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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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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想捡个漏。没成想…    后槽牙咬得咯吱,“李牧阳,你要是敢为这个女子辜负了我姐姐,我定要你碎尸万段。”    倒在地上的唐云芽哪里知道刚才的风起云涌,愣是紧闭眼睛不睁眼。    现在她脑袋昏昏沉沉,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往脑袋里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何胖公子一眨眼功夫竟然能成了个瘦子,突然一个念头涌到了自己脑海里,    —这胖公子该不会是个妖?!    身体狠劲打了个激冷,想起早上遇到的诡异事件,再联系联系今晚发生的事。唐云芽觉得这长安城一点都不好,心里面后悔水都快把自己个给淹没了。    “喂,别装死了。”脚尖踢了踢在地上和得了癔症一样,一阵一阵抖的唐云芽,李小侯爷满心不爽,“你搁这装死猪呢!”    “大仙大仙!大仙别吃我,我皮糙肉厚还黑,不好吃的不好吃的!”    “嘿!”被脚底下黑炭一番话气得直笑,李安宁忽然觉得这么一晚上自己也不是全没收获,他恶意两边生,脚尖又踢了踢地上的老鼠云,“快起来,再不起来,小爷就命人把你皮扒了再吃!”    “别别!”听到李安宁这么一说,唐云芽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我起我起!”    从地上起的急,而李安宁低头瞧她还没来得及退后,等云芽挺直腰板抬起头。鼻尖擦过鼻尖,隐隐还能闻到好闻的龙涎香香气。    唐云芽脸刷的通红,忙踉跄着退后好几步。    我的妈呀…刚刚…刚刚是…    李安宁也好不到哪去,他抬手摸摸自己鼻子,圆眼睛不安地转了好几圈。稳了稳心神,他故作镇定地咳嗽了几声,“还…还不快跟着小爷走!”    说罢便抬脚,展开扇子扇着风,看着是一脸严肃,脚底下却如同抹了油。    唐云芽脑袋当机,竟然乖乖跟了上去。    她家中除了爷爷就只有她一个,不像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云芽是家里的独苗苗。所以最亲近的同龄人,也无非是村长家的竹马不苦。小孩子不懂事时候玩的亲,长大了也就保持了距离。像她今年已经十六,刚刚那一次,便是她离男子最近的时候。    两个人脸上都不大自然,李安宁前脚在前面走,唐云芽后脚在后面跟。直到俩人走到简老板面前,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简妈妈正忙着给替自己挣了万两黄金的惊蛰穿着披风,虽然春末,但是晚的凉气还是入骨。要是把这金贵的人给冻坏了,她可担不起罪责。    “不愧是青云王万金也要买下的美人,这么近着一看,确实更似美的不可方物的天仙啊~”嘴巴甜得出蜜,李安宁转着手中扇子笑弯了眼。    惊蛰转回寻人的视线,扭头才发现原来是楼上的公子。初见过于惊艳,再见那双晶亮的眼睛,她心中有些惊慌,不敢再看赶紧低下了头。    果然够纯真!    “哎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安宁侯啊~”简妈妈系好披风上的蝴蝶结,扭身掩嘴笑得谄媚,“侯爷来得可不巧,这美人啊刚被咱们青云王给定下了~”    闻言,李安宁故作恍然看了几眼低头默不作声的惊蛰,叹惋了几句“可惜可惜~”转头对着简老板继续道,“不过小爷这次找妈妈可不是为了这位美人~”    “哦?”    李安宁嘴角上扬,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老鼠拽到自己旁边,对着简老板笑眯了眼睛,“小爷是为了她!”    “云芽!”    简妈妈心惊,抬头有些不安的猜测道,“侯爷这是嫌弃这丫头伺候的不够好?”    “妈妈误会了。”小侯爷笑容逐渐扩大,他一把搂过唐云芽的腰,吓得唐云芽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僵硬的宛如一根木头。    只感觉到耳边温热气息一阵唐云芽,听见搂着自己的男人操着京音尾音上挑,“小爷要把这个小黑炭买回家,妈妈给开个价~”    此话一出,不仅简老板眉头上扬,就连惊蛰也侧头看了眼一副随时英勇救义表情的唐云芽。    原来是给自己挣钱的好事。    简妈妈又笑弯了眼,意料之外的一笔小收入。见小侯爷极为喜欢这个小黑炭,她也来个坐地起价,“不多不少,您给个一百两就行~”    “没问题,过会我叫人给你送过来。”他小侯爷今晚上打赏那些个姑娘的钱都比这多,也没必要计较简妈妈心里那些贪财的小念头。    觉得今晚上估计也没什么看头了,李安宁打了个哈欠。他拉着僵硬的不能动弹,掌心冰凉的战利品,“这一晚上小爷也累了。”唤来不远处的侍卫,“给小爷备车,再备两桶热水,小爷要带着新丫鬟回府。”    这么说着,便抬脚就走,没想到,自己的手却被人甩了开。    低头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他看向躲在简老板身后的唐云芽。心里烦闷巨升,不禁敛起眉头,脸上冰冷。    唐云芽不看他,偏过头,声音虽小却无比坚定,“不!我不去!”    金玉堂是伎馆,但是馆里面的姑娘可选择卖艺还是…自然也可以选择跟不跟客人走。    简妈妈偏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和钻进洞的小老鼠一般模样的唐云芽,只能对着前面的小侯爷抱歉道,“侯爷…您看这…”    李安宁发现自己这一晚上是真憋了一肚子气,不理会简老板,他想起来这黑炭刚把自己误认为了妖怪,于是对着唐云芽又特地介绍了自己身份,“小爷是大祈安宁小侯爷,至于你怕的事小爷日后再解释给你听,如此,小黑炭,你走不走?”    唐云芽低头不理,是不是妖和侯爷她都不会去的。    她来长安可是为了找自己的夫君,误入烟花地已经够让她烦恼的了,要是再同这个男人回了家,还找什么夫君…夫君还能要她吗?    见唐云芽拿定主意,宁死不从的样子。小侯爷冷笑一声,连说了好几句好。不再理会身后的几人,兀自朝着大门口走去。    一个小煤炭,他愿意带她回府已经是十足看得起她!还敢拒绝!简直不识好歹,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不就一个丫鬟吗?他又不缺!    气得拂开过来搀扶自己的侍卫,就算是惊蛰被李牧青中途截胡他都没这么憋火!    简妈妈见大客人气的一路上踢凳又掀桌,使得在桌子上的客人只能躲的远远的敢怒不敢言,觉得自己过会免不了又要一个个道歉。    她恨恨对着唐云芽念叨,“你个死脑筋!”    唐云芽没心机,早就给她交代了来长安的目的及一路上的经历。她自然知道这傻妞拒绝安宁小侯爷是为了她那个一无所知的夫君。    点着唐云芽的脑袋,简妈妈又念了一句,“蠢丫头!”    云芽憋着泪,攥紧了手里面爷爷留给自己的唢呐。她来就是为了爷爷临终嘱托,要是没找到夫君,草草跟了人,她怕爷爷泉下有知会怨她不争气。    