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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和雪词的视线不期而遇。    雪词浑身一僵,怨恨阴戾的神情一闪而逝,他忙用纱幔遮住自己,“娘娘恕罪。”    言一色多敏锐的人啊,雪词的神情变化纵然快地让人以为眼花,但她仍然察觉到了,脚步定在原地,突然头大!    她肯定,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原主,都绝不认识这个人,那么他对她的负面情绪从哪儿来?该不会又是和大暴君有仇!?难道他是下一个芳心、红尘山庄庄主?    言一色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是散漫随意,上前抱起了兔兔,“无事。”    雪词目送言一色离去,待门关上后,甚至还听到了言一色教训兔兔不要乱跑的声音。    雪词眼睑垂下,脸上没伤到的皮肤苍白如雪。    ------题外话------    友情提醒~雪词和周美人不是CP,他们各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站错最后伤心哦    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要说,明天,这本文,要PK啦!    4号中午到7号中午,都在PK,请大家多多支持!追文、留言、打赏什么都好    PK我也会努力,每天都有二更!    044 后宫之主(一更)    千御宫内,大殿清凉如水,幽寂空旷,临窗而设的桌案前,坐着看书的迟聿,他斜靠着软枕,姿态慵懒,强劲完美的腰身裹在一袭墨袍下,华贵的衣料舒适柔软,随他屈起的长腿散开、垂落,有风拂过,袍角轻摆,上面的绣纹犹如活了一般,闪耀着银色流光。    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卷起摊开的书册一边,另一手撑着头,无一处不精致的脸庞,容色浓烈,若冲天的火焰,释放着无与伦比的攻击性,尊贵霸气、掳获人心。    他狭长眸子微阖,视线落在泛黄纸张的字迹上,弧度美妙的唇微动,勾起一抹冷嘲之意。    写的什么东西?狗屁不通!这种烂书只配烧火用!    迟聿伸出手指,指尖落在这一页靠里的边缘,由上到下轻轻一划,书页便如落叶飘了下来,断口笔直如线,掉到桌案上。    墨书端着热茶进来,眼睛一瞥,就知道他家陛下又在撕书了,撕的还是被当世大儒看做宝贝的古籍孤本。    “陛下,喝茶。”    墨书没有劝阻,因为这是他家陛下的乐趣之一,劝了,不仅书会四分五裂,他也会跟着倒霉。    迟聿还在一页一页的划,书册一页一页的落,泛黄脆弱的纸页堆在一起,好似深秋的枯叶,一把火点了,便能灰飞烟灭。    “老奴参加陛下!”    内庭大总管陈忠无声走了进来,看见墨书,有礼地唤了一声,“墨书姑娘。”    墨书不属于宫中编制,但因为是迟聿带回来的人,且肯让她端茶倒水地伺候,更是把御膳房大权交给了她,所以,一手把持后宫大权的陈忠,对她也相当尊敬。    “陛下,瑶华宫出事了,周美人在御花园被高美人身边的两个太监欺负,言妃娘娘正好遇上,把人弄死了。”    迟聿还在撕书,头也没抬。    墨书不语,看着陈忠,陈忠一个激灵,了然,“老奴想说的,就是这点事儿,没别的了,瑶华宫的人以下犯上,闹出丑事,还让言妃娘娘瞧见了,陛下您看,怎么处置?”    迟聿一本书刚好撕完,头也没抬,又拿起另一本书看,简短道,“烧了。”    烧了?烧了瑶华宫所有人?    陈忠到底伺候迟聿半年了,对他的残暴脾性深有体会,还算淡定,“老奴领命。”    说罢,转身便要退下,还没走,就听迟聿冷漠的声音飘来,“你领什么命?”    陈忠一惊,霎时明白自己会错了意。    忙转身重新请示,就见候在一边的墨书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书页,幽幽道,“陈大总管,该领命的是我。”    陈忠恍然大悟,陛下要烧的不是人,是废纸!    “那……”    “后宫,言妃才是主子。”    迟聿一语散漫,陈忠神色倏而严肃,“谢陛下提点,老奴谨记在心。”    言一色被迟聿带回来时,给了妃位,宠爱的意思如此明显,陈忠自然不敢怠慢,直到如今,对她也是毕恭毕敬,但也仅限于此,只拿她当个花瓶,精细的养起来,但今日迟聿这一句,就是给权的意思了。    陈忠手中权利握得再大,终究只是个下人,而有了实权的言一色,便是后宫真正的主子,甚至能掌控他的生死。    陈忠清醒地意识到,后宫的天要变了,而他自己必须端正好位置,否则一步走错,怕是会失去如今拥有的一切。    陈忠躬身退下,一步一步走得很是沉稳,而迟聿的声音再次响起,吓得他一个踉跄。    “凤印给她送去。”    ……    言一色前脚进了钟灵宫,一盏茶喝完,手中的松糕才咬了一口,陈忠后脚就到,送来了凤印。    言一色一口糕点噎在喉咙里,猛咳了几声。    流思惊愕地忘了照顾自家主子。    言一色一脸懵逼,心中十分抗拒,除了安身立命必做的事,她并不想管闲事儿,不想为后宫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她只想吃、喝、玩、乐!    但,想起今日亲眼所见以及周美人所言……    言一色叹口气,行,谁叫她还是个有点同情心的人,凤印还是收了,她相信,周美人一定很愿意重振后宫风气和规矩,且鞠躬尽瘁!她可以尽情使唤周美人!    “流思,收着。”    “是……娘娘。”    陈忠谨慎小心地问,“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言一色继续吃着自己的松糕,神色漫不经心,“嗯……瑶华宫死了的两个太监,找个各宫下人最常经过的地方挂起来,以儆效尤……暂时先这样。”    “老奴领命。”    ……    与此同时,言将军府内,青云院里,花草树木倒的倒,坏的坏,地上散落着瓷器碎片、大小摆件、钗环首饰、盒子匣子……一片狼藉。    还有东西在从敞开的门里不停扔出来。    有婢女劝慰的声音响起,“小姐,您手受伤流血了,把这把琴交给我,奴婢给您上药……啊!”    “贱婢!笑话我废了一只手是不是!我砸死你!”    “小姐您绕了绿云,她没有这个意思……”    “滚!连你一起砸!”    院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位温婉华贵的美妇人,听得房内传来的声音,步子迈得更大,身边的嬷嬷也是一脸关切,两人很快来到了房内。    言语砸人已经砸红了眼,头上戴着丝纱帷帽,衣袖过长,一只袖子下端空空荡荡,另一只袖子里的手正拿着砚台砸婢女的手。    “小语!”    看着言语疯癫消瘦的模样,美妇人眼里蓦地涌出泪,一下扑了过去,抱住了她。    “娘!”    言语手上一松,抱住言夫人嚎啕大哭。    距言语醒来已过了十几日,她无法接受自己残缺的样子,吃不下睡不着,精神已近崩溃,想把所有见到的人都弄残,变成和自己一样!    那位嬷嬷救下了绿云和绿书,三人一起离开了房内,关上了房门。    房内只剩言语和言夫人,言夫人摸着女儿瘦到隔手的脊背,心中的犹疑再也没了——    纵然老爷曾严厉警告过她,没他的吩咐,一定不要告诉小语那件事,但事已至此,唯有让她知道那件事,编造一个希望,才能让她恢复正常!    