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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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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暴将至    商队从渭城出发至今已有大半月,背着包袱拿着大勺的女孩亦跟他们走了半月。    起初,商队里还有人会劝女孩快回渭城,商队路上带着姑娘实在不方便云云,但随着女孩再三表明“自己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众人离边关越来越远后。渐渐,大家都默许了跟在队伍末尾的存在。    “统领,再前面不远就到嘉峪关了。”    把头的向导故意放慢了步子,等随后骑着骆驼,裹着厚厚黄巾衣着棉袍的人与自己并行后,才指着前方如是说道。    透着黄沙,依稀可见不远处蜿蜒曲折的嘉峪关城墙。    漠北荒凉,唯有黄沙漫漫,艳阳在层层沙土之后成了摆设,整片天空都被沙尘笼成了暗黄。    驼队悬挂的巾旗懒懒低垂,队伍在弥漫呛人尘土的黄色中安静前行着。死寂,疲惫,每个人耳边只能听见自己深深地呼吸声。只不过空气早已沾染了尘土,连呼吸都变得凝固。    李玉想开口回话,嘴巴刚张,便被倒吸入嗓的尘埃激得剧烈咳嗽起来。    把头见状心里是越发焦急,“李统领,咱们得加快脚程了啊。”他将面纱提到眼下,扭头眯着眼睛望向天边那片黑色,声音凝着沉重,有些沙哑,“再不快点,沙暴可就要来了。”    常年在丝绸路上走的人都知道,这路上最可怕得,不是豺狼马贼,而是骤起的沙尘。    边陲流传一句—“风卷千树,人如梭草”。茫茫荒漠,刮起沙暴,树都能连根拔起,更别提似草的人。商队若遇风暴,茫茫戈壁,无处可躲。一旦队伍被沙尘吹垮,人在风暴中心迷路走失,等待自己的,那就一定是死亡。    李玉听闻,眉宇间已燃起一股不安。他心中焦躁升腾,不由得又猛咳几声。身体不适,曾驰骋沙场京都李校尉也只能虚弱地冲着把头点点头,算是应允。    “步子加快!日落前一定要入关!”    把头得到了首肯,刻不容缓朝着身后的长队喊道,“都快点快点!要想活命就动作麻利些!”    听向导的没错,排头晓得危机将至,即刻传了指令。尾其后的听见,一声一声“快些上马”“赶在风来前入关”传至开来。到底是吃官粮,执行力快,声动音响间,空气流动,商队前行速度亦提了上来。    “大家快些,都骑上马!沙暴就要来了!”    唐云芽已经与队伍隔了较远的距离,听到声音瞬间,脑子里的浆糊才搅动了搅。    露着棉絮的衣服上落了不少沙尘,草鞋被沙土磨得底朝天。包袱中的干粮,水囊里的水都无剩多少,好处就是包袱里的几件补丁衣服没多重,减少了身上负担。    只是最近她为了节省着水与干粮便一天比一天吃的少,现在已经又饿又累,十分疲乏,能勉强跟上队伍算尽了自己全力。    黄土中渐渐有了风动迹象,脚下的流沙正顺着滑坡向戈壁中心滚去。    唐云芽打小在边陲渭城长大,自然知晓这是黑沙暴的前兆,也明白自己不能此刻危机关头掉链子。    含着沙尘的风吹得更急,她拍了拍自己脸强打起精神,还将腰间妨碍自己走路的大勺取出抱在了怀里,咬牙坚持着小跑向前。    “公主。”    车帘放下,穿着普通汉人衣服,五官立体的丫鬟拿着袖帕挥了挥方才入到马车暖厢内的尘土,“您快些好好坐着,外面灰大,仔细呛着您。”    马车里与外边大为不同,一路熏香不断,使得车厢内温暖干净;熏香上每隔半个时辰添水的铜囊,蒸汽沾湿了车内干燥的空气。    水是大漠里最珍贵的,能需要用水来保持厢内湿润的人,身份也定是显贵。    “那女孩跟了咱们多久。”    被唤作公主的女子说着胡语,眉间一粒朱砂,额间环着坠红宝石的额链,面上与脑后绞着红纱,身上穿的亦是绣着金丝,扎着金缕的红衣。    全身上下唯独蓝色的眼睛露在外面,直视前方,眼里不见涟漪。    “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丫鬟放下帕子,拿起马车一角的油灯放到方桌上点燃,昏暗的马车随着火光逐渐亮了起来,正坐在马车中心女子宝石般墨绿色双瞳也沾染了同面纱一样的红色    “已经这么久了…”竺代感慨,便不在做声。    彼时,车内安静下来,只有桌案上的油灯烛心噼啪作响,外面沙石撞得车壁“咚咚”。    忽然,车帘被风吹得鼓起了边,阿娜瞧见叫了句“不好”忙上前将扣紧在车内纽扣,戈壁风吹的更烈,刮的车厢晃得“吱呀”。    阿娜垂眼沉默了片刻才回头轻声说了句,“公主,起风了。”    “是吗?”    感受到了车厢晃动,正打算掀开车帘看看外头情况,但手起时才看到扣紧的车帘,竺代手顿了顿,蓝色眼里起了波动,“阿娜,叫马夫停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签约没多久,这本也是第二本书。支持小天使的正常讨论及捉虫,但不接受写作指导和无脑喷,谢谢大家的喜欢~我爱你们!mua~    推荐预收《沭阳王有孕》3.4号开!大家多多收藏哦!    ☆、金玉长安    压抑的窒息感,让喘不过气来的唐云芽出于本能的一骨碌坐了起来。迷糊中,触到从自己脸上滑落的温热掌心后,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方才缓缓落定。    太好了,她还活着。    再一次梦到半个月前在嘉峪关所经历的事,云芽依旧能想起沙暴吞噬自己那一刻时的害怕,不过还好…摸墨脖子上挂着的彩色石链,心里腾起一阵欢喜,自己终究是活了下来。    正值中原春暖花开之际,天气凉爽,清晨亦是脱不开早春的寒气。    手里握着的彩色石链丝丝凉意入了掌心,云芽却像是感觉不到,轻轻摸着视若珍宝的石头坠。想着等日后她找到了夫君,定要托夫君帮忙寻人,自己好把这个石链还给红衣姐姐,也算报答当日好心姐姐让她上车之恩。    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    此时,透过碧斜纸窗外,长安的天已是蒙蒙亮。唐云芽拍了拍脑门,低呼了声“哎呀”,赶忙将自己脖子上链子放到内衣里面放好,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渭城与中原有着时差,唐云芽从小就养成睡四个时辰的习惯。所以到了京都长安金玉堂的几天,这睡觉时间比原来早了,起的也是比原来更早。    今天亦是个大日子,一直筹划着做顿好吃的谢谢金玉堂大家的照拂,正好每月初六不用早课练舞,所以昨天她便向小翠了问了伙房位置,要付诸行动。    金玉堂分为前后院,前院多为楼阁,环着大厅周边的二楼单间均是馆里的姑娘住的地方,一楼角落小房间则是像云芽这些丫鬟几人凑住的,后面院子则是小厮居房及一些库房。昨个小翠告诉她,伙房在后院。    阁楼至后院连着木雕长廊,廊两边种着桃树,此时春中桃花盛开,风过花落,桃花瓣被打着朝日红光翩翩飞舞,美不胜收。    唐云芽一路惊讶地“哇”“好漂亮啊”,眼睛离不开纷飞的桃花。    