吗？”    江茗茗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在医院里的妈妈。    陈新这么火急火燎的找她，如果是医院里的妈妈醒过来了，但是她却错过了。那么江茗茗心中会懊悔死的。    她美眸一瞪，气得直粗喘着气，说话都咬着声音，咬牙切齿。    庄野接受到她的视线，目光幽幽变得暗沉。他听见江茗茗怒斥时候，眼眸半眯着，看着有些危险。不过这时候江茗茗正处于愤怒中，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    江茗茗给陈新回拨了一通电话，心中本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是电话接通了之后，还没有等江茗茗说话，陈新直接就挂掉了。    江茗茗一愣，随后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倒像是陈新平时的作风，任性又肆意妄为。    不过这正也说明，陈新找她应该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江茗茗心中大定，她赌气道：“行了，我谢谢你送我到这个地方来。画我也给你画好了。希望你别去找画室麻烦。还有我们就此别过，你别来打扰我了。”    尾音咬得很重，像是下定决心要划分界限。    庄野有些恍惚，觉得她这说话的口气像是回到了当初分手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一字一句，咬字特别清楚。    庄野想要假装听不见，都没办法。    他一股气直逼胸腔，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入心脏，让他心都停止了半拍。    庄野一伸手将江茗茗给拽回来，冷声说道：“你撩拨了又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江茗茗一愣，感觉自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啼笑皆非。    江茗茗冷着脸问道：“摸着你的良心，我什么时候撩拨你了？”    庄野不理她，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一言不发的将她紧紧抱住。脑袋落在她的脖子旁边，脸颊蹭了蹭她鬓角的头发。    发丝非常的柔软，还带着一股难言好闻的香味，这正是他熟悉了多年的味道。    庄野闭上眼睛，长舒一声。好像这一抱，就把这一段时日以来那些惴惴不安又患得患失的失落感，给填满了。    他勾唇一笑，总算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心中有了点儿想法。    要的不是她的味道，也不是她那软软的嗓音，更不是她双似含秋水的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    他抱着的这个躯体是真实而温热的，不是大梦一场。    江茗茗吓得僵住不敢动——其实也动不了。    庄野一手搂着她的颈脖，一手紧勾着她的腰身。两个人的身体挨着身体，她小腹处正好贴着他的敏感部位，只要稍微一动，就能够感受到它蓄势待发。    江茗茗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了。    庄野在她耳边轻笑一下，手指头勾起她旁边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手中。把玩良久之后，江茗茗听见他说：“你回到我身边。陈新不适合你。”    江茗茗看不清他的脸，没有办法辨认出他此时的神色，究竟是带着戏谑的作弄，还是带着郑重的深情。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心乱如麻。    庄野等了良久，都等不到她的回应。唇边的笑意逐渐的淡了下去，变得冷了。    他轻轻转动着手腕，把缠绕在手指头的头发放了下来，也放开了江茗茗。    她脸上的神色平和，辨不出喜怒。    庄野一皱眉头，片刻后自嘲道：“你就不能离开陈新？他不适合你，也不适合做你男朋友。”    江茗茗几乎要哭出来。    他肯定觉得她不识好歹，故意要践踏他的真心了。    “我妈妈——”    “够了！”庄野突然暴怒，他咬牙道：“这个老黄历的借口，你还想用到什么时候？你妈妈能管得了你？分手用的是这个借口，现在还是这个借口。”    庄野抖出一根香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口的烟雾。    他冷声斥道：“冤家！上辈子我欠了你妈的！”    江茗茗怯怯看他，咬唇不语。    分手时她给庄野的理由，确实是这个理由，但却不是借口，是真的。    庄野一直以为江茗茗在骗他。但没有。    江茗茗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情简直魔幻到不可思议，但是当初妈妈拼了命的阻止——是真的拼了命，不要命的威胁她。    江茗茗不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看清妈妈那种决然的眼神，没办法置之不理。    她的妈妈，除了在这件事情上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跟固执之外，对她都是很好很好的。    一手把她拉扯大，供她读书，有她才会有现在的江茗茗。    但是庄野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江茗茗也不知道。    她觉得冤枉，甚至有时候在夜深人静还会有些怨恨。但是这些只是偶尔闪过的想法，对于妈妈，她终究是爱大于恨，没办法责怪她。    江茗茗知道今天这话没法谈下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吹了一会儿冷风之后，终于把心中那一点躁动不安的绮念给吹没了。    “送我回去。”江茗茗说。    庄野吞云吐雾，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那些烟雾串一串从他口鼻当中吐出来，看着有一种颓废之感。    很迷人，有一种优雅颓废的文艺感，就连抽烟都带着气势，但江茗茗不想他这样。    江茗茗心中刺痛，很想要夺过他手中的烟，但是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了。    庄野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暴躁说道：“上车。”    语气淡漠如冰，好像两个人只是莫不相识的陌生人。    刚才好像说让江茗茗回到他身边的人不是他。    庄野一路上彻底没话说了，他沉着脸开车。目光看红灯，看路面，看所有能看的地方，就是不看江茗茗。    等到进了江茗茗的小区，车速变得缓慢了下来。    停下来的时候，江茗茗刚想要道谢，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江茗茗就不由得僵住。    因为在前方的路边，在汽车远灯的照映下，有一个人的身影显露出来。    也许是灯光太过刺眼，他用手半遮着眼睛，不过这个身形，江茗茗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陈新。    庄野勾唇一笑，突然凑过脑袋来，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声音似蛊惑一般：“下车。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