言夫人咬咬牙,推开言语,语重心长地道,“小语,你听娘说……”    ------题外话------    叮——今日份更新上线!二更晚上九点半左右~    045 言语和言辞    三日后。    雾白清晨,天色青黑,大将军府内的演武场上,言治已到此晨练,一套拳法、一套剑法、一套枪法,完完整整练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旁边的大管家越叔,适时上前,递过早准备好的棉帕,言治接过,坐在设在凉亭里的石凳上擦汗,手边是一碗放凉的茶。    言治赤裸着上身,可见体魄雄壮威武,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的伤痕遍布背部,是他身为一国将军,保家卫国的勋章。    五官周正硬挺,一双鹰眼犀利冷睿,不怒自威,他喝下凉茶,身上热气散了些,目光冷然,望着亭外不远处的水面,忽而问,“二小姐还是老样子。”    听着是疑问句,但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是肯定句。    十四年前,言治在一次外出时,遭了仇家暗算,不慎身中奇毒,历经三月求医问药,又经一月疗伤解毒,最后终于保住了命,但也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后遗症——难有子嗣。    又两年后,他后院的女人果然再无人有孕。    他已然死心,为了言家军后继有人,他将目光放在了聪慧过人的言语身上,精心培养她长大,再一年后,也就是言语六岁的时候,一次机缘巧合下,他在北方边境捡到了一个八岁的孤儿,见他对人有情有义,身怀一片赤子之心,机缘巧合下,他将他收作义子,起名言辞。    言治将言辞和言语一起带大,言语没有让他失望,武功内力、兵法谋略皆是上乘,当得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而言辞比她更优秀,又是男儿身,九岁就跟他上战场,五年里,一共经历数十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从一个无人看好的愣头青成长为他身边的近臣良将,从一无所知的小兵蜕变成凡战必胜的小将军,他是军中前途无量的新星,在言家军中的声望远高于言语。    言治在意识到此种局面后,非但没有烦心,反而喜上眉梢,他开始有意撮合言辞和言语,他想将言语嫁给他,然后顺理成章地将言家军交给他,而将来言语诞下血脉子嗣,在遥远的以后,能继续继承言家军。    言治所想很美好,但现实是残酷的,因为言辞长得人高马大,发型老土,满脸络腮胡,而且时常灰扑扑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活像每日给人做工讨生计的大叔,就别提他本身粗枝大叶,没有情趣,不懂女人心了。    言语能看上他才奇怪了,那时她对南府的南易芳心暗许,二人算是两情相悦,感情正好。    言治险些为此愁白了头,但他终究也没有愁白头的机会,因为一个巨大的转机在不久后到来。    在言辞十四岁、言语十二岁的时候,他的夫人有喜了,且在九个月后诞下了一个儿子!    言治欣喜若狂,将放在言辞和言语身上的心力全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但世事难料,这个孩子一岁又一个月的时候,遭人嫉妒,被害夭折,而这人,却是他视若亲子的言辞!    这件事几乎击垮了言治,处置了言辞后,他浑浑噩噩,终日酗酒,用了半年的时间,才慢慢缓过来,而他对言语的呵护和在意,也到了另一个更高的程度,同时认定言语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他对言语寄予厚望,又因为某些原因,而阻碍了她和南易的婚事,让长的和她一样的言轻替嫁,日子平平稳稳过了三年,可在不久前,迟聿将言语虐成残疾,又给了他一次重击!    言治在赌、在等,虽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清楚言语大概会一直一蹶不振下去,但她到底是他倾注太多心血的女儿,他还是盼着……    “回将军,二小姐两日前恢复常态了。”    大管家越叔满脸喜色,“二小姐的作息已经和每日一样了,甚至连练剑都没落。”    “果然,还是老……”样子。    言治说着,忽然一愣,猛地抬头,神色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题外话------    日常求支持(^_^)    046 我的底线    越叔肯定地点头,老怀欣慰,“将军您没听错,二小姐挺过来了,她没让您失望。”    言治一时哑口无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在他不抱期待、甚至已经决定带言轻随他走一趟本家的时候,语儿竟然靠自己的意志走出了残废的阴影!?    言治脸色沉沉,猛地站起身,洗浴穿衣,迫不及待去了青云院。    ……    房内,古典清雅,精致舒适,小巧的鎏金香炉里燃着香,飘出淡淡的清幽兰花香味,一闻之下,沁人心脾。    言治坐在棋案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言语为他倒了一杯茶……依然是一副病弱的清冷样子,但她眉眼沉静,波澜不惊,一举一动皆是往日的稳重高贵,瞧着,竟比原来还多了几分精气神。    言语今日没带帷帽,而是用了一种半圆形的娟纱头饰,戴在耳朵上方,正好从后脑绕一圈,一指宽的白色娟纱,蓬起百褶的样式,恰好遮住她缺失的上半只耳,上衣穿的宽袖款式,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在棋盘上走了一个黑子,柔柔淡笑,提醒道,“父亲,该你走了。”    言治回神,深深看言语一眼,捏起棋盒里的白子,落下一个位置,语气意味深长,“好了?”    言语眼神坚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无论是身上的伤,还是心上的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吗?    言语在心中反复问了自己一句,紧接冷笑一声,她身上的伤、心上的伤永远都不会好!除非她的手和耳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她心底满是不甘和怨气,但她面上装得好,且毫不犹豫开口,“好了……前段时日,我的自暴自弃,让父亲烦心了。”    “我已经醒悟,知道自己是您看中的继承人,清楚您在我身上耗费了多少心血,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我不能一直消沉下去,不想让母亲担忧,不想让您失望,更不想让您一直以来的努力付诸东流……为了您和母亲、言家,我会重新站起来。”    言语情深意切地说完,露出一个释然、坚毅的笑。    言治的心,霎时震颤了一下,望了她良久,一笑,言语间满是欣赏赞叹,“小语,你永远是为父的好女儿!”    言语一愣,苍白消瘦的脸上因激动浮现淡淡红晕,眼底尽是孺慕之情,“谢父亲。”    言治饮下手边的茶,站起身,临走前,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而唯一让言语在意的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修养,过些日子,为父带你外出一趟’。    