她也是第一次到后院来,楼里妈妈不让她们这些丫头乱跑,而唐云芽来了便练舞,学规矩,所以每日都是在阁楼。漠北荒凉看惯了,乍一下看到了这种花团锦簇,心中甚是稀奇。这一段竟然走到了日头完全出来,她才到了后院。    廊尽头是片空地,不大,一眼看过去就只有一个独立上锁了的小房子。    “就是这里啊…”    看看四处空空如也的空地,挠挠后脑勺,怎么后院就一个房子啊…    不管了,昨个小翠说伙房在这,那口中在后院的伙房就只能是这里了。可惜…    走到空地挨着后墙的房子门口,唐云芽心中郁闷,无奈地抬手握住大铜锁晃了晃,不免失落感慨了句,“唉,白费了力气。”    只能等日后同妈妈说一声,再来给大家做饭了。    许是松手力度没注意,离手的铜锁晃着砸到了木门板上发出巨大声响。    被声音吓了大跳的云芽条件反射地蹲下了身子,等反应过来,忙四处看了看,见没人出来要捉她,这才舒口气…    这房子上锁一定是怕馆里的人过来偷吃。天!要是被当成偷饭吃的贼就完蛋了,那妈妈一定会把她赶出去的!自己流落街头又身无分文,怎么才能找到自己的夫君啊…    想到被赶出去的可怕性,唐云芽估摸乘着还没被人发现,猫着个身子正打算偷偷溜走。    谁知…    “谁!谁在外面!”房里面竟然有人厉声询问,那女声就算是质问,话语里却是掩不住温柔。    唐云芽没想到金玉堂这么大份家业,伙房竟里还要住人,还是个声音好听的姑娘。她瞪大了眼睛,心脏跳的飞快…完了完了,被人发现了。    她人老实,人家出声了就不敢偷溜,只得站起来喏喏答道,“不…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做顿饭…”又忘记门锁着人家看不见,还把手晃了半天着急解释,“没想着要偷吃!”    做好了被房里人抓住去老板娘那被训上一顿的准备,唐云芽含着泪在门外一直站了许久,里面的人听到她的解释后却没有丝毫动静。    云芽挠挠自己脑袋,又敲了敲门,“姑娘,我没想着要偷吃…”    但刚才那声质问像是自己幻听一样,房间里依旧没人回应她…    心里觉得不对劲,小时候爷爷同自己说的画中妖,狐媚子的传说涌上脑海,故事开头都说书生听到了妖怪声音,但没见妖怪的人。    “不会…”背后鸡皮疙瘩激冷得起了一片,云芽害怕,便交叉握着手,扭身一骨碌的跑回了阁楼里。    人影风动,卷起桃树枝上的花乱了位置,细细听来,那跑得飞快的小人嘴里还碎碎念着,“三清道祖在上,恶灵邪祟快走开!保佑我保佑我!”    才起没多久,正对着梳妆镜贴着额头花钿的小翠看到如同被好几匹饿狼追一样,冲进房内的唐云芽,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大早上抽什么疯,你撞鬼了!”    这一提鬼,唐云芽抖得更是厉害。但她不能说刚才的事,万一小翠把她当成偷吃贼送到妈妈那就完了…    靠着房门,唐云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翠姐,没什么没什么。”心脏却跳得要出来了嗓子眼,千万别发现什么啊。    “真丑。”小翠心里不爽,看着那张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脸不由得哧鼻。最近妈妈挑丫头为姑娘,金玉堂不是妓馆,接客不接客全凭着自己喜好,但是姑娘质量又高,所以馆里面不少嫁给大户的姑娘。    而她七岁就被父母卖到了馆里,当了这么多年丫头,总算有机会成为前厅里同名流攀谈对酒的姑娘。谁知道前几天妈妈却带回来这么个土妞,不仅和她用一个房间,还也是今个当姑娘的人选。    听到那句“真丑”,唐云芽低下头默默不吭声,心里庆幸同时也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小翠姐和一干姐姐们,又黑又不识字,但心里却是为另外的事情感慨。    到了金玉堂才知道长安城里的姑娘都个顶个的好看,还有才华,自己只是个乡野丫头,她那个在京城当官的夫君愿不愿意娶她,还得另说。要是不愿…可要怎么办…    低着头走到了已经盛装打扮好的小翠旁边,唐云芽眼里亮晶晶地瞅着小翠,由衷感慨道,“翠姐,你可真好看。”    小翠却不吃她这套,把梳头的木梳子往桌子上一扣,看着镜子里千差万别的俩人出口嘲讽,“小土妞,你知道就好。”转念今天还得找个丫头帮忙,便放缓了声音,“今天晚上妓馆要办大事来得达官贵人肯定不少。你今晚上就竭力帮助我被那些贵人所选上,听到没有?”    “今晚?”今晚有什么大事吗?    “怎么!你不同意!”见她犹豫,小翠凤眼一横,似要把她瞪出个窟窿眼。    “不是不是!”唐云芽嘴笨,只能摆手,想着自己越解释越乱,就喃喃开口问道。“怎…怎么帮啊…”她又不认识那些贵人,还能左右人家要选谁的心不成。    “你怎么这么笨!”见她这么呆,小翠起身一副孺子不可教也地戳着唐云芽脑袋,“咱们晚上不是要表演才艺嘛,等我表演完你就记得说一句—人间哪得几回有,就行了。”    被戳得疼了,唐云芽向后退了半部,揉着疼痛的脑门应着“哦。”    她没文化,不晓得小翠让她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但是唐云芽知道小翠不喜欢她,云芽刚来本就没什么好朋友,她心里已经把小翠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这些忙也是该帮的。    “也不知道你到底靠不靠谱。”看着唐云芽怂样,翻了个大白眼。    小翠起身撞开了自己眼里的小土妞,把自己的琵琶从桌子上拿起,出门前还缩回脚回头朝云芽交代了句,“记得啊,人间哪得几回有!要是你记不住就写下来!”说完才想起这个漠北来得土妞不识字,又冷冷说到,“算了,你连字都认不全。”便扬长而去。    唐云芽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听着小翠对自己的冷言冷语。虽然以前渭城小,但是那时候唐家村和城里的人去她面铺都夸她能干,将来谁娶到她是谁的福气。    没想到来了长安,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才华与颜值并存,才知道了长安里的男人喜欢的,与渭城喜欢的,完全不一样。    前面还不觉得冷,现在到有凉风吹着心窝感觉,她想不苦了…    摸了把脸上的泪水,看到一旁小翠洗漱完没倒的洗脸水,还有没叠的被子与一旁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形成鲜明对比,到处乱扔的衣物。    唐云芽吐了口气。    爷爷说过“以诚心待人,总会被人用以心相待的时候。”,上前先把被子叠好,把衣服收好,再去把铜盆里的水浇了房间内的花。她这才有功夫坐下来歇一会。    难得不用赶早课练习,把房间里的窗户打开,想着房间离后院不远,院子里的桃花香应该能吹到自己的房里。将衣柜里的藏着得大勺,唢呐还有一个磨黑挂着起锈铃铛的红绳摆到桌子上。    沙暴没吹走她抱在怀中的包袱,桌子上的这些就是云芽从渭城带过来的全部家当。