李牧青的一万两黄金运到了,台子后面有人招呼简妈妈去清点。又戳了两下唐云芽的脑袋,对着立在台子周边的几个壮汉使了个看住惊蛰的眼色,她这才朝着后台走过去。    妈妈离开,靠在小台上的唐云芽袖子被人拉了拉,只听到旁边有个人操着不大熟练的中原话温柔地问道,“你没事?”    摇摇头,唐云芽抬手将眼泪水擦了擦,“没事,没…”    忽然,她莫名想起来早上那句,“谁?是谁在那?”心中一经比较,唐云芽猛然抬头,看着自己面前好奇看着自己的惊蛰,惊异道,“是你!”    惊蛰不知道面前姑娘怎么一下子换了态度,她一脸莫名反问道,“什么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啦!今天的更新!明天第一个案子就要出来了!小侯爷一会胖一会瘦是有原因的!这也是一个案子。惊蛰真正喜欢的人还没出来~会越来越精彩的!    ☆、惊变    唐云芽是被尖叫声吓醒的。    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她拿着包袱里的大勺警示地环视一圈。屋里面除却窗桕处被月光笼罩外,其余地方还是一片黑暗。    不是发现她要逃跑的人,心里面舒了口气。    旁边的铺软潮软,看样子小翠还没回来。唐云芽起身点亮桌上的油灯,屋外走廊上是人来人往碎乱的脚步声,还夹着“死人了”“出人命”的话。    她听得心里面有些发怵,第一反应便转过身去将自己的包袱收拾好。    方前不久,没等她向惊蛰问清楚早上的事情,就来了一群劲衣侍卫将惊蛰带出了金玉堂。李安宁不在,小翠也不在,妈妈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管她,她一个人在前堂呆着害怕,于是就拿着自己唢呐回了房间。    唐云芽来长安是为了找她夫君,现在明白金玉堂干的营生,她是万万不可再呆在这里。所以乘着小翠没回来,她将离开时来不及收拾的细软收拾好,打算等着小翠回来睡着后,自己偷偷开溜。    没想到,等着等着自己竟睡着了。    “咚咚咚。”有人敲着她房门,焦急唤道,“唐云芽!唐云芽!唐云芽你在不在!”    赶忙把手中包袱放进被窝用被子盖好,唐云芽高声应着,“在在!”把突起的地方拍平,她疾步走到门口,看着在门外站着的脸生小厮,心里发虚,低垂着眼睛问道,“这位小哥可有什么事吗?”    “哎呀!可出大事了,你快去看看!”    那小厮脸急得煞白,说话还带着气喘,他叉着腰,朝着唐云芽指着后院方向道,“你快去看看!小翠…小翠…”    走廊上人影匆匆,有着今日来金玉堂的客人也有着金玉堂做活的姐妹。唐云芽看着人来人往,想起来自己前面听到的“生啊死啊”的,也不由得焦急起来。    “好好。”她攥着衣角,冲着面生的小厮点点头,“你别急,我现在就去看。”    跟着人流一路快步,唐云芽总觉得这事和小翠有着莫名关系,虽然关系不好,但她也不希望小翠发生不好的事情。    明明是星月当空的夜晚,后院却被火把照亮的灯火通明,宛如白日。    她走的急,天又黑,都没发现自己走的这条路与她早上的大为不同,例如廊俩边种的是梨花而不是桃花云云。    后院人里三层外三层,唐云芽来得算晚,前头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能听到一声声女生惊恐的尖叫从人圈内传出来。    她挤开人群想往里面钻,不知道是谁叫了句,“就是她!就是她!今晚上就是她和小翠一起呆在客人的房间里的!”    前面的人纷纷回过头来寻找,云芽个子不矮倒也容易看到。那喊话的人指着她大叫,“就是她!”在云芽前方的男子发现了喊叫的人指得就是唐云芽,伸手使劲将她的衣领一拽,便把唐云芽活生生半拎半拉到了人圈内的最前面一排。    简妈妈,何妈妈二人站在一旁,焦急的捏着自己手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一个丫头打扮模样的女孩,跌倒在一旁捂着眼睛不停惊声尖叫。    “啊!”    地面被散发女子身上的水打湿了大片,一身湿衣散落摊开,青白的酮体被火把照得发红。唐云芽视线触及到地面上披头散发,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蹬着地面上的泥土想要向后缩。    她半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眼前散乱头发后面铁青色的脸,指着女子的手指头发颤,张嘴发出“呃呃”声音但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那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正是唐云芽一个屋子里面的姑娘,今日同她一起被选中伺候客人的小翠。    只不过白日里对她嗤之以鼻,吆三喝四的小翠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穿着她最为得意的百花裙被人从金玉堂后院井里面打捞出来。    空气中散发着深夜冰冷的寒意,加上地面上本该如花似玉,大好前程的女孩尸体上的一颗颗滚下的水珠。    死亡离他们,是如此之近。    有看不下去的人开始吐了起来,小翠不知道在井里泡了多久,现在拉上来不过半个时辰,泡得发白的皮胀的开始打皱,尸臭弥漫在后院当中,引的人不免一阵阵恶心。    简妈妈簇眉头,袖帕扇着鼻子前面难闻的气味,气的咒骂,“真晦气,这么好的日子竟然死了人。”她懒得再看地上女子一眼,对着站在她旁边的何妈妈问道,“那桌子可走了?”    “您放心,早走了。”何妈妈点着头回复道,“刚才也派人去叫大理寺的人来了。”她看了圈周围堆着的人,凑到简老板耳边细碎念道,“这人放这也不好看,您放心,等大理寺的人来了,就说是晚上吃酒醉了,自己失足跌下去的就是了。耽误不了咱们做生意。”    简妈妈眉头舒展,涂着大红色豆蔻的指尖点点何妈妈肩膀,“有你我自然放心。”她眼睛瞟向跌坐在地上瘫软的唐云芽,话锋一转,“那丫头…”    “哎呦,您就放心。”何妈妈给了个没问题的表情,“那丫头好解决,那般痴傻,闹不了什么大事。”    “呼…那我就放心。”捻着袖帕点了点鼻子,简老板对着何妈妈交代了一句,“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叫他们都走。一群没眼色的,死人这么晦气的事,还当惊蛰舞来看啊!”    她是半分都不想在这里呆,翻了个白眼,简老板带着自己贴身丫鬟,“走走走,记得叫人往我洗澡水里多放点花瓣,这一身味,可把我熏死了。”    见着自家大老板越走越远,何妈妈脸上恭维的表情立变,板着个脸拿出金玉堂掌教姑姑的威严对着众人挥手,“大理寺的官爷马上就来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要是被大理寺带去询问,妈妈我可救不了你们!”    围观的人一听确实是不敢再呆,进大理寺能完好无损出来的可没几个。谁不知当今执掌大理寺官印的是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安首辅。凡是在长安城呆过一阵的,没人不知道这位安首辅的手段。    唐云芽自然更是不愿在这里呆,她不理会被她拽着衣服对她咒骂的男子,整个人跌跌撞撞想随着人群一起离开。    “唐云芽!你留下!”    何妈妈眼尖,见着唐云芽想离开,忙开口叫住。    