外出……是去言家本家罢!    言语神色阴沉,脸上挂着扭曲的笑,    大袖一挥,扫落棋盘,黑白棋子在地上蹦落。    她走进内室,路经梳妆台前的镜子,一扭头,镜中便出现她自己的一张脸,她抬手,慢慢抚摸着自己的五官,想起与她容貌一样的言一色,喃喃自语,狠厉阴毒,“言轻,别说我只是残废了,就是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父亲的半分目光!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父亲本打算放弃我,带你去言家本家,作为家主继承人的候选者……哈哈哈!老天还是向着我的,这个机会终究落在了我头上!只要我能坐上家主之位,我的手和耳朵就有治愈的希望!”    “至于你……”    言语一拳砸到镜子上,镜子顿时四分五裂,她眼神讥诮阴郁,“言妃又如何,你得意了一时还能得意一辈子?暴君是个没人性的野兽,哼,迟早有一日,你回惨死在他手中!”    ……    钟灵宫里,周美人如约过来,流思将她安顿好,换上贴身大宫女的衣裙,梳了统一的发髻,领着她来见言一色。    言一色坐于软榻上,双腿屈起,两脚踩在榻沿,背后靠着弹性十足的兔兔,兔兔闭着眼好似睡着了,她手中拿着一个玉石制的九连环,九个圆环上有装饰的金铃铛,套装在长形的框架上,如意形的框柄小巧精妙。    刚才用不同的规则已经玩了十八次拆合,这会儿有些累,没什么精神地拨弄着圆环下的铃铛,清脆的响声连不成任何节奏。    “娘娘,周姑娘过来了。”    流思当先上前,屈膝行礼。    周美人已经被废了美人封号,而她身边的婢女杏儿则被言一色封为美人做了主子,掌管瑶华宫后殿。    “浅落参见娘娘。”    周浅落恭恭敬敬向言一色行了一个跪拜礼,动作分毫不差。    “嗯……浅落是你的闺名?日后就这么叫你了,起来。”    “谢娘娘。”    言一色放下九连环,抱胸坐着,清丽绝艳的脸上,神色淡淡,神情如春日暖阳,温和无害,不论是神情,还是坐姿,都毫无威仪,唯见懒散。    她视线扫过流思和浅落,将流思的镇定冷静和浅落的不安紧张看在眼里,晶莹的手指点了点下巴,沉吟一会儿,淡淡道,“唔……从今日起,你们都是我身边的贴身宫女了,我算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不犯大错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只要认真办事,我会倾力相护,但,丑话说在前头,我的底线是‘忠’,千万不要踩,否则让我发现你们谁背叛我了……”    言一色话音一顿,头微偏,脸上在笑,明媚又好看,但笑意不达眼底,“我的惩罚手段,不会比陛下仁慈到哪儿去。”    ------题外话------    二更晚上九点半左右哈    047 一年(二更)    流思和浅落俱是一愣,齐齐抬头对上言一色琉璃般透彻的眼睛,心中所想不一。    流思是在宫中做了多年的宫女,揣摩人心的功夫不弱,十分敏锐,最先意识到,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自家娘娘,所说的话是真的,踩了她的底线,她会和陛下一样残忍,这并非危言耸听。    “流思永远效忠娘娘,绝无二心。”    流思一脸郑重,似乎下一步就要发誓了。    浅落对言一色那句话的理解,不如流思深刻,只以为是主子收拢下人,惯常所用的场面话,听起来吓人而已,但她既然决定做人婢女,也很有自觉,忠诚,她会做到。    “浅落明白,谢娘娘肯给我做奴婢的机会。”    言一色点头,拍拍手,从榻上跳下来,轻盈的身体落在地面,竟没发出什么响动,负手笑看着两人,“一年……一年后,你们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还做我的婢女,想做可以留下,不想,可以自奔前程,我不会有任何阻拦,甚至还会给予帮助。”    一年?自由选择?给予帮助?    这下不止浅落,就连流思也迷惑了,言一色没有想解释的意思,“流思,你告诉浅落该做什么,没事可以下去了。”    流思应了声,若有所思地带着浅落退了出去。    ……    流思安排完,再次折返回来,准备向言一色报备两人一会儿出宫的事宜,瞧见她跪坐在地毯上,正在给兔兔喂食,乌黑亮泽的青丝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滑开又返落,丝纱裙子层层叠叠铺在地上,晶亮的紫云如霞绚丽,她恍若下凡的仙女。    “娘娘,已经向浅落交代清楚了,今日就带她去,见一见娘娘嫁妆田铺的掌柜和账房。”    言一色点点头,小巧柔嫩的耳垂上,银链星月耳坠晃动,衬得脖颈间的雪白肌肤愈发晶莹,隐隐生光。    她嫁妆里有进项的田铺总共就五个,放在寻常百姓眼里算得上滔天富贵,但放在她这个将军府嫡小姐的身上,就很是寒酸了,周浅落出身候府,虽然府中已经没落,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名下产业依然庞大,她掌管府上中馈几年,游刃有余,区区几个小田铺,更不在话下。    这是她选中周浅落的原因之一,能力达标,适合她现阶段想要的人手标准。    其实,若按她前世的选人标准,周浅落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性,都是不够格的,但眼下她境遇如此,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好的人……后宫里的女子,要么是能力可以但心性不行,要么是心性上乘但能力不足,心性和能力兼备的,也不是没有,但……十有八九都是不知来路的各方眼线,不知怀揣着什么目的,她若用,风险太大。    观察下来,只有周浅落最合适,但其实,她选择周浅落,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    言一色眯眼笑,摸了摸兔兔吃的圆鼓鼓的猫脸……她所居住的、瑶华宫后殿里的秘密。    “账本让浅落看,各家田铺里的人手去留,你和浅落商量着办,敲打一下,还能用的,可以留着,彻底没救的,就随意处置了……看你。”    人事上,浅落的能力不及流思,这是她的短板,也就是因为此,她在候府掌中馈几年,身边近人生了异心没能及时发觉,一朝被阴,便进了这吃人的皇宫。    有流思在一旁辅助,应不会出什么差错。    流思微笑应声,“是,娘娘。”    她话落,人却没有动,言一色眼一抬,疑惑地看过去,“还有什么不清楚?”    流思神色一正,眼底写着坚定,“娘娘,为什么要有一年的说法?”    言一色眉梢挑了一下,眼中波光流转,撑膝站起身,伸着懒腰往里走,语气随意,也不知是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这是为你们好,给你们一年时间了解我,了解了我之后,再决定……到底跟不跟我。”    流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内,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了握,心中有什么东西发了芽。    