勺子是爷爷临终前让她找夫君用的法器,唢呐是奶奶留给她的,而红绳…    把破旧的挂着铃铛的红绳拿起对着阳光瞧,这个是她爹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没见过爹娘,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将她带大,爷爷奶奶说,她爹娘便是在长安去世的。    “爹爹,娘亲,我现在已经平安到长安了。”    风吹过了桃花片片,浓浓花香由窗外吹向了房内,阳光飒飒,长安春日朝阳混着花香落到了长安妓馆那个看着红绳笑得灿烂的丫头身上。    铃声阵阵,一室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正式开始,欺负云芽的是没有好下场的。    推荐我的专栏预收《沭阳王有孕》!日更不辍的文!3.4号开!大家多多支持啊!    ☆、赶“芽”上架(修)    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到了半下午。    唐云芽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喃喃,“大家今天怎么都不在啊…”    厨房做饭的小厮中午没来送饭也就罢了,连平时能偷懒就偷懒的小翠今天一天也没回来;隔壁厢房空空如也,想找个帮忙带饭的人都寻不到。    云芽下巴磕着桌面,眼白不自在的往天上翻,思索着,“都去哪里了呢?”    经历了早上恐怖事件,她是万万不敢再往后院跑。而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怕出去玩摸不到回来的路,断是不敢去金玉堂外溜达溜达。    所以唐云芽一整天只能窝在自己的房子里,百无聊赖怂到挨饿。    打了个哈欠,起身左转右转的扭扭脖子,寻摸着小翠差不多该回来了,准备将摆了满桌子物件拾掇拾掇准备塞回一柜子里。    脑袋却被人从后狠狠戳了下,云芽没防备,直被戳得额角嗑到了唢呐边上,还好手撑着桌子有个缓冲,没有彻底压到唢呐边。    额角红了大片,她揉着额角心里头哀嚎,“为啥今天她的脑袋就和人杠上了呢!”    小翠收回手,自己也觉得自己用的力气太大,但转念一想要不是因为这个小土妞她用得着特意跑回来了送衣服吗?心里越想越气,把手上妈妈分的衣服往前一扔,心里也从方才的愧疚转为不满,“没用的臭丫头,衣服都不知道自己去拿!”    云芽被戳了脑袋早就歪到了一旁,衣服从脸颊边堪堪滑落到了桌上。    脸边蹭着柔滑丝布,刚刚的疼痛被柔滑触感驱到了九霄云外。这些日子,她以为能穿布衣就已经是过得极好,没成想今日还能穿上这稠滑的面料。    顾不上揉额角,云芽欢喜的抱着那一大坨绿紫,扭身眼睛眯成了月牙欢快道,“翠姐姐,这衣服可是给我的!”    “不然还有谁。”小翠环胸,看见唐云芽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是真打心眼里瞧不起,“原以为你是晚上同我一起去厢房的奏乐姑娘,看来妈妈还是有眼光的,把你分到的不过是个外围入不了台的花叶子。”    见云芽自以为得了个宝贝,她抬起下巴,故意说得更为恶毒,“乡村土妞,我看着这颜色和你委实相配,一样上不了台面。”    听她说的不好听,唐云芽抱着衣服的手攥了攥,但其实也并没有把这番话往心里面去。    云芽熟悉环境的能力极强,这几天早就被嘲讽惯了,虽然小翠觉得这身衣服不好,但在唐云芽这里,手中衣服可是她卖几千碗面条才能买一尺的好东西。    “谢谢你,翠姐。”无论如何,小翠还是在意自己的,云芽笑眯眯说得诚恳,“谢谢你把衣服特意送过来。”    被唐云芽笑容刺的脸上讥诮挂不住,小翠忽闪着目光,把手摆了摆,“行了行了,你赶快去把衣服换好,今晚上就是名动天下的惊蛰舞登幕的日子,要是因为你耽搁了,妈妈定饶不了你。”    “惊蛰…”    经这么一番话提醒,唐云芽手掌猛拍了下脑门“哎呀!”,方察觉今天大家都不在房里呆着的原因。    昨个教习姑姑最后一句说得就是,今天是“惊蛰舞”在长安城金玉堂登场的日子,让她们都要努力,别给她丢脸!也怪不得早上小翠今天会说长安的达官贵人会到,请她帮忙。    其实唐云芽来到金玉堂无二,是因为妈妈见她骨软可以稍加练习充今日的排面,所以才从几个救了她的商队把她买下来,而这几日的舞蹈早课便都是为了今天这么一天。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小翠摇头,觉这丫头如此痴傻,长安这种虎狼之地她定呆不了多久,说不定隔些日子就得自己回了西北戈壁去。    心里疙瘩有了缓和,亦不比先前嫉妒,嘴巴也吐不出恶言恶语。    外面天色渐暗,已是黄昏时分,叶子搭着窗花影影绰绰映到了台柩上,闪着金黄。外面隐约响起丝竹乱耳的靡音,此刻便知离长安永柳巷子的开业时间不远。    瞅了眼还抱着衣服傻乐呵的唐云芽,小翠眼角流着不屑,当即转身离开。    此般模样,当不当片枯叶又有什么差?不过草里的泥土,上不了九重天的燕雀。    听见熟悉的哧鼻声,余光瞧到小翠百花粉袍一角消失在了门口。唐云芽压住内心狂喜,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衣服轻放到桌子上,摸摸平打皱的领口。    其实这身紫纱绿裙的衣服并不算难看,只是大俗大雅了些,而且颜色又暗,穿着不免有些老气;比不上小翠那身姑娘亲送的粉色小褥和青色长纱,可人娇俏。    来不及再收拾自己摆得一大摊东西,唐云芽可没忘记今天她也是要上场中的一人。其实到底是个小姑娘,拿到漂亮衣服不免心急穿上瞧一瞧。    屏风后一番折腾,等她再走到余晖下,这身着暗雅褥裙纱袍的姑娘竟然像换了个人。    唐云芽生得不白,可好歹也是被人装到箱子里呆了好半月,比起刚出渭城时皮肤要好很多,而正好身上的衣物不够光亮,倒是衬得她也不算太黑。月牙眼弯弯,瘦的小尖下巴带着点婴儿肥脸蛋,嘴唇边若隐若现的梨涡,看着叫人心情也舒畅。    这种纯真美倒是长安达官公子最近颇为流行的口味,想来金玉堂妈妈也不算真得走眼。    对着铜镜转了好几圈,绣着金云纹衣襟飘着旋落。“就是黑了点,要是能再白些就好了。”揪揪自己面上黑皮,唐云芽瘪了个嘴,嘟囔着心里话。    “太好了,太好了,这还有一个。”    背后有人欢喜大叫,唐云芽闻声回头看。    来者倚着门槛,气喘吁吁攥着个手绢顺胸口,倒是个她不认识的妈妈。那妈妈眼睛贼亮,看着她宛如看到了金元宝。    金玉堂里凡是坠着玉佩的皆是馆里的教习姑姑或者负责管理的妈妈,眼前这个坠着玉环,自然也不例外。    “妈妈…”唐云芽被有点吓着,唯唯诺诺探问,但一句“妈妈,有什么事吗?”没说完就被来人打断。    “别妈了,快走快走!”朝着唐云芽招手,负责今晚奏乐姑娘的妈妈后怕地摸摸后脖颈,“总算找了个充场的,快把你东西拿上和我走。”    “啊?啊?”    什么情况,这是要该自己上场了吗?可是她还没擦粉呢…带,昨个姑姑没说要带啥啊…    “还不快点!”    奏乐组的教习姑姑脚都拐弯往前堂走,见后面的唐云芽还没跟上来,不由得更大声催促,“拿着你的乐器快点走啊!”    “哦哦!”有的有的,云芽稀里糊涂,听姑姑让拿乐器,就拿起奶奶留给她的唢呐往外冲。    临了临了,原来是奏乐姑娘的其中一个下午起了疱疹。