云芽现在脑海里都是小翠尸体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画面,那双眼睛是她近日里见的最多的一双。她见过那双眼睛对自己的不屑,对自己的厌恶,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能有一天,那双眼睛会死气沉沉看着自己。    像是…像是看到她如出一辙的未来…    “唐云芽!你耳朵聋了!我叫你呢!”    何妈妈三下五除二,追上前拉住杨云芽胳膊,“我叫你呢。”    “啊…”    臂弯处的阻力让她回过神来,唐云芽脚下一软直真挺着腰滑下去,何妈妈眼疾手快忙将她拖住,“你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妈妈…妈妈…”唐云芽反握住何妈妈的手,眼睛瞟向还躺在草坪地上的女子,张张嘴巴,“小…小翠…”    “我知道我知道。”何妈妈将她从地上拽起,看着她不似先前那么恶狠,反而有些亲近与欢喜。    此时后院的人在金玉堂打手小厮驱赶下,已经走了大半。发现小翠尸体的丫头也被别的丫头拿着毯子裹着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何妈妈警惕地看了下周围,把依旧打着摆子,脚底下虚软的唐云芽拉到一旁,紧握住唐云芽的手,话语里亦是有些激动的颤意,“今天那曲永安调可是你吹的?”    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进去,等何妈妈音落唐云芽才木纳的回头看向何妈妈,“您说什么?”    “哎呀。”被唐云芽的呆气了个大底,使劲捏了下掌心里的手,她又问了遍,“那唢呐是谁教你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曲子的?”    手间疼痛让唐云芽回过了神,这下是听清了,她不会骗人就对着何妈妈如实回答,“唢呐是我爷爷给我的,曲子是小时候奶奶教我吹的。”不明白何妈妈为何要这么问自己,唐云芽看着若有所思的中年妇人不解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没事。”何妈妈抬起头打着哈哈,又把唐云芽往旁边拉了拉。    她偏头看着不远处在地上孤零零躺着的尸体,眯着眼睛回过头对唐云芽正色道,“今晚上小翠可是同你一起被小侯爷选中的?”    见妈妈又提起来小翠,云芽整个人又恍如坠身谷底,她握住何妈妈的肩膀焦急解释道,“妈妈你听我说,小翠她早就被小侯爷给请走了,我…”    “哎!”    嘴唇上的指头阻挡了唐云芽接下去要说的话,何妈妈眼睛在后院火把的照耀下闪着诡秘的光芒,她接下来说的话让唐云芽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你就说,是李安宁命人把小翠扔到了金玉堂后院井里。”    “妈妈…”    听到何妈妈的话,唐云芽整个人如坠冰窟,她上牙齿打着下牙齿话都哆哆嗦嗦说不清楚,“可是…可是…”    何妈妈捏住唐云芽胳膊,眼神无比坚定,“他就是那个老妖妇的侄子!安云沉和他本就隔阂颇深,今天这事是个扳倒他的好机会!你要是放弃,那咱们何时才能复仇!”    春末寒气倒吸入喉,混着小翠尸体的恶臭。这漫漫长夜没有结束,剩下的还有未知的黑暗与长安夜色中暗藏的无数阴谋。    看着面前的何妈妈,只觉得面前人像一只吃人的怪兽,或者在无边黑暗里不止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本不是种田,不是平平淡淡的小言!而是美食探案文,第一个案子出来了!能在长安混下去的,都不是小人物!    ☆、堂审    金玉堂出了命案的事情闹得长安城是沸沸扬扬,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说命案发生的当晚,那惨死的女子曾惹怒了长安城礼部尚书家的孙子,当朝太后的宝贝侄子。    —安宁小侯爷。    两件事情分开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合到一起,那便是有着不可言会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众说纷纭,这件事越说越成了皇宫贵胄随意欺压百姓的蜚语。    大理寺审讯间阴暗潮湿,细细闻来,空气中还漂浮着令人作呕的尸臭与血腥味,最浓郁的还属肉烧焦的味道,在堂两边,各类沾着深深浅浅血迹的刑具隐匿在两旁树立着的火光后。    像是冥王手中的兵卒,一旦接触上,哪一个都能把你带到无间炼狱。    地面上的血水还未干透,缝间石头凸起的石间没入了自己的膝骨处,心里的恐惧早都把肉体的疼痛所吞并。    唐云芽哪里还顾得上被尖锐石尖划烂了什么地方,她手撑着地面,眼睛直看着地面汗如雨下,只想着下一个被安到那些刑具上的不要是自己。    小翠的尸体就摆在她的面前,不着寸缕只一层白布覆盖在青白的尸体上,毫无生气的脸朝大理寺玄墨色的屋顶,像是猪肉摊贩上一块任人宰割的死肉。    尸体已经被大理寺的仵作验明,头部遭到重击,但鼻腔内外全是井水,所以说明小翠被人扔到井下后还有呼吸,而死亡的致命关键则是溺水。    但是头部重创,显然是他杀。一个没权没势的青楼女子,为何会被人平白无故的被人击晕还扔到井下…    “你们说说看…”安云沉眯着凤眼,前探着身体,手指头有序地敲打着铜制的椅子边缘,“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声音一出,堂内卷起一股凉意。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给人一种自带威压的窒息感。这声音与李安宁的不同,李安宁就算是生气,说话时也会有着富贵公子玩世不恭的腔调。    但眼前这个人。    他的声音就宛如是一条竖着身体对你吐着信子的毒蛇,曲折婉转,似乎在寻找着机会然后朝你发起致命的一击。    唐云芽伏在地面上不停地打着摆子,和她一模一样的还有那日在雅间里伺候的小丫头,以及吊在黑铁柱子上那日发现小翠尸体的丫鬟。    只不过那名挂在黑柱上的丫头早就是奄奄一息,气只出不进。    云芽扭回微偏的脑袋,腹部一股尿意,堂内焦肉味仿佛更甚,逼的她胃里涌起阵阵酸意。    火盆里的火烧得极旺,烤着盆里铁勾通红。绑在黑柱上的丫鬟身上密布伤口被铁勾烫得已经不再流血,也因为如此,就证明新的一轮鞭笞即将开始。    “说谎话的下场你们已经见识到了,还是选择跟我在这耗着吗?”    安首辅的话唤回了唐云芽残存的理智,记住是李安宁命人将小翠推到了井里…    妈妈的话在她脑袋里不停回响,但此时此刻,这句话恐怕是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见跪在地上的两人不为所动,安云沉的眉头代表着他的耐心即将用尽。右眼下的花朵被火光照得越发艳丽,他厌弃的朝着椅子后面靠了靠,朝着身后站着的铁面侍卫挥了挥手。    后面侍卫得令,拿着锁链双双上前要将唐云芽与那跪在地上的丫鬟一并压到一旁的刑具上。    唐云芽整个人都快抖成了筛糠,她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眼睛在瞳孔中慌乱的乱转。    