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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卖货娘子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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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天的活实在是太重,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受的住几天折磨,可那些差役个个是无钱不应的,我……要是事成了,青醁,我给你磕头道歉都成。”    “冯四爷。”陈青醁睁开眼睛,“你可别折死我了,这么大的礼我陈青醁可受不起,你还不如去给那几个差役磕个头,让他们高抬下贵手。”    冯老四知道她陈青醁不肯搭理自己,可是自己脸皮再厚,也得人家答应才是,他现在早已不是以前的光景,又断了一条腿,要是再不想想办法,这一天天下去只怕会活不到来年。    ……    二十日这天傍晚,下过了一场大秋雨。翌日早上的时候,虽然还有些墨云低低的堆在天边,但雨已稍停,天色也开朗了许多。    陈青醁拿着一支铁钎来到山边,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山底下一条隐隐显现的山路。    每过几天,便会有一个骑马上山来公办的文差。    那匹坐骑,看起来能跑不少远路。    上午巳时一过,那条路上便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陈青醁右手轻轻碰了碰衣袖,那里面有一个搭闩的铁钩子。她算着时间,当耳中马蹄声渐渐清晰时,她便起身,当她正要往那几个监工的差役走去时,却见冯老四一瘸一拐跳到了那几人面前,“各位差爷行行好,我,我这憋不住了,要再不去小解,我怕真要……要……”    “他娘的,就你这老猪狗事儿多,大爷我没空,你先给我慢慢忍着。”    “各位爷,求求你们了,我这么大年纪,憋也憋不住啊,要是真现了丑,那还真不用做人了。”    “真他娘的啰嗦,走走走,就去那边小树林里,快去快回,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奸耍滑,看我不把你那条腿也打断!”    “是是是,几位差爷放心,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陈青醁在远远的地儿看着,面无一丝表情。    自己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52回忆    果然, 没过多久, 那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差役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老东西, 怎么去了这么久?”    “管他呢, 这山上,难道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冯老四瘸了一只脚,还带着脚镣, 要从这山上逃走肯定不容易。    这世间,只要有心, 又有什么事是难事?    陈青醁望了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岭,转身离开了。    等又过了半柱香时间后, 终于感觉不对的几个差役开始着急了起来, “快快快, 你们两个往那边去, 你们几个往这边去搜……”    ……    不一会,那几个差役拿着刀三步两脚慌忙赶了回来。    “怎么办, 那老东西果然跑了!”    “他娘的!那个文吏还没醒,你们两个先回衙门!”    “……”    这冯老四只要从这条山路跑出去, 过了几座山后,这天南地北, 就是你再。。。也难追了。    陈青醁拿着一支铁钎用力插进一块石头底下, 然后双手用力,把石头慢慢从土里掀了上来。    她背上的伤虽然好了不少,但是白天干完重活,一到晚上必然会有些疼痛。    下午申时一过, 城内便来了不少武职衙门里的人,这些人一上山,便开始清点起人数来,上头有交代,山上这些犯人,一概都要重新押回城内。    一个瘸腿的犯人都能从这里逃跑,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发生同样的事。亡羊补牢,为时还不算太晚。    要回城里不难,下了山一直往东,只要不到半个时辰便可以到达,因为要押送一行犯人进城,这些衙役如今已是满心戒备。    “还有你,把铁钎放了,快点!”一个差役指着陈青醁喊道。    陈青醁看了看来的人,这里一共一十八名犯人,算上之前在在这里监工的七个差役,一共有三十三个挎着腰刀的衙役。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跟上跟上!”    有几个犯人一边磨磨蹭蹭一边嘀嘀咕咕道:“都什么东西,一时叫我们来,一时又来赶我们走。”    陈青醁找了个机会,故意走在了最后。一行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下去。    周边山高林密,这些衙役个个提高了警惕,一个犯人不过往旁边多走了几步,就被一个赶上来的差役一棍子打在那人脚上,“进去!给我老实点,要是想逃,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都给我往前走!”    ……    陈青醁垂下手,跟着一行人往城门走去。    前面就是高达数丈许的西城门,那城门上方一块石匾上红底几个黑字,气势恢宏。陈青醁抬头,默默地看了几眼。    城门里面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正道,那些从周边乡里赶来的人正吆喝着马车牛车停在正道旁。    陈青醁停了一下,在将要进城门时蹲下去摸了一下脚踝,那铁镣勒的她生疼,起身时,她已抓了一颗石子藏在了手心。    “快走快走!”    一个衙役不耐烦道。    一行人进了城门,前面几个衙役正要擦身而过时,道路边一匹马儿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了眼睛,吃疼之下,那马儿长嘶了一声,一撂蹄子便疯了般乱窜了出去,    这一下好,旁边挤在一起的马儿驴儿一惊之下便跟着乱窜起来,那几个主人拉也拉不住,正擦身而过的几个衙役被这群马驴横冲直撞吓得和犯人挤成了一堆,后面几十个人惊慌下赶紧四散开去。那些马儿拖着木板车左冲右突,一眨眼间就狠狠撞倒了好几个人。    “稳住稳住,别乱跑!”一个衙役扯开喉咙大喊道。    马车驴车一顿乱闯乱撞,把刚刚那些刚进城门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你们,你们几个过来站齐。”    ……    “……这里怎么有条铁镣?”    “不好!有人跑了,有人逃跑了!”一个衙役大叫着抽出了腰刀,“快,快去叫人关城门!别让人跑出去了!”    ————————————    这几天秦府几个园里已经是一派深秋气象,南院前霜倒半池莲,蝉噤荷残,枯黄的枝叶看上去萧条不已。    翠竹关好了门窗后便出了院门,今儿前院里新来了些灯油,虽说南院里头人少,可几处地方用起来却不在少数。    她走到前院,还没下游廊的时候,便迎面碰上了来府里的一位贵客。    这个人?    翠竹停下脚步,曲腿福了一福,“张公子。”    “嗯。”在秦府,像这种没什么体面的丫鬟,好像根本用着多搭理一眼。当然,东院里那几个大丫鬟肯定除外。    这姓张的傲慢地哼了一声,眼睛望天扬长而去了。    翠竹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道为何突然间觉得有些黯然神伤,直等了好一阵,她才低着头走开了。    