但今个来得可是当朝太后亲外孙—穆小侯爷。    小侯爷喜乐府,今个奏乐人数早早报了,到了少一个,那欺骗朝廷的罪名压下来馆里谁也担待不起。    舞蹈组的早就去前堂侯着,留下个没人通知没人管的唐云芽被何妈妈捡着了个空。凑巧馆里面的丫头多半会乐器,虽然不熟练,但到时候往后面排排,说不准轮不到她就有精心准备的给小侯爷就挑对眼了。    而且这长相…何妈妈仔细瞧了瞧自个旁边颤颤巍巍走着的丫头,“要挑也挑不上你不是?”    “也是也是。”    面皮上抹了粉,朱唇柳眉,额间金色云纹花佃与前襟飘带对着。肉嘟嘟脸拍着粉胭脂,嘴角笑靥点着红面靥,是彻彻底底脱离了隔壁大黑妞的影子。    跟着队伍最后,唐云芽紧攥着手中唢呐点头如捣蒜。    何妈妈见她应承得不走心,匝匝嘴品着自己说的话不对,又匆匆交代了几句“少说少做少抬头。”便走到前头去引队。    唐云芽耳边全是心里打鼓震天响,哪里听得到何妈妈交代的话,脑袋更是敢都不敢抬。身旁两边人来人往,她低着头只瞧着地面,唯独看到就是各式各样的鞋子,红木地板,摆放在长廊两边的花盆底。    怎么办?怎么办?事到如今,唐云芽可算搞清楚金玉堂是个啥地方了。这种地方,要是爷爷在天有灵,非得气得从地底下爬上来把她腿给打断喽…    “唐云芽!你又呆那干嘛呢!”    脚底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骤然听到自个名字,云芽一个猛抬头才发现队伍都拐了弯去了二楼雅间长廊上,自己单独个站在扶梯口。    “唐云芽!”    何妈妈叉腰,又吼了一嗓子。队伍里的丫头见妈妈发火,不由得都驻足朝着唐云芽看,周围早来的客人小厮亦是绕过站着像个木桩子的她,什么眼神的都有。    “切。”排前面的小翠抬抬手中琵琶,翻了个白眼,“丢人。”    唐云芽脸上腾的红了大片,她自己也觉得丢人,低头应了个“哦”,抬脚往队伍那边去。    或是心急又臊得没抬头看路,刚抬脚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从一旁急下楼的小厮,她被撞得踉踉跄跄,扶着馆里栏杆才稳住身形。气呼呼地想开口讨说法,没想到朝楼梯看去,是个跛脚灰布的小厮仓促下楼。    算了…也不容易…    “唐云芽!你还不回来!”    何妈气得头上冒火,指着唐云芽气得跺脚。    这个呆楞的丫头呦!    ☆、安宁侯爷    脚下踩着波斯产的羽绒地毯,周围是丫头们的窃窃私语。大概是因为另外的雅间也来了惹不起的客人,何妈妈早就离开了。    唐云芽如站针毡,后背被汗浸湿了个透。她佝偻着腰微闭着眼睛,恨不得立刻化成一滩水蒸发在这间屋子里,一了百了。    “你叫什么名字?”    忽然问话声起,窸窸窣窣议论声戛然而止,琵琶声顺势而停,就连深埋着的头做鹌鹑状的云芽也微不可见地抬了抬脑袋。    这可是长达半个时辰的选人过程中金主第一次开口说话,十有八九是瞧上了才问的。队伍里的丫头年纪都偏小,有的耐不住好奇便瞟着眼睛想看看究竟是何许人,竟能入了这长安小侯爷的法眼。    一时间房屋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屏息等着被侯爷问话丫头的回答。    “回爷,奴家名叫小翠。”那弹琵琶的姑娘嗓子细,带着南方吴侬软语口音的话,几分媚几分妖,直酥到人骨子里。    窸窸窣窣声音比先前更加大声,队伍中几个和小翠备份不相上下的丫头竟然“切”出了声。唐云芽脑袋里却是警铃大响,她可没忘记小翠白日里向自己拜托的事—要助小翠被选上。    金玉堂她没几个贴己,不管小翠如何待她,但现在小翠明显好事难成,她既然答应了要帮小翠那就一定不能食言…    可是…可是…    鼓起勇气迅速地抬头扫了眼,云芽被何妈妈安排在了最后一个,前面一排子挡得严严实实,这个抬头除去乌漆墨黑的头发什么也没看到。    唐云芽吞了吞口水,自我安慰道,“还是过会再说,过会再说。”这么想着便又做乌龟缩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边的金主倒是一听这名字,开了口重复念了遍,“小翠…”    丫头们见状,又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安静下来,屏息期望着珠帘后的爷能吐不出好话,自己多个机会。    这雅间来的小侯爷说话带着京腔,声音不似普通男子雄浑沙哑,倒是和戏台上白面郎君的音调相似。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小翠”二字他说得碾转,最后的音上挑着有股子富家子弟特有的轻佻,甚像话本子里那些个被众多女子钦慕的主角儿。    少女怀春猛如虎,遇到了个有模有样有钱有势的,这天上掉的肉馅饼可不能让人抢了去。    “爷,奴家自觉不比人差。爷若想选,不妨再听听后面众姐妹的曲再选也不迟。”有人憋不住,拿着长箫上前毛遂自荐。    “眉儿说得是。爷,这么久听过来想必您也累了,倒不如吃几个果子,奴家同姐妹们为您舞一曲您再继续往下选选。”    “说到伺候人,那奴家自诩姐妹中一二,要不让奴家给你捶捶腿罢。”    帮腔的人不在少数,发声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何妈妈不在,刚成姑娘的丫头们为了自己未来,早就顾不得什么三纲五常,女子知礼。大祈民风本就开放,何况伎馆本就是非寻常地。    屋内舞台子正中央的小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低垂着脑袋,将内心喷涌的愤恨嚼碎了往肚子里咽。在金玉堂当丫头多年,她自然知道男人喜欢乖巧听话的,此时自己要是失态,才是平白给了别人机会。    “有意思~”小侯爷扇子哒哒,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手掌心。    唐云芽经过这么一闹腾,也没方前那么害怕,颇有种回到了唐家村,看东家婆婆同西家奶奶骂街争个头头的感觉。她起了兴趣还颤巍巍踮起脚尖探头看。    珠帘后面的人其实看不大清姑娘们的脸,而那些姑娘的衣着打扮无非粉啊,青啊,同他宫里面那帮子姐妹倒是像极了。但是就是这一堆子娇花中,突然窜出来个没那么白的黑骨朵。    小侯爷圆眼珠子囫囵个转了几个圈,扇子旋着个弧,“哒!”落到了白皙的手掌心中。    “好!”珠帘后的人爽快应下,“既然金玉堂的美人都这么不服气,那就为了公平起见,小爷我再来挑一个,让大家评评这选中的两位究竟哪一个乐曲造诣更胜一筹。”他哗啦展开手中白玉骨折扇,“更胜者…”    屋内熏香冉冉,沉木香气浓郁而醇,顺着轻烟徐徐上升。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各个撑长脖子想听后续。特别是唐云芽,她本来生得不算矮,只是出了渭城想尽量压缩自己的存在感,所以一般都弯着个腰。这时候已然忘了什么害怕,巴不得整个身子伸到队伍外面。    “更胜者。”小侯爷瓷白肌玉骨扇敲了圆桌边,“出,局。”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众人呆楞。