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她的鼻尖耸动,乱转的瞳孔猛然定住。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像是不敢相信般,又猛嗅了几下。    果然没错,是…    铁链拖动声越来越近,唐云芽紧攥着裙摆的指间颤抖,正鼓起勇气准备抬手说“等一下。”    “啊!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跪在她后方的那名七八岁女孩早就被吓得失了神智,见那些侍卫拿着锁链朝自己走来,她竟然吓得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就往外面跑,边跑边喊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侍卫抽刀上前,打算将这名女孩就地正法。    “是妈妈叫我说的,是妈妈叫我说的。”    话传到安云沉耳朵里,他手指头在桌子角扣了扣,往女孩方向走的侍卫则将刀收回到鞘里,退回到了阴影里。    凤眼盯着那名女孩,他殷红的唇微微勾起,等着女孩接下来说的话能让他不在这里浪费这么长时间。    可是那女孩却像是疯了般,快跑到门口时猛然往后蹒跚退了几步。突然,她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喊道,“啊!我再也不敢了!妈妈你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随之她又站起,旁若无人大笑起来,“爹爹,爹爹你给我买糖葫芦好不好。”    安云沉亮着的眼睛忽然被被暴戾遮盖,他手一挥,桌子上精致的碟盘摔到地上发出“叮铃”脆响。    这是安首辅发怒的前兆,侍卫不敢在耽搁,刀出鞘的光芒映照到了唐云芽的脸上。那女孩的胡话还在继续,唐云芽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得…得说了…得…    “等一下。”    刀已出鞘,离女孩只有半分的距离,却因为唐云芽的声音顿住了前行的轨迹。    “等…等一下…”    唐云芽依旧低垂着脑袋,她觉得嘴巴仿佛有吞不完的口水,喉咙里的津液怎么也咽不完。她现在嘴巴有多难张,就有多后悔开口。    安云沉眼角流光,饶有兴趣的看着终于说话的女子,指尖扣着椅子边缘,等着唐云芽的下文。    “大…大人…”她说与不说,拼的都是自己和那俩名女孩的最后一线生机。但事已至此,她若不说,大家一定都要玩完。    握了握手腕间的铃铛,唐云芽终于下定决心,“回…回大人…方才草民闻到了,闻到了花香…”    “那又怎样?”安云沉点着额头,如看蝼蚁般看着跪在自己座下的女子,没等到他想要的答案,自然是极为不满开口。    “大…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云芽继续道,“大人不知,金玉堂姑娘喜欢花粉,像楼里面的姑娘几乎人手都有一袋。”她抬起了脑袋,指了指面前的小翠的尸体,又立刻低下了头,颤着声音解释道,“草民…草民方前…就闻到了铃兰,铃兰花香。”    听到她这一番言论,安云沉靠坐在椅子,低垂着眼睛不置可否。    这话说的是真是假,谁都不知道,一个临死丫头说的话,万一是为了自己活命胡乱找理由弄个替死鬼…    “大人。”一旁穿着白衣的仵作却上前拱手,“大人,方前下官曾给死者验过。铃兰是有剧毒,但是死者腹部皆完好,且色泽正常,万没有中毒的迹象。”    “哦?”听到了仵作反驳,安云沉眉头挑高,盯着没有丝毫慌乱的唐云芽,懒洋洋说了一句,“你敢骗我?”    本该一句话吓得屁滚尿流的唐云芽,心中倒是没多大害怕。    唐云芽也是有思想的,她当然是知道小翠不可能服用铃兰,不然花都化到了肚子里,她自然是闻不到的。    有了底气,云芽抬头,虽然还是一副弱懦胆怯的模样,但是说话总归有了气力,“草民并不是说小翠是服了铃兰,草民斗胆,还请大人派人检查一下小翠的手指。”    声音一顿,她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或者…或者…”    她也不是聪明人,只是刚才突然闻到了花香,情况又紧急,所以为了活命带着一半把握说的。这里面就只有小翠有机会接触喜欢带着铃兰花香香囊的那名姑娘,所以…所以是她瞎猜的。    聪明如狐狸,唐云芽这么一开口,安云沉自然猜到这丫头是临时抱佛脚,打算为自己搏个出路。    可是人家既然开口,他安云沉也不是不给活路的人。    “去看看…”反正今天这一整天都耗这里了,玩玩也罢。    仵作朝着堂上拱手一揖,疾步上前探看。也是唐云芽说的先看指甲,他还真的照做,将死者的两只手高高举起来看。    染着□□色豆蔻的指甲在唯一通白日光照耀下变得透白,仵作一根一根仔细瞧着,蓦然,他将小翠的拇指贴近自己眼睛对着光仔细看了遍。    白色豆蔻盖住了大部分站在指甲上的粉沫,只有靠近指尖肉的一点。    许是因为豆蔻颜色和尸体泡过水的缘故,方前验尸时候他竟然漏掉了。    凑近一闻,这粉末虽然已经极淡,但是确实是铃兰花香。    仵作眼睛晶亮,向安云沉报道,“大人,果真是铃兰!”    安云沉敲着椅子的指尖没了动作,他蹙眉瞧着座下一副我有救了样子的唐云芽,心里头有了些转变。    真是属狗鼻子的。    唐云芽想要立功好全身而退,自然是跟进继续说道,“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小女子那天一直和李小侯爷在一起,小翠被侯爷退了草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请大人明鉴。”她说的着急,生怕这位黑面阎王爷不信自己,还不停地往地面上磕着头。    “我看你倒是一点都不傻,现在倒是开口说的欢了。”安云沉听眼线说这个丫头十分痴傻,但是他倒觉得她很是会为自己谋出路。如果不是线人报,那个人曾对这丫头说过什么,他也没必要拧着李安宁就是不放她。    “铃兰的事情你去办。”对着旁边心腹命令了一句。    跪在不远处的唐云芽见阎王终于松了口,自己也是呼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阎王爷说的话却给了正庆幸自己鼻子灵光的唐云芽一个五雷轰顶。    “那你倒是说说。”吩咐好后续,安云沉撑着自己脑袋,凤眼眨眨看着明显欣喜的唐云芽,“何妈妈到底是你说了什么?非要让你们一个二个都要嫁祸给咱们安宁小侯爷。”    他终于起身,绣着青竹丝绸长袍顺着修长的身形站起缓缓垂下,安云沉踏着云纹白靴,整个人是与大理寺压抑氛围不同的圣洁,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唐云芽面前。    下巴被迫上抬,唐云芽看着眼前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眼角泪花若现。凤眼下的花变成了鲜红,安云沉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永安调,能不能也给我吹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唉…大家多多收藏!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大叔?