048 苏玦和墨书    “陛下放权给了言妃,她拨正了后宫主子比奴仆卑微的乱象,最近整个后宫都活过来了,各宫美人都像濒临死亡的鱼突然遇了水……”    一名身姿妖娆的女子淡淡开口,她穿着绯色绣海棠的抹胸长裙,香肩半露,高高收腰,修长双腿交叠,背靠在大开的窗前赏花,素手一伸,掐住伸进窗来的一枝梨花,轻嗅了嗅,嫣红的唇角扯开弧度,冷嗤,“我倒想看看,她们能翻出什么浪花。”    “后宫女人,也不全是想害陛下的不轨之徒,杀手、细作、暗探只占一半多点。”    离窗不远的地方,放置着一张紫檀木桌案,案后坐着一名儒雅温润的男子,玉冠束发,容颜俊美,圣洁干净的气质超绝出尘。    他头微低着,手上拿着一杆毛笔,正在批复着什么,口吻温凉,“剩下的十几个,可都是从心里把陛下当夫君的人。”    墨书皱眉,嫌恶地哼了一声,“陛下不需要!况且,她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是东西,样貌?才华?品性?家世?哪一点配得上陛下?”    苏玦笔下一顿,末了,认真地点点头,“这倒也是。”    “刚入宫时她们或许安安分分,拿陛下当天看,但如今,见识了陛下的冷酷残暴……哼!我看她们个个巴不得陛下死,期盼着仁君上位,好还丛叶海晏河清。”    苏玦笑笑,“没想到,你还挺懂她们的心思。”    墨书掐落手中的梨花,一扬手,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落远方,她转身走进来,随手翻了翻苏玦手边的密信,一本正经地道,“陛下这半年,不拿后宫女子当人看,模糊了后宫主子和奴仆的地位,给了恶仆逞恶之机,受太监宫女欺负的,不在少数,这样恶劣的生存境遇下,有问题的人为了活着,难免露出马脚,谁黑谁白,你暗中留意了半年,心中很清楚罢?”    苏玦笔下不停,深邃平静的眼眸落在信纸上,嘴角卷起一丝自信的笑,“自然,多大的事儿,还值得你亲自问出口,确认一遍?陛下的安危,我永远放在心上第一位!要不要我把名单给你,让你好好审阅。”    “不必,后宫所有人对你来说,没有秘密,包括言妃,我清楚。”    苏玦批复的手指一顿,包括言妃?按理说,他掌控后宫消息网,有自信掌握了她的一切,她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时不时地会升起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或许……他只是最近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苏玦没再想,收笔,将密信放到一旁,墨书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拆开另一封密信,递给了苏玦,他拿过,手上的笔蘸了蘸墨,随意看上几眼,落下几个字。    “既然清楚,那你今日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墨书双眉皱起,两手撑在桌案上,逼近苏玦,“我很疑惑,陛下为什么要放后宫之权给言妃?还把凤印给了她。”    苏玦一愣,叹口气,“你能不能拿一件像样的事来烦我?这么无聊的小事,竟然困扰到你了?原因很简单,陛下喜欢言妃,想宠她,有什么想不通的?”    墨书神情严肃,大喝一声,“有!陛下宠爱女子,本身就很不对。”    苏玦反问,“你质疑陛下的喜好?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吗?”    墨书一怂,避而不答,同样反问,“……你见过陛下给谁好处,但不要回报的?”    苏玦明白她的意思,这次倒是稍微沉思一会儿,“你是觉得,陛下给了言妃执掌后宫之权,是单纯地对她好,想让她高兴,别无所求?”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苏玦心中落音,但未说出口,而是抬头,墨书垂头,两人视线交汇,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墨书在苏玦‘你是傻子吗’的眼神下,算是弄明白,是她自己想错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但我真没看出来,言妃身上有什么值得陛下夺取、利用的。”    苏玦语气肯定,“陛下无故对言妃好,自然是有,只是你没想到而已。”    “那你想到了?”    来自墨书的灵魂拷问,让苏玦脸色微变,最终诚实道,“没有……陛下的心思,只要他想隐藏,你我是瞧不出来的。”    “噗——哈哈哈……”    墨书捧腹大笑,“瞧你说的一脸笃定,我还以为你知道,吹牛失败是什么感觉,说一说啊——从没丢过脸的苏大人!”    ------题外话------    二更晚上九点半左右~    049 给孤干什么(二更)    苏玦脸一黑,毛笔甩手一扔,嗖地插到了墨书嘴里!    “唔……咳咳……”    墨书嘴巴、喉咙一痛,呸一口吐掉毛笔,猛咳起来,抬手指着他,脸色涨红,“你谋杀啊!我不过就是笑笑,你还气急败坏了?”    “谋杀?我要真想谋杀你,插你嘴里的就不是毛笔而是刀子?你想试试?”    墨书嘴角一抽,从袖子里摸出帕子,擦起嘴巴,并不再挑衅,“敬谢不敏,不劳您试!”    说完转身,正要扬长而去。    “等等!”    背后忽然传来苏玦‘挽留’的声音,墨书脚下一顿,倏而加快速度,脚底犹如抹了油,眼见着都要飞奔起来。    苏玦面无表情,眼疾手快抽出身后书柜上的一个卷宗,脱手一扔,正中她脊背。    墨书惨叫了一声,险险稳住身体,才没摔趴下。    “陛下要的卷宗,正好你在,顺道带回去!”    墨书摸着自己的背还在‘哎呦’地叫嚷,眼睛随着苏玦的话看向掉落在地的卷宗,十分小人之心的问,“真的?你不会耍我?”    墨书与苏玦相识多年,对彼此了都算解,外人看着苏玦温润无害,乐善好施,好似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但墨书却知道,苏玦的本性——是个腹黑的大尾巴狼。    她可没少被他坑。    苏玦轻哼一声,拆了一封密信,手上忙着自己的事儿,连个眼神都没给墨书。    墨书静静等了良久,苏玦就当她不存在一般,完全无视了她。    墨书心里越发没底,妩媚的眼睛盯着那卷宗,一咬牙,拿就拿!真被坑她也认了!她出来许久,不能再耗下去,否则要误了给陛下做午膳的大事!    任命地捞起卷宗,临走前,又瞪了一眼苏玦,脚下一点,如鸟儿一般,飞掠出去。    ……    千御宫里,迟聿坐在古朴厚重的桌案前看着什么,一手撑着玉白的额头,一手捏着枚精致小巧、青玉质地的印章,微微晃着。    凉薄冰寒的眸子垂下,睫羽柔软浓密,弱化了几分他身上的煞气和霸道,鼻梁挺直,若长年积雪的山峰,性感锐利的唇自然抿着,下巴线条硬朗流畅,勾勒着世间最巧妙的曲线。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桌案上,上面摊开一张长方形好似纸的东西,不知材质、纸面褐色,上头全是黑色字迹,却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文字,因为每个‘字’都如鬼画符般。    一目十行看完‘鬼画符’传达的内容,迟聿放下左手上的小印章,换了一个拳头大的墨玉印章,朝着褐色纸张的边角处一盖。    盖完,用一种十分复杂的手法叠起,最后叠成一个边角奇多、线条纵横的形状,用特制的蜜蜡封了张口,屈指一弹,落入了不远处的画筒里。    “陛下。”    