唐云芽一听也是撇嘴挪回了自己位置,低头碎碎叨叨了句,“这城里人真会玩…”    大家即刻低头掩饰脸上七七八八大不敬表情,但都明白。    这能让妈妈准备充分,还上得了雅间的贵客,她们一闹能再博个机会已经是贵客大让步,若是不知好歹,觉得人家说得不成要换规则。她们只是普通艺伎,没想着给自己惹杀身之祸……    可,要比赢容易,比输…    队伍里的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着呆会要是自己有机会要怎么做才能输得体面。    小侯爷笑嘻嘻,他可不管这些丫头心里小九九,继续放大招,“就…就你!”    见珠帘后隐约的人指着门口角落,小翠呼吸都困难。她不算绝色,可这一次自己是拿出来姑娘教导的看家本领,说赢容易,说输难,但如果这次不成功,下一次的机会不知何年何月。    “啀,前面的你们别挡着了!就说你呢,看谁呢?就那个小黑炭,穿紫衣服那个。”    唐云芽前面的人早就散开了完,她眼睛瞪得同铜铃一般大小,左看右看周围人不屑轻蔑的目光,食指拐了个弯对着自己,“我?”    不是…    “对!”小侯爷起身,把桌子都撞得移开了几厘米,说出了唐云芽最不想听的话,“就是你!”    队伍里安静如寂,唐云芽打着哈哈迈步向前。    她这几步路走得十分漫长,而且体会到了,被数十个小翠拿眼神戳窟窿的感受。特别是当云芽走到了房间舞台上,小翠真身的眼神简直是想当场把她肉宛出来一块。    唐云芽没出息,她站在正中央膝盖直发软,就想给帘子后面的人跪下磕头,求放过。    “黑炭,你叫啥名字?”小侯爷在京城呆久了,许久不见这么怂包的小黑丫头,对她的兴趣自然是比方才的小翠高出了几倍。    “唐…唐…”    小侯爷“哐当”往椅子里一坐,拍拍掌心,“好名字!糖糖,比起红儿,燕儿好听多了。”    将“云芽”二字磨开在嘴里,唐云芽继续耷拉着脑袋。行,您是老大,您说啥就是啥。    小侯爷玉骨扇子扇啊扇,圆眼珠学着自己顶讨厌的那位眯成细缝,漫不经心开口,“那你准备给小爷表演什么乐器啊?”    唐云芽听闻,心里一个大“咯噔”。而她旁边的小翠则单手抱着琵琶,拂拂衣袖等着看唐云芽出糗。    以她对这个小土妞了解,宫商都分不清的乡野丫头怎么可能会奏乐。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混进来的,但这一次,她输给谁都不可能输给这个丫头。    唐云芽宽大的袖口遮住了自己的唢呐,把头能低多低就多低,迟迟不做动作。    周围人见她不表演,心里不顺压不住火的都不由得催促她赶快别让贵客等得急了。    “爷,你有所不知,这丫头来馆里没多久还没习乐器呢。”小翠言笑晏晏,向前一步,话里面尽是替自己姐妹解围的友好之意,“所以还得请您再另选一位。”    “哦?”不会乐器?“她说得可是真的?”安宁小侯爷搓着下巴,看着黑炭似的丫头若有所思。    唐云芽却不答,在安宁侯哦字出的瞬间就直愣愣扑倒在地上不敢抬头,害怕地打摆摆。    小翠内心嗤笑,笑容温婉开口道,“她刚从戈壁小村子来,爷您还是别取笑她了,再另选一个罢。”    小侯爷充耳不闻,但耐心有限。过了片刻,不见伏地人回答,他垂下眼睛盯着唐云芽像毒蛇盯住有趣的猎物,说完声音不似先前纤细,变得低沉,他冷哼一声,“哼!金玉堂果然是个好地方。小爷我前阵子就让何妈妈拟定好了人,没想到你们这小伎馆还是个欺人骗世的黑店,随便找人来混弄小爷!”    他玉骨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边,“欺骗朝廷,你说小爷要不要今天就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午门斩首啊!”    言语间是对面前这些人的轻蔑,亦带着怒气与杀意。    “大爷饶命!”“大爷恕罪!不关奴家的事啊!”抱着看戏的丫头着急了,知道贵人喜怒无常,要他们命和踩死蚂蚁一样简单,数十个花容月貌的丫头纷纷下跪,希望能留自己个一命。    小翠不再端着贤良,没想到弄巧成拙害了自己。她跪着拽过贴着地面瑟瑟发抖的唐云芽咬牙说道,“唐云芽!你要是今天把我给害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怎么办…怎么办…    云芽长在边境,柳子犯村子时大土匪头子和这个贵人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她见过柳子杀人,如同自己削萝卜一样,手起刀落就是一个头。    这贵人说的午门斩首……是不是和柳子砍脑袋差不多…    “看来我猜的不错。”李安宁合上了手掌大小的扇子,对着自己身后的侍卫勾勾指头,无情说道,“金玉堂上下…”    “贵人我会!”    危机关头唐云芽将袖口里的唢呐拿了出,她把唢呐放到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说道,“贵人息怒,小女子方才不过是没见过世面有些吓傻了。”    李安宁愣住,挥挥手示意侍卫不用上前。    直到多年以后,久到小黑炭已经嫁为人妇为人母,李安宁也依旧忘不了与唐云芽初见那天。黑的像煤炭的丫头却有着世间最纯粹乌黑的眼睛,她就用那双眼睛定定看着自己,明明已经泪流了满面却还是忍着泪对他说。    “贵人息怒,小女子会乐器,这就给您奏一曲。”    作者有话要说: 补周一的更~昨天没赶上!谢谢陌上繁花的地雷~    谢谢成的地雷~    谢谢素爱沧月的地雷~    谢谢美腻的一朵小花的地雷~    谢谢大家的支持!云乐爱你们~    ☆、长安惊蛰    一声唢呐长啼,惊得何妈妈手中茶杯从手中滑落,青瓷茶杯跌温滚茶水打湿地面上铺着的毛毯,有几滴还溅到绣着玄色虎纹的云靴上。    何妈妈吓得心脏七上八下,只觉自己膝盖发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扑通”伏在地面上。雍胖的身体颤颤巍巍,额头上豆大的汗止不住地混着脂粉往下流。    云靴上水珠没入面料,没了踪影。玄衣金腰带的青年蹙眉看着自己被茶珠脏了的鞋子,如玉雕琢般精致的面容蒙上了冷意。    坐在他旁边的青鹤白衣玄边,青色纶巾的男子则浅笑晏晏,看着颇有几分书生温雅,只见男子如雪般通透的指尖摩擦着青瓷茶杯,似朱砂艳红弯起弧度。    与模样不同,他说话声音倒是低沉沙哑,“金玉堂当真是藏龙卧虎。”凤眸眼角上挑,男子右眼下一朵精细花朵为他这幅雌雄莫辨的面孔添上几许道不明的妖冶,只是他接下来的话不由得让何妈妈后颈发凉,“连吹唢呐,吹得都是雅士所作的永安调。只是何妈妈有所不知,当今圣上最为厌恶的…”    如利刀的眼神紧盯着不停打摆子的何妈妈,安云沉继续说道。    “便是这一曲。”    ————————    妈妈不知,唐云芽更不知。    一曲奏毕,雅间里的人各个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颗鸡蛋。前堂楼下响起一阵欢呼,要不是雅间外有侍卫拦着,估计想来一睹吹奏唢呐之人芳容的看客能将房间挤满。    但这不妨碍络绎不绝的叫好声,赞此曲“俗极自雅”“少有少见”的夸奖传到房里引得小翠咬碎银牙。    