大师?    凤眸里淬着阴毒看着自己,白皙脸上精巧的花朵刺青逆光而视有些不真切,他似神更似妖,明明一身洁白却处在无边黑暗。    苍凉悲悯。    “这位姑娘,这位姑娘。”    香四方负责招聘厨子的伙计加大了声音,云芽抛锚的神被唤了回来。面前伙计见她目光有了聚焦,叹口气无奈说道,“我说这位姑娘,这后面排队报名的人还多着呢,你到底要不要报名啊。    “要的要的。”    唐云芽握着挂在自己胸前的包袱绳,赶忙点着脑袋。她心里面暗暗咂舌,恼怒地骂着自己,“着了魔怔了吗你,那个动不动就要上刑的人哪点值得你想了!”    “那行,拿着这块牌子去旁边等一等,过会我们掌柜的会来亲自选人的。”伙计朝她怀里扔了个写着“十三”的木牌,便探出脑袋朝着她身后喊道,“下一个。”    握着手里的木牌,看了看都快排到巷子口的长队,唐云芽将身上的包袱取下这才有功夫坐到旁边的长凳上,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捋一捋。    几天前在大理寺,她本以为那名阎王判官说出那句话会将自己给…但他却放了自己,还让她带着大理寺的衙役去金玉堂寻人。    只不过小翠生前伺候过得那名爱佩戴铃兰粉袋的姑娘早就不知去向,而何妈妈…    小翠的尸首是她认领埋到了城郊的树林里,在自己房内上吊的何妈妈却因与这案子有不可分得关系,尸体被大理寺衙役带回了大理寺。    至于其他人,例如和她一起在大理寺被堂审的两个丫头,云芽也不知她们现在是生是死。    “日后要怎么办。”    靠在墙上叹气,她虽然如自己意离开了金玉堂,但是也变成了无处安身的流浪儿。    唐云芽出了金玉堂才知道长安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大,大到西市她走一天也走不完;但是又很小,小到这么她能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也是碰巧,今天随意在市面上逛,突然发现这个香四方的饭堂招大厨,抱着一丝希望,她便想来试一试。    “小丫头,您是从哪里来的人啊?”    旁边的大叔与小翠说话的音调有些相似,熟悉的语调让唐云芽沉重的心情不免更加低落。强打起精神,她扭头回答道,“渭城。”    “渭城。”大叔思索,忽然拉着唐云芽衣袖,瞪圆了眼睛吃惊道,“姑娘可是从边关来的。”    唐云芽有些害怕,坐在自己旁边的大叔胡子拉碴,眼角上还有着蜈蚣似的伤痕,看着委实不像是来应聘的厨子,反倒像是从哪个山头下来的山大王。    她把自己的袖子从男人手里扥出来,屁股往凳子边上挪了挪,耷拉着脑袋不敢再与这人说话。    也不怪云芽变得如此胆小,金玉堂一连死了两个人,还都是与她有着百般连系的人,再胆子大的女子,也不免对着怪模样的陌生人保持距离。    那大汉畅快,似是察觉不到自己搭话小丫头的疏离,自顾自说道,“边塞好啊,想我师兄就是厌倦了这京中繁华去了边塞。”说到这里,大汉眼角多了湿意,话语里藏不住没落,“只是他这一去我倒是无缘再与他相见。”    上前又抓住身边丫头的袖子,大汉激动道,“幸好今日我能遇到你,小姑娘你快与我说说,边塞是啥样,渭城是啥样啊。”    这一拽是彻底砍断了唐云芽脑袋里紧绷着的弦,她“唰”的站起,抱着怀里的包袱哆哆嗦嗦说着,“我…我也不…”    大汉瞧她这幅模样,也是明白了什么,他跟着站起,心里老大的不乐意,“你这小姑娘怎么…”    “来的人还挺多,就是不知道都有没有真本事。”    庸堕惫懒的声音打断了这一老一少的对话。    唐云芽和那位大汉一同望去,只见从后堂里走出来个身材矮小、大腹便便的男子。    这老板的打扮完美契合了唐云芽对暴发户的概念,就是不知道这掌柜的会不会也像小侯爷一样一到晚上也要变身。又想起来了不该想起的人,唐云芽使劲掐了把自己的腿。    叫你不长记性。    那矮胖男人挽着高高黄金嵌玉的发冠,踏着锦织秀的鞋子,手指头上能带几个扳指就带几只,一整排晃的人眼睛疼。    方掌柜叼着剔牙的竹签,看着自己面前两三排前来面试大厨的人,偏头对着伙计问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回掌柜的,整整十五个全在这里了。”伙计佝偻着腰,试探问道“您看咱们要不要现在开始。”    “那就开始呗。”    方老板朝地上吐了口嘴剔出来的肉丝,“走,都去后厨候着。”    —————————    香四方店虽不大但是生意在这长安西坊却是极好,全因为财爱外漏的方老板是个对食物挑剔至极的吃货。    后厨堪堪四十平,掌柜的尝菜桌子摆在了后院榆树下。    “雪花鸡淖”    抖搂抖搂筷子上的黑粉,方老板贼肉横生的脸上写满了嫌弃“太糊。”    “鲜花豆腐”    勺子往碗里面一扔,砸砸嘴皱了眉头,“太甜。”    “椒盐八宝鸡。”    鸡肉刚入口,方老板就将嘴里鸡肉吐到地上,还不停“呸呸呸”,他绿豆大的眼睛碾到了一起,手脚蜷缩,“这谁做的,当我店里盐不要钱是不是!”    筷子“哐当”掉到了地上,立在一旁的伙计赶忙拿起桌上空碗给自家老板倒了碗水,举到方掌柜面前,“掌柜的,快,水。”    清水将喉咙里的齁意止住,等方老板在靠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都丢了半条命。他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各位祖宗,我请各位来是做菜的,不是来做毒药的。你们这一会甜一会咸,是个人都受不住啊。”    人群里不少人因为这话“噗嗤”笑出了声,但唐云芽却笑不出来。    前面十一个人都被淘汰,再过一人就要轮到自己,如果这次她也被淘汰,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可真的得靠流浪过活了。    “终于到我了。”    排在云芽前头的壮汉倒是志在必得,撸起袖子壮志踌躇到了灶台后。    方老板看到名册上的名字不禁端端坐正,对着旁边的伙计似是不可置信的“呃”了声,那伙计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看着像是对老板问的问题的笃定。    老板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但是时间有限,应聘的人众多。不再耽搁时间,他小眼睛挤了挤,咳嗽了两声,抬手正肃道,“那就开始!”    “没问题。”    凌志筹点点头,也是江南长安路途遥远,他许久未动菜刀此时亦是心痒难耐。    想他以前和师兄的宫廷御膳名额争霸赛,二人曾私下再定赌约,输者不但失去御厨的资格,而且二十年内不能在长安城为厨    故此,他输了,便再也不曾出现在这大祁京都。    前月二十年期限已满,凌志筹再次上京寻他师兄。据熟人所讲,师兄早于五年前去了边城,无人知晓其真正的去向,他也只好先在长安找个活计,再另做打算。    香四方的菜刀不差,刀锋极薄,正是削肉剔骨的好工具。凌志筹将一旁的肋排放到案板上,手起刀落间一段段长短相似的肋排一一码到菜板上。    大厨多为男子是有原因的,像剁肉,砍骨这类的得需要厨子有足够的力气;一般女子有可能连砍骨的斧头都抡不动,更别提砍排了。    排骨呈在盆里,倒醋姜蒜白酒,腌制去腥。大汉就着围裙擦了擦手,转身去拿汤匙开始挖冬瓜。    唐云芽看得目不转睛,不论是挑虾线还是剜冬瓜这名壮汉的速度都很快,而且冬瓜肉他是从有籽处剜。