墨书单手举着卷宗,脚步无声地走了进来,待到了迟聿近前,双手将卷宗一捧,姿势恭敬地递过去,“苏大人托属下将此卷宗交给陛下。”    迟聿身子向后一靠,双手放在两边的扶手上,暗红幽深的眸子凛冽,唇角一勾,冷漠道,“给孤干什么?”    ------题外话------    更完了,我有罪,对手指,深深检讨……    050 陛下从不走正门    墨书心下一咯噔,暗恨,该死!陛下根本就没要这卷宗,她又被苏玦坑了!    “是,陛下,属下知错,这就把它扔了。”扔苏玦脑袋上!    迟聿笑笑,笑得墨书头皮发麻,不安的心上仿佛挂了千斤大石,沉得令人窒息。    “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不仅手脚迟缓,脑子也迟钝了,孤说不看了?你就要扔?”    墨书浑身紧绷,头摇的像拨浪鼓,脸色煞白煞白的,什么也顾不得想了,脱口而出,“没有!”    “打开卷宗,从头到尾,念。”    “是!”    墨书机械地拆开卷宗的一道道封皮,直到露出里面厚重的册子,脑子才转过弯儿来——    ‘给孤干什么’这话的意思,不是陛下不需要这卷宗,而是他不想自己用眼睛看,要听她念!既然是她念,自然不用给陛下!    墨书感受着卷宗文册的重量,眼睛落在第一页的白纸黑字上,无言沉默:这些……念到明日能念完吗?    她悄悄看眼迟聿,想得个指示什么的,但迟聿眼帘半阖,姿态漫不经心,游刃有余地处理着机密信件。    墨书不敢打扰,怕被打出去,咽了咽口水,认命地念起来。    日落西山,白亮的日光渐渐变成橘红色,迟聿处理了两个时辰的信件,而墨书嘴巴不停歇地念了两个时辰,口干舌燥,但不敢停,整个人神情呆滞,宛若死鱼一样。    迟聿站起来,走到窗前,锦袍银带,长身玉立,眼眸望向远处石景湖泊,晦暗不明,唇一扯,飘出一个字,“停。”    墨书一怔,继而大喜过望,“谢陛下……”属下真的知道错了,不该懈怠,不该犯低级错误!    “从三年前的开始念,给你两刻钟。”    墨书蓦地一噎,不敢犹疑,翻到大前年的记载,开始念,脑子转得飞快,嘴上更是念得飞起,字和字连在一起,寻常人根本听不懂她在念什么。    墨书念着念着,好奇心渐起。    这卷宗记载了言家军每年新兵营的人员变动、考核演习、经历战役等内容,以三年前为界,三年前再往前的内容枯燥无味,没什么好在意的,而近三年,倒是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    每年的言家军新兵营,最少有两次上京外百里的雁山剿匪,最多一年有五次,奇怪的是,雁山土匪窝竟是久攻不下,与言家军新兵营对峙了约三年,纵然这其中有言治故意拿其给新兵当陪练的原因,但雁山的土匪也确实有不容小觑的实力。    时日一长,上雁山剿匪,已经成为每年新兵营的惯例,而开启这个惯例的第一个,是言治义子言辞,三年前,就是他,第一次带新兵营上雁山剿匪,而结果,是铩羽而归。    墨书在两刻钟的最后时限念完,嘴巴冒烟,大口喘气。    迟聿挥手,让她下去。    墨书激动地差点喊出来,抱着卷宗一个飞奔,眨眼消失在原地,出宫们的时候和苏玦撞个正着!    墨书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急着找水喝,懒得质问他,让她带了卷宗回来为什么自己又过来!    苏玦一脸若无其事,衣带生风,很快来到了迟聿面前。    “微臣参加陛下。”    “言家的新兵营,近日可有剿匪的安排。”    “有,在下月初十。”    “告诉言治,孤到时视察。”    苏玦一怔,心下不太不赞同,“陛下,雁山土匪有些古怪,难说里头到底有什么危险,还是微臣代您去。”    “不。”    迟聿口吻霸道,不容置喙。    苏玦只得应是,“微臣陪您去。”    迟聿侧脸转过来,暗红凉薄的眼睛若无底深渊,潜伏着血腥与凶残,唇角一掀,高深莫测,“你留下。”    苏玦心下一突,觉得迟聿似别有深意,难道陛下对他另有安排?    “微臣遵命。”    ……    苏玦亲自去了一趟大将军府,欲将迟聿的口谕传给言治,却没想到被大管家越叔告知,言治旧伤复发,躺在床上还下不来!    苏玦分外善解人意,没有强硬要见言治的意思,只留下了迟聿的口谕,喝了一盏言治私藏的珍贵新茶,便离去了。    “将军,苏大人来了,说下月初十,新兵营雁山剿匪,陛下要同去。”    管家越叔在言治床前回禀,言治坐起身,掀开纱幔,露出只穿里衣的身形,他精神奕奕,气息绵长有力,根本不像躺床上下不来的人!    言治眉头皱了皱,没觉得迟聿要跟着去雁山是什么大事,“陛下既然要去,做好万全安排就是。”    “是……”    越叔犹疑,似想说什么,言治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没有斥责,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陛下残暴不仁,对语儿下此毒手,作为父亲,我当然想为她报仇!但陛下手中势力深不可测,单身边护卫红骷髅就足够我忌惮,暗中下手只会给府上招来灾难,为今之计……只有忍!”    越叔神色一肃,头深深低下去,“老奴明白。”    “再过几日,我带二小姐暗中外出,明面上我是在床养伤,你对外瞒住消息,若有万一,必须我出面,就用替身。”    “将军放心,老奴一定不负所托。”    ……    后宫因言一色坐镇,各宫美人主子的地位已无人敢践踏,受过欺负的加倍报复回来,总算扬眉吐气,各宫之间也开始走动起来,死气沉沉的后宫多了人气儿,虽还不到热闹的地步,但已是一片新气象。    几乎每日,都有来钟灵宫找言一色增进感情的美人,言一色一改前些日子主动找她们攀谈的热情,全部让浅落挡了,宫里的任何事情她都不经手,全部安排流思和浅落去办,自己落个悠闲自在。    而每日唯一坚持不懈的事情,就是在夜里打坐调息。    转眼间,已到言家军新兵营出发剿匪的前一日。    钟灵宫里,言一色整个人窝在她自制的吊篮椅里,一只纤细丝滑的腿伸在外面,没穿鞋的脚丫子轻轻晃荡,歪着头看地上的兔兔进食。    晶亮透彻的眼底满是疑惑,似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绣手帕的流思,“兔兔是不是只吃……不排泄?”    照顾兔兔这么久了,她还没见它排泄过!到底是它排泄周期长,还没到时候,还是根本就不排泄!?    “不用疑问。”    这声音低沉磁性,又冷又傲,不是言一色也不是流思的……    流思‘咚’地一跪,言一色嘴巴撇了下,扭头朝身后看去,“陛下怎么从不走正门?”    051 高兴吗,爱妃    迟聿微侧头看着言一色,明明神色轻慢,眼底漠然一片,却故做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磁性低哑的嗓音带着诡异的温柔,“因为要制造惊喜,怎么样,高兴吗,爱妃。”    言一色眉梢一挑,嫣红丰润的唇划开甜甜的笑,作羞涩状,声音发嗲,“自然,高兴地都要上天啦。”    流思垂着头,只听见了言一色的声音,浑身一僵,仿佛被雷劈中般,这,这,这矫揉造作的人是娘娘吗?她是不是幻听了!    迟聿倒是颇为坦然,深厚浓烈的眸光落在言一色又小又白的脚丫子上,屈指弹出一道劲风,吹落她拉高的裙摆,花纹繁复的衣料顺直垂下,遮住了她的那一抹白。    “下去。”    流思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人站起来了才想起,该先应声,“是,陛下。”    话落,疾步而出。    