输赢谁留现在大家一目了然,自恃命不该此的小翠从没想过自己和唐云芽同台竞演,而且还是输给这个不懂乐府的土包子,输给一只上不了台面的唢呐。    安宁小侯爷也真不大能坐得住,他晓得这调子,也知这曲调是故去皇爷爷最喜欢的曲子,小时候皇爷爷还给他取笛子奏过一遍。不过就他所知,永安调的谱子早就失传,没成想竟然能在这小小伎馆里听人用唢呐镇演一遍。    脸红成灼手的红薯皮,站在雅间正中间,感受着四面八方各异眼神攻击的唐云芽此刻真想钻个地洞躲起来。    她说她不会,非要她奏,爷爷说过唢呐是为了让她日后不做吃食,还可以去红白事的队伍当中混个差事,谋个生路;断不是让她去人前表演所用,还是这么个地方表演。    三人心思各异,唐云芽百般苦恼,她一会敛眉一会皱鼻,偏偏一副愁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却像是世外高人要入尘世纷争的无奈。    玉扇子开始敲打桌边,李安宁圆眼睛咕噜噜转起,玲珑七窍心绕了九曲十八弯,心思泛活。    扇子一下,两下…眼咕噜一圈,两圈…    丫头们经过先前震喝,不由方前放肆,一个个低着脑袋等候着贵客拿捏的主意。    贵客自己个说的,谁输谁留,照这个场景看起来,说谁赢谁都没赢,比起对家谁也都不算是输。毕竟琵琶对唢呐,清秀对繁华,可是明显后来者居上,压得小翠翻不了身。    清了清嗓子,小侯爷玉扇子摆了摆,“罢了罢了,反正过会小爷还有个客人要来。看着你二人各有所长,就都留下陪着爷好了。”抬手招呼身后侍卫上前,将腰间满满当当的钱袋子取了下,向后扔到了侍卫怀里,“这些给那些个没选上的丫头发下去,算爷开心赏的。”    一句话扫平了屋内沮丧失望的气氛,平白得了赏银的丫头齐声声的“谢谢爷~”喊得李安宁心里面舒服敞亮。丫头们个挨个的退出了房间,唐云芽见小翠还趴在地上,便伸出了手打算拉她起来。    “啪!”    伸出去的手被打了开,云芽听到那句“谁要你的假好心”的瞬间,闪着光的眸子瞬间黯然下去,想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丫头们走了干净,匆匆赶来的金玉堂简馆主在门外拽过一个问了个大概情况,焦急的心情随着事情原委的浮现渐渐转为了淡然。    她命人把雅间门关上自己退步下了楼,脸上喜气洋洋。无妨,今日重头戏本就不是这里,只不过多了谈资,让这事更多了趣味。    外间有着小心思,雅间里气氛亦是不同寻常。    丫鬟珠帘将珠帘拉了开,珠子碰着珠子“沙拉拉”响,唐云芽眉眼悄咪咪抬了抬,临孜站起的也是半抱着琵琶透着掩着看。    珠帘扯尽,两小姑娘总算把今晚上自己争个半天的目的看得明白清楚。可可…可眼前这场景不由得应了那么一句话    —远见不如闻声,闻声最好不要见人。    内间里站着的男子是个白白高高的大胖子,加大码的外衣仿佛都不能完全兜住想要外漏的肉。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俩,整个人瞧着笨重又机灵。    唐云芽倒还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她眼中这种锦衣玉食的富甲少爷就该是李安宁的模样,如果是瘦高瘦高的竹竿形象倒才让人觉得幻灭。    眼睛垂下,手指攥紧,为自己呆会怎么办发愁。    不巧,柔柔弱弱的小翠恰好就在要幻灭的一干人等中。    看着慢吞吞坐在被撑了个满当的椅子,右手抓着玉骨扇敲着桌边,左手揪着葡萄吃的胖子,一颗少女玻璃心碎成了满地碎渣拼不起来。    她未经人事,清白大姑娘家,本想着可以在今天寻个不错人家不错男子定了终身早早离开金玉堂,没想到自己打头遇到个这么个…    “傻站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陪小爷喝酒。”李安宁扇子打开,故作风流地扇了扇有胜似无的风,不满开口道,“分不清谁是爷是不是?”    到头来,却还是小翠最先反应过来。纵使长得难看了些,但总归是长安城的大人物,忍一时海阔天空,大不了搪塞个理由今晚早些就就成。    她扬起媚笑,上前落坐在李安宁对面,将琵琶递给一旁侍奉的丫头,声音似娇似羞,一副娇羞小女儿作态,“是小女子不好,怠慢了爷。”取过酒壶将贵客半空的酒杯和自己的倒满。    手间一顿,她晃了晃酒壶内的酒,眼睛余光朝着还傻站着的唐云芽瞟去,柔声道,“酒凉了,你叫人拿去温一温。”    听到小翠说话,唐云芽反应过来忙“哎”了声,当即奴仆式的匆匆上前取过酒。    察觉到另一边忽视不掉的打量自己的视线,云芽挤出原来那个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冲着所谓的贵客点了点头,灰溜溜地踮起脚尖向外面走。    李安宁打趣道,“你们两明明都是挂牌子的姑娘,怎么小黑炭倒像是你的丫头~”    “爷有所不知。”    小翠捻起一颗酸梅子放到酒杯子里,又滚了圈盐沾到李安宁酒杯口檐上,“妈妈瞧那丫头本领不凡便带回馆里,但小丫头刚来没两天,还没怎么学会伺候人,自然不能上前来伺候贵人。”    “你倒是老成。”李安宁就着小翠举着的杯子唑了口杯中的酒,笑得诡秘,“要不是模样次点又没拿得出手的绝活,本小爷说不定就纳你做个我们侯爷府的偏房了。”    一席话说的坚硬带刺,毫不留情,让小翠举着杯子的手同脸上的笑一并僵硬不知该怎么办。    李安宁能得太后喜爱除去姑侄这层关系,剩下就是遗传了他爷爷三朝礼部尚书的圆滑与人精,谁对他真情还是假意,段位低得他也是能分得清。    想给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也不问问安宁小侯爷是怎么在长安城混大的。    唐云芽把酒壶递给了门外小厮,真想扒开门逃出去算求拉倒,但是她不敢。先不论自己从金玉堂出去后有没有地呆的,要是自己前脚跑,后脚房间里砍人脑袋如同削萝卜的贵人生气,会不会也把她当萝卜砍了。    思前想后,欲哭无泪唐云芽只好狠狠心把门关上,扭过身一步一磨蹭地往里间屋子挪。    “又不是乌龟精,走个路怎么比乌龟爬还慢。”白眼翻到天上去,李安宁端端正正正拿着筷子吃着小厮才呈上来的小菜。    闻了所谓贵客言,唐云芽好不容易不发抖的身体终于又打起摆子来,左腿绊着右腿,走得磕磕绊绊。    “啪嗒。”檀木筷子横在白玉碗上,白胖小侯爷扭得屁股底下的椅子“嘎吱”响,斜着眼睛看着抖得差不多像老年中风的唐云芽,心里恶念歹生。    “有那么怕小爷嘛,小爷又不会吃了你。”他一副登徒子模样,叉着腿大大咧咧,“就算爷想吃,那也得等到晚上再吃了你这个小黑炭啊~”    果然如他所料,本来就左腿绊右腿的大绿大紫黑炭云是彻底腿打结摔倒了在了地上,定睛一看,还发现这黑炭都快哭成了个泪人,胭脂水粉全花了,像个花脸黑猫。    “小爷我有那么差嘛?”他安宁小侯爷自诩长安胖子才俊他叫得上名号,周边不少女人跟花蝴蝶一样想往他博大胸怀里扑。就算不喜欢他,也没几个敢当面拒绝他的邀请。    李安宁看着泪珠不断,却一点啜泣声也不发的唐云芽,心里烦闷渐渐扩大,“别哭了,你觉得委屈,小爷还看不上你这个小黑炭呢。”    “这…这可是你说的。”见胖公子松了口,唐云芽立马仰着头先把这事给定了,省得过会人反悔,“要是反悔你可就是小狗。”    