这种出来的瓜肉可以保持冬瓜的鲜美,但是没些功底的人容易失败,是个费时费力的差事。    唐云芽讶异,觉得自己方才把他当成了个不坏好意的歹人着实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半个时辰,蒜香排骨,冬南海便大功告成。    摆在桌子上的两盘菜,菜香馋的人直流口水,排骨裹了芝麻大蒜炸成了金黄色,六个载着完整虾仁的冬瓜丸子在鸡蛋羹中摆成了花状。    菜品精致,香味扑鼻。    凌志筹把身上围裙解了下来,拱手对着方老板说道,“这二菜一陆一海,排骨金黄指富可敌国,冬瓜虾仁鸡蛋羹我称之为冬南海,代表着堆金成玉。正是贵客所爱的噱头。”    方老板持着筷子,五官皱起笑得像朵菊花,他宛如小鸡叨米般的点着头直说,“好好好。”    但是这嘴巴说的,不如实际尝的。    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夸张,方掌柜咽了咽被香味勾起的馋虫,磕磕齐筷子尖。    第一筷先夹了个排骨。排骨不大,拇指食指锵锵捻住,炸出来的东西都好吃,可是却容易腻。没想到这蒜香排骨,裹着芝麻蒜蓉,外焦里嫩,十分鲜美。一连啃了两块,总算是解了馋。    筷子刚放下,方老板又迫不及待地拿着勺子挖了个冬瓜丸子,明明该是鲜淡的味道却还有着丝丝甜味,冬瓜的淡配着入酱虾的甜,再加之鸡蛋羹的软糯,几种口感的碰撞交织在嘴里。    “这是神仙做菜啊!”    方老板拍案竖起大拇指,小圆眼睛瞪的蹭亮。有不服气的也顾不得其他,兀自上前拿着筷子尝了尝。但是凡是尝过的人,无不竖起大拇指服气。    两盘子被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方老板亦是忘记这是个甄选,早就拉住凌志筹商量着接下来该上的新菜。    有眼色的人见状便知道这是定好了人,早早就离开,但是唐云芽偏偏是个心眼实的人,还在等着伙计叫自己的号。    人走了个大概,就只有几个人还在院子里站着。    伙计看到,忙去提醒方老板,“掌柜的,掌柜的。”他指着唐云芽等人,询问道,“那剩下的人…”    “啊?”    方老板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仅剩着的人才记起来应聘的人自己还没过完眼。    他眉眼欢喜,说话都沾着喜气“叫他们都走,告诉他们咱们的大厨已经找好了。”    伙计应着是,抬眼悄悄瞅了眼大胡子厨师又跑回到唐云芽他们面前,挥手说道。    “都回都回,我们掌柜的说了大厨已经找到了,大家都回。”    唐云芽心里还残存的希冀一下子破灭,她还想上前跟伙计说些什么,但是店里的杂役纷纷过来将他们往外面赶。    任凭有些人说我做的菜不差,曾经在哪在哪做过出厨子也没人搭理,像是赶着误入店里的小狗,或推或搡。    云芽被人推着出来,她这几天没吃好没睡好,整个人比刚离开渭城时瘦了一大圈,被人一个猛推重心不稳,生生摔倒了在了香四方大门的台阶上。    委屈瞬间从心中起,这么一摔,摔得她是彻底伤了心。唐云芽趴在地上,竟然有些站不起来,衣襟被泪水打了湿,她像是不知道自己泪流满面,只是无声的哭着。    “姑娘姑娘。”    依旧是和小翠口音相似的声音,唐云芽朝着香四方大门看去,胡子拉碴的大汉冲着她走来,边走边说着,“幸好你没走,我都和老板商量好了,让你给我当个下手,我还正愁你要走了该怎么办哟。”    长安城已入初夏,这些天以来的强撑着的勇气瞬间分崩离析,唐云芽泣不成声。不顾那壮汉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只是哭着,朝着壮汉磕着头。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云芽,她本来就不是特别坚强聪明的女子。但是也很庆幸,云芽的师傅出现了,她再也不是一个人。    ☆、三菜五百两    在香四方的日子比金玉堂过得快了许多。    那日得了收留的云芽没过几日便拜了凌志筹为师。    每天帮师傅打下手,自己习做菜,闲暇时给凌师傅描绘漠北的风景,讲讲渭城的故事。日子过得舒心充实,渐渐寻夫君的念头也被挂到心尖上来。    “凌师傅,凌师傅。”    方老板脸上的肉一步一抖,整个人比之前肿了一圈,可打扮不改以往风格,依旧打眼。他今天穿了个紫色如意长袍,远远朝你跑来,就像是一个滚着走的圆茄子。    唐云芽心中忽然不是滋味,收回视线,默默放下手中雕刻了半朵牡丹状的圆茄。    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歇一会,跟在他后面的瘦成猴精的长贵只能也几小步一停;从前厅到后厨,短短几步路愣是让方老板走出来爬崇山的架势。    云芽回头看着躺在长椅上乘凉的凌志筹,开口提醒,“师傅,方老板来了。”    一月过去,长安城渐渐入了盛夏。    香四方后院里的榆树枝繁叶茂,连着从西域引进的葡萄藤,一并将艳阳热浪挡了个大半。草窝子里的蛐蛐没了光晒,分不清白天黑夜似的,赛个赛地叫。    凌志筹躺着正舒心,近几天长安城可不太平。各部执掌朝中机要重处的官员相继死亡,且死的十分蹊跷,其重点就在于:无声无息。    至于这怎么个无声无息法,坊间流传的版本那便多了去,还一个比一个玄乎,谈起来也是没几个当真话听。    但毕竟死了人,达官贵人不敢往外跑,香四方的大厨凌师傅自然落得清闲。    “来了来了。”    漫不经心应着,抹掉扣在脸上的面布,凌志筹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晃着雕着茄子的云芽旁边,把石桌上雕了半个的茄子拿起来瞧了瞧,“不错,不错,但是花蕊里还是要多下功夫,雕的不细致。”    唐云芽想说她还这个还没刻花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取回茄子,闷闷回了个“哦。”    凌师傅挠挠络腮胡,不明白干啥都元气十足的小徒弟今个怎么这么萎靡,还想细问,那边方老板却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后厨门口。    坐在长贵搬来的椅子上瘫着,方掌柜的绿豆眼转成了圈圈。长贵急的又是帮忙捋胸口又是帮忙递茶端水,好半天,靠在椅子上的方老板才缓过神来。    这不小心就能归西的模样可把凌志筹和唐云芽吓坏了,他俩忙跑过去。唐云芽还暗自猜测,别不是香四方开不下去要破产,这是来通知遣散他师徒。    凌师傅弯着个腰,看着瘫在椅子上的圆茄子诧异道,“方掌柜的,您这是…”    凌志筹这么一开口,比任何灵药都管用。方老板诈尸般地从椅子上站起,眼神没聚焦先拉过凌志筹的手使劲抖了抖。他眼角带泪,嘴角上扬,内心是又喜又悲,“凌师傅,可全仰仗您了啊!”    一句话说得凌云筹和唐云芽俩人面面相觑,均摸不到头脑。    凌志筹莫名,“此话怎说?”    方老板像是抽风,颤颤巍巍打摆子说不清。    “哎呀。”长贵看不下去了,将喜极而泣的方老板压回到椅子上,向他俩解释,“前厅来了个贵客,报了堆咱们都没听过的菜名,说只要咱们做的出来,就给咱们五百两。”    凌志筹双眼放光,“哦~”    这几天可把他憋屈坏了,自己做的菜全是以前研究出来的花样。凌志筹自诩为是大雅士,其中就在于他热爱挑战与新意,自认与喜欢诗文创作的李杜无二。    “那你快说说,他报了几个菜!”凌志筹着急,前探着身子。    “一共三道,凌师傅莫急。”长贵拍拍急得直挠胡子的凌志筹安抚道,他掏出腰间纸条,清了清喉咙照着念道,“咳咳,这第一道…”    尾音拖得长,长贵手指朝天点了点,“云烟凤凰。”    听闻,凌师傅胸有成竹。这菜不难,因为这菜还是他二十年前在大赛时候做的。抬着络腮的脸,拍拍自己胸脯,“没问题。”    唐云芽吞了吞给口水,默默记了下来,这菜师傅会,得学。    “第二道,菠萝圆又圆。”    这个名字…    唐云芽眉梢高高挑起,拉拉听到这菜名也犯愁的凌志筹衣角,“这是啥?”    凌云筹蹙着眉毛,“我也不知道…”算了,算了不管了!他撸起自己袖子,硬着头皮,“那最后一道呢?”    长贵将纸条叠好塞回自己的裤腰带,眼睛眯成一条缝,摇头晃脑,“七彩锦鲤。”    唐云芽舒展了眉头。    这道菜不稀奇,谁人不知,二十年前的宫廷御膳名额争霸赛,晋级的名厨张奈何便是以这道菜胜出。随后长安饭堂纷纷效仿,味道对不对不知,做法是差不多,客人冲着厨王噱头也爱点。    听到最后菜名出,凌云筹的反应没有听到第二道菜名大、反而神情严肃,低头默不作声。    几天相处下来,云芽自然知道她这位师傅大大咧咧,豁达开朗的性格,头回见他这般肃穆,不免凑到凌志筹旁边担心问道,“师傅,你没事。”    “无妨。”朝着自己小徒弟摇摇头,他上前对着方老板与长贵拱手,“有劳二位给那位贵客回话。”    “两个时辰,这三道菜凌某会亲自呈上。”    他着普通灰布衣裳,满脸胡子眼睛上还有着蜈蚣刀疤,但他一拱手一起身,着实有着笔墨里庭院深深的书生雅意。    这一刻唐云芽总算相信这外貌如西北莽汉的男子确实是从山清水秀的江南款款而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方老板喜不胜收,晃着大脑袋连连“好好”。他跳着拍拍大汉肩膀,“这次要是大师能帮我赚五百两。”    短胖的两个指头来回搓了搓,方胖子绿豆眼睛精明眯起,“我给你分一百两。”    雍胖的身体不似来时那般沉重,被长贵掺着方胖子哼曲子很是轻快。他在长安混了数十年,凑巧刚来时凌云筹与张奈何的名头在长安城叫得十分响亮,所以这次不论是大厨选拔还是一举中的,从看到名字吃到菜开始,就早已订好了。    天下第二镇馆,无需担心。    “师傅。”    等老板身影隐匿在拐角,云芽这才走到凌师傅身旁,心里忐忑。    凌志筹自嘲一笑,“想我离开长安二十余年,没想到还听听人再提往事。”他撸起袖子又挠挠胡子,继而揽着唐云芽瘦小的身板,话锋一转,“但不论人家是有心还是无意,咱们师徒两一起还愁做不出来吗!”    “没错。”    唐云芽右手握拳,眼神坚定。    从金玉堂带出来的衣服不适合干活,凌师傅用自己第一个月月钱帮她买了身褐色改良版的胡服。    短衣长裤布鞋,马尾被磨的发量的红绳铃铛高高系起,很像云芽在渭城的打扮。    “走!小徒弟,就让师傅再给你露一手!”    ——————————————    香四方二楼靠着窗的桌子坐了形态各异三个人;不对,要是加上不远处持剑带着铁制面具的那个,一共是四个。    “这馆子换了个厨子,味道听说不错,所以特地带你们来尝尝。”    安云沉噙着笑,举着茶壶把同坐的另外两人的茶杯倒满,见着杯子里打转的菊花与干山楂,笑意扩大,“倒是个有心的。”    搁他对面坐的四仰八叉的大爷不大乐意,坐在从不远处大理寺搬来的杉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半满的茶杯,李安宁肉噔噔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圣上叫咱们三是查京城连环杀人案的,安首辅带小爷和林大人来饭堂,恐怕不妥。”    安云沉抬眼,坦荡浩然,“杀人案已经查了一月,却没有丝毫进展。与其在大理寺做着,倒不如出来吃吃饭,溜溜弯。”    “你会这么好心请我吃饭?”李安宁不信。    “自然不是请你。”    手托着茶杯,将绣着墨色山水的长袍袖摆捞起,安云沉朝着坐在一旁默默喝茶不说话的林澈举杯道,“林大人,以茶会友,还请多担待。”    赶忙把茶向前端起,林澈爽朗一笑,“安首辅多礼了。”    林澈是谁,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现在朝中安云沉掌管大理寺,已握大祈刑司的一方大权,若是将刑部也拉拢过去…这桩案子,他安宁侯哪里还有什么说话的地方。    自是不敢落人后,乘着茶杯未散,李安宁举着杯子后脸皮的和林澈与安云沉也碰了杯,“既然以茶会友,怎么能少了本小爷。”    三杯茶碰到一起,面上一团和气。    林澈虽然刚从洛阳调任至此,但是他京中好友自然是告诉过长安鼎立的三系族派,只是现如今他并不想太快站队,所以两方都不愿得罪。    在朝为官多年,林澈也算有些自己为官的道义。    “方才安首辅点的那三样菜色,第一第二下官都极为耳熟,但是唯有第二道菠萝圆又圆…”他打开岔,对着正拿丝帕细细擦着嘴角茶渍的安云沉不解,“是哪一方菜系的名菜。”    “不属于任何一方派系。”    “大人恕下官才疏学浅,还望首辅赐教。”林澈拱手,放低了身段。    “其实我也不知。”凤眼眨眨,安云沉点着下巴笑眯了眼,“因为这菜是我临时起意瞎编的。”    “扑—”    李安宁一口水没包住悉数吐到了一旁,等他再寻安云沉,安首辅早就离了李小侯爷八丈远。    只见修竹如玉的云沉,端着茶杯抿了口,“还好记得拿着你,不然白白浪费了杯开胃好茶。”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来找女主了,其实是来找……和破案有关,故事越来越精彩啦!我这个大傻蛋,设置错时间了,这一章应该是周五发的…望天…不过明天上鞭腿~就当加更啦~    ☆、再遇老熟人    将盘子上多余的酱汁抹了去,唐云芽双手合十,眼睛弯成月牙,“大功告成。”    “就这三道,给客人端过去罢。”    凌志筹拽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汗珠,对着排队等菜长队最后一个跑腿伙计交代一句,“切记,揭盖时候浇热汤,一刻也不能耽搁。”    “小的记住了。”    得了伙计承诺,凌师傅才对云芽点了点头,准许她把最后一道扣着大碗的“七彩锦鲤”放到了伙计的托盘里。    “师傅。”    唐云芽吞吞口水恋恋不舍地盯着被端走的菜,绕过灶台跑到师傅身边,拉拉凌志筹衣角朝着离开那群伙计的背影努努嘴,偏偏头。    凌志筹转过身子挠胡子,假装看不到。    见师傅不搭理自己,唐云芽干脆直接拉过凌志筹的手使劲晃了晃,“师傅师傅!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啊!”    方前该做最后一道七彩锦鲤,凌师傅不让唐云芽参与还让她到后厨外面侯着。唐云芽拜师来凌志筹可以说恨不得把看家本领都教给云芽,让她回避还是头一遭。    云芽追问为啥,被问得烦了,师傅就对她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可眼见扣着大碗的菜要端走,这等会可不知道要等哪辈子去?    云芽到底也是女娃娃,女娃娃撒起娇来,凌志筹这个万年老光棍也招架不住。    “别摇了别摇了,我们跟着一起去看还不成嘛!”把胳膊从唐云芽手里抽出来,他瞄瞄周围,见没人过来,这才压低了身子拽过开心到眼睛眯成缝的小丫头,悄咪说道,“但是咱们只能远远看着,千万不能让那些人看到咱们。”    