东院里,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秦大小姐坐在妆台前自顾自地在银匣子挑着首饰。    卉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几天她家小姐喜怒无常,连一向没有受过一句重话的秋纭丫头都挨了几顿好训,她要是再没眼见力,只怕下场会更惨。    “这镯子怎么还是以前的样式?这次去扬州的人是谁?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小,小姐……”卉儿欲哭无泪,她哪里知道去扬州的人是谁。    “小姐,张公子来了,现在在院里等着呢。”    秦玉甄冷着脸把镯子丢进了匣子,“叫他在外头花厅等着。”    “是,小姐。”    秦玉甄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出了正房外间的门后便从右边游廊往前走。    走了不远,她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院中已到处是残花枯叶,墙上半倒的枯藤垂了下来,秋风也正萧瑟,这情景看上去似乎格外的凄凉,也不知为什么,秦玉甄突然悲从中来。她环顾了四周,眼神渐渐萧瑟落寞起来,那从檐下投下的光淡淡的照在她身上,让人不觉黯然悲怆。    ————    那姓张的坐在花厅里,当秦玉甄走了进来时,他便赶紧站了起来打招呼道:“秦,秦小姐。”    秦玉甄进来后径直走去窗边坐下,“张公子,请坐。”    那人有些拘束地笑了笑,“自从那天分别后,我就一直担心秦小姐的身体,不知道秦小姐……”    “我很好。”秦玉甄打断了他的话,“张公子不必挂念。”    “是是,秦小姐若是身体无恙,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我见秦小姐的气色好像不太好,要不然,等回头我去寺里给你求个安康。”    “劳公子费心,这事就不必了。”    “呃。”姓张的说了这么多,想想好像不太甘心,“要不然,等哪天我陪你亲自去一趟寺庙也行。”    “听说城西大铭寺很不错,咱们就当散散心也好,那寺就建在山腰上,风景很是优美……”    “……上了山,只见那山门外云封山顶,一路上去,白石堎嶒,凿字做碑,寺里钟声杳霭,进门正殿上就是三尊大佛,连两边的十八罗汉都是塑金之身,阿弥陀佛,那藏宝阁,讲经堂,崇阁巍峨,高屋建瓴,确是块仙家境地……”    这些话好像突然间从遥远的地方传了回来。    秦玉甄渐渐地陷进那无边的回忆里,那还是她们的初次见面。那天下午,那人就坐在她对面,说话的声音清亮动人,问她的话,她都能侃侃而谈。而这些话,她到现在一字一句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就连她当时说话时神采飞扬的眉眼,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53念想    “小姐?小姐……”    卉儿在旁叫了几声。    秦玉甄从一种迷惘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小姐?张公子刚刚问你哪天能不能去?”    “……秦小姐, 你觉得?”张姓公子正襟危坐, 语气温和地问着。    秦玉甄盯着眼前的人看了看, 这个人, 并不是那人模样。    是了,比起他人,那人相貌确实秀气多了, 面庞白皙俊俏,五官细致, 清清秀秀的长相,坚柔并存, 眉眼间却温和, 看上去, 总是一副斯斯文文谦谦君子的样子。    就是这个伤透了她心的人, 如今却不知在何处。    秦玉甄瞥开目光,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人低首见过礼, 抬眼看见她时,眉梢一扬, 眼底渐渐蕴出了愉悦。窗外正值天色极好,阳光明媚。那人微微一笑之后, 一边脸颊上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那人眼中透出了洞察睿透的灵气让她一度以为她是一个正人君子, 可不过一时半刻后,她那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目光已让她全然不像个良家子弟。    嗬,明明是一副登徒子模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那般坦荡光明的。    秦玉甄的心口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一颗心像是在水里漂浮挣扎,上上下下,挣扎的久了,就连心跳也没来由地凌乱起来。    她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卉儿站在那里不敢说话,内心不安的张姓公子忐忑道:“秦,秦小姐,要是你实在没有时间,那在下也可以代劳的……”    秦玉甄转过头,这人恭恭谨谨,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可不过多看了几眼,她就没来由厌烦起来,“既然公子有心要去,那就劳烦了。卉儿,送客。”    啊?……    人家才坐下,一杯茶都没喝完呢,这就下逐客令了?卉儿看了看满脸尴尬的张公子,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秦玉甄,便只好上前道:“张公子,请。”    “……”    “那,秦小姐,那告辞了。”    ——    这几天整个贇州城里都已闹翻了天,府衙里的三班衙役全数出动在各处严行搜查逃跑的要犯。不到一天时间,竟然连跑掉了两个犯人,就算上头不怪罪下来,他们这些府衙的人又有哪个脸上有光。前一段时间河道里无缘无故出了一桩人命案子,案件还没查明白呢,现在又连续出了这种事,他们要是找不到人,只怕以后的使也别想得意了。    现在不单衙门那些人急的焦头烂额,就是王恩这两天也已经吃不下饭了,他自得到消息就开始坐立难安,老天弄人,怎么就让那个人跑掉了,他一时怨天一时怨地,一时又恨地咬牙切齿,要不是那个周呈从中横插一杠,事情怎么也不会到今日这个下场。    “嘭……”的一声,王恩一把握着拳头重重砸在墙上,“人都去了没有?怎么师爷还没来?”王恩忍不住大吼道:“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少,少爷,来了来了!”    大门外,那个师爷一手捂着帽子一手提着衣襟从院外跑了进来。    “少爷,你急着找我?”    “找你?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当时要不是你拦着,那人早就死去阴曹地府了,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可好,人都跑了,你倒是去给我报报看!”    那师爷干巴巴笑了笑,“这,这事也不能全算我头上不是,当时,当时要不是老爷下了通牒,要是能有别的法子,我,我……”    “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王恩纯属有气没地出,他现在不光担心那人逃出城外去,更担心那个人会对他报复,如今他在明,那人在暗,神不知鬼不觉的,万一哪天自己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你说,这人会逃到哪里去?这贇州城这么大,要是真藏个人也不是难事。”    师爷皱着眉头想了想,“难说,这人不比别的人,她要是有心藏起来,咱们一时也难找得到。不过,现在咱们已经把周边四个城门都严严实实封锁好了,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她有本事上天入地,也别想从这里跑的出去。”    