嘿!李安宁火气冒到了头顶,“听听你这黑煤球说的话,信不信小爷明个就叫人把你拉去砍了!”    被人吼了,唐云芽马上怂了,缩着脖子不敢再抬头说话。    “算了算了。”再逗下去这个黑炭指不定变就要变成煤灰了,安宁小侯爷不再逗她,兀自起身晃到没有遮拦的栏杆前。    楼底下舞台已改成云舞水台,应着今晚大戏“惊蛰”的含义。大台搭着小台,两边各放了个立体击鼓。舞台前后有着三层舞女伴着角落里乐队所奏之音起舞,而今日来此看热闹的人也是接踵而至,打扮不一。    李安宁勾起唇角,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着谁喃喃了一句,“爷今天的目标,可是早就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出现啦!恭喜我收藏破百!大家多多留言,我抽人给大家发红包!么么么么!    谢谢所谓了的火箭炮~    ☆、一舞动长安(修)    闲心淡操心如唐云芽,见贵客望着楼下发呆,赶紧爬起来拉住立在房间角落里的丫头询问小翠去了哪。    “回姑娘,小翠姑娘方前已经从侧门退出去了。”丫鬟低头,如是说道。    “啊?”云芽只觉得眼前一黑,似是不敢相信又拽着问了遍,“走去哪了?”    小丫鬟莫估只有个七八岁,许是唐云芽着急声音大了些的缘故,吓得小丫头偏过低着的头不敢和她在说话。    “别找了。”    金玉堂木头用的是结实红杉木,李安宁几百来斤结实肉墩子往上一坐还能翘着右腿晃着悠然自哉,他右手扇着扇子左手拿着侍卫递给他的葡萄,“那种女人也配和小爷我呆在同一个房间?哼~”言语间不屑尽显,“小爷我早打发她赶快离开了,省的坏了爷的心情。”    说到这里,他扭回头看着欲哭无泪,瘪着嘴的唐云芽,饶有兴趣好奇道,“她那么欺负你,你还那么在乎她作甚?”    “其实也没有…”听见刘安宁问自己,云芽转过身耷拉着头,底气地低声辩解道。    这么些天,大家似乎都选择对小翠欺负云芽的行为漠视不理,突然出来个人对云芽说为什么不反抗,使得云芽不免添了几分亲近。    觉得这个胖公子不像是个坏人,给自个做了个心理建设,她朝着栏杆边走了过去,“其实小翠心地不算坏的,她自小没了爹娘过得并不好。”    刚来时候,云芽为了和小翠改善关系,所以特地用帮忙洗一个月衣服为条件去年长一些的姐姐那里打听了小翠的身世。    知她原来为江南一个县城小官的小姐,后来家道中落才被贩卖至此,云芽想起来自己在渭城看见得那些个被发配边关充奴的人,知晓其中苦楚,所以也就随了她去。    “烂好人…”    不懂黎明百姓苦的小侯爷撇嘴嗤鼻。别看他胖,其实李安宁可有颗侠胆义肝的心,对于这种仗势欺人的人是他安宁候最见不得,也看不得别人忍气吞声不知还手的样。    随他说了去,见他像是懒得管自己自顾自地继续看着楼底下,想起来今天晚上这么大阵仗的目的,云芽心里也开始发痒痒。她冲着刚才被自己吓着的小女孩抱歉的笑了下,挪着步子磨磨蹭蹭朝着栏杆走。    “要来看就快来,小爷家老鼠胆子都比你大。”有些后悔没把这黑炭也给清出去,小侯爷神情不耐,有些烦闷。    那我也没你家老鼠吃的那么胆肥啊…    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得到了许可,唐云芽两步并一步“蹭蹭蹭”跨到了栏杆边,可是还是只敢在李安宁后面踮着脚尖看。    楼底下的奏乐已经换成了带着西域风情的胡曲,只是这个胡旋舞的曲子经过了改编,掺杂了中原特有的琵琶,扬琴。江南与西域的融合,时而辽阔时而秀丽,恍如大祁南北画卷在人们面前缓缓展开。    “编这个曲子的是个妙人!”李安宁玉骨扇子打着节奏,十分享受。截止到今天他才明白,长安城伎馆众多,为何偏偏只有金玉堂能名满天下,被称为天下第一伎馆。他扇子在手中转了个圈,“这个地方可真是藏龙卧虎。”    前有唢呐奏永安调,后有羌笛琵琶音乐水墨画卷,自然而然今晚的大戏“惊蛰”在所有人心目当中的期待值更加上升。    唐云芽对乐理不大能深入,可是这曲子她也能听得出是大师之手。爷爷说过,世间好东西就像是一道好菜,懂不懂的人其实都能感受得到其中真意,为其感同身受。    忽然,馆内灯开始变暗,雅间里面的烛光也被人拿灯罩遮住,楼底下人们发出惊呼,唐云芽亦是大气都不敢喘。    人常说但凡灯暗必有大事。惊蛰彩排时馆内除了妈妈和一些人在外,其他人等不允许靠近,所以她也没见过惊蛰舞到底什么模样。    “来了!”    李安宁整个人探出去半个,雅间就在台子上方,视线自然是最好。    大堂正中间照射下一束金色光芒笼住大台上正中心的小台上,舞女散开,只见一个着金色纱裙的女孩背对着看客晃着手,脚尖点着地面。    每动一下,手腕脚腕的铃声便随着晃动作响。金色灯光落在她身上,馆内升腾水雾,宛如一层纱,遮得女子身形隐约,神秘圣洁。    “就是她。”    眼睛放光,李安宁紧紧盯着舞台上的那名女子,他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眨眼间那名女子就会羽化不见,回到仙界。    女孩衣着大胆,情杀水墨露腰短衣上面挂着橘金绸带,淡橘色灯笼裤上挂着细碎珠帘,她梳着坠马云髻,云髻尾挂着金色坠钗。音乐声起,悠扬羌笛声下女孩慢慢变换着动作。    大祁崇佛教,重农商,丝绸之路上佛教传教士踏上去往西方路,途径之处飞天壁画刻于洞壁上,而女孩的动作便是模仿洞壁上飞天的仙女。    接着是长笛,扬琴,古筝。音乐节奏加快,女孩面遮珠帘,水袖展开点水击打着台两边的圆鼓,一都一击,水花溅起弧度洋洋洒洒,鼓声夹杂在音乐中显得更为壮阔荒凉,和曲中辽阔壮美之意不谋而合。    一击一响,水袖到鼓面,激起无数涟漪;音合音响,女孩随乐起舞,水珠落在身上,粘住了她的发。更绝于尘世!    忽,长袖上扬,点到了顶端布做的花苞,五色纱巾散,洋洋飒飒染着金黄花瓣随之而落。    女子独立于小台上,淋着花瓣旋转。    “好美。”    云芽喃喃,目不转睛。    这时候,众人看得正忘我。不知什么时候馆内灯光开始变亮,大家这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舞女。    周遭舞女同着台中央的女子一齐起舞,一层一层舞姿各异却又相互呼应,玉色舞女一并甩袖,旋转,众人此时眼睛都不知道聚焦,只觉自己到了仙境见了仙女。    台中央女孩伴着长笛一扬一抑,金色灯光开始变换色彩,女孩跟着胡曲开始不停旋转,她转的极快,下摆珠链随着旋转绕出圆弧。    等最后鼓声落,女孩缓缓回头,所有人的心脏都跳露了几拍。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唐云芽觉得她所有赞美词汇用尽了也形容不上来。很像沙暴中,她见过的那名女子的眼。    趋于汉人与胡人的结合,巴掌大的脸上有着细弯的眉,深邃的眸,一双蓝色眼睛纯净的恍如大海。    玉手自脑后滑过,珠链落下,女子面貌整个展现在众人面前。    不肖胡人,女子线条十分柔和,没有西域女子脸庞的刚毅,像是不觉自己只是一名命落何方的胡姬,脸上挂着得是甜美天真的笑。    似是刚下凡的九重天仙,不知人间多烦乱,以至于看客只瞧着她,便也心安。    