唐云芽瞪圆眼睛,“为啥?”    “为啥为啥!”一巴掌朝着云芽后脑勺呼过去,“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揉揉自己的后脑勺,云芽感概,“江南来的人都喜欢拍人后脑勺。”    这么一说,她又想起来金玉满堂那晚小翠尸体趴在地面上凄冷模样;身体不禁打着寒颤,唐云芽揉了揉狂跳地右眼皮。    “走了走了。”凌志筹拉着唐云芽,碎碎唠叨,“活了大半辈子怎么遇到了你这么个麻烦精。”    一心只顾着周围有没有看到他和小徒弟偷偷朝前走,凌志筹没注意到—    被他拉着的小徒弟,脸色有些苍白。    后院平日里没几个人,空落落院子里凌志筹领着唐云芽一会躲在水缸后面探头探脑,一会靠着墙颤颤巍巍,走的偷偷摸摸。    等到了入前堂的门口,凌志筹擦擦额头东奔西跑的汗,拉着自个前襟抖落,“还好没人看得到我们。”    左左右右来回跑了好几圈,唐云芽脸色也红润不少,她咽了咽口水,“师傅,再不快点,咱们就看不到七彩锦鲤了。”    “知道了知道了。”    将小徒弟漏出的圆脑袋压回自己身后,凌志筹上前的步子还没落,肩膀就被人按了住。    师徒二人抬头。    “长贵?”    云芽心惊肉跳,顾不得被长贵按着肩膀的师傅,莫名有股做贼被人逮个正着的感觉,转了个弯打算开溜。    “哎,别走啊,客人叫你师徒俩一起过去呢!”    长贵大瘦高个,腿长手长,一手按着凌志筹,一手揪着唐云芽衣领,双手一用力就把师徒二人推到了饭厅里。    “正好还省得跑大老远去叫你们了,快快快,别让客人等急了。”    香四方不大,前厅走两步就是楼梯,楼梯一拐弯便是二楼,站在柜台前的方老板朝着他们挤着眼睛朝上面指了指,无声道“大官”。    “大瓜?”唐云芽走到前面扭头问凌志筹,“师傅,大瓜是啥…”    “管人家那么多,你只要就得待会站着就行。”    云芽欢喜好奇抵不过她胆子小,走到了二楼楼梯口她脚底一顿,侧着身子走到了凌志筹后面,“还是师傅先走。”    凌志筹:“…”    桌子上的菜正正摆了三盘子,一盘没动,桌子上的茶壶倒是换了好几轮。    凌志筹入到二楼,先看了圈那端坐在桌子前的三人;除了面朝窗背对着自己着山水锦袍的男人外,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两名男子都是极为陌生年轻的面孔。    他往前走走,给身后徒弟留了个位置,    长贵却直接把云芽推到了凌志筹旁边,对着那三人笑得谄媚至极,“各位爷,这俩便是我们香四方新聘的大厨,做的菜可谓是一绝。”    “哦~那我倒是极为期待。”    这一声“哦”让唐云芽的心里面发毛,她还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迅速惨白。大理寺一日生死游在她这里实在是印象深刻,导致一个月来夜不能寐,得靠师傅熬的安神补脑汤剂才能入睡。    她以为自己再没可能与那样的世界挂上牵扯,没想到不过一月,梦中人又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云芽胆怯,条件反射想退回到凌志筹身后,但是一个长贵死卡着后路,逼得她只能站在众人视野里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三人里最先瞧到唐云芽的是正对着楼梯口坐的李安宁,手中的茶杯“哐当”放到桌子上,胖侯爷扯了扯屁股蹲压住的衣服角,气呼呼地挽着手头朝着窗户外面偏了去。    楼下正处日中当午,纵然长安贵胄人心惶惶;可是黎明百姓照常摆摊忙碌,各路往来的商队人马在大祁玄武门前络绎不绝。    纵使李安宁百般不喜自己的姐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五年前以铁血之姿发动午门政变登顶,弑兄杀弟的李牧阳确实是个明君。当然,这份大祁盛世长歌之景,少不了他旁边这个大祁首辅,安云沉的一份功劳。    心里燥意更盛,他将手中山楂茶一饮而尽,“什么破日子,撞了老黄历。”    本以为来个活阎王已经能要了自己半条老命,没想到金玉堂的妖精公子也在。一个声音低沉暗雅,一个声音尖细轻佻,都怪这二人让唐云芽过于映像深刻,想忘记都难。    香四方二楼李安宁抱怨声落,也没人再开口说话。三个人坐着,四个人站着,莫名的尴尬缓缓在空气中流转。    见安云沉和李安宁一个悠哉高深莫测,一个突然生起闷气。林澈出来打圆场,“安首辅介绍的饭馆果然了得”,他点着桌子上的那道菠萝圆又圆,“菠萝心掏空,芋头和红薯拔丝做成了圆点,配上…”    举起筷子,沾了沾半个掏心菠萝里的黄色做底的底汁,他瞳孔蓦然瞪大,又赶忙拿着勺子去挖了个芋头圆,芋头酥软配上蜂蜜冰糖还有掺了碎冰的底汁,入口即化,酥软可口。这么个暑天吃上这么个甜品…    林澈竖起拇指“妙啊!”    总算是有人说了正题,憋了大半天的凌志筹骄傲把自己的小徒弟推到自己面前,“这菜可是我小徒弟想出来的。”    意料之外被师傅推到门口的唐云芽心里直接落到了谷底,她低着脑袋,真想化成一滩水渗到楼底下,流到地底下,永生不出来。    其实要说云芽还是有变化,她在金玉堂吃的好,穿的暖,虽然黑了点但也是有肉感的微胖女子,而且头佩玉钗,身穿罗琦,整个人也是富态。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的唐云芽瘦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下巴小尖,马尾胡衣,有几分闯荡江湖的意味。    “呦~”李安宁把手笼到袖子里,不知是讽刺还是夸奖,“没想到这丫头人不大,神通不小,三百六十五行没有哪行是你不会的啊。”    凌志筹骄傲抬起头,“那是,不然怎么能当我徒弟。”    胖侯爷撇嘴角,白眼朝天,“还真拿萝卜当人参了。”    场子热起来,安云沉也说了话,“自然不是谁都能当您徒弟的。”    纤细如玉般洁白的手放到面前桌子上唯一扣着大碗上,他逆光而坐,身上仿佛被镀了层白纱,一如给唐云芽初见时候那般不真切,“晚辈不知二十年前那场长安御厨争霸的盛举,可晚辈曾有幸得知…”    扣在碗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他微微侧过脸,凤眸如泓深不见底的池水,“这七彩锦鲤,做得最好的当为原宫廷御厨张老前辈;而做的第二好的,是为姓凌的师傅。听闻香四方也来了位凌姓大厨,所以晚辈特地叫上朋友过来碰碰运气。”    凌志筹哈哈一笑,“这位公子其实不必如此。我凌志筹一生正派,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公子想要凌某有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凌某一定知无不答。”    “如此甚好。”    安云沉把手从碗上挪开,其实他手下探子遍布大祁,凡是他想找的人没有他找不到的,只不过用强硬手段不如用软的效果好。    他摆摆衣袖,扭身看向凌志筹,眼睛余光有意无意间瞄到了跟只鹌鹑样的唐云芽,他眼角跳了跳,随即不动声色继续对着凌云筹拱手正肃,“长安最近各部官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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