王恩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之前对那人狠下毒手,自己现在就算再不想,也已经交恶到你死我亡的地步了。王恩吁了一口长气,要是那人不死,只怕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过的如芒在背了。    ——    秦府东园里,入秋后换的那些菊花早已开的过了头,纷纷杂杂的开得满园都是,秋风过处,香气浓冽馥。    秋纭今天好容易得了闲,她陪着秦玉甄出了院门,来到园里闲走散心。两个人顺着园中一条长长的白石路往里走。    这些天丫鬟们都知道秦大小姐的心情很不佳,不但服侍时谨谨慎慎,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怎么这花也谢了?”秦玉甄指着一盆凋谢的月季道:“往年间还开到九月呢。”    她看了看四周,说道:“就剩了这些个。”    秋纭道:“今年天气冷的早,所以花儿也就谢的早了些。”    现在别的花自然是看不成的了,不要说花朵了,就连叶子也看不着什么齐整的了。    秋纭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说的不好,于是又补充说了一句:“不过也无妨,再过不久,咱们就能等到冬天的梅花看了。”    秦玉甄眼睛淡淡扫过那些将落的菊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两个人慢慢走了一段路,还没下山石旁那几级台阶时,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一个老婆子的声音:“你老腿脚不便,有什么事,叫那些小厮丫头们去就是了。”    秋纭探着头往下面看,原来是安嬷嬷和一个打扫院落的老婆子坐在石头上说话。    “我还走的动路,不过出去买点好香去庙里替人消灾解难求平安,能去麻烦谁?现在就是不知道容少爷怎么样了,那些人正满城找她……”    秋纭刚要出声,一见秦玉甄安安静静的眼神,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刚刚安嬷嬷说官府的人在搜查容少爷?    “嬷嬷,不是我说,这个容少爷不是早被咱们秦府拿去官府了吗?咱们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还是别管了,你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府里的人,不管是家里外头的,谁还敢再提什么容少爷。更何况,那新姑爷天天往府里来,你老是好心我知道,可咱们做下人的,不管是谁做了姑爷,咱们不都一样看待?小姐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哪天生气了,咱们也担不起啊。”    安嬷嬷叹了一口气,“我这把年纪了,也管不了这些了,什么新不新姑爷的,都随玉甄她自己心意去,我虽然是她的老嬷嬷,可有些话,也未必好出口,只要她在心里看准了谁,那便是谁。”    “说的可不是,小姐自个喜欢就成,咱们这些外人,又哪里懂她心思。”    安嬷嬷有些伤感:“我也不为别的,那个容少爷来咱们秦府齐头也就一年多。承她出力,救过玉甄一回,我记挂着她这份情义,体谅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客乡难,大家相处一场,不说什么别的,至少她能落个平安就好。”    “唉。”那老婆子说道:“话又说回来,将心比心,那容少爷人是再好不过的,可万事不由人计较,谁能想到会落到这个下场。现在那么多官兵日夜搜索,包不严哪天就会落到官兵手里,到那时,便不是小可,只怕性命存亡也难保了。”    安嬷嬷擦了擦眼睛,“说的可不是,她身上虽然有些功夫傍身,可俗话都说双拳难敌四掌,何况她身上又有伤,天恩祖德,要是菩萨保佑,能逃出生天那便是天大的好了。”    “唉!这就要看她造化了,她也不算咱们府里的姑爷,这个时候谁又能出手去救她……”    安嬷嬷摇摇头,说起这个,她又有话说了:“如今年时不同了,要是以前,两个人就算没有正式拜过花烛、处过洞房,可只要是过了礼,那便算是正式夫妻。要是搁在咱们年轻那会儿,玉甄便已经算是人家的人了。容少爷为人好处多磨,她也不是坏人,可最后,谁又知道是这个景况。”    “嬷嬷你也别太操心了,这姻缘之事,讲究的是个缘分,要是缘分不够,就算是正式拜堂成了亲,以后日久变心的也是有的,依我说,这事你老就顺其自然,更何况,这事还没有定呢,谁知道以后又会是什么。”    “罢了,我也操心不动了,该怎么着便怎么着,我只是心疼她们两个,但愿她们以后两处都好。玉甄要是想嫁人,只要合了她的心愿,以后两人相好便成。容少爷那里,我只期望她能过了这一劫,等以后回了故乡去,见着一个好人,娶个合意的小娘子,夫妻也是恩恩爱爱,太太平平度过这一生,那便也好。”    ……    秦玉甄静静地听着这些,有些话,她只感到似曾听见过。    “……我一生孤苦无依,之说以放不下这份感情,是因为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能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苍天在上,要是,要是这样一定要遭报应的话,我也情愿受那万千的苦。”    “这茫茫沧海,我也不知何处是岸。不过,你放心,你我这辈子既然无缘,到时候,我会给你留个完名全节,待你以后有了知心知意的人,到时候夙缘已成,你们夫唱妇随,儿女双全……”    原来这一切她早就算进去了。    给你留点念想?你想留什么样的念想?    秦玉甄无力地闭上眼睛。    你甘愿受这千万的苦,可我呢?我又该怎么办?    第 54 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 卉儿站在树下晾几块巾子, 一转眼就看到了前院一个丫鬟进来了东院。    她探出身问道:“有什么事么?”    那小丫鬟走过去:“卉儿姐姐, 小姐呢?”    卉儿把巾子晾上, “小姐才醒来呢,什么事这么忙?一大早的就来。”    小丫鬟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卉儿姐姐, 今天那姚婆子来了,老爷让小姐去前院一趟。”    这个姚婆子就是帮小姐牵线的媒婆。    这媒婆上门, 还能为什么事。    卉儿想了想,说:“你等着, 我先进去告诉小姐一声。”她一说完, 便转身进屋去了。    卉儿进去后,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 新换了衣裳裙子的秦玉甄才迈着步子慢慢出了门来。    这秋末冬初的小阳天气,秦府几个园子里残荷萧肃, 虽然天气有些冷,但只要不下雨, 倒也没那么难捱。    从东院出来,过了几道曲折游廊便到了中庭, 等再穿过一个不大的小园子, 便走到了前院。    “小姐。”    “小姐来了。”    进了垂花门,几个前院的丫鬟便纷纷迎了上来,“小姐,老爷正在外书房呢。”    “那几个做媒的婆子也在。”    秦玉甄面无表情上了门前石阶, 才一进书房门,那眼尖的姚婆子就一脸笑意的站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到,秦小姐可不就来了。”    秦玉甄进来后,一双眼睛看了看几个来人,便走去了秦仲崑面前。    “爹。”    她今天神色莹静,说话也轻轻柔柔。    秦仲崑看了看她,微微点了下头,说:“甄儿你先坐。”    秦玉甄今天脸上淡淡擦了些脂粉,柳眉凤眼,看上去虽依然端丽动人,但眼底却还是掩不住有些憔悴,她玉簪朱履,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那媒婆见秦家大小姐没有了上回那种待人盛气凌人的气焰,心里高兴的不行,看来这事十成八九能成了,这大户人家的姑娘,到底还是有些体统的。    