殿里只剩下了言一色和迟聿两个人,她早已经习惯这种模式,迟聿每次来都不让任何人在殿内,换句话说,他们经常独处。    兔兔进食完毕,见了自己的正经主子,格外欢腾,一个弹跳,扑向迟聿的胸膛。    迟聿冷脸一挥袖,风无声卷过去,在空中的兔兔半道倏而转了方向,直直朝言一色的脸撞去。    言一色眼疾手快地抱住它,兔兔停在她面前,一人一兽的距离近在咫尺,她扫了眼兔兔进食后没清理的嘴,足以用‘血盆大口’来形容。    兔兔一只金色的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向迟聿,迟聿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冷漠,直将兔兔看得转了头才收敛一二。    言一色拿自己的手帕给它擦嘴,擦完后将手帕系在它耳朵上,又将它朝远处一抛,“去,找流思收了脏手帕。”    兔兔是个很有灵性的小兽,好似听懂了言一色的话般,顺着被抛出的力道,果然逐渐跳远。    “陛下从哪儿得来的兔兔?聪明可爱不缺灵性,还有一嘴毒,重点是只吃不拉,这是传说中才有的活物?”    言一色的小腿还在晃荡,只是脚丫子掩在裙子下,没再显露出让迟聿觉得刺眼的白。    迟聿没答,只问,“为什么不穿鞋?”    言一色头一歪,手指没入发间,撑着脸,散漫又慵懒,“在自己的宫里,我就是不穿衣也没什么啊,何况是不穿鞋。”    迟聿听她说‘不穿衣’,不知为何,下意识瞥了眼她身上的天青襦裙,眼底极快闪过什么幽深的东西,又恢复如常。    迟聿长腿一迈,走到言一色正对面,在她疑惑的神色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    言一色坦然且淡定,脸上舒展着灿烂的笑,“怎么了?几日不见,陛下难道发现我又变漂亮了?”    “没有。”    迟聿说得坚决,末了,轻嗤一声,狭长凉薄的眸子一抬,对上言一色黑白分明的眼,不轻不重道,“孤看你,长胖了一圈。”    言一色脸一僵,真笑逐渐变为假笑,“陛下,这是你的错觉。”    “不。”    迟聿语气坚定,抬起自己的手掌,照着言一色的脸比了比,“你的脸,已经比孤的手掌还宽了,而以前,并没有。”    言一色继续假笑,且拍掉了迟聿竖在她脸侧的手,咬牙重复一句话,“陛下,这是你的错觉。”    她胖了吗?肯定没有!就算脸真的长肉了,也只是到了正好的地步,绝不是胖!绝不!    迟聿收了手,忽略手上微不足道的痛感和触感,用一种‘孤懂你’的眼神注视着言一色,“孤明白,有人讳疾忌医,你是讳胖忌说……这样,孤明日带你外出,游山玩水,不用几日,就能瘦回来。”    言一色睫羽一颤,说不心动是假的,但面上不动声色,“不去。”    先不说她到底有没有胖,就算她真胖了,也不信迟聿是为了让她瘦,才带她去游山玩水,肯定自有目的!至于为什么带她去,哼,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虽然明白,去了一定没有什么好事,但她还是决定去,没别的,与人斗,若想斗胜,要知己,更要知彼,知己她已经做到,但知彼……    言一色的眸光定在迟聿脸上,她远没有做到,还要多努力。    她不想待在皇宫,不想待在大暴君身边!    迟聿本性是个霸道的人,他说了带言一色去,便是不容她拒绝,抬手掐了一把她白嫩的脸,潇洒离去,“明早来千御宫找孤。”    言一色揉着自己被掐疼的脸,暗恼,玛德,脸被掐红了,大暴君一定是报复她方才打掉了他的手!    将流思和浅落叫进来,告诉了她们明日要随迟聿外出玩几日,嘱咐她们做好准备,便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    夜深,浅落伺候言一色上床安寝后,如往常般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有睡觉,而是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去了瑶华宫,见雪词。    房门被敲响,雪词木着脸走近开门,才开了一个缝,瞄见浅落的身影,毫不迟疑,‘砰’地一声关上门。    浅落唇角的笑浮现一半,生生止住,眼神一暗,她将包袱放在了雪词的房门口,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暗处,三个太监目睹了这一幕,其中一个惯常沉默寡言的忽然开口,对另两个说了什么,二人迟疑许久,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雪词坐在房内,浑身上下散发着丧和颓的气息,他每日麻木地生活,没有希冀,没有前路,就连以往的记忆也全是痛苦,浓烈的无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因为……    他早一剑抹了脖子,求个解脱!    “扣扣——”    敲门声响起,雪词眼神暴躁,以为还是浅落,并不理会。    “雪大哥,我来给你送伤药……咦?这怎么有个包袱!里面装的什么?”    雪词狠狠皱眉,包袱,她给的?她已经是宫中掌重权的大宫女,前途无量,日后别说是侍卫,就是有品级的大臣,只要她想嫁,都不是不可能!    她三天两头给他送东西算什么事?为什么就不懂避嫌?和一个太监有染,她很长脸!?    雪词脑中一瞬间想过许多,起身的动作很快,打开门,迅速拿过包袱,以免里面有什么暧昧的东西被外人看到,流传出更多于浅落不利的闲言碎语。    052 那个人    “嘿嘿,雪大哥真受欢迎啊。”    穿着深衣的太监虎头虎脑,透着股机灵劲儿,神色讨好,拿着外涂的伤药跟着雪词走进来,“我叫多富,安大哥知道雪大哥这里快没伤药了,叫我送新的过来,但他有点儿私事,今夜过不来了,所以让我替他来一趟。”    雪词的伤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了,用不用药没什么区别,他将包袱朝床内一丢,坐在冰凉的凳子上,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眉眼,几分沧桑几分颓废几分疲累,“不必,我的伤已经好了,替我谢谢安圆。”    多富脸一垮,可怜兮兮地求道,“安大哥嘱托我一定要替雪大哥上了药,否则就罚我一夜不睡觉!雪大哥,看在小弟十分可怜的份上,就让我替你上药罢!小弟保证,速战速决,很快就好!雪大哥……雪大哥……”    雪词被他吵得头疼,想把多富骂出去,但念及安圆对他确实诸多照顾,又将脾气压了下来。    “快!”    雪词语气不耐,但还是伸出了自己被纱布包住的双手。    雪词身上的伤自然不只双手,但其余部位的伤,他从不让别人替他上药,就连安圆也是,更不要说眼前陌生的多富了。    多富喜笑颜开,摆开架势,撸胳膊挽袖子,“好嘞!”    雪词双手放在桌上,眼睛闭着,近年来养成的颓丧和松懈让他没有任何警惕之心。    多富眼睛微闪异光,手指挖了清凉的膏药,凑到雪词的伤处,轻轻涂抹。    橘黄的烛火晃动,暖意醉人,神思不属的雪词,忽觉眼皮越来越重,强烈的睡意铺天盖地而来,意识丧失,晕了过去。    “雪大哥?你怎么了!雪大哥?”    多富大声喊了几句,雪词一动不动,他长舒口气,小跑着过去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朝某暗处打了个手势,很快,有两个太监跑过来,三个人做贼似地进了雪词的房内,关上门。    三人围站在雪词面前,多富嘿嘿笑着,向中间的人道,“长圆,我按你说的,用这药,将他迷晕了。”    