不知是谁先开始鼓掌,等唐云芽回过神最先开始的也只不过随着众人开始鼓掌。    这里就是长安,这里就是爷爷奶奶,爹爹娘亲曾经所在的长安。    “怪不得牧阳忘不了,天姿国色不过如此。”李安宁摇着玉扇,看着楼下台子正中看着大家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孩,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金玉堂简老板上台牵着那女孩的手,笑的宛如一朵向阳的向日葵,“各位客人~”她搂过女孩的腰将她向前推了几步,继续道,“这个女孩便是我们金玉堂的头牌—惊蛰。”    “惊蛰舞原来是因为小仙女叫惊蛰啊~”    “惊蛰,惊蛰!好名字!好名字!”    楼上楼下的男子眼睛都发着绿,消息半月前就放出去,都心知杜明这位名唤“惊蛰”的姑娘今天不仅为得是明噪长安,大家来的目的还有今晚这位姑娘的一夜。    “那么…”简老板捂嘴,对着一旁敲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得令敲了手中的铜锣。    “当—”小厮扬声喊道,“开始竞价!”    这话一出,唐云芽心中一惊。她虽然比较愚钝但也明白伎馆中这个竞价是什么意思,那么好的一个女孩…    她踮脚向楼下看去,那女孩果然脸上惊慌,空着的手攥着她橘色裤边有些发抖。    唐云芽心疼,慌不择路想求李安宁帮忙,但没等到她开口…    “不用竞价了!”楼上传来带着京腔,音尾吊着轻佻的一个男声,“小爷出一千两。”    其他房间人发出嗤笑,有人开口讽刺,“这位公子看不起谁,一千两就想夺了惊蛰姑娘一夜,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众人哄笑,七嘴八舌中还有人道,“没钱就不要出来装大葱,我看你还是回家抱老婆做你的白日梦。”    笑声更大,大多数人都抬头想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自量力。    彼时二楼的灯刚掌上,糊在昏黄的灯光后的身影逐渐清晰。坐在栏杆处的男子身材修长,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袍,只见他脑勺后唯有一根玉钗挽着发,下颌线分明的巴掌脸上眼睛圆而有神,红唇挺鼻。    安宁小侯爷开了口,“你们倒是听小爷说完啊。”他手中玉骨扇子故作风流地扇了扇若有似无的风,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潇洒,“小爷说的是…”扇子啪的合上,朱唇轻启,“黄金。”    楼上楼下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一群人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叫价将他压一头。    整整一千两黄金,是富庶人家一辈子的开销啊!    楼下惊蛰攥着裤腿的手松开,脑子转换不来概念,她涉世不深,但也是知道一千两黄金真的不算个小数目。    好奇地仰头朝二楼看去,那名慵懒华贵的男子像是感受到她视线,也偏过头来看她。    圆眼睛对上深邃眸,圆眼睛里盛满笑意,惊蛰脸上一红不由得快速低下了头。    “哟,还害羞了~”    李安宁登徒子模样尽显,逮着空不忘咽咽快要流出来的口水。    唐云芽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屁股摔得疼也不自知,她瞪大眼睛食指颤抖地指着眼前从大胖子变成大瘦子的男子,张大嘴巴“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李安宁小拇指扣扣耳朵,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撇嘴开口,“小黑煤炭,没见过人中毒是不是?”    呐呐点点头,她是没见过人中毒!可也没见过人会一会胖一会又瘦啊!    嘿!李安宁来气,正打算走上前同这个小黑炭好啊后说道说道,对面雅间传来的声音却挡住了他的脚步。    “怎么?一千两黄金算多吗?”说话人的声音稚嫩却威严十足,“本王出一万两黄金,够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的主线支线总算铺垫完了,接下来的故事只会更加精彩。安宁小胖子告诉我们,胖子都是潜力股!    ☆、关于离开    李安宁循声望去。    正对面栏杆处,玄衣金腰带,龙纹玉佩悬在腰间。青年负手而立,剑眉星目,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往那一立便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小爷道是谁呢,原来是牧青表弟啊~”    脸上不悦一闪而过,李安宁展开玉扇,再上前倒是真兄友弟恭的模样,像是与青年极为熟捻,“姑母前几天还夸奖你来着,说表弟成熟稳重,课业成绩是数一数二。本想过几天亲自登府拜访讨习番,没成想今日能在这伎馆相见。”    玉扇一合,他嘴唇勾起,“咱们俩倒很是有缘啊~”    一番话说得客气亲昵,但话里面句句带着蔫坏。先褒后贬,无非说你李牧青再好,还不是同本小爷一样,也爱往这金玉堂跑着凑热闹。    玄衣青年不为所动,只把对面表里不一李安宁说的话当耳旁风,他看着楼下简老板,面如寒霜,“一万两黄金,本王买了这女子。”    简妈妈自然晓得楼上为何人,且不说这出戏本就是为了楼上某位大爷的兄长所排,就冲着那一万两黄金,她也没理由拒绝。    “自然。”简妈妈牵着惊蛰手朝着楼上李牧青方向虚空着递了过去,笑得灿烂,“这丫头就是您的了。”    本以为今天惊蛰姑娘的争夺会是明天长安城里众人议论的大谈资,没想到两位贵胄的出价直接压了在场所有人心中设定的价格。    再有钱的富甲,也不是谁都有能力为一个女子,一掷万金。楼上楼下没人再喊更高的价格。    持锣小厮敲了自己手中铜锣,“价定,惊蛰姑娘定身!”    音落,惊蛰才反应过来,朝着右边阁楼抬头,却只看到一抹熟悉的玄色背影。她心中大叫了声不好,这才扭头朝着台子后奏乐人群看,好似寻找着什么。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李牧青冷冷转身。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楼下两眼,仿佛不是自己花了万两黄金买下女子,不过是这出戏的一个看客。    “暴殄天物。”    待玄衣青年离开自己视线,李安宁瞪圆了眼睛,气地啐骂。    没想到李牧阳还真派人来夺了,更没想到竟然是派李牧青来。先皇早逝,但在位期间曾立下皇帝不准迎娶民间女子的规定,他知道现如今执政的李牧阳曾喜欢过一个胡族女人,所以今天特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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