她脸露喜色,立马就说道:“秦老爷,既然小姐也来了,你看,这事,咱们是不是……”    秦仲崑伸手捋了捋胡须,好一会才开口:“甄儿,你看,你和那张公子也见过几面了,虽说日子浅了些,但我见他为人谨谨慎慎,倒不是那种轻浮诈狂之徒。而且你们年庚相配、八字也无相尅,我这几天正想着是否挑个日子把这亲事定下来。”    “是啊是啊。”那媒婆迫不及待说道:“那张公子人才好,又有功名傍身,虽说家境一般,但人家好歹也算书香门第不是,秦小姐你天姿国色,要是和张公子结成了秦晋之好,那便真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千秋佳偶。”    秦玉甄今年满十九在二十上了,要是房在平常人家家里,十五六岁都已经出阁了,要是等到十七八岁上亲事还不见分晓的话,那家里人大概早急的不得了了。这年头,年纪大的老姑娘不好嫁,只要不是瘸脚瞎眼的,怎么着也不会拖到那么晚才叫人说媒提亲。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秦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可秦家小姐就算要招一个入赘的夫婿,这时候也都早该定了。    秦仲崑看着低头不语的女儿,只好放缓声音说道:“不过,这毕竟也是终身大事,宜缓不宜急……”    那媒婆子听着很是着急,别的不怕,就怕夜长梦多,这事越早定下来越好。    “秦老爷,大小姐毕竟年轻,经的事少,更何况姑娘家的脸皮薄,就算有了心意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咱们老一辈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该听听的,秦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说的也在理,不过婚姻之事总要两家情愿,秦仲崑想了想,还是问:“甄儿,你认为如何?你看看,是否愿意和……”    “父亲,我不愿意。”秦玉甄抬起头,说完这句话,她的眼底涌出了许多哀伤,一张脸一瞬间就失了之前的光彩明润,“父亲,女儿不愿意。”    她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面色泛白不说,整个人看上去都柔弱了不少。    秦仲崑面色微沉,他压住心思缓缓说道:“要不然,咱们再等等也是行的,若是你实在不愿意……。”    “父亲。”秦玉甄摇摇头,意思不言明了。    那媒婆专会看风色,看这样子,秦小姐是对那张公子看不上眼了,她一时有些沮丧,本来眼看着这谢媒钱就要到手了,没想到事情又变了卦。    “来人,送客。”秦仲崑沉声道:“麻烦两位跑这一趟了。”    那媒婆子忙说道:“秦老爷客气,要是不嫌我这婆子多句嘴,我就再说一句,这贇州城里有的是才子俊杰……”    秦仲崑脸色阴沉,“来人,叫何管家去取十两银子来。”    那媒婆一听有十两银子的赏钱,话说到半截便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秦老爷真是太客气了,我,我这里谢过老爷了。”    那媒婆笑的一张脸都开了花,“秦小姐放心,以后我定会为你再寻一个如意郎君。”    一个丫鬟皱着眉头上来道:“走,咱们先出去。”    如意郎君?    这天底下还能有谁能如她的意?    秦玉甄心里有些酸涩。    几个人出去了以后,秦仲崑终于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甄儿,你给我说清楚,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小畜生!”    “爹,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秦仲崑满眼怒火:“甄儿,我问你,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你到现在还这样想着她,这天底下的好儿郎多的是,你为什么偏偏就不愿放下她!”秦仲崑越说越气愤,“你先前那样哀求我,让我同意你们的婚事,可是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我们秦家现在都被她搅得不得安宁,甄儿,我问你,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现在,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还恋着她?”    “爹。”秦玉甄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一双眼里溢出了泪水。    “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玉甄哽咽着说完,便已泪流满面。    她这是招认了。    秦仲崑叹了一口气,久久才说出了一句:“真是冤孽。”    秦玉甄无声地哭泣着,她这些天感觉自己在深渊里挣扎,心里一时想着念着那人的好,想着那人温柔的眉眼,想着那天她背着她从山上下来的情景,想着两人以后相处的那些时光,可想的久了,她一时又恨的要命,恨不得见了她要扑上去咬死了她才算,可一想到那人入狱后的那副模样,想到她脚上那双沉重的铁链,她又心痛的无法喘息过来,自己一生一世所有的爱恋都给了她,而她的心却被她伤的支离破碎,碎的她自己再也攒不回来了。    她的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只要一想起最后那次见面那人绝望的眼神,那种陌生而又绝望的眼神就会像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剜着她的心口,她满腔的悲痛最后只能化作眼中的泪水。    ————————    城西葛家几代做着青布生意,生意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葛家太爷育有二子,底下孙子孙女却多,葛五行五,上有四个长兄嫡姐,下有六个弟兄姊妹。葛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能成器的算来算去也没几个,仗着旧日里的空架子,外头人看着好像也不差。可葛家每到月底各房分账,虽然不至于到等银子买米下锅的地步,但能实在分到手里的其实并不多。    葛五为人不算太精明,可也不傻,除了瞒着家人在外经营一些小生意外,自己也多多少少存了一点钱财。    这天戌时过后,灯火辉煌的鸿升楼外,一大群刚刚散场的纨绔子弟正闹闹哄哄的往外边走。    “嘁,他娘的今天真是背,连场输了我一共一百多两银子了。”    一个人接道:“这算什么,我他妈输了快二百两了,要不是葛五那小子手气太好,我原本还是赢钱的。”    “嗐,说这些有什么用,谁叫葛五那小子最近踩了狗屎运,几场下来也不知赢了多少了。”    “就是说嘛,人家手气正旺,你们就自认倒霉……”    这些人一边说一边走远了。    葛五坐在桌边仔细算了算今天的收入,又把银子在赌行里换成了银票子,这才悠哉悠哉踏出了鸿升楼。    借着月光骑马回家,一路回到西街时,时辰都已经到了亥时初刻。    淡淡的月光下,路边都是一些树影子。    葛五在门前系了马,开了半间院门正要进去时,却冷不防旁边伸出了一只手。    葛五一个激灵差点吓得喊叫起来。    “英,英雄饶命,我身上真,真没什么钱财。”    “……是我。”    葛五一惊,转过身来,“容,容兄?”    陈青醁淡淡道:“我刚刚在外面等了你很久。”    “快,快进来先。”葛五一把把她拉进了进去后关了门,“容兄,现在外面官兵都在找你,你这些天都藏哪里去了?”    陈青醁四处看了看,道:“葛少爷,我今天来还是要拜托你一件事。”    “嗐,什么事你就说。”葛五想起了袖中的银票,脸上高兴道:“咱们哪里还用的上说拜托的。”    陈青醁看了看他,意有所指道:“有些时候,你要懂得见好就收,否则……”    “知道知道,你之前说的我都记住了,容兄你放心,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葛五虽然爱财,但也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陈青醁不想再多说什么,“那你可要好自为之。”    “我知道的,容兄,你,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55不便久留    前段时间为了避王恩的威势, 陈青醁早已不让葛五来公然照应自己, 不过这几天贇州城四座城门都由武职衙门的人重重把守, 就连城中也开始按户严查人口册籍, 她一时难找到好办法出城,只好行此下策再来找葛五一次。    “现在进出城门者必须要有衙门里的通关文书,我现在不能露面, 你看,能不能找人帮我弄张通关文书?”陈青醁问道。    “嗯, 这事我可以试试,不过……”葛五有些犹豫道:“容兄, 是不是等你以后出了城, 你就再不会来这里了?”    陈青醁心思根本不在他话上, 她敷衍道:“你放心, 山高水长,咱们要是有缘自然会再见面。”    葛五道:“不是, 我说的是,你, 你和那秦家小姐就……真就这样了?”    秦家小姐?    秦玉甄?    陈青醁清冷一笑,“原来葛少爷还想着攀秦家的高枝。”    葛五有些尴尬, “我这不是替你不值么, 虽说你们没有正式拜堂,可也是过了明礼,按说那都有个名分在的。这两天我听说那个什么新科张举人已经被秦家退了亲事。其实,你和那秦家小姐相伴过那么久, 就算她再恨你,我还不信她不会念着你们一丝旧情。容兄,要是,要是你再等等的话,你们也许有个挽回也不定。”    陈青醁神色平淡:“你的好意我心里知道,可是我和秦小姐的事已经绝无可能。不管她将来和谁成婚,都与我无半点干系。”    葛五眼里满是失望,嘴上却还是说道:“是,我,我这不是替你着想才说的吗,既然事情不可定,那兄弟我也不劝了。”    陈青醁道:“咱们相交的日子虽浅,可我知道你这人重情重义,绝不是那种不顾兄弟情份贪财好利之人。所以,这回的事一定要借重兄弟你了。”    “嗐,咱们谁跟谁,容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这事兄弟我一准照办。今儿是初十,再等三天,我一准给你个回信。”    陈青醁点点头,脸上漾出一抹笑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葛五什么心思她陈青醁一开始便清清楚楚。要说什么兄弟情义那纯属扯淡,葛五为她打点衙门那些人是花了一些银子,不过她陈青醁在他眼里自然有巴结的价值。一来葛五留心过,知道她在赌场上很有些手段,要是能在她手里学上几招,将来必大有好处。二来她和秦家毕竟有旧,万一她和秦家再和好,做了秦家那乘龙快婿。那他葛五便可以靠着她沾那秦家的大光。有这两面好处,就算一头不成,他葛五也不至于落到两边脱空。    不过这葛五虽然有些心机,但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这种人为人圆通,很讲面子,又极会卖好,只要对上了他的路子,相处起来便不是难事。    “那便劳你费心了。”陈青醁道:“不过这外面人多眼杂,咱们下次见面,还是避开点好。”    “对对对,下次……下次就去咱们以前去过的城西后庙那条街的一个茶肆,那儿人少僻静,到时候咱们不见不散。”    ……    初冬的天气,寒意渐至,初九这天晚上天色阴阴沉沉,隔天夜里下了场不大的冬雨后,到处便已是寒风瑟瑟了。    城西地势偏僻,后庙这条街蜿蜒伸展,路上清一色的麻石板,路面虽然不算宽展,但好歹还算齐整。虽然昨天的雨早已停歇,但因为清晨的露水重,这条石板上看上去依旧湿漉漉的,要是走的路远,指定会打湿了脚下的鞋。    右边一个岔道口上开着一间茶肆,这茶肆虽然破旧了些,但是前后地方很是开阔。正开门摆排桌椅的店家婆子起身看见一个身着天青沿边长外衣,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便说道:“这位客人,你来早了,这茶还没烧好呢。”    陈青醁开口道:“无事,这外面天冷,我先进来坐坐。”    店家婆子便招呼道:“那客人你先坐,我去给你拿几碟果仁来吃。”    这店中桌椅陈旧,有好几个桌椅板凳还脱了隼,陈青醁四周看看,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离着见面的时候还早,陈青醁静静地等了一会儿,那店家端了两碟子果仁点心上来,“茶还要等一会,客人你且等等。”    陈青醁点点头,等店家婆子走了后才不紧不慢地捏起一颗莲子。    时间过的也不急不缓,等过了巳时不久后,陈青醁才看见门外有人进来。    “容兄,容兄,久等了。”    葛五提着衣摆匆匆走了进来,一边说:“这一路可是让我好走。”    陈青醁看了看他,说:“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葛五摆摆手,“容兄客气,我先喝口水缓缓。店家,店家!快上茶!”    “……好家伙,这大冬天的,走了我一身汗。”葛五絮絮叨叨的说完又大喊道:“你们手脚快点行不行,渴死大爷我了。”    ……    陈青醁细细打量了他的神色,问道:“葛少爷,那文书你带来了没有?”    葛五顿了一下,依旧大声催着店家:“都怎么做生意的,手脚也忒慢了。”    说完后,葛五看了一眼她,笑着道:“放心放心,文书我都带来了,容兄你别急。”    陈青醁脸上微微一笑,“那便好。”    她垂下了眼帘,不动声色地喝完手里的茶。    “呃,容兄。”葛五见她不说话,想了想便掏出一纸盖过印章的文书出来,“你瞧瞧,这东西我真带来了,你看看能不能行?”    陈青醁眼睛在那张纸上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个东西?葛少爷怕是花了不少银子。”    “嗬,可不,托了好几个朋友,好容易才拿到的,有了这张文书,你想什么事时候出城都可以。”    “是吗?”陈青醁目光犀利地盯着他,却不伸手过去拿文书。“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    葛五被她盯得很不自在,笑到最后连脸都要僵住了。    “容,容兄客气了。”    陈青醁站起身,此地已不便久留,她可没工夫在这里耽搁时间。    她一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口。    葛五伸长手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便见她蓦地停了下来。    门外有人慢慢走了进来。    陈青醁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时间已近午时,门外明光耀耀,秦玉甄背着光走进来,她一身绯红的裙装,柳眉若黛秋水如丝,拢在那件水红色对襟银扣大氅下的她弱质纤纤,略显几分单薄的身子平添了一种不胜风情的姿态。    秦大小姐眉眼沉静地凝视着陈青醁,一步步走了进来。    呵。    被人出卖的滋味并不好受。    陈青醁站在那里,脸上浮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秦小姐,可真是巧,你也是来喝茶的么?”    秦玉甄眼中平静无彩,她双唇轻抿,四目相对间,眼里已没有了先前那种绝然的恨意,也没有了那种哀婉凄楚。此时两人见面,平静却凄凉,似有十年之隔的唏嘘,更有回首五百年般的沧桑。    卉儿和秋纭两个丫鬟心灵手巧眼观四路,她们搬了一张干净的椅子过来伺候秦玉甄坐下后,便垂手站去了一旁。    