一脸憨厚相的长圆点了点头,神色异常冷静,他另一边站着一个白得像面粉的高壮太监,小眼睛滴溜溜转,“长大哥,动手吗?”    长圆点头,一板一眼地开口,“确认好浅姑姑明日要坐的马车,趁这会儿夜深人静,悄悄将他塞到车厢坐榻下的暗格里,这药能让人昏睡差不多六个时辰,等他醒来敲隔板,就能被浅姑姑发现了!那时马车都离开皇宫了,他想回来也不行了,这样的话……”    多富天真机灵地接话,“他就得跟着浅姑姑一路相伴了!浅姑姑定然心中喜悦,等知道是咱们给了她机会……赏赐肯定不会少,说不准还能得她看重!”    “对!没错!”    高壮太监附和。    长圆又点点头,“事不宜迟,动手。”    ……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三个太监正是怀着野心,想在宫中出人头地,动了歪心思,意图用雪词讨好浅落,所以该睡的时候不睡,冒着风险忙碌,而大半夜不睡、心思深沉的绝不止他们三个。    钰王府。    南易穿着一袭大红衣袍,风流斜肆,歪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烛灯只留了几盏,光线微暗,也只照亮了他半边身影,似有风进来,烛火摇曳,影子在他半边脸上层叠变换,衬得他像只昼伏夜出的魅鬼。    两线紧闭的桃花眸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神暗沉冰冷,与此同时,南易对面出现了一个紫衣人。    他穿得显眼,长得更显眼,一身不凡气质,甚至不输高官大臣家的少爷公子,但事实上,他只是个下属而已,那种,主子并不记得名字的下属。    “钰王殿下。”    紫衣人不卑不亢,“您向主子提出的请求,主子已吩咐我安排妥当,您放心。”    “嗯。”    南易应声,一派威仪,心下却在自嘲,几个月前,他暗中救下皇家最后的血脉迟贞,保险起见,他借了那个人的地方雁山,将他藏了起来,直到大半个月前,一切都安好,他一直很放心。    但,鬼知道,迟聿为何突然要上雁山,视察言家军新兵营的操练!    迟聿这个决定,有可能是针对言家军;有可能是查到了什么,怀疑迟贞被他藏在雁山,想找到后,除之后快;又或者是冲着那个人去的,雁山是那个人的地盘,迟聿若做什么放火烧山的事情,就是在向那个人挑衅!    以迟聿的脾性,绝对做得出来,即便那个人半年多都没回京,两人都没见过面,那个人更没显露出要站在迟聿对立面的意思,可那个人的存在,对迟聿而言就是威胁!他想灭了对方再正常不过!    迟聿目的不明,他不能冒险,必须做好完全准备护住迟贞,雁山到底是那个人的地盘,他的人不可能渗入太多,想对迟贞严加保护,只能让那个人做安排。    幸好,这件事与他谈拢了,往来信件用了些时日,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你家主子何时回京?”    南易问这句,并没抱什么希望得到回答,但紫衣人张口了,“近日。”    “嗯……替我向你家主子问……”好。    南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地顿住话音,求证地看紫衣人一眼,“你家主子竟然会回京,稀奇。”    紫衣人无语沉默。    “近日有多近?”    “最快一个时辰后,最慢一个月后。”    南易无语沉默,说了跟没说一样,挥手赶人。    紫衣人如烟一般消失。    南易身体一松,躺在了软榻上,念着明日和迟聿同行的事睡去。    ……    丛京外,通往雁山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引人瞩目的奢华大马车,四匹火红如焰的高大骏马步伐一致,快而稳。    这辆马车,前后左右皆有便衣随从,后头还跟着一辆简朴素色的小马车,周围同样有人保护,只是人数规模比起大马车,小得没眼看。    大马车造价不菲,车顶四角皆挂着青玉材质的百花风铃,风吹过,叮铃脆响,神奇的是,撞击出的声响并非是毫无章法的杂音,而是交织出段段不同的美妙乐曲。    车内的言一色,好似丢了魂儿一般,苍白着脸窝在内置的软榻上,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恨死了外头有节奏的风铃声响!    053 音律    这世上,晕车、晕船、晕机的人屡见不鲜,而言一色也是晕X大军中的一员,她晕的东西,只能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形容!    她晕——任何有旋律的声音!    旋律性越强,反应越严重,身体越难受,歌声、乐曲这些音乐性极强的就不用提了,一听便会浑身冒冷汗、恶心眩晕,而更要命的是,生活中带旋律的声音其实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比如,她走在深冬的大街上,身边的寒风刮得太有节奏感,都会对她产生轻微影响!    晕音律,是她独有的生理反应,无法消除,只能通过一些训练来提高她的容忍度,在前世,这算是她的弱点,更是言家的顶级绝密,知道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如今她穿越到了言轻身上,这个弱点也跟着过来了。    言一色在发现这一点后,无语扶额,不走心地感慨一句:她能怎么样呢?只能继续接受它的陪伴了!都是命啊!    此时此刻,言一色听着外头的风铃声响,不仅身上不舒服,心中更是难受得要命!    为什么呢?    她晕音律,这倒是没错,但只要不听或让声音消失,就什么事都没有,以往她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用内力闭住听觉,眼下因为穴道被封,这个手段是没法用了,但她也可以堵上耳朵,或者将车顶的风铃摘下来,原本简简单单就能解决她的困境!    但是,这一切的方法,她都不能用,因为——    大暴君,就坐在她不远处的旁边!    这个大妖孽洞察力逆天,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小小举动,暴露了她晕音律的弱点!原本她穴道被封就处于劣势,若是再被他知道了她的弱点……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言一色心中的碎碎念,外人无从得知,但她孱弱病态的外表,谁看了都知道她现在非常不好,就像瑰丽炫目的娇花,脱了水失了色彩般,眼见着就快枯萎了。    迟聿其实已经注意她很久了,之所以一直没出声,就是想看看她何时会向他求助,坦白她的难受。    但他到底失了耐心,放下手中把玩的短匕,修长匀称的手指轻点膝头,暗红深沉的眸子微眯,锐利冷光如刀如剑,淡声问道,“你怎么了?”    “晕……”    “晕车?”    “嗯……”    “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说什么?你能知道我晕音律?你想知道我还不告诉你呢!再说就算你知道了,你能治我这个毛病!?    言一色无力地在心底喷迟聿,自娱自乐,转移注意力,正喷得欢,忽然觉得身前伸过来一只手臂,腰上一紧,被抱进了一个坚实紧致的怀抱中,气息冷冽好闻。    她卷翘的睫羽颤啊颤,眼睛睁开一个缝,果不其然看见了头顶上方迟聿的那张俊脸,眼睛又闭上。    “……”    您是有读心术听到了我对您的不敬,所以故意抱我想占便宜讨点好处对吗?    