陈青醁移开目光,把眼睛看向了别处,“既然秦小姐是葛少爷请来的,那……”    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在秦玉甄深深的注视下,她还是止住了话,这种无聊的话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葛五不言不语顺着墙边默默地走了出去,而那个烧茶的店家婆子早已被秦家下人打发到街对面去了。    整个店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陈青醁直直地看着脚下三尺之处的地面,想想也终无意趣,她挺了挺有些隐隐作痛的背,道:“秦小姐,我还有些事要忙,就要先告辞了。”    ……    陈青醁说完正要走,秦大小姐终于幽幽开口了,“难道你就这样走了?”    陈青醁:……    秦玉甄转头过来细细地看着她,良久之后,她眼中的怅惘一点点氤氲开来,千回百转,“到现在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真姓。”    秦玉甄的声音平稳,里面却有难掩的哀伤。    陈青醁莫名泛出一丝悲凄,都这个时候了,知不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两人相识这么久,就算不知道名姓,那不也这么过来了。    秦玉甄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陈……耳东陈。”陈青醁终于还是说道:“那容醴并不是我的真实姓名,每次听你叫容少爷,我都于心不安。现在,你既然想知道,我陈青醁便不再对你隐瞒。”    “青醁?”    秦玉甄慢慢念出这两个字。    “青,青色的青,醁,‘惜勺浆如醁’的那个醁。”陈青醁解释道。    “青醁,陈青醁……”    秦玉甄念了两遍,抬起头依旧看着她。    陈青醁不想她再问出年庚两个字来,两人同年同岁,只是问了这个,又能有什么意义。    是啊,她要是恨她,只需要指姓道名咬牙切齿骂她陈青醁便行,其余的,又能有什么用。    秦玉甄既然没等到她的答案,便也不再问。    大堂里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这回没等多久,外面就有声音嘈杂起来,不一会,那葛五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容兄,容兄,外面有官兵过来查人口册籍,你,你还是先避一下为好。”    这里虽然偏僻,但若有太多生客来此,那肯定会引起官兵注意。    陈青醁转身待走,秦玉甄一下站了起来。    “等等!我还有话和你说。”    秦玉甄朱唇微启:“……明日南城莲花亭,我在那里等你。”    陈青醁低着头,眼中一抹如水光芒一闪而过,她走出了门后,便远远离开了。    56人心险恶    眼见着那人渐渐走远, 秦玉甄脚下一动, 终于不由自主往前追了几步。    她一手抓住门框, 看着那人远去。    陈青醁走的很快, 不一会儿,便走的不见一丝踪影,秦玉甄死死抓住那门框, 眼中已是千般不舍。分别了这么久,这次两人见面还不到半个时辰却又要分开。    秦玉甄有些魔怔的在心里又把那三个字念了一遍。    就是这个人带给了自己无尽的伤痛, 她恨极了她,之前那些怨念、恨意让她痛得肝肠寸断。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 却一再来招惹她。她看着自己沉沦, 看着爱她爱的越来越无法自拔, 她怎会不知道这样会毁了她, 可她却一再对自己好,让她一再深陷下去。有时一想起这些, 她就会恨得心疼痛难忍。她不知道她凭什么要这样来糟蹋她。    这一段无望的爱一直在折磨她,就像那人待她的那些爱意, 那些谎言,生生把她折磨的痛不欲生。    秦玉甄有些疲累地闭上眼, 她一心一意的想着要忘记, 想要解脱,她要忘记以前所有的那些往事,她要彻底忘记以前的一切,她什么都不要了。她有时以为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可每当两人见面,那人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时,她心头便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这悲伤会让她流泪,会让她无力去恨,去怨。    她无法忍受她的疏远和冷淡,她那眼中的冷漠让她的心变得无比荒芜和苍凉。    原来,这段阴差阳错的感情里,那些爱恨总是牵扯不清,解脱不了,其实不过是自己不肯放手,是自己还贪恋着她。    卉儿见自家小姐扶在门上半天没动静,想了想正要上前,只见秋纭一把拉住了她,‘嘘’了一声后摇摇头。    陈青醁道走了以后,一旁默不作声的葛五一直在察言观色,他看着秦大小姐这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声,唉!果然是情字难解,这秦大小姐一开始对人家不闻不问,可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对人家余情未了。这女人的心啊,可真是海底针,谁知道过去这么久了,她又开始回心转意了。    这里葛五还没想个明白呢,就见那秦小姐终于回过头来。    “……”    秦玉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秦玉甄转头叫秋纭,“替葛少爷倒茶。”    葛五一下子受宠若惊,他赶紧说道:“秦小姐客气了客气了,我和容兄肝胆相照的兄弟,既然容兄有难,我这个做兄弟的,这个帮忙也是应该的。”    要是放在以前,秦玉甄是再不会正眼瞧这葛五这种人的。不过,现在她必要感谢这人出力周全。    “你和……你和容少爷一向往来深厚,那这前前后后的事你也应该都知道不少。”    这,秦小姐这是要过问陈青醁在牢里的事了。    葛五欣喜道:“秦小姐要问什么,只要是我葛五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前前后后的事,我差不多都清楚。”    他见秦玉甄在听,便说开道:“自从,自从容兄遭了这场官司后,就没有一天平安的日子过,那天过堂审案时,王大人当堂量决了脊杖,那王恩借机想害她,特意使人下黑手想当场要了容兄的性命,当时那人几杖下去,容兄口鼻就迸出血来,连背脊都差点被打断,天可怜见,那人孔武有力,下手狠毒,谁还能架得住这样打,十杖不到,容兄当场就人事不省晕死了过去……”    葛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怕秦玉甄不喜这个‘死’字,便赶紧跳过了说道:“不过,幸亏好容兄福大命大,命到底是保住了。后来我暗地里买通了几个牢子狱卒进去看她时,她虽然还趴在地上一动难动,不过总算还魂了转来。”    秦玉甄脸色早已变得惨白,要是她真的死在了牢里,自己该怎么办?好像有什么将她心口某一处割痛,痛的她心如刀绞。那王恩怀恨在心,怨仇相见,他定会痛下毒手。人心险恶,她知道她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可这个活罪,竟是这般残忍。    陈青醁,陈青醁,你会恨我么?    想起刚刚陈青醁挺直背脊时微微的皱眉,秦玉甄眼里已满是无法言喻的悲凉哀凄。    秋纭和卉儿两个听的心惊胆战,怪不得安嬷嬷天天拄着拐杖要出去看望容少爷。    “……刚进地牢头几天时,那王恩大概以为容兄会撑不过去会坏在牢里,唉!监牢这种地方,容易进的来,难以出的去。我当时也是担着血海的干系去牢里寻门路救人,幸亏好当时我去的及时,又是送药又是送汤送饭,容兄这才缓了过来。唉!秦小姐,这当中有多少难处,我就不一一说了,我这人仁慈,又重兄弟情义,且不要说王恩那王八羔子耀武扬威,便就是再难,我也不可能丢下容兄不管的。”    葛五做人巧妙,现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只是那王恩哪能轻易放过容兄,说不定哪天就会暗中下黑手。不过容兄到底聪明,她让我在贇州城里到处放话说王家父子要谋害她,秦小姐,你想想,这事都到处传开了,那王大人怎么可能公然让他儿子杀人,所以,容兄好歹也平安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让容兄去河道里挖泥去了,既然在外面了,这王恩也就好动手了,那天有两个人故意接近容兄想趁机杀她,只不过容兄早有准备,到了一僻静处手起一刀就杀死了一个。唉,这些天杀的,怎么就不肯放过她呢。”    “秦小姐?”    “……秦小姐?”    葛五喊了两声,秦玉甄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她悲痛欲绝,原来她那个时候活的那般艰难,自己还在满心怨恨她时,她已是早晚性命不保。带着一丝怨念,她偏头看了一眼两个丫鬟。    秋纭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这容少爷的事她们虽然也有些耳闻,但也不至于清楚的这么仔细。况且当时老爷也早发了话,她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小姐面前提容少爷半个字。现在,现在又能怪她们吗?    ————————————————    眼见着多少天过去了,不但逃出城外的犯人冯老四无法追捕回来,就连依旧在城中‘容少爷’也没能搜查出来。    王恩每天看着那些衙役空手而归,心中郁闷不已。    “王少爷。”    “王少爷……”    几个衙役从外面走回来和他打着招呼。    王恩板着脸,心里骂骂咧咧道:“都是些蠢货,这么多人找一个人都找不到!”    今年流年不利,好像做什么事都不太顺。想他一个堂堂的知府公子,有仇人落到他手里的人却不能做什么,打不能打,杀又杀不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事事被动不说,到最后连人都跑了。    “少爷少爷。”    那师爷一脸喜色地赶上来道:“少爷,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王恩没好气道:“人你们抓住了?”    师爷讪讪地摇摇头,“我听说,那个想和秦家结亲的张姓举人被秦家扫地出门了。少爷,你看看,可不叫我说着了。”    “……”    “我早就说过那秦小姐眼高过天,那酸文假醋的新举人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眼。我先前就劝少爷你忍耐几时,这不,不用咱们多费心思,这事也就这样散了。”    “呵,全仗师爷神机妙算。”    王恩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那秦家老爷已决心要招上门女婿,他毕竟一官宦子弟,要是入赘秦家那是再无可能的。这边走了一个姓张的,那边说不定要来一个李的。这辈子,他大概都和秦玉甄无缘了。想他对秦玉甄痴情了这么多年,期间又枉费了多少心,可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呵呵,造化,他王恩这一辈子难道就真没这个造化!    ——————————————————————    入冬后,天光短,有时才一过酉时天色就黑了下来。日短夜长,夜间的风凉的让人骨髓生寒。    第二天的时候,秦玉甄早早就睁开眼睛醒来了。    外间有秋纭和几个丫鬟说话轻声的声音。    秦玉甄起身,身上只着了件薄绡纱衣散着头发便下了床。昨晚上她睡得晚,一夜梦里,都是那人身影。屋中镜前摆着几个梳妆匣子,她缓缓在镜前坐下,背靠在了椅子上。    外间秋纭说话间撩起了帘子进来,“小姐,你醒了!”    “卉儿,卉儿!快叫人打水进来,小姐醒了。”    秋纭喊完,又忙找了件衣裳过来道:“小姐,天儿冷,你先披上。”    “小姐,昨晚上你怎么又没睡好。”秋纭寻了一把梳子替秦玉甄慢慢梳着头发。    镜中人脸色苍白,唇上也无几丝血色。就算再天姿国色,也掩饰不住眼角的憔悴。    秦玉甄看着镜中自己这个样子,心下凄然,也不知那人见了,会不会心疼。    她幽幽怨怨这样想着,便开口问秋纭:“你说,我这个样子,她会不会嫌弃?”    57莲花亭    这个‘她’指的是谁, 秋纭自然知道。    “小姐。”    秋纭用一根玉簪将她青丝绾了个小流云髻, 一边说道:“小姐, 这些天你没有一宿睡得好, 人瘦成了这样,姑爷心里只怕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你不好看。”    “是么?”秦玉甄想起那人秀气的眉眼模样, 不由垂下眼眸。昨天晚上,她把两人之间的事想了很多, 有些该说的话,她已经在心里细细想过一遍了, 既然自己割舍不下这份感情, 那以后的事, 总要两人商议好。    东院里这几个大丫鬟依旧叫陈青醁姑爷, 因为一直没改过口,所以连带着下面那些小丫鬟小厮婆子们也都只认这容少爷叫姑爷。    卉儿和两个丫鬟提了水进来, 热水热帕子,秦玉甄洗漱完后, 再对镜理妆。    秋纭开了妆盒,替她轻描画眉, 又细细点了胭脂。    秦玉甄看着妆台上摆着的簪珥, 开口说道:“这几支簪子看着素了点,去找那支镶绿松石的蝴蝶簪出来。”    女为悦己者容,这秦大小姐今天要好好打扮了。    秋纭见她心情好了不少,便应了一声去屋里翻匣子。那支玉簪子贵重, 颜色雪玉晶莹,就是秦大小姐自己平时也不轻易配戴。秦玉甄想着两人见面后的情景,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温柔。    “这胭脂的颜色也薄了,再重新匀匀……”    今天天气冷了不少,卉儿进来翻箱倒柜,找了件厚点的水红缎裙出来。    秦玉甄本来就天生丽质好身段,梳妆完,又换了衣裳裙子,从上到下,一身的光鲜亮丽明媚动人。    秋纭收着妆盒,一边说道:“小姐,你瞧,这会可好多了,等会姑爷见了,肯定欢喜。”    秦玉甄心中一动,她悠然转过身,眼睛一眇,“……要你多嘴。”    卉儿在一旁高兴地问:“小姐,等会吃了早饭咱们就去还是等过了辰时再去。”    秦玉甄抚摸着垂在裙摆上的流苏穗,“早去早回,也免得有人等久了。”    “知道了,小姐。”    秦玉甄说完又想起来什么,又问秋纭:“昨晚那封信你叫人送出去了没有?”    “小姐你放心,信我已叫人连夜送去了,从这里到连州,左右不过半个月就到了。”    ……    前院的小厮听说小姐今天要出去,还不到辰时便已经早早备好了一顶软轿。    辰时二刻,楚腰婀娜走出正门的秦大小姐款款上了轿。这回出去,除了几个轿夫和长随外,也跟了几个贴身丫鬟。    入冬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虽然没有起大北风,但寒意凛森,人一出了屋子手脚就冻的不行。    不过南城莲花亭离着这里也不算远,从这里望西南边出了街角后再走上七八里路,等过了翠河上游一座桥,再往东边走上几里,便可以看到一片不大的湖,离湖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叫莲花亭的凉亭。    秦玉甄被卉儿秋纭扶下了软轿。因为这个时候天气寒冷,所以来这里的人也稀少。    卉儿看了看四周,有些失望地说:“小姐,咱们是不是来早了,姑爷都还没来呢。”    秦玉甄看着空荡荡的亭子,“咱们先等等。”    进了亭子,卉儿勤快地掏出张绢子将里边的凳子擦的干干净净,“小姐,你坐,我还带了些糕饼来的,等会你尝尝。”    “放这儿。”    秦玉甄朝向湖面坐下来,此时面前的湖水清澄见底,要是在夏季,这里水面有荷花荷叶,岸边槐柳花草,好歹能有些可看的景色。可现在已经入冬,时候正冷,湖中残荷凋零,湖边草木凋谢,四下里就剩了些漫漫乱草,除了岸上斜生的一株老柳外,实在没有能入眼的景象。    