否则解释一下,平白无故为什么抱我!难道我这副快要魂归天外的样子,对您格外有吸引力……恰好对了您的胃口!?    言一色脑子有些混沌,越想越惊悚,冷汗冒得更快了。    “张嘴。”    迟聿一手抱着她,一手捏着一个从小暗格找出来的药丸,抵在她唇边。    言一色不动。    “吃了它,能治你晕车的毛病。”    我不晕车,谢谢。    言一色还是张了嘴,她要的就是迟聿的误会。    言一色微微睁眼,迟聿松了抱她的手,那架势,瞧着是要推开她,她眸光瞄到他敞怀的宽袖罩衫,灵机一动,不退反进,扑到了他怀里。    迟聿:“……”    言一色看似是因为痛苦脆弱,为了寻求安慰才钻进迟聿的罩衫里,但其实是借这一举动做掩护,真正目的,是两手揪住他的罩衫盖住耳朵,挡住外头的声音。    耳边总算清净了,身体上的不适霎时散了大半,言一色长舒一口气。    迟聿神色冷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像鸵鸟一样埋在他胸前的言一色,一股将她拽出来的冲动压都压不住,但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到底没有动手。    没一会儿,言一色竟然睡着了,可即便是这样,她揪住迟聿罩衫盖耳朵的姿势依然没变。    这情况落在迟聿眼里,自然是别的意思了,以为言一色睡着了也不放手,是依赖信任他!    迟聿心底忽然有一丝触动,似有若无。    他抬手,手指没入言一色背后的墨发中,温柔缓慢地梳理着,惊讶于她真的能在他身边睡着。    苏玦、墨书、红骷髅……无论是多得他器重的下属,在他面前表现得又有多自然,或多或少,都有惧怕的情绪在。    这种惧怕和对他是否忠心无关,只是一种面对强大存在时,自我保护的本能。    言轻,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并不怕他,不仅不怕,还能坦然自若地敷衍他。    迟聿幽深难辨的眸子里,掠过一道暗红妖光,锋锐的唇角勾了一下,似笑非笑,似乎心情不错。    ……    后头的小马车里,浅落爆发出一声尖叫!    流思眼疾手快,堵上了她的嘴。    外头立即有随从的声音传来,“有事?”    流思神色镇定,语气如常,“没有,浅落方才碰到了热茶,险些烫到。”    随从没有怀疑,再未出声。    流思眼神示意浅落安静,她点点头,流思放开了手。    两人站在一起,看着从坐榻下的暗格里爬出来的雪词。    三人对视,气氛微妙。    雪词自嘲苦笑,他被暗算了。    浅落心下惊疑,压低声音忙问,“雪词,你怎么会藏在这里?你当知道,你若想跟来,与我说一声便可,为何要……”    雪词挪到一旁,让开坐榻的位置,流思拉了拉浅落,两人重新坐下。    雪词屈膝坐在地上,头垂着,“不是我想来,我昨夜被人弄晕了,醒来就在这马车里。”    “什么?”    浅落一怒,“有人害你?”    雪词不语。    流思知道雪词和浅落之间的关系,她身为局外人,在一旁看的比他们清楚些,有人害雪词?不至于,应该是些别的……    流思没再说什么,低声劝道,“这件事回去再查,雪词怎么安排,待我回禀了娘娘再说。”    ------题外话------    咳……色色有晕音律的小弱点,陛下其实也有小弱点,前面已经有铺垫(/≧▽≦/)    054 我是大小姐    雁山脚下,一片葱绿阴凉的草地上,一颗粗壮茂密的参天大树尤为显眼,而树根处放置着一块巨石,石头上坐着一个纤细美貌的少女,两腿自然垂下,脚尖离地面,甚至还有一只手臂的距离。    她面前站了三个人,两女一男,容貌、衣着皆是不俗。    “噗,哈哈哈……”    言一色听完流思的讲述,肩头耸动,笑弯了眼,雪词垂头站在一边,极力缩小存在感,流思和浅落不懂言一色为什么笑,但见她笑,莫名就跟着笑,只是这下意识的举动,怎么看怎么有点傻。    言一色笑够了,丰盈红润的唇抿了抿,身侧的两只手臂撑在巨石表面上,肩线笔直好看,温淡的眸光掠过雪词,落在浅落身上,“我猜,可能是下边的人看你对某人求而不得,为了讨好你,所以把他放在马车暗格中,当惊喜送给你。”    想来无论在哪儿,都不缺为了名利,绞尽脑汁讨好上头的人,把歪脑筋动在雪词身上的人也是天真大胆,什么都敢做!不过么……将他藏马车里的想法,也的确是很有意思了。    雪词听了言一色的话,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死气沉沉。    浅落一愣,觉得她家娘娘说的有理,心中顿时冒出愧疚……雪词被人盯上,还被如此对待,都是她的错。    “这件事真相如何,等回宫后再查,雪词人既然来了,也别浪费一身力气,流思,给他安排点儿事做。”    雪词猛地抬头,煞白煞白的脸真和鬼一样,声音阴寒,咬字机械,“娘娘,这里随从众多,不少奴才一个……奴才前阵子受的伤还没养好,昨夜又被人用了迷药,身体很不舒服,留下来只会碍手碍****才恳请回宫。”    浅落闻言,心中更愧疚了,发誓回宫后一定要把对雪词下手的蠢货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她看向言一色,神色小心翼翼,正想帮着雪词说话,就见正对他们的言一色突然侧了头,移开眼,朝他们三人身后望去。    从言一色的角度看去,一名穿着红色戎服的威武大汉正朝这边走过来,高约八尺,虎背熊腰,腰挎长刀,再走的近了,能看清他的那张国字脸上,长了一圈络腮胡,整张脸上,布满烧伤留下的疤痕,扭曲狰狞,咋一眼看去,颇为吓人。    言一色自然没被吓到,只是猛然见这么一个长的有特点的人,觉得新奇,另外……他身上有一股隐藏的极深的杀意。    她眉梢挑了挑,针对她的?    戎服大汉来到言一色近前,目光在雪词的背影上停了一下,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冒出,但这种熟悉感并没存在多久,因为随着脚步迈进,他的余光看清了雪词的侧脸,断定,自己想多了,他从未见过这个人。    他面朝言一色的方向,单膝跪地,眉眼低垂,很是恭敬,声如洪钟,“新兵营,营长石英,见过二小姐。”    颓废的雪词闻言,浑身蓦地一个激灵,目光僵直,这个声音……    他倏而心慌气短,忍不住偏转头,去看石英,入目是一张……陌生的脸,他愣住。    流思和浅落也看到了石英恐怖的脸,二人脸色皆是一变,好在没有失礼地叫出来。    这三人,还没在石英那张脸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言行,除了言一色。    二小姐呀……    言一色一手放在腰腹处,一手屈起,手肘抵在上头,玉白修长的五指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睨着石英,不甚在意道,“你,认错人了,我是大小姐。”    大小姐!?    石英惊愕,忍不住抬头看向言一色,目光触及她澄澈的眼、明媚的笑……这怎么可能是二小姐会有的神态?    与二小姐样貌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只可能是大小姐了!曾经的钰王妃,如今的言妃娘娘!    石英顿时醒悟,他的确认错人了,头再次垂下,比方才还要恭敬几分,羞愧道,“参见言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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