不过这些丝毫不打紧,秦玉甄本就无心赏景,她眉目盈盈,娴静地坐在亭子里只待来人。    亭子外面,几个小厮和丫鬟在离着不远的地方说话闲聊。    这里地方有些偏僻,又是寒冷的初冬季节,除了偶然走过一两个挑着货担人外,路上根本看不到几个行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辰时来,一直等到了巳时都过了,却还也没见人来。    几个丫鬟小厮或蹲或站,虽然嘴里闲话着,却时不时的张眼四处观望着。    这姑爷,总该来了。    正午的时候,天上已隐隐地现出了太阳光。秦玉甄静静地坐在亭子里,卉儿给她摆在石桌上的糕点还纹丝未动。    又半个多时辰过后,四周除了风声,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厮实在忍不住了,他轻声问秋纭道:“秋纭姑娘,你看,咱们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那姑爷怎么还没来?”    秋纭心里也正没底,她看了看依旧望着远处的秦玉甄,只好说道:“姑爷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这长天大日的,你又急个什么。”    “哦”。那小厮讪讪地挠了挠头,一旁的卉儿不满插嘴道:“还是呢,这里风大,天也冷。咱们就这样干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秋纭忍住气道:“你个死丫头,说了叫你别说话,免得又招小姐生气,你这会儿又来架秧子起哄了。”    卉儿嘟嘟囔囔道:“都什么时候了,那姑爷怎么着也该来了……小姐早上连早饭都没吃几口,难不成连中饭都不用了。”    秋纭无奈,她又能有什么办法。要是姑爷有心要来,这会也确实该来了。    可万一……    秋纭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姑爷要是真不来,这事可就难了了。    她想了想,走进亭子小声问道:“小姐,要不然,咱们先回去一趟,这里叫人等着就是,若是姑爷来了,咱们也好知道。”    冬日阴灰的天沉沉压在水面上,秦玉甄眼睛定定地望着那湖面,脸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她现在哪儿也不会去,她就在这里等着那人。    秋纭没有等到秦玉甄的话,只好默默退了出来,几个人相对无言。    等待一个人是漫长而孤寂的,一个时辰过去后,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从早上到现在,秦玉甄已经整整等了五个时辰。整整一个白天,她一直等在这里。    凄风萧飒,周遭静寂无声,天上万里阴云埋日光,眼见着天色就要渐渐暗下来了。    亭外的几个丫头小厮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们默默等候着,却谁也不敢再说话,就连一向话多的卉儿,现在也闭着嘴巴一句也不吭声了。    因为谁都知道,这姑爷,是不会来了。    天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那个该来的人,却始终没有来。    暮色苍茫中是一片沉寂。秦玉甄面白唇红,眼神却惨淡无光,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身处寒冷黑暗的冬夜,这冰凉刺骨的寒冷让她止不住有些颤抖地抱紧了手臂。    秋纭看的有些心酸,再等下去,怕是就要天黑了。她站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走进亭子小声说道:“小姐?都这个时候了,要不,要不咱们先回去。”    秦玉甄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她坐在这里,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等过了天荒地老。她心神恍惚,那人的绝情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她抬起头,眼中已经毫无神采“……秋纭,她没有来。”    秋纭想起昨天那人转身离去的身影,心不由就冷下了半截。    那个人是不会来了,她不会再见秦玉甄。是了,昨天她又何曾答应过秦玉甄会来,这一切,不过是眼前这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小姐,咱们走,咱们回去。”    ———————————————————————    自九月下旬开始,不过几天的时间,这天气就变得愈发寒冷起来。北风一起,那便是阵阵的寒意。就是没有下雪,那风也吹得人彻骨透心的寒凉。    这几天秦府上上下下着急忙慌了起来。    秦玉甄自打那天回来后,当夜就开始病倒了。许是那天经了风受了寒,虽然第二天早起喝了点汤药,但是,病来如山倒,不到两天时间,不但没有好转,她的病还越来越沉重了。    东院那条白石路上,卉儿急急催着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大夫,“您快点行不行。”    “你,你且容我歇歇,这大老远的,我也不容易。”老大夫扶着腰直喘气。    卉儿哭丧着脸,“您老可别歇了,我家小姐病几天了,你要再不快点,可就不好了。”    “行行行,姑娘你别急,咱们就走,就走。”    老大夫无奈,这诊病救人又不是去救火,一时半会的,能有什么大碍。    东院那间正房内烧着一炉檀香,外间放着暖帘,秋纭和几个小丫头正守在床边。    一层大红云缎的被子底下,已病了几日的秦玉甄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    ……    “小姐?”    “小姐?”先醒醒。”    秋纭轻声唤她醒来,秦玉甄已昏睡了太长时间,从昨晚下午到现在,期间不但熬的药汤一口未喝,就连一口米汤都不曾进口。    听到声音的秦玉甄微微睁开眼后,一双眼睛在屋里缓缓扫了一圈。    “小姐。”卉儿挨着床沿边小声说道:“大夫来了。”    58我怎么知道她的下落    秦玉甄抿嘴不言不语, 渐渐的, 她又疲惫地闭上了眼。    秋纭叹了口气, 把她一只手腕从被子下拿了出来。    既然病了, 这大夫总要看的。    那个老大夫上前细细把了一回脉,沉吟了半天,才说道:“秦小姐这是风寒之症, 风寒之邪入体。从脉象上看,左关沉伏, 气血凝滞、脉流不畅,肝家气滞血亏, 右关虚而无神。虽说不是大病, 不过……”    老大夫捋了一把胡须道:“不过你家小姐思虑过多, 心中积郁沉重, 要是不好好调养,自伤贵体, 以后要是成了大症候那就难说了。”    “大夫,那, 那该怎么办?”秋纭和卉儿还从没经过这种事。    “我先开个方子出来,你们再早晚煎药调理。”    大夫只管诊病开药, 只是这心病还须心药医, 若是心结不开,加重了病情,到时候,那就是神仙也不灵了。    秋纭和卉儿两个对视一眼后, 默然不语。    送了大夫出去后,已经憋了几天的卉儿终于忍不住唠唠叨叨开了,“这下可好,小姐病成了这样,姑爷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秋纭你说说,那天小姐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眼巴巴的指望着她能来,可是,可是那天一直等到起更了都没见人,姑爷既然不肯见小姐,那也该来说句话不是,咱们守在那里一天不算什么,可这不是存心逼小姐伤心吗